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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镜组】毕业日(无规则世界同人)

2023-07-29 13:10 作者:XiiiCl  | 我要投稿

又名:与双向暗恋的学妹一起参加了毕业典礼之后却发现学妹的真实身份是幽灵?

字数9k+,年初就想写的结果太忙因此拖到现在勉强赶上末班车但还是有点糙,如有ooc是我的问题!但眼镜组十分的好吃请各位都来吃!

 

1.

黎柯笙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样好的一觉了。

难得的,那些纷乱的梦境没来打扰他。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房间,映在他的脸颊上,依然是在床上睁开眼便与熟悉的天花板面面相觑的早晨,换衣、穿鞋、下床,精密得如同机械般的行动,如果一定要在这无波无澜的生活中找出什么变化的话——他瞥了一眼床头的闹钟,指针指向陌生的位置。窗外的天空万里无云。

或许还来得及去参加一下毕业典礼。他想。

虽说是需要本人出席的活动,但如果是黎柯笙的话,其实到不到场也无关紧要。

人群里并没有属于他的那道缝隙。他是个通俗意义上的好人,可存在感唯一能够凸显出来的时刻,也只有每次考试放榜时,人人踮着脚尖试图在蜿蜒如长河的黑字上找到属于自己的一隅。但他只要远远地望上一眼,就能望到理科科目下方亲密挨着的三个字,高高地悬挂在最上方。

对此,黎柯笙本人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触,他早已习惯这样毫无变化的生活了。比起抓着仅有的成绩沾沾自喜,其他科目才是更值得他担心的优先事项。

当然,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些都已经是足够久远的记忆了。

或许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听到这里的蝉鸣了吧?

没有落寞,没有悲伤,没有怀念。有的只是一片夏色浓重。斑驳的树影投在干涸的地面上,入夏的温度比起往常来说算不上舒适,但也不是不能忍受。是个好天气。

台上的校长正站在铺了红绸布的课桌拼成的演讲台面前,对着麦克风,嘴型一开一合,不用听也能知道在说些什么。语气比黎柯笙想象中的要平铺直叙些,毕竟这场面于在场的学生们是一生仅有一次,但对于台上兀自盯着稿纸照本宣科的校长们,只是每年例行一次的工作而已。等到他将漫无边界的思绪收回时,落到耳中的就只余了一句:

“——恭喜你们从这所学校毕业!”

紧接着便是流水般的掌声。

 

2.

结果到最后他还是来了,不是出于什么对即将逝去的青春的怀念,更不是出于对母校的留恋不舍,这些理由统统否决之后,幸存下来的只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藏在黑框眼镜后的眼眸状似无意地扫视过人群,似乎在找寻着谁的身影。

演讲结束后,学生们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四处散落在校园的各处享受着最后的时光。有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交谈未来的去向,有人手拿相机和同伴们相约合照,甚至还能听到有人告白后旁观者们起哄的声浪,身上挟带着的青春活力使人眩目。他们从他身边走过,没人看黎柯笙一眼。他只能跨过铁栏杆在地面上的长长投影,向校门的方向迈开步伐。

或许是时候该离开了。

如果她没有叫住自己的话。

 

3.

“...笙学长?”

脑海中出现一瞬间的空白。黎柯笙回过头去,视线与她的眼眸相融,宝石的亮色潜入他暗淡的黑眸之中。

“…啊,不好意思,有打扰到学长你吗?”

或许是不熟悉的缘故,面前少女的语气有些生涩。但并没有自己经常能在他人身上所感受到的疏离感。

他微微摇头,有些意外:“你知道我的名字?”

“啊!”少女隐秘的心事被戳破,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脑内反复练习多次的名称前谓也给带了出来,慌忙找补道,“这是因为笙学长你很有名嘛!每次都是理科年级第一不是吗?”

“这样吗?”

对于自己的存在感,黎柯笙向来是没有什么信心的。听到这个解释,他略略感到些新奇。

“对了,还没有和学长介绍过自己呢…我是安琪,高二生。这次是来给毕业典礼帮忙准备的!”

略有痕迹的话题转移。实际上,不用她介绍黎柯笙也全部知道,有很多次在长廊上,操场边,下课时的擦肩而过,她经过他的身影。有时是一个人抱着书匆匆而过,有时则又会和要好的同学结伴而行,在玩笑话的间隙之间抿嘴笑起。

他也知道她的教室就在自己的班级下一层,她的座位是在靠窗的那一个。那还是春日,钉在墙上的倒计时的页数日渐减少,与之息息相关的是他们所剩无几的时间。每次下课后学生们在长廊上匆匆地行进时,他总能透过模糊的窗玻璃瞥到讲台上不紧不慢的讲着课的老师——拖堂似乎已经成为这所学校的某种传统。仅需六十平方米再加三十张桌椅便能造就一个牢笼,但这些都不过是背景板,只有那一双赤色的眼眸,是晦暗不明的背景之中前所未有的光明。

 

“是有什么事吗?”他移开自己的视线。

或许在她听起来,自己的声音还是沉静的吧?

“倒是没什么啦…只是…”安琪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脸颊的侧边,有些难为情地微笑着,“学长是对这次毕业典礼有什么不满吗?”

“不满?”他再次摇头,“完全没有。”

“太好了…”她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紧接着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学长是有什么急事吗?毕竟是最后一天了...这么早就离开,不用去和他们合个影留念什么的吗?”

说着,安琪的手指了指相反的方向。不用看他也知道那个方向站着的又是谁。

“唔——”黎柯笙站在原地考虑了一会,便摇了摇头,平静地微笑,“虽然我没有急事,但是合影之类的事...果然还是要熟人一起做才比较有氛围吧?”

言外之意,就是他与他们的关系并不算得上熟悉。


“这样啊…和熟人一起做吗?”

安琪不再说话,而是撇开视线,欲言又止。最后抬起头,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那学长,可以跟我拍一张合照吗?”

夏季的微风吹过,尽管有红色发夹固定,说这句话时安琪的发丝也稍稍被撩起了些,但很快就被她伸手按下,同时又稍显慌乱地又补上一句:“啊...如果学长不想拍也没关系的!请不要勉强...”

他才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4.

“那,要用学长的手机拍吗?”安琪歪了歪头。

“可以是可以…”他拿出自己的手机,解锁屏幕,打开相机,却点到了左下角的相册。

屏幕上出现了模糊不清的身影,背景似乎是在某个教室,不知名的人影靠在窗旁,认真听课的好学生姿势。

屏幕霎时被按灭,他不动声色地长按关机键,这才重新抬起头:“抱歉,我似乎忘记给手机充电了。能用你的手机吗?”

“啊…好的。”安琪微微愣了一下便反应过来,可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就有一只手由背后绕过,拍了拍她的肩。少女无意识地一激灵,也就没能拿出口袋中的手机。

“抱歉!吓到你了吗?”

一个似乎比她受到了更大惊吓的声音响起。

安琪回过头去,让出一条缝隙来,这才让他看见背后女孩的全貌。深紫色的双麻花梳得端端正正,他曾经见过她和安琪下课时并肩走在长廊时说笑的场景。

“啊…没有没有。怎么突然来找我,是那边要我过去来了吗?”说到这,安琪连忙插上介绍,“笙学长,这是我的同班同学桔梗,也是来给现场帮忙的!”

桔梗吗?是个好听的名字。黎柯笙礼貌地点头致意。

“不是啦不是啦,其实我是想说那边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安琪你放心休息就可以啦!毕竟也忙了一天啦。”桔梗连忙摆手,目光落到黎柯笙身上,犹豫了几秒,还是开口问道,“那个,请问您是黎柯笙学长吗?”

“嗯…”他有些讶异,一向没有存在感的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名了?

“猜对了吗?其实,之前安琪就有跟我提过——唔唔?”还没说完,桔梗的嘴就被一旁的安琪干脆利落地捂了上。

总感觉...让桔梗继续说下去的话,有些不妙的事情就要暴露了呢。


5.

“——所以说,你们刚刚是要准备合影吗?”

下午两点,一天中最炎热的时刻。栀子的香气浓烈地无拘无束,像是前几月被试卷困住的生机全都偿揉进白色的花瓣里。树荫下站着避暑的三人。

“这样的话,我来帮忙怎么样?”像是上课被提问一般,桔梗举起了手。

“哎,可以吗?”

“当然可以!正好我也有带了相机呢。”说着,她掏出一个小巧的ccd相机。

安琪微微睁大眼睛:“噢!准备得好充分!”

“嘿嘿…其实是很之前爸爸买回来的啦。但一直没有机会用,听说今天要来学校帮忙,他就让我顺便带上了。”桔梗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请放心,虽然是好久以前的相机了,但是效果还是很好的!我也有好好研究过用法的!”

“那事不宜迟,吃完后就来拍吧!”说着,安琪抬头向上望去,阳光透过树叶的阴影洒落,她抬手半遮着前额,“毕竟时间也过得很快呢…”

 

6.

“话说…可以拜托你们再靠近一些吗?”

桔梗举着手中的相机,朝镜框里的两个人说道,正好是不用喊也能听到彼此话语。

或许是二人性格的缘故,即使在这种时候两人似乎都小心翼翼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对于社交苦手来说,这种距离或许不失为一种好事。可对于镜框上的画面,这样未免显得有些刻意地过了头。

“这,这样可以吗?”安琪挪近两步。

“再近一些啦…”

倒不是桔梗刻意如此,而是相机的相框本就不大,以及黎柯笙虽说是尚在发育阶段的男高,但论身形也已经有了成熟的模样。与安琪站在一起,身高差就愈发明显。他只好微微将身子向安琪的方向斜倾,这样画面才能勉强容纳下二人。

 

“就是这样!”像是终于调整到了满意的角度,桔梗点头。

“那我就准备拍了哦!一,二,三…”

快门声响起之前的几秒被拉得无限长,在黎柯笙的记忆里,自己似乎从来没有与别人合照的记忆,说不清是什么心情是什么感受。总之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面对着屏幕上定格着的自己了。

 

“拍好了!感觉怎么样?”桔梗将相机递到二人面前,安琪立即凑了上去,而黎柯笙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构图、光线、背景什么的都很好呢…但是,是不是缺了些什么?”安琪歪着头仔细端详着画面。

“这么说,我也有同感。”桔梗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果然是我的拍摄技术还不够吗?”

“怎么会啦…”安琪连忙否认,细细端详着相框里的画面,“或许…是缺少了某种感觉也说不定?”

“叮铃铃…”

“啊!抱歉,我接个电话,拜托帮我拿一下相机!”

桔梗拿出手机,不知道是多老的型号了,她瞥了一眼手机屏上的号码,喜悦的神情便藏不住地流露了出来,匆匆地将相机塞到安琪手中。便走到一边接起了电话。

 

等到桔梗走得远了,黎柯笙回过头,这才发现安琪的眼神不知何时从画面移到了他的脸上,专注地盯着他,像是等待着答复。

“...缺了什么吗?”他不太习惯这样的目光,“唔,抱歉,我也不是专业人士,看不出什么。”

“这样吗?”安琪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相机,小声道,“笙学长真是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啊...”

这么说来,以前每次见到笙学长时,也总觉得他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明明自己想要看到的学长,并不仅仅是这样的。

像是下定了决心,安琪抬起头,用极其认真的神情再次开口道:“那个…笙学长,我有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说,可以请你好好听清楚我接下来的话吗?”

重要的事情?虽然不知道她要说些什么,但他仍然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反正,不管她说些什么,他都会好好听着的。

他看着安琪兀自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来回变换,将被风吹到前额的几缕长发撩到耳后,如此做足了心理准备,才缓缓开口:

“在很久很久以前呢…有一颗糖。”

“糖?”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对,就是糖啦。”安琪的目光有些偏移,“这颗糖呢,它在地球上走啊走,走啊走…终于有一天,它走到了北极,就变成了——冰糖!”

 

7.

死寂,令人不知所措的死寂。

仿佛有一个世纪之久,黎柯笙才意识到了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在…讲冷笑话?

该做出什么反应才比较好?他有些无措,没有人跟他说过这种玩笑话,等到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正确的答案时,对面的人已经忍耐不住这令人尴尬的沉默了。

“啊,抱歉...学长…”安琪倒退两步,低下头来,连连摆手,“突然讲这种冷笑话,也太不好意思了一些…”

“不,不是的。”他打断她滔滔不绝的话语,“我只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并没有生你的气。”

“真的吗?”

听到这句话,安琪仿佛如蒙大赦,迅速地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眸盯着他,鼓足了勇气似的:“那,学长可以笑一下吗?”

“啊...当然不是现在啦,是拍照的时候!”她慌忙解释,“因为学长平时一直好像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拍照的时候也是…就算是笑,也都只是那种微笑。”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好不容易抬起的头又像鸵鸟似的埋了下去:“…我也想看看学长真正笑起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啊…”

 

只是为了让自己真心实意的笑出来吗?

他有些茫然。

这么说来,总感觉这个场景似乎有些熟悉,就好像自己也曾经对某个人说过同样的话,怀揣着相同的目的。

既然这样的话,也得好好做出回应才行吧?

 

“是…这样吗?”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被他的声音所吸引,安琪抬起头来,视线毫无预备地落入那双镜框下的黑眸。

此时黎柯笙脸上所流露而出的,并不是平时那种对所有人都有的,淡而礼貌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感到喜悦的笑容。

“咦?——”

 

 

8.

“我回来啦!”

桔梗的声音将他们从梦中惊了醒。她小步跑回安琪身边,接过相机,眨了眨眼,“哎?安琪,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中暑了吗?要我去扶你休息吗?”

“不不不不不不不用啦!”安琪下意识捧住自己的脸颊,自耳尖攀上的热度逐渐升高,她转过身,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黎柯笙。

他只好主动转换了话题:“说起来,你去了这么久,是有什么急事吗?”

“没什么事啦,只是爸爸的电话。说是今天特意准备了期末考试的庆功宴,提醒我要早点回家而已!”桔梗不好意思地挠头。

“是吗?一家人关系真好呢。”

听到“家”这个字眼,黎柯笙的目光有一瞬间的黯淡。尽管如此,他仍然由衷地感叹了一句。

“是呀。”听到这句话,桔梗的嘴角自然而然地上扬,深紫色的眼眸里仿佛闪着亮光,快要洋溢而出的是少女对未来的满怀憧憬。

“对了,要不要再拍一张?”桔梗说,“不是对刚刚拍出来的那张不太满意吗?”

 “不用麻烦…”他刚想这样说。就被一旁的少女抢了话:“好,那就拜托桔梗了!”

原本刺眼而灼热的阳光已经有了暗淡下来的趋势。

就快到黄昏了。

 

 

9.

“这样就算大功告成了吧?”

照片上的少年少女并肩站在树荫下,背景有白栀子花作为点衬。两人的笑容是不约而同的恰到好处,仿佛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谢谢,拍得很好呢。”黎柯笙微微颔首向桔梗表示谢意,脸上的笑容淡得像滴在水中的墨,可又确确实实存在着。

“对了,你和安琪需要拍照吗?我可以来帮忙。”

这句话一问出口,空气里某种炎热稠腻的事物仿佛停滞了一瞬。一旁摆弄着相机的安琪猛地抬起头,桔梗的神情里也掺杂了几分怔蒙。

“好,那就麻烦学长了。”

 

人群之中终于有了黎柯笙的身影,不只是原本的那道狭窄的空隙,在栀子树下,操场上,楼梯旁,教室的门前,能够想到的地方自然是一个不落。不只是原本旁观者的身份,而是作为照片中的主角,连同身边人的笑容一齐被定格了下来。

 

黎柯笙手持相机,显示屏上的照片一张张被翻过。最后以他和安琪并肩站在树下的那张收尾,手指停顿在按键上,他没再往后翻,而是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的轮廓正逐渐变得鲜艳,与之相反的是逐渐下降的温度。他在心中估了估大致的时间。

“我记得从这再走一条街就有相馆吧?要去把照片洗出来吗?”黎柯笙提议。

“好意见,我赞成!不过已经这个点了…”桔梗低下头看了一眼亮起的手机屏,同时向后退了一步,“看来只能让安琪和学长一起去吧?怎么样,安琪?”

“哎?我吗?”安琪愣了一下,还没等她说出话来。桔梗就已经凑到她的耳边悄声说:“毕竟是最后一天了,要好好加油啊!”

说完以后,便轻轻将她向黎柯笙的方向一推:“相机和照片让安琪带给我就好!下次见!”

还不等被留在原地的两个人说出话来,桔梗便转过身向校门口跑去,背影有如飞鸟般轻盈。

 

10.

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他和安琪走出校门,相馆离学校并不远,朝西走过二十家门面之后下一个街口便是。已经是黄昏时分,赤色犹如野火般在天际层层扩散。车笛声不知从何处远远传来,又兀的掐断,电线杆上的乌鸦嘶哑地叫。零落的房屋四处散落在街道上,小巷脱落的墙壁上有伴生的青苔,随着盛夏灼热的阳光褪去,街上的人们的心事像也跟着消退了许多,走路的姿态里有模模糊糊的安然。

可惜黎柯笙不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幸好今天过来帮忙了,老实说,一开始我还挺担心能不能做好来着的,”安琪比着手势絮絮叨叨,脖颈边的几缕碎发随着步行的频率轻微地摇晃,“没想到最后居然还蛮轻松的,还和学长一起合影了,真是太好了…”

黎柯笙在一旁安静地倾听着,听从今天校长上台演讲前差点找不到假发,一直讲到最近新出的主机游戏…总之,对话内容无奇不有,可谓是包罗万象。

在倾听者的位置上,恐怕没人会比黎柯笙做得更好了,安静而耐心。等到安琪意识到似乎这段路一直都是自己在说话时,他们已经快到相馆门口了。

笙学长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话吗?还是说是自己的话太多了以至于他没有机会开口?安琪若有所思。

“…笙学长,你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吗?”安琪探身问道。

“我吗?”他感受到来自她的视线,二人的步伐错落着抬起又放下,“还没想过。”

“还没想过吗…”安琪有些惊讶,“不过以笙学长的成绩,有很多地方可以选择吧?倒也不用急于一时就是啦…”

“只是比较擅长理科,你说得太夸张了。”

夕阳的映射下,阴影透过电线杆投在砖道上,恰好使黎柯笙的大半张脸埋在了阴影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仔细想想…我除了这些,似乎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自己做得还不足够。毕竟从小到大,他身边的人都这么说。

不然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困在名为疲惫的苦海,连呼救都还没来得及发出就被拖着脚踝沉没。

 

“不是这样的!”

“虽然不知道学长自己是怎么想的。但我觉得,如果是笙学长的话,肯定不止成绩这么一个优点…”

“就比如,笙学长笑起来的时候,不是非常好看吗?”

不,自己指得应该并不是这种优点…黎柯笙想。但也没当真,只是微微侧过脸,却意外地,瞥到了她脸上的神情。

那是他从来没在身边人面孔上见过的神情,却不令人讨厌。一时间,黎柯笙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是任凭那双澄澈的赤眸倒映出自己发怔的模样。

“…总之,如果学长有什么想说的话,也可以来找我商量的。啊…前提是学长你愿意的话,”她嘴角有微微的笑意,眼眸里有捉摸不透的神情,“因为,我——”

他睁大眼,等待着安琪的话语。却看见她的脸颊转了过去,伸出右手,玻璃门被推开。思绪游离片刻,黎柯笙这才发现原来已经到相馆门口了。

也就没听到那后半句话。

 

11.

黎柯笙和前台的相馆老板简略交谈了几句,便将相机的存储卡递了过去,剩下的事情便只有等待。

无事可做,安琪便认真观察着窗旁长势喜人的绿植,黎柯笙坐在不远处的木椅上注视着她。

那个时候她究竟说了些什么?他盯着墙上的挂钟,纯白的表盘上刻着绮丽的花纹与罗马数字,指针碰撞的声音一下下走得清晰,落到他的鼓膜里。目光就忍不住向一旁的少女偏移。两人的目光恰好在空中相碰,不知什么时候,面前的绿植对安琪失去了吸引力,他这才发现她似乎也在注视着自己。直到下一次指针转动,他这才反应过来。这才赶忙看向玻璃橱窗外的马路。

可惜的是,如果黎柯笙不那么着急移开视线的话,说不定可以顺带着发现,少女发丝下掩藏下,遮也遮不住的微微发红的耳尖。

 

相馆内的冷气充足,外加一面玻璃幕墙便隔绝了外界的炎热。有熟悉的人影闯入黎柯笙的视野之中,他微微一愣。

柏油路对面站着紫色短发的少女望着他,是顾小璐,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邻居,与他是同级生,只不过目前他们的关系有些尴尬。

要过去打个招呼吗?黎柯笙有些犹豫。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那边的顾小璐似乎也透过玻璃认出了他,正迈步穿过马路。

是来找自己的吗?他从座位上起身,木椅与地面摩擦,在一片寂静之中显得格外刺耳。

“抱歉,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啊…”显然,安琪也注意到了那个身影,“是学长的熟人吗?”

他点头:“嗯。”

“好。”安琪深深地看着他,“我会等着学长的。”

 

脱离冷气的庇护,门外的炎热与室内仿佛两个世界,由透明的玻璃作为分割线,铺天盖地的蝉鸣,仿佛要趁天黑前的时间叫个够。他向前走出几步,玻璃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归位。

他忽然有莫名的心慌。下意识地回过头,安琪仍坐在原处,隔着窗注视着黎柯笙,下巴微微扬起,左手搭着少女修长的脖颈,赤红的眼眸映出光的形状。

他安下心来,向反方向迈出步伐。

 

12.

“——黎柯笙!”还没走到顾小璐面前,她就已经忍不住开口了,“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打你电话一直关机,亏我一直找你到现在…你究竟去哪里了?”

电话…他的左手在口袋中摸索出手机,这才想起那时自己将手机关机后就没再管过。一开屏,果然是一长串的未接来电和短信。

“抱歉,我忘记开机了。”他道歉,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他察觉到在脑海深处隐隐作祟的违和感:顾小璐也是毕业生,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去了哪?这么说来,在毕业典礼上也没看到她。他本以为是刚好错过了而已,可现在想想…

“你…没去毕业典礼吗?”

顾小璐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我为什么才找了你一整天的?反正也没有别人告诉你,今天的毕业典礼因为天气已经延后了吧?”

“天气…延后?”

“可今天不是晴天吗?”他说。

鼻尖上忽然传来一点柔软的湿意。

他抬起头,望着天空。

赤色的天空不知在何时已经悄然崩塌,取而代之的是铅色的云层,光线变换,短短几秒,便已经是昏暗一片。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顾小璐像是不认识似的看着他,随即摇了摇头,“雨到刚刚才停了一会吧?而且看样子,马上又要下起来了啊…”

她从背后抽出一把黑伞来,有些别扭地别开头:“这把伞给你…回家吧?”

半梦半醒,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黎柯笙现在的状态的话。他只是愣愣地接过那把黑伞,接过伞时他低头看见地面,这才发现水泥的路面不知何时也被浸湿,颜色由浅灰变为深褐,积水已经快要没过鞋底。

在梦于梦的缝隙之间,真相朝他扑去。

 

逼人的寒气从小腿蔓延而上。黎柯笙猛地回过头去,看向相馆的方向,雨珠打在玻璃橱窗上,窗前的座位上空无一人,就像日升时露水蒸发消失,而现在是日落。

安琪不在那里。

 

“…喂?黎柯笙?黎柯笙!”顾小璐的声音将他唤回现实,她的语气之中带着些恼怒与埋怨,“你是不是又走神了?每次都是这样…”

“抱歉,小璐,你可以先回家吗?”他说,“我想回一趟学校。”

“哈?你有没有在听我刚才的话啊——雨可是很快又要下起来了啊?”或许是黎柯笙的神情太过异常,顾小璐说完这句话,停顿几秒,有些急促的口气放软了下来,“都说了毕业典礼已经延后了吧?这么大的雨,学校里是没有人的。”

“我想确认一些事。”他低下头。

“就这么着急?非得现在去吗…”

“嗯。”他又补充了一句,“是很重要的事。”

顾小璐沉默了一会儿:“那我就不等你了。还有,记得把伞还给我。”

“我会的。”

 

13.

“喏,你的照片。”前台的老板将洗好的照片递过来,还有相机的存储卡。

他茫然地接过那一沓照片,一张张翻过去。照片的顺序是从后往前的,也就是说,一开始他看到的应该是安琪与桔梗的合照。

原本应该有人的位置空空荡荡,只剩下空旷的背景。

不要紧,黎柯笙告诉自己,还有下一张。下一张也没有,那就下下张…但是没有,哪里都没有,张张都只是空旷的风景照。直到…最后一张。

那是他与安琪的合影。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不知从何时已经开始微微颤抖,就这样,随着前一张照片轻飘飘地下落,他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那是一张单人照。

 

他沉默地将照片收好,面上还是一片平静,对着墙上的二维码付款之后,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对了,老板。”推开门时,他停下了脚步,回头道,“和我一起来得那位同学,您知道她去了哪吗?”

“和你一起来的?”柜台前的老板皱了皱眉,茫然地摇头,“我不记得你来的时候有看到过其它人啊?”

“这样吗?”黎柯笙垂下眸子,“那应该就是我记错了。谢谢您。

“唉,小事情!你是这附近的学生吧?马上又要下大雨了,快回家吧——”

“我会的。”他礼貌地点头,从店内走了出去。

天暗得很快,街上没有行人,蝉鸣消失不见,周围的一切都被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除了雨声。雨终于还是下起来了,好在并不大。撑着顾小璐给他的那把黑伞,他顺着他们来时的路走,很快,便到了熟悉的校门口。没有原本三两聚集的人群,没有在门口等着接送孩子的家长,好像今天的一切根本不曾发生过。大门旁的学生通道自动打开,在他身后缓慢下落。

校园里静悄悄的,除了雨声,雨打在他的脚边,还打在层层荫蔽的栀子树上,一朵白栀子掉在黎柯笙的脚边,雨水冲刷花瓣,他低下头瞥了一眼,便抬继续沿着记忆中的景象溯游而上。铁栏杆的投影被淹没在雨水之中。

黎柯笙收起雨伞,踏入熟悉的教学楼,高三生离去时的杂物还没来得及收拾,随处堆放在楼梯的角落。他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杂物,向长廊上走去。

一间、二间找到了。黎柯笙抬起头来,望着眼前教室门旁的标牌。门当然是锁着的。好在还有透明的窗,像之前每一次路过这长廊时他所做的一样,他向窗中望去。

有那么一瞬间,黎柯笙有些微微恍惚,就好像他真的又找到了那有着宝石般眼眸的少女,在相同的背景板上,相同的座位上,不同的是这次她似乎发现了谁的注视,回过头来,对上他的目光,有些狡黠地一笑。

可惜他轻轻再一眨眼,就只看见原本属于她的座位上,那束枯萎了的白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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