［浊海潮歌］第八章 水中仙（Second End）（上）
（承接第五章 选择）
我们该怎么做……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本该不假思索地说出，那个怪物摧毁了我们的一切，它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但是我看着还在哭泣的暴雨，犹豫了。
我来到她面前，蹲下来，然后轻轻托起她的脸颊，让她朦胧的泪眼与我视线相接。
“暴雨，我们离开吧……永远的离开这里。”
我可以选择复仇，我可以去做完那天我没能做到的事，我愿意因此而牺牲生命，但是……暴雨呢？我能接受她再一次倒在我面前吗？
我还记得刚才未睁眼，以为暴雨已被杀害时的心情，万念俱灰，绝望到想要向世界咆哮，质问这命运的摆弄还要持续到何时。
但命运的怜悯总是出现在最不经意的地方，暴雨回来了。失而复得。
我不想再让身边的人离我而去了，哪怕我要为此做出最怯弱的选择——逃避。
将一切想清楚后，顿时感到念头通畅，这时我才注意到暴雨目光呆滞，脸上红扑扑的。
暴雨的脸这么红，恐怕是因为……心中略加思索，立刻得出了答案。
因为着凉了吧。
看了看天空，远处有高高的积雨云倒悬而下，形成云瀑一般壮丽的景观。
这种沙漠边缘地区平时不会下雨，全年降水量可能都不到三百毫米，但一旦下起雨来往往非常猛烈，下一场能抵小半年的雨水，同时伴随着因高低温差造成的狂风，气温变化迅速，一不留神就会感冒。
想到这我拍了拍暴雨的肩膀，她眼神有些躲闪地看着我。
“赶快去车里休息一会吧，我去把帐篷撑好，然后看看你都带了什么食材，我给咱们做点好吃的。”
“这、这怎么能行！我是您的护卫，这些杂事都应该由我来做的！”
声音听起来还挺精神。我将一只手覆上她的脸，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额头。
这么烫，她果然还是发烧了。
“作为守卫，你更应该养精蓄锐，在我需要的时候保护我不是吗？所有快去休息吧，你今天也辛苦了。”
原本以为她还会坚持两句，甚至做好了把她强行扛上车的准备，没想到暴雨还是蛮听话的，捂着脸就跑开了。
找了一处地势高的地方支好帐篷，以免一觉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了水里，我让少女进帐篷里待着，然后给沙地车盖好遮雨布，顺便检查检查储物箱里放了些什么。
该说真不愧是退役的职业军人，有限的空间里东西被摆放的整整齐齐，我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大包脱水的蔬菜干，一块腌咸肉，被切了有大半的麸皮面包，还有一块没被切过的白面包。
再加上我自己身上带的压缩饼干，这些东西可以用来做什么呢？
如果在这里的是寻常的旅者亦或者三流厨师，他们想到的肯定是用蔬菜和咸肉煮汤，然后配面包来吃……呵，毫无创意的做法。
但是，今天掌勺的不是别人，而是我——巴别塔の厨魔！我今天就要让小库兰塔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罗德岛餐饮部的底蕴！
天空中飘下了稀疏的雨点，我检查一圈确定没有什么遗漏后，带着食材走进温暖的帐篷。
娇小的少女披了层薄薄的毯子坐在地上，见我进来飞快地把头扭向一边，脸上悄然晕起了两朵绯霞。
是在怪我只顾收拾东西，没有照顾她吗？虽然和暴雨平时的行为习惯不太相符，不过生病的人情绪上敏感低落一点也是难免的。
我不由得有些自责，决心待会再好好道歉。
在酒精炉上架起一口小锅，倒入半升水等它慢慢烧开。
“博士……这是，要先吃饭吗？”
听见烧水的声音，暴雨终于肯把头转过来了，只是表情看起来相当困惑。
“是啊，请期待这份由我亲自料理的美食吧！”
暴雨的神情看起来更奇怪了。
“那，要不博士你把身体转过去，先不要看……”
嗯，看什么？
背后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又过了一会，水烧开了，我先倒了一杯给暴雨，她已经把毯子脱了下来，端端正正地坐着，一副等待开饭的样子。
“快喝点热水吧，小心点，不要烫到自己。”
热水可是包治百病的灵药！
“博士烧水不是为了做饭吗？”
做饭？少女啊，你太小瞧我了。
将用到的肉块切成两毫米厚的薄片，然后再切成细条；在保持白面包自身蓬松口感的情况下将它撕成一缕一缕的形状……
专心处理食材，惬意的品味久违的下厨乐趣。
阿米娅平时是坚决禁止我前往厨房的，无论我怎么恳求，平时一向好说话的兔兔也绝不松口，还说什么“如果仅仅是浪费粮食也就罢了，但您做的食物……哪怕是试吃一下都可能对您的健康造成影响”这样的话，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女人也认可了我的厨艺，我真要怀疑小兔子不是在担心平时繁忙的工作后再添负担会让我的身体难以负荷，而是在实话实说，真的认为我做的东西不能吃了。
还记得之前凯尔希生日的那一天，我给她做了一份最拿手的雪纹火山布丁，她吃了一口眼圈立刻就红了，想必是被感动到了，然后舍不得一口气吃完，小口小口地一点点慢慢吃，不过奇怪的是后来我转身在她房间里找暖水壶，转身回来时她已经把剩下至少四分之三的量全部吃完了，盘子里干干净净的……现在想来，凯尔希肯定是不想让我看到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吧。
话说我当时明明用的是番茄酱，但之后洗盘子时却发现给伊芙利特准备的火爆辣椒酱不知道怎么空了，真是奇怪啊。
一边在大脑里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一边双手快速的把食材处理完成。
“好了，这是我最新的杰作‘田园交响曲’，请品尝！”
乍的一看只是寻常的三明治，但揭开上面的面层才能发现夹层是故意被摆成纵横交错的肉卷，每一个肉卷里面都被塞进了一小缕松软的白面包和几颗蔬菜包中的菌粒，在肉卷的间隙中还被撒上了胡萝卜干，看起来既有艺术层面的视觉冲击，又有美食特有的诱人色泽，令人不由得食指大动。
“咳咳，暴雨你看我在这里的摆法，这可有了不得的科学原理！根据福佳白教授前年在世界上唯一的美食研究杂志《请勿照做》中的理论研究，卷物夹物类的食物除食材本身外，最重要的是各食材的软硬程度以及对它们的有效组合，我在这里用的就是教授推荐的组合之一——837541……所以才能做到食材间口感的完美融合，使食客的牙齿触碰到食物的那一刻就已经沦陷在无尽美好的多层次触觉体验中，宛若在享受一场宏大的交响乐……又由于食材是田野间也相当常见的，所以我给它起名为‘田园交响诗’！”
源源不绝介绍了大约十分钟，说的我口干舌燥，于是顺手拿过暴雨的杯子，把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暴雨在旁边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虽然听不太懂，但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哈哈，那是肯定的啊，也不看看厨师是谁！所以快尝尝吧。”
暴雨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微微皱起眉头，然后更加认真仔细地吃了一口，眉头更深了……
但无论如何，我们吃了一顿堪称完美的晚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