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4（博士&特蕾西娅）][黎明骑士]Chapter14斯卡布罗
下午，慵懒的阳光洒在小镇上，让行走其中的人也兴不起几分焦躁之心，安稳缓慢地过着简单的生活。
不过……若是不说，谁会知道这里是卡兹戴尔的城市呢？
事实上，就在三十几年前，这里还只是一个部分地区遭到严重破坏的边陲小镇。
除了历史悠久，它一无是处。
若是有人说想在卡兹戴尔见到这样祥和宁静的生活，那简直是疯了，但它就是不合时宜的出现在这里。
一个看上去有些陌生的年轻人带着他的女伴在街道上缓缓前行，在一家没什么装饰的店铺门前驻足，好像欣赏风土人情的游客。两人都只是简单朴素的打扮。年轻人身着样式简单的黑色外套，暗蓝色的眼眸在阳光下显得澄澈明亮；而女伴身着白色长裙，外面罩着黑衣，尽管在兜帽的遮挡下看不清长相，但婀娜的体态和偶尔露出部分的脸部轮廓都令人相当惊艳。虽然这样的形象引来少数居民的注意，但终究没有人能想到这两个人一个是这里的实际掌控者，另一个是萨卡兹的君主。
赫伯特推开店门，狭小的店铺里软木和一些香料混合的淡淡清香拂过，让这两个客人心情更愉悦了。
特蕾西娅摘下兜帽，白色长发柔顺地披散下来，好像黑夜里突然亮起了一束月光。
老板是个年纪不小的老人，一脸皱纹，简单编织起来的的胡子垂到胸前。
他站在玻璃柜台后面，漫不经心地擦拭着身后的货架，看到进来的两个年轻人之后，原本就有些小的眼睛这时眯得只剩下了一道缝。
“孩子们在我这里看看，有什么想要的？都是老头子自己做的东西，所以都不贵。”
“嗯……我看看……老爷子，有什么女孩子会特别喜欢的东西么？”
赫伯特扫了一眼……小纪念品，当地的服饰，小首饰……东西是不少。虽然档次也就一般，不过论价格……倒也算是物美价廉。
老人看着脸上写满好奇的特蕾西娅和赫伯特，把玻璃柜台下的盒子一件件拿到上面：“你们是外地来的人么？第一次来这里吧。”
“嗯。不过大叔你怎么会知道呢？”特蕾西娅俯身看着柜台上精致的小饰品，看起来十分入迷，轻轻拿起一枚水晶坠，仔细观察着。投进商店的阳光下，小首饰闪着粉色的光泽。
老人看着年轻人喜欢自己这里的东西，眉毛也跟着愉悦的抖动着：“在这个小镇上的人我都见过。在二十几年前搬来的时候，到现在。我是看着这些孩子长大的。两位是生面孔，和那些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不一样，我是认得出来的。”
“对。我们也是第一次来到这家店……来，我觉得这个适合你。”
特蕾西娅一抬头，看到赫伯特悬在手上的挂坠。银色的链子下面悬着一枚镶嵌着菱形粉色水晶的银坠。
“啊，这个……”
“试试。”
特蕾西娅撩起长发，赫伯特轻轻靠近，小心的把银色吊坠在特蕾西娅颈后接合。
“好了，现在来看看。”
赫伯特接过老人递来的镜子，特蕾西娅看着镜中的自己，还有胸前的水晶吊坠，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怎么样？”
“……我很喜欢。”
赫伯特把特蕾西娅的头发理顺到耳后，仔细打量着。精致的俏脸配上这个吊坠，简直完美。注意到赫伯特欣赏的目光，特蕾西娅的脸上微微泛红，笑容又浓郁了一些。
“那就买下它。”赫伯特转向老店主，“老爷子，这吊坠多少钱啊。”
“本来是不便宜的。不过……送给你们了。”看到年轻人亲昵的互动，老人脸上的皱纹又多了不少，眼里的慈祥加深了一层。
“不，我们还是付钱吧，现在做生意不容易的。”听到老人想要直接赠送，特蕾西娅有些不愿轻易接受这样的赠予。
“没关系，呵呵……”老人的笑声有些沙哑，却很温暖，苍老的目光中透着一丝怀缅和温存。“毕竟……看着你们，我就想到我的妻子还在世时，每年我都会像这样，为她戴上一条我亲手做的首饰。尽管世道不太平……”
“但至少在这里你们过还算不错？”
老人沉吟一会，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嗯……十几年前搬到这里时还没有这么平静。也就是近些年才慢慢变好了。”
“说不定你们碰上了不错的镇长？”特蕾西娅有些促狭地瞥了赫伯特一眼，却发现对方目光游离，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也许吧……只是，过一段时间我就要离开了。所以……这个项链你们就收着吧。”
“可你们还能过得……”特蕾西娅有些惊讶老人居然要放弃在这里还算稳定的生活，但赫伯特默不作声，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件事。
“可我们最后能在这里过一辈子么？这里也不安全了……”萨卡兹老人咳嗽了几声，“现在的卡兹戴尔……哪里都不安全。”
赫伯特从兜里掏出几枚古钱币，放在老人按道理说不应注意的位置：“也不见得。不是都说，卫队能把每个陌生的活物挡出去么？”
“也对……是我这个老头子想得太多了。”
老人眼里露出一丝精光，注意到赫伯特的举动，心中顿时了然。
特蕾西娅看了赫伯特一眼，又看了看店铺里简单温馨的装饰，眼睛里流露一丝不忍。
又和老人聊了些过去的生活，赫伯特和特蕾西娅两个人最后在老人慈祥的目光中离开了商店。
在路上，两人并肩而行，看着日渐西沉时路上的行人和街边的房屋。赫伯特明显感觉特蕾西娅情绪低落了一些，也没有戴上兜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在为那个老爷子的事难过？”
“萨卡兹人一辈子都难得安宁。”
赫伯特笑了一下，像是觉得特蕾西娅的话好笑，又像是自嘲：“实际上……就算你这次不来找我，我也要另谋出路了。没办法，就算我自己再怎么努力，最后总是敌不过一个国家的恐慌。就像是毒液，只要接触到新鲜的血液，就会不断滋生，然后把原本干净的血一起污染。”
“那说明我运气……不错？”
“是不错。在我倒向特雷西斯之前，你先来找到我。不然我还真的会犹豫着到底该站在哪一边。”
“我还以为你会毫不犹豫地找凯尔希这里呢……”
“我原本的打算是，在外面安定下来之后，偷偷潜入你的行营，说服凯尔希离开你。但幸好我没这么做。也算是我运气不错吧。”
特蕾西娅听了赫伯特的预想，气极反笑：“你的意思是……你原本还打算挖我的墙角？”
“不错。毕竟凯尔希的想法还是太单纯了。万一被恶人诱骗，那我就有必要把她拉回正轨。不过现在看来……”赫伯特一偏头，眼含笑意，看着她的眼睛，“凯尔希眼光不错。”
“我突然感觉我的眼光糟透了。还是不要你来做我的军师了。”特蕾西娅装作小孩子赌气一样转过头，不再理会赫伯特。
看到特蕾西娅这样的反应，赫伯特失笑道：“嘿……殿下可不能出尔反尔。以后我的饮食起居可就全靠咱们以后的合作了。换个说法，我之后就和凯尔希一样，要靠您养活了。”
“想要我养你？追上我再说吧！”
特蕾西娅提着裙摆，突然加速跑了起来，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趁着赫伯特还在发愣的工夫，人已经在十几米之外了。
“你等等我啊！”
年轻人和他的女伴穿梭在小镇的街头巷尾，引来路人注目。女孩白发飘舞，眼波流转，一颦一笑，每一次回首都是最美的图景。年轻人跟在后面，看着前面像精灵一样舞动的女孩，只能选择不停的追上去。
皮靴在石质地面上碰撞发出有些敦厚的声音，而这声音的主人正飞速远离它们。
女孩和年轻人一前一后轻风一般穿过小巷，吓到了在角落里老老实实休息的无辜野猫，缩到角落里一脸警觉地看着这两个疯了一样边跑边笑的人。
特蕾西娅跑在前面，动作灵活迅捷，像在丛林中跃动的小鹿，跑到集市中央，又像轻盈的舞女，轻松飘上台阶。赫伯特跟在后面，不慎撞到行人，在特蕾西娅在远处好笑的目光下不停向路人道歉，又加快了追上特蕾西娅的脚步。看到赫伯特锲而不舍的追逐，特蕾西娅不禁轻叫一声，又加快了自己逃跑的脚步。
特蕾西娅跨过水沟，翻越栏杆，挤进窄巷，跑上灰色围墙，又飞身跳下。被突然出现的白色女孩吓到的路人正不满的抱怨着，却又被后面跟上的黑衣人吓了一跳。
赫伯特效仿着她的行动，紧紧跟在后面。熟悉这座小城镇街头巷尾的赫伯特显然有着独特的优势，可身段窈窕行动敏捷的特蕾西娅好像在这小镇上活动得更加灵活自由。
最终，特蕾西娅在集市尽头站定，呼吸略显紊乱，额上冒出细汗，却一脸得胜的微笑，看着面前叉着腰喘着粗气的赫伯特。
“哈，太过虚弱的男人可不会让人喜欢哦。”
“呼……我也没指望你能喜欢我。你跑的挺快啊。”赫伯特没好气地回应着。
“那当然，我怎么说也是和战士们一同行军的。”
“……我的意思是，你还记得我们要去哪里么？”
临近傍晚，有些昏暗的阳光下，房屋和周围即将收摊的人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影子。特蕾西娅看着来时的路，又看了看身后，四周都是陌生的行人和摊位，有些呆滞了。
赫伯特直起身，看着特蕾西娅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走吧。跟上，不然我就丢下你自己走了。”
赫伯特转过身，眼看着就要消失在人群中，特蕾西娅见状，连忙跟上。
看着周围来往的人们，赫伯特和特蕾西娅朝着集市的反方向而去。
日薄西山，周围的人也明显少了许多。
明明之前还算热闹的小镇很快沉寂了下来。
“那个钟楼……”特蕾西娅遥遥望着在夕阳下镀上一层金色的中央钟楼，“是很多年前的作品了吧？”
“嗯。”赫伯特仔细回忆了一下，“很多年前就有了。我来的时候，这里还是普通的小村落……那座钟楼也没有现在看上去那么好。后来翻修了一下，也算是这个小镇能留给外来者的地标了。”
“所以……我们要去那儿？”
“当然……谁也不能阻止我们。在那里能看到整座城市，而且是最安全的地方。最重要的是……那里是这座城市防卫系统的核心。”
“防卫系统？”
“对。常态下，能保证城市及周边地区的出入确认。没有一个人型的活物能瞒过我的监测。当然，你是个例外。也是我为了保险，还设置了人工的确认方式。”
周围的人越来越少，某些混杂在民众中的视线开始逐渐显露——只是它们也不会想到，这两个人的直觉也强到匪夷所思的程度。
赫伯特观察着周围的行人旅客。
这周围按道理说，应该已经撤出了大部分平民。剩下的应该也会尽快撤离，正如现在如两人看到的，这附近已经没什么人了。
可那种被时刻盯着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凯尔希和其他人都已经前往那些不速之客埋伏的地点，但现实是，仍然有诸多充满恶意的注视。
他信任自己的防卫系统，但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尽管看上去还是一副带着女伴出来游玩的年轻人的样子，但特蕾西娅能感觉到，赫伯特开始认真了起来。
“我现在把帽子戴上是不是有点晚了？”特蕾西娅不着痕迹的靠近了赫伯特几步，轻声问道。
“本来戴上就没用……”赫伯特的眼睛迅速转动，观察着一个个缓缓靠近这边的人，“把黑布套在鲜花上也骗不过那些狂蜂浪蝶……”
“确定吗？”
“不确定他们是用什么方式跟上我们的。”
特蕾西娅的视线迅速扫过街上已经寥寥无几的人：“周围的人有什么可疑的吗？”
周围的房屋没有一处亮灯，透过窗户看到的全都是一片漆黑。
明明不久前这里还是一片热闹祥和的景象，现在过分的安静与沉默让人心生忌惮。
“那些人都是我们的护卫。只是……他们更重要的任务是带走无辜的平民。”
“也就是说，只有我们两个面对他们，普通人不会被卷进来？”
“不错。”
特蕾西娅的指尖一瞬间闪过细微的黑色火花：“我很可能护不住你。”
“我不需要你保护。而且我们得继续走……我们需要继续帮居民转移那些视线。”
“那我们是不是需要改变路线？”
“不必。在这里突然折返的话会引起警觉。在我们的行进速度稍慢的时候，只有进入那些错综复杂的建筑内才会有机会搞清楚他们究竟是怎么跟上我们的。”
“那我的命就交给你了。”
“我只是好奇……他们没有你的本事，是怎么混进来的？”
两人迎着阳光西行，很快就穿过了集市，周围的房屋和小巷的变得复杂了许多。终于，在一处已经完全撤出平民的巷子里，赫伯特清楚地察觉到某几道视线的方向。
不说赫伯特，特蕾西娅也感觉到那些视线已经完全聚焦在自己二人身上。
他们继续向前行进，偶尔会转换方向。
但诡异的事发生了——那几道视线相对于己方的距离依然没有变化。
就像无论自己在哪里，对方总能看住自己。
“赫伯特，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你们难道有会穿墙的术士？”
“那真的是人？赫伯特……我猜……”
“……有灵魂的东西是不可能穿过我的防卫系统的。”
“那……”
无人机。
只有可能是无人机。
几架无人机，用视线的交汇固定他们在空间上坐标的唯一性。
或许有人会穿墙、会滞空，但长时间维持着稳定的视线，靠这样的彼此配合达到随时随地监控对方的目的，显然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
若是远程操作无人机，一切就合理许多。远程令一个无人机自主执行命令，要求报告复杂的信息无疑相当困难，但若是要求每个无人机只需要完成一部分任务，那对技术的要求无疑大大降低。
只是，真的只有确认他们位置的无人机吗？
不知道是否搭载火力，也不知道能达到怎样的破坏程度。
只是确认位置却无法攻入有什么用？
除非……
啧……我可不想辛辛苦苦建设的城市被破坏得满目疮痍。
突然，赫伯特感应到身后几米远的地方有一道视线骤然加速，直直的朝着自己这边冲过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跑！”
赫伯特抓住特蕾西娅的手，迅速拉到旁边的巷子里，让扑来的东西落在空处。
尽管看不到真容，可直觉告诉他们，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
特蕾西娅跟着赫伯特迅速跑下几处石制台阶，又拐进阴暗的墙角。
虽然后面追来的东西没有出声，但那种紧追不舍的感觉还是能被赫伯特与特蕾西娅感应到。
“怎么办？”特蕾西娅低声问道。
赫伯特带着特蕾西娅跑到一处结实的掩体之后。
“还能怎么办……继续跑，我们得极速前进到钟楼。那边是城镇防卫系统的核心。需要在那里改变防卫系统的运作模式。他们是不是以为我不敢让整座城市停摆，对付不了无人机？”
“你的战斗能力……”
“很遗憾，非常差。只会一点儿格斗技巧，体力恢复很快，比较擅长持久地纠缠，但挨上一发高强度的法术攻击也够喝一壶的。”
“……”
“我们不能在这里躲太久，迟早会被找到。现在他们的眼线到处都是，但对咱们有威胁的就那么几个。”
“如果你不行了，我们就分开跑。”
“别胡说……”赫伯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规划逃跑路线，“我一定能保下你。”
“相信我。”
“我知道。但你不能在这里动用过量的法术。实在不行，到时候我把你狠狠往他们那边一推，然后我想办法把你捞回来。”
听到赫伯特现在还有心思说这种话，特蕾西娅又气又笑：“你就是这么保我的？”
“开个玩笑，小玩笑……”朝四下里张望了一下，赫伯特带着特蕾西娅迅速拐入下一条巷子，“只要咱们能顺利跑到钟楼，就没人能……”
赫伯特的脚步顿时停下。
好像有什么东西。
一种巨大的危机感从心中升起，赫伯特拉着特蕾西娅迅速跑开。
一道红色光芒闪过赫伯特身侧。
在他们原本逗留的地方已经成为带着点火星的焦黑一片。赫伯特与特蕾西娅看着前方巷子的阴影处，在那里，暗红色的法术发着亮光，照映着萨卡兹术士鲜红色的双手和冷漠的脸。危险的气息在他双手间缓缓蔓延。
“博士，殿下……鄙人在这里久等了。”沙哑的声音破烂的就像他身上穿着的黑袍一样，让人怀疑他的发声器官是不是已经被源石摧毁了。
赫伯特死死地盯着一直隐藏着的术士——对方的实力有些超出自己的意料。
那法术的破坏范围并不如何惊人，但论破坏力——刚才那一小块地面已经完全变成一团黑漆漆的浅坑，盛着一层薄薄的黑色粘稠液体。
洛葛仙妮和凯尔希下手不太干净。
尽管只有一个人，但对于现下不借助特殊手段，战力几乎可以无视的赫伯特而言，想要同归于尽都是奢望。
不……那不是人。
更像是人型的法术装置。
可它有血有肉，赫伯特看到他眼里会流露怨怼与憎恨。
但感知不到他的灵魂所在。
“……我见过他。”
赫伯特转过头，看到特蕾西娅有些复杂的表情。
“王庭的人。他在四个月前的一场战役中杀死了三个小队的人。最后被scout击中心脏，当场毙命。是我们当时把他的尸体送还的。”
“那他是什么情况？有个机器做成的双胞胎兄弟？”
赫伯特从空间裂缝中抽出那把长度有些夸张的狭长黑剑，淡淡微光凝聚于其周身。
他无法再拒绝自己的力量，现在正是最合适的时机。
“……不知道。只是……或许有些人，擅长这样的法术。”
“明白了。你们萨卡兹还真该千刀万剐。”
赫伯特摸出口袋里的源石碎片，又把它轻易捏碎。
他感到一种久违的、稍微有些生疏的韵律在自己身边萦绕。
“特蕾西娅……我为你争取一点时间。待会儿你从左边直接走，路过两条巷子后右转，在第二个路口处你会看到一个正在整修的旧酒吧，在那个路口左转直走有一个密道，有一个权限完全开放的入口，同样可以通往钟楼内部的另一处控制中心。我们约定在日落时分相见。”
特蕾西娅脑海中突然出现了这样一条信息，随即了解赫伯特刚才做了什么。
赫伯特瞥了一眼远处的烟囱，大体估算了一下，不算远——也就是十几分钟的事。在那里会有……
“殿下，我没想到你们有这样的力量……咳……明明只是一个……”术士吐出一口鲜血，手中正在凝聚的法术也变得不那么稳定了。
赫伯特和特蕾西娅看到术士突然衰弱的样子，挑了挑眉，突然发现想要对付这个半死不活的术士好像也不是多么希望渺茫的事情。
“喂，他好像吐血了哎……好像我不需要过大的负荷啊。”特蕾西娅低声说着，语气多了一分轻松。
“你别动手。我们昨天的链接已经消耗了你很多。这种人就由我来应付。”
“看来在此之前，这家伙经历了不少。”
“……看来凯尔希他们很能干嘛。也不知道，这个漏网之鳞，是幸运还是不幸。”
特蕾西娅只是惊讶了一瞬间，随后就明白了一切。
“……这么说，这家伙很可能没有别的帮手。”
“我的城市终究要由我自己保护。”
“我感觉收拾他需要费点儿手脚。”
“认真点，特蕾西娅，你要帮我注意周围有没有和他一样藏着的人……我来给他致命一击。”
“我……”
“听话。我的背后交给你了。”
赫伯特的手上又多了一块源石碎片。碎片的外表泛起异常的光泽，似乎要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可几秒钟后它就变成了粉末，在赫伯特指缝间流下。
他身上萦绕的微弱波动骤然增强，随后凝聚成气流，紧紧缠绕在他的身体与长剑四周，变成强化身体机能的外骨骼。
“我上了！”
赫伯特低语一声，一步冲上前去，拉近与死灵术士的距离。
长剑像铁尺一般蛮不讲理地直接挥出，抽向术士正凝聚法术的双手。
术士感受着身体的破损衰弱，缓缓退回小巷深处，也不再犹豫，直接将未完成的法术释放而出。掌心之间暗红色的光芒闪烁，手中法术凝成的球体弹射出去，还伴有粘稠的气流一般的血色法术为其遮掩，企图靠迷雾遮掩法术的轨迹，逼迫赫伯特远离自己。
但赫伯特哪里会给他逼退自己的机会。暗蓝色的眼眸此时变得更加幽深，迎面而来的法术似乎失去了控制，携着热风，险之又险地擦过赫伯特的肩侧，落到周围的地面和墙壁上，顿时变成一片断壁残垣。还有一些落在特蕾西娅的面前，被她敏捷地闪过。黑色法术凝聚，身后出现凝聚着火焰与雷电的菱形，缠绕着雷火的细小法术用刁钻的角度划过弧线，纷纷飞向术士和他失控的法术轰击，抵消着术士的法术散逸出的余波。
突然，术士的精神感觉到一瞬间的恍惚，但也只是一瞬间——他很快醒转，但看到赫伯特的眼睛，突然又有那种被铁锤猛击的昏暗，手中的法术再次失控。
他感到一阵力不从心。
法术几度被打断，而看样子，这样的打断并不会只是一两次。
死去的躯体终究不能拥有生前的机能。
他看得到，赫伯特手中平平无奇、附着蓝色光点的长剑正快速逼近自己的头颅，危机感的源头正是它。
术士眼里露出决绝，低吼一声，吐出一个模糊的字节，身边的法术力场迅速变得极不稳定。
赫伯特感觉自己遍布空气中的精神被异常的能量密度搅乱。
以为自己是死人了，所以打算直接用上看家本领？
赫伯特神色冷厉，也不犹豫，手中黑剑横斩，毫不犹豫抽向术士的脑袋。
只要一剑。
只要碰到他的脑袋！
连鞘黑剑发出一声尖啸，蛮横地撞向术士的神经中枢。
中了！
黑剑上萦绕着的毁灭气息完全爆发，在接触到那术士皮肤的一瞬间，他的头便像扔到地上摔碎的凝胶一样四散纷飞——
只是，还是晚了一步。
术士碎掉的头颅和他缓缓倒下的身躯似乎产生了一丝微妙的联系。
时间似乎在那一刻完全停滞。
周围的空气，压力骤然增强，赫伯特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拉扯向那行将毁灭的躯体。
不用想也知道，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赫伯特身边，精神力场冲破周围时间的扭曲，长剑拄在地上。
一个萨卡兹法术大师用生命完全引爆的法术有多恐怖？
赫伯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挡住，但……
绝对不能放任这场法术风暴在脆弱的小镇上肆虐。
暗蓝色力场用最快的速度笼罩术士的尸体。
意念编织成线，链接周围的一切，层层包裹。
思考已然无用，一切都只靠本能做出判断。
他感到自己的精神遭受前所未有的折磨。
直到一种可怖的精神波动从那两人的对峙中爆发，特蕾西娅才反应到发生了什么。
周身黑色法术凝集，但已经来不及了。
她看到黑色的屏障中，那碎掉的血肉光芒大放——随后带着整个躯体释放出剧烈的法术波动。
红色法术向周围扩散，随后像是遇上了什么阻碍，大部分都冲向天空。
法术爆炸成的光柱令范围内的一切事物完全湮灭。
墙壁、小巷里的尘土。
周围房屋。
当然还有死去的术士自己。
可她看到赫伯特一起被吞没在法术中。
一股迅猛的劲风把自己按在钟楼的墙壁上，后脑碰在一块凸出的墙砖，一阵晕眩的剧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