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连载:孤国春秋/最后的王国(五、第二章)

小说《最后的王国:撒克逊传说(The Last Kingdom:The Saxon Stories)》是一部由英国著名作家伯纳德·康沃尔(Bernard Cornwell)所著关于该时期的历史系列小说,该小说也被英国改编为电视剧“孤国春秋/最后的王国”系列。故事背景发生于9世纪中期,英格兰在维京人(丹麦人)大举入侵后,东盎格利亚、诺森安布里亚和麦西亚等王国不是被消灭就是变成丹麦人的附庸,只剩下威塞克斯王国苦苦支撑,主角便在这样的背景下登场。由于其精彩程度和行文风格,从而被称为历史版的“冰与火之歌”系列。国内目前尚未有中文翻译资源,因此本章就译自该小说并进行连载。
▼ 9世纪中晚期(878年)的英格兰地图,红色部分为“丹麦法区”,即为丹麦维京人占领统治的地区,莱彻斯特、剑桥、伦敦都在丹麦/维京人的控制区内;北部黄色为诺森安布里亚(注意名字为Bamburgh的地方,即本文出现的贝班堡,以及York,约克的位置),南部黄色区域为威塞克斯主导的盎格鲁-撒克逊人控制区,北部白色区域为苏格兰/皮克特/盖尔人地区,西南部白色区域为威尔士▼

前情提要:斯温和吉亚坦在同拉格纳与乌特雷德的冲突中被赶走了,但也为日后可能发生的事埋下了伏笔。拉格纳率众举行了祭祀北欧众神的仪式,维京的首领们即将向南进发,进攻麦西亚,进一步继续对英格兰的征服。上篇链接:中文连载:孤国春秋/最后的王国(四)
公元868年的春天,我十一岁。风毒蛇号(WindViper),她正浮在水面上,但不是在大海上。风毒蛇号是拉格纳的船,是一艘用橡木做船体的可爱的东西,船头雕刻着蛇的头,船尾雕刻着鹰的头,还有一个青铜做的三角形风向标,风向标上画着一只黑色的乌鸦。风向标安装在她的桅杆头上,不过桅杆现在放下来了,由两根木拐杖支撑着,像椽子一样沿着长船的中心向下延伸。拉格纳的船员们正在划船,他们的彩绘盾牌排列在船舷上。他们一边划船一边吟唱着,讲述着强大的索尔是如何钓到盘踞在世界深处的可怕的米德加德蛇的,以及蛇是如何咬住了以一颗牛头为诱饵的钩子,以及巨人海米尔是如何被这条巨大的蛇吓坏了,切断了钓索。这是一个很好的故事,在它的节奏中我们被带到了特伦特(Trente)河,这条河是亨伯河的一条支流,从麦西亚深处流出来。我们逆流而上,向南走,但旅途很轻松,一路上风平浪静,阳光温暖,河岸上开满了鲜花。
一些人骑着马,在东岸与我们并驾齐驱,而在我们身后是一队兽首船。这是“无骨者”伊瓦尔和“可怖者”的乌巴的军队,他们是北欧人的军队,是武装的丹麦人,这就是战争。整个诺森安布里亚东部都属于他们,西诺森安布里亚也勉强表示效忠,现在他们计划夺取麦西亚,这是英格兰腹地的王国。麦西亚人的领土向南延伸到泰姆塞河,那里是威塞克斯的土地的起点,向西延伸到威尔士部落居住的山区,向东延伸到东盎格鲁的农田和沼泽。麦西亚虽然没有威塞克斯富裕,但比诺森安布里亚富裕得多,特伦特河流入这个王国的心脏,风毒蛇号就是丹麦人瞄准它心脏的矛尖。河水并不深,但拉格纳夸口说风毒蛇甚至可以浮在水坑上,这几乎是真的。从远处看,这艘船又长又瘦,像刀一样,但当你上了船,你可以看到船中部向外张开,所以它像一个浅碗一样停在水面上,而不是像刀刃一样刺穿水面。即使它的肚子里装满了四五十个人,他们的武器、盾牌、食物和啤酒,它也不需要什么深度。她那长长的龙骨偶尔会刮上砾石,但通过保持在河的蜿蜒弯道的外侧航行,我们得以保持行驶在够深的水里。这就是为什么桅杆是斜着的,这样,在河的弯道外侧,我们就可以从悬垂的树枝下滑过去,而不会被缠住。
罗里克和我和他的祖父拉文一起坐在船头,我们的工作是告诉老人我们所看到的一切,除了花、树、芦苇、水鸟和鳟鱼浮上水面捕捉蜉蝣的迹象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别的。燕子从冬眠中醒过来,掠过河上,在河岸上啄来啄去,为它们的巢收集泥土。莺叫得很响,鸽子在新树叶间咯咯作响,鹰在散乱的云层上静止不动,气势汹汹。天鹅看着我们走过,偶尔我们会看到水獭幼崽在苍白的窝檐下玩耍,当它们在看到我们到来时逃跑时,会掀起一阵急流。有时我们经过河边的一个茅草和木材搭的定居点,但人们和他们的牲畜已经逃走了。“麦西亚害怕我们。”他抬起白而瞎的眼睛望着迎面而来的空气,“他们害怕是对的。我们是勇士。”
“他们也有战士。”我说。拉文笑了。“我认为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是战士,有时甚至没有那么多,但在我们的军队里,乌特雷德,每个人都是战士。如果你不想成为一名战士,你就待在丹麦的家里。你耕田,放羊,出海捕鱼,因为你没有登上船只,成为一名战士。但在英国呢?每个男人都被迫参加战斗,但只有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的人有勇气参加战斗。剩下的是只想逃跑的农民。我们是狼和羊打架。”

观察并学习,我父亲曾说过,我正在学习。一个声音都带着稚气的男孩还能做什么?三分之一的男人都是战士,记住暗影行者,小心来自盾牌下的攻击,一条河可以成为通往一个王国心脏的道路,观察和学习。
“而且他们的国王很软弱。”拉文继续说。“伯格雷德(Burghred),他叫伯格雷德,他没有勇气作战。当然,他会战斗的,因为我们会强迫他,他会请求威塞克斯的朋友们来帮助他,但是他那颗脆弱的心知道他赢不了。”“你怎么知道?”罗里克问道。
拉文笑了。“孩子,我们的商人整个冬天都在麦西亚。卖毛皮,卖琥珀,买铁矿石,买麦芽,他们说话,他们听,他们回来,告诉我们他们听到了什么。”
杀了那些商人,我想。
我为什么会那样想?我喜欢拉格纳。我喜欢他胜过喜欢我父亲。按理说,我早该死了,但拉格纳救了我,把我宠坏了,他待我像儿子一样,他叫我丹麦人,我喜欢丹麦人,但即使在那个时候,我也知道我不是丹麦人。我是贝班堡的乌特雷德,我紧紧抓住关于海边堡垒的记忆,鸟儿在浪花上啼哭,海雀在白浪上盘旋,岩石上的海豹,白色的浪涛拍击着悬崖。我记得那片土地上的人,那些称呼我父亲为“大人”的人,和他谈论他们共同拥有的堂兄弟。这是邻居们的闲言碎语,是半天车程内来自认识的每家每户的安慰,对我来说,贝班堡就是家,过去是,现在也是。如果能拿下堡垒,拉格纳会把它给我,但那仍将属于丹麦人,而我也不过是他们的雇工,听命于他们的长官,不比埃德加国王好多少,只是一条拴在短绳上的养尊活卑的狗,丹麦人给的东西,丹麦人随时可以夺走,我要靠自己的努力守住贝班堡。
我11岁就知道这些了吗?有一些吧,我想。它就在我心里,还没有成形,也没有说出口,却像石头一样坚硬。它会被时间掩盖,几乎被遗忘,经常被反驳,但它总是在那里。命运就是一切(Destiny is all),拉文喜欢告诉我,命运就是一切。他甚至会用英语来说,“Wyrd bið ful aræd.” (译者注:此句为古英语,大致意思为‘命运无情’。古英语文学史上早期的学者将“wyrd”的概念构建为日耳曼异教徒宿命论并与古典文学中“Fortuna”幸运之间联系起来,通常将其译为“命运”。即不可抗拒的命运观念,你不能选择你的命运。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无法拒绝。)
“你在想什么?”罗里克问我。“这里很适合游泳,”我说。
船桨下沉,风毒蛇号继续滑行驶向麦西亚。第二天,一支小部队在我们的路上等着。麦西亚人用砍倒的树木堵住了河,虽然没有完全堵住路,但肯定会使我们的划桨手很难通过纠缠在一起的树枝之间的小缝隙前进。约有一百名麦西亚人,他们有二十名弓箭手和长矛手等在堵塞物旁,准备干掉我们的桨手,而他们其余的人则在东岸组成一道盾墙。拉格纳看到他们笑了。那是我学到的另一件事,那就是丹麦人面对战争时的喜悦。拉格纳一边靠在舵桨上,一边兴奋地叫着,把船开向了岸边,后面跟随的船也纷纷靠岸,而一直跟在我们后面的骑兵也下马了。我从风毒蛇号的船头看到船员们匆匆冲上岸,穿着皮革或锁子甲。
那些麦西亚人看到的会是怎样的场景?他们看到的会是头发乱蓬蓬的、胡子乱蓬蓬的、满脸嗜血的年轻人,他们热爱战斗。如果丹麦人无法与敌人作战,他们就会自己和自己打。他们有着野兽般的骄傲,战痕伤疤,和锋利的武器,有了这些东西他们将夺走一切他们想要的。麦西亚人的盾墙甚至没有勇气保持战斗接触,仅仅在看到他们会寡不敌众的时候就在拉格纳手下们的嘲笑声中逃跑了。人们然后脱下他们的皮甲与锁子甲,使用他们的斧子和船上的绳索清除倒下的树木。花了几个小时才疏通河道,但随后我们又继续前进了。那天晚上,船只聚集在河岸上,岸上燃起了火,有人站岗放哨,每一个熟睡的战士都把武器放在身边,但是整晚都没有人来打扰。
黎明时分,我们继续前进,不久就来到了一个有厚厚的土墙和高高的栅栏的城镇。这里,拉格纳猜想,是麦西亚放弃了防御的地方,墙上似乎没有任何士兵防守的迹象,所以他又把船靠岸,带领他的船员向城镇的方向走去。土墙和木栅栏的状况都很好,拉格纳惊讶地发现,镇上的守军选择沿河而下与我们作战,而不是留在他们精心修建的防御工事后面。麦西亚的士兵显然已经走了,很可能是向南逃去了,因为城门开着,十几个市民跪在木门外面,他们伸出双手乞求怜悯。惊恐的人群中有三个是僧侣,他们剃光头的头低着。“我讨厌僧侣,”拉格纳高兴地说。他手里拿着那把叫“心碎者”的剑,他嘶嘶地挥着那把裸露的剑,划出一道弧线。
“为什么?”我问。
“僧侣就像蚂蚁,”他说,“穿着黑衣服走来走去,毫无用处。我讨厌他们。”你可以替我问问,乌特雷德。问他们这是什么地方?”
我问了问,才知道这个小镇叫格涅斯伯赫(Gegnesburh)。
“告诉他们,”拉格纳指示我,“我的名字是拉格纳伯爵,我被称为‘无畏者’,当我没有食物和银子的时候,我就吃孩子。”
我及时地告诉了他们。跪在地上的人们抬头看着拉格纳,只见他解开了头发,如果他们知道,这一直是他想杀人的迹象。他的手下咧着嘴笑着在他身后排成一排,这一排人装备着沉重的斧头、剑、长矛、盾牌和战锤。
“那里有什么食物,”我翻译了一个胡子花白的男人的回答,“是你的。但是他说食物不多了。”
拉格纳听了笑了笑,走上前,依旧面带微笑,挥起了“心碎者”,他的剑把那人的头削了一半。我跳了回去,不是因为惊慌,而是因为我不想让他的血溅到我的上衣上。“少了一张嘴要喂。”拉格纳高兴地说。“现在问问其他人有多少食物。”
那个灰胡子男人现在变成了红胡子,死的时候还在窒息和抽搐。他的挣扎慢慢地结束了,然后他躺着,奄奄一息,他的眼睛责备地盯着我的眼睛。他的同伴中没有一个人试图帮忙他,他们太害怕了。“你们有多少食物?”我问。
“有食物,大人,”一个僧侣说。
“有多少?”我又问。
“充足的。”
“他说有足够的食物。”我告诉拉格纳。
“剑,”拉格纳说,“是发现真相的好工具。那修道士的教堂呢?里面有多少银子?”
僧侣喋喋不休地说,我们可以自己去找,我们可以拿走我们找到的任何东西,都是我们的,我们找到的任何东西都是我们的,都是我们的。我把这些惊慌失措的话语翻译了一下,拉格纳又笑了。“他没说实话,是吗?”
“没有吗?”我问。“他想让我去找,因为他知道我找不到,这意味着他们把财宝藏起来了,或者被人拿走了。问他他们有没有把银子藏起来。”
我照做了,僧侣脸红了。“我们是一个贫穷的教会,”他说,“没有什么财宝。”当我翻译他的回答时,他瞪大了眼睛。当拉格纳走上前去时,他试图站起来逃跑,但他被长袍绊了一下,“心碎者”刺穿了他的脊柱,他像一条扔上岸的鱼一样抽搐着死去。当然,那里有银器,而且被埋了起来。另一位僧侣告诉我们。拉格纳一边在死去僧侣的长袍上擦剑,一边叹了口气。“他们真傻,”他哀怨地说,“如果他们第一次就如实回答,就能活下来。”
“但是假如没有宝藏呢?”我问他。
“那他们就会说出真相,然后死去。”拉格纳说,他觉得这很有趣。“但是,出家人除了为我们丹麦人囤积财宝,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是囤积银子的蚂蚁。找到蚂蚁窝,挖一挖,一个人就发财了。”他从受害者身上踩过去。起初,我对他杀死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的态度感到震惊,但拉格纳对那些畏缩和撒谎的人毫不尊重。他欣赏一个会战斗的、有精神的敌人,但是像他在格涅斯伯门前杀死的那些人那样狡猾的人,就不值得他尊重了,而是和动物没什么两样。
我们清空了格涅斯伯的食物,然后让僧侣们挖出他们的宝藏。东西不多:两个银质弥撒杯,三个银盘子,一个刻有银质基督的青铜十字架,一个天使爬梯子的骨雕,还有一袋银币。拉格纳把硬币分给他的手下,然后用斧头把银盘子和银杯子砍成碎片,把碎片分给大家。他不需要骨头雕刻,所以用剑把它打碎了。“一个奇怪的宗教,”他说。“他们只崇拜一个神?”
“一个神,”我说,“但他被分成了三个(译者注:即圣父圣子圣灵)。”
“一个聪明的把戏,”他说,“但没有用。这个三重神有个母亲,不是吗?”
“叫玛丽,”我说,跟着他在修道院里寻找更多的战利品。
“我想知道她的孩子是不是分成三块出来的。”他说。“那么神的名字是什么?”
“不知道。”我知道他有个名字,因为贝奥卡告诉过我,但我不记得了。“这三个合在一起就是三位一体,”我接着说,“但那不是神的名字。通常他们就叫他上帝(God)。”
“就像给狗起个名字叫‘狗’一样。”拉格纳说,然后笑了起来。“所以耶稣是谁?”“三个中的一个。”“死了的那个,对吗? 然后他又活过来了?”“是的,”我说,突然害怕基督教的神正在看着我,准备对我的罪恶进行可怕的惩罚。
“诸神可以做到。”拉格纳轻松地说。“他们死了,又活过来了。因为他们是神。”他看着我,感觉到我的恐惧,摸摸我的脑袋弄乱了我的头发。“别担心,乌特雷德,基督教的神在这里没有力量。”“他没有?”
“当然没有!”他在修道院后面的一间棚屋里搜寻,发现了一把像样的镰刀,他把它塞进了腰带。“诸神互相争斗!每个人都知道。看看我们的神!阿萨(Aesir)和华纳(Vanir)在交朋友之前像猫一样地相互打架。”阿萨(Aesir)和华纳(Vanir)是丹麦的两个神族,他们现在共享阿斯加德,尽管他们曾一度是死敌。“神会战斗,”拉格纳认真地继续说,“有人赢,有人输。基督教的上帝正在失败。否则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我们会赢?如果我们尊重众神,他们就会奖赏我们,但基督教的上帝不会帮助他的子民,不是吗?他们为他流泪成河,他们向他祈祷,他们把银子给他,而我们来杀了他们!他们的神是可悲的。如果他真的有能力,我们就不会在这里了,不是吗?”
对我来说,这似乎是一个无懈可击的逻辑。如果一个神不帮助你,那么崇拜他又有什么意义呢?毫无疑问,奥丁和索尔的崇拜者们获胜了。当我们回到风毒蛇号时,我偷偷摸摸地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托尔之锤。我们离开时,格涅斯伯城满目疮痍,那里的居民在哭泣,仓库被洗劫一空。我们继续在宽阔的河上划船,船腹里堆满了谷物、面包、咸肉和熏鱼。后来,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阿尔弗雷德国王的妻子埃尔斯威思来自格涅斯伯。她的父亲,就是那个没胆与我们作战的人,是那里的郡长。她在城里长大,总是哀叹她离开后,丹麦人洗劫了这个地方。她总是宣称,上帝会报复那些蹂躏她家乡的异教徒,不告诉她我也是蹂躏者之一似乎是明智的。
我们在一个叫斯诺滕加汉姆(Snotengahm)的城镇结束了航行,意思是斯诺特人的家园,这个地方比格涅斯伯大得多,但那里的驻军已经逃走了,留下来的人用成堆的食物和白银欢迎丹麦人。因为有足够时间让一个骑兵带着格涅斯伯的陷落消息到达斯诺登加汉姆,丹麦人总是乐于让这样的信使散布他们来袭的恐惧,所以这个有城墙的大城镇就不战而降了。一些船员被命令守在城墙上,而另一些人则突袭了周边的乡村。他们首先寻求的是更多的马匹,当步兵上马后,他们就能跑到更远的地方,在土地上烧杀劫掠。“我们就待在这里。”拉格纳告诉我。
“整个夏天?”
“直到世界末日,乌特雷德。现在这里是丹麦的土地了。”到了冬天,伊瓦尔和乌巴派了三艘船回到丹麦老家,鼓励更多的定居者,这些新船开始三三两两地抵达,带着男人、女人和孩子。新来的人被允许占有任何他们看中的房子,除了那些属于曾经向伊瓦尔和乌巴下跪臣服的麦西亚领导人的房子。其中一个是主教,一个名叫埃塞尔布里德(Ethelbrid)的年轻人,他向他的教众们宣讲上帝派来了丹麦人。他从来没有说过上帝为什么要这样做,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但布道意味着他的妻子和孩子还活着,他的房子是安全的,他的教会被允许保留一个弥撒银杯,尽管伊瓦尔坚持要把主教的双胞胎儿子作为人质,以防基督教的上帝改变对丹麦人的看法。拉格纳和其他丹麦领导人一样,经常骑马到乡村带回食物,他喜欢我和他一起去,因为我可以为他翻译。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听到越来越多的故事,说一支庞大的麦西亚军队正在南方集结,在勒德斯特(Ledecestre),拉格纳说这是麦西亚最大的堡垒。它是由罗马人建造的,他们比现在任何人都能建造得更好,麦西亚的国王伯格雷德正在那里集结他的军队,这就是拉格纳如此执着于收集食物的原因。“他们会包围我们,”他说,“但我们会赢,那么勒德斯特就是我们的了,麦西亚也是。”他说得很平静,好像不可能失败似的。当我和罗里克父亲一起骑马时,他在镇上。那是因为罗里克又生病了,腹部绞痛得很厉害,有时他会无助地流泪。他夜里呕吐,脸色苍白,唯一的缓解办法是喝了一种草药,那是主教的一个仆人,一个老妇人为他调制的。拉格纳很担心罗里克,但他很高兴他儿子和我是这么好的朋友。罗里克没有质疑他父亲对我的喜爱,也没有嫉妒。后来,他知道拉格纳计划带我回贝班堡,我将得到我的遗产,他认为我会继续做他的朋友,这样贝班堡就会成为丹麦人的据点。
我将成为乌特雷德伯爵,而罗里克和他哥哥将占据其他城堡据点,拉格纳将成为一名伟大的领主,由他的儿子们和贝班堡辅佐,我们都会是丹麦人,奥丁神会青睐我们,那么世界将会永远如此继续,直到最后大火和战斗来临,届时伟大的神将同怪物们战斗,亡灵军队将从瓦尔哈拉殿堂出发,地下的黑暗世界将放出野兽怪物,无尽的火焰会将巨大的生命之树,世界之树摧毁殆尽。换句话说,一切都将保持不变,直到一切都不复存在(译者注:即诸神黄昏)。罗里克是这么想的,拉格纳无疑也是这么想的。命运,如拉文说的,注定发生,就是一切。
盛夏时节传来消息说,麦西亚军队终于出兵了,威塞克斯国王埃塞尔雷德带着他的军队来支援伯雷德,因此我们将面对现存三个英格兰王国中的两个。我们停止了对乡村的突袭,为斯诺滕加汉姆不可避免的围攻做好了准备。土墙上的栅栏被加强,墙外的沟渠被加深。船只停靠在远离城墙的河岸上,这样它们就不会被从防御工事外射出的火箭化为灰烬,而最靠近城墙的房屋的茅草也被从房屋上拔下来,这样它们就不会被点燃。伊瓦尔和乌巴决定集中守城,因为他们认为我们有足够的力量守住我们已经占领的地方,但如果我们夺取更多的领土,丹麦军队就会变得单薄,可能会被一块一块地打败。他们认为,最好还是让敌人在斯诺滕加汉姆的防御工事前撞个头破血流。
敌人是在罂粟花盛开的时候来的。麦西亚侦察兵先到,一小群骑兵小心翼翼地绕着城镇转,中午时分,伯格雷德的步兵出现了,一队接一队地拿着长矛和斧头,剑,镰刀和干草刀。他们在远离城墙的地方扎营,用树枝和草皮在低矮的山丘和草地上搭起了一个简陋的帐篷营地。斯诺滕加汉姆位于特伦特河的北岸,这意味着这条河在城镇和麦西亚的其他地方中间,但敌人的军队从西边来,说明他们已经穿过特伦特河到了城镇南部的某个地方。他们的一些人留在南岸,以确保我们的船只不会渡河上岸,而这些人的存在意味着敌人包围了我们,但他们并没有试图攻击我们。麦西亚人正在等待威塞克斯人的到来,在第一个星期里,唯一令人兴奋的事情发生在几个伯格雷德的弓箭手蹑手蹑脚地朝镇上跑去,向我们射出几支箭,箭击中了栅栏,停在那里,成了鸟类的栖息之地,这就是他们的战斗程度。之后,他们加固了营地,用砍倒的树木和荆棘丛围成路障。“他们害怕我们会突袭,把他们都杀了,”拉格纳说,“这样他们就想坐在那里,想把我们围困饿死。”
“他们会吗?”我问。
“他们连锅里的老鼠都饿死不了。”拉格纳得意地说。他把自己的盾牌挂在栅栏的外侧,那是那里展示的1200多面彩绘盾牌之一。我们只有不到一千二百人,但几乎所有的丹麦人都拥有一块以上的盾牌,他们把盾牌都挂在墙上,让敌人以为我们的驻军和盾牌一样多。丹麦人中的大领主在墙上悬挂他们的旗帜,乌巴的乌鸦旗和拉格纳的鹰旗在他们中间飘扬。渡鸦旗是一面三角形的白布,镶着白色流苏,上面是一只展翅的黑渡鸦,而拉格纳的旗帜则是一只真正的老鹰翅膀,钉在一根杆子上,而且它已经破烂不堪,拉格纳提出给任何能取代它的人一枚金臂环。“如果他们想让我们离开这里,”他继续说,“他们最好发起进攻,最好在他们的人回家收割之前的三个星期内发起进攻。”
但是麦西亚人没有进攻,而是试图祈祷我们离开斯诺滕加汉姆。十来个牧师,都穿着长袍,拿着十字杆子,后面跟着二十来个僧侣,手里拿着神圣的旗帜,从他们的街垒后面走出来,就在弓箭射程之外游行。旗帜上画着圣徒。一位牧师撒下圣水,整个团队每隔几码就停下来诅咒我们。就在那天,威塞克斯军队来到这里支援伯雷德,他的妻子是阿尔弗雷德和威塞克斯国王埃塞尔雷德的妹妹,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威塞克斯的龙旗。那是一面用厚重的绿布织成的巨大旗帜,上面有一条喷着火焰的白龙,旗手奋力追赶牧师们,恶龙在他身后奔流。“会轮到你的。”拉格纳对着翻动的龙旗平静地说。
“什么时候?”
“只有诸神才知道。”拉格纳说,仍然盯着旗帜。“今年我们应该拿下麦西亚,然后去东盎格利亚,再去威塞克斯。夺取英格兰所有的土地和财富,乌特雷德?三年了?还是四年了?不过我们需要更多的船。”他的意思是我们需要更多的水手,更多的盾牌和丹麦人,更多的剑。
“为什么不北上呢?”我问他。
“去达尔里亚达(Dalriada)和皮克特兰(Pictland)?”他笑道。“上面什么都没有,乌特雷德,除了光秃秃的岩石,光秃秃的田野和光秃秃的屁股。那里的土地并不比家乡好多少。”他朝敌人的营地点点头。“可这是好土地啊。丰富而深沉。你可以在这里养孩子。你在这里可以茁壮成长。”当一群骑兵从敌营中出现,跟随手持龙旗的骑士时,他沉默了下来。即使从很远的地方,也能看到他们中有重要的人物,因为他们骑着骏马,暗红色斗篷下的锁子甲闪闪发光。“威塞克斯国王?”拉格纳猜。
“埃塞尔雷德?”
“很可能是他。我们会知道的。”
“知道什么?”
“知道这些威塞克斯人是用什么做的。麦西亚人不会攻击我们,所以让我们看看艾塞尔雷德的人是否表现得更好。天亮了,乌特雷德,那是他们该来的时候。用梯子靠上墙直冲我们来,损失一些人,但让其余的人屠杀我们吧。”他笑了。“那是我要做的,但凭那帮人?”他轻蔑地啐了一口唾沫。

伊瓦尔和乌巴一定也这么想,因为他们派了两个人去侦察麦西亚和威塞克斯军队,看看是否有任何梯子正在建造的迹象。这两个人晚上出去了,本来应该绕过围攻者的营地,在工事外面找个地方观察敌人,但不知怎么的,他们都被发现了,并被抓住了。这两个人被带到城墙前的田地里,双手绑在背后,跪在那里。一个高大的英国人站在他们后面,手里拿着一把出鞘的剑,我看着他捅了一个丹麦人的后背,丹麦人抬起头,然后剑就晃了起来。第二个丹麦人也以同样的方式死去,那两具尸体留给了乌鸦吃。“混蛋。”拉格纳说。伊瓦尔和乌巴也观看了行刑。我很少见到兄弟俩。乌巴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自己的房子里,而伊瓦尔则更加明显,他身材瘦弱,像幽灵一样,每天早晚都在墙壁上踱步,对敌人怒目相向,很少说话,不过现在他急切地对拉格纳说话,指着南边河对岸的绿色田野。他说话时似乎从来没有咆哮过,但拉格纳并没有被冒犯。
“他很生气,”他后来告诉我,“因为他需要知道他们是否计划袭击我们。现在他想让我的人去监视他们的营地,那之后呢?”他望着田野里的那两具无头尸体。“也许我最好自己去。”
“他们一定会监视提防着更多的间谍。”我说,不想让拉格纳的无头尸首出现在城墙前。
“领导者要带头,”拉格纳说,“如果你自己都不愿意冒险,你就不能指望让别人去冒险。”
“让我去,”我说。
他笑了。“什么样的领袖会让一个男孩去做一个男人的工作,嗯?”
“我是英国人,”我说,“他们不会怀疑一个英国男孩。”
拉格纳朝我笑了笑。“如果你是英国人,”他说,“那么我们怎么能相信你会告诉我们你所看到的真相呢?”
我抓住索尔的锤子。“我会说实话的,”我说,“我发誓我现在是丹麦人了!你已经告诉过我了!你说我是丹麦人!”拉格纳开始认真对待我。他跪下来看着我的脸。“你真的是丹麦人吗?”
“我是丹麦人,”我说,那一刻我是认真的。有时我确信自己是诺森安布里亚人,是藏在丹麦人中间的一个秘密的恶棍,实际上我很困惑。我像爱父亲一样爱拉格纳,喜欢拉文,和罗里克摔跤、比赛,在他身体好了的时候和他一起玩耍,他们都把我当作自己人。我只是来自另一个部落。北欧人主要有三个部落——丹麦人、挪威人和斯韦尔人——但拉格纳说还有其他部落,比如盖特人(Getes),他不确定北欧人从哪里开始又止于哪里,但突然他开始担心我了。“我是丹麦人,”我强行重复了一遍,“还有谁比我更适合监视他们呢?我会说他们的语言!”
“你是个男孩。”拉格纳说,我以为他拒绝让我离开,但他已经开始习惯了这个想法。“没有人会怀疑一个男孩,”他接着说。他仍然盯着我,然后站起来,又瞥了一眼那两具尸体,乌鸦正在啄食被砍下的头颅。“你确定吗?乌特雷德?”
“我敢肯定。”
“我去问问兄弟们,”他说,他问了,伊瓦尔和乌巴肯定同意了,因为他们让我走了。门开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我溜了出去。现在,我想,我终于成为了暗影行者,尽管事实上,这次旅行不需要超自然的技能,因为在麦西亚人和威塞克斯人的战线上,有大量的营火照亮了道路。拉格纳建议我绕过大营地,看看营地后面是否有捷径,但我却径直朝最近的火堆走去,火堆后面是被砍倒的树木,这些树木是英国人的防护墙。在那团乱糟糟的黑影后面,我能看到营火映出的哨兵的黑影。我很紧张。几个月来,我一直怀揣着行刑的念头,现在我来到了黑暗里,不远处有无头的尸体,我的想象为我自己创造了一个类似的命运。为什么?我内心的一部分知道,我可以走进营地,说出我是谁,然后要求被带到伯格雷德或艾赛尔雷德面前,但我对拉格纳说的是实话。我会回去,我会说出真相。我已经答应过了,而对一个孩子来说,这些承诺都是庄严的事情,因为害怕上天的报复。我迟早会选择自己的部落,但那个时候还没有到来,所以我蹑手蹑脚地穿过田野,觉得自己非常渺小和脆弱,我的心砰砰直跳,我的灵魂被我所做的事情的重要性吞噬了。
在去麦西亚营地的半路上,我感到脖子后面的汗毛刺痛。我有一种被跟踪的感觉,我扭着身子,听着,盯着,什么也看不见,只看见在近处颤抖的黑影,但我像一只野兔一样飞奔到一边,突然跌倒,又听了一遍,这一次我确信我听到了草地上的脚步声。我等着,观察着,什么也没看见,我蹑手蹑脚地走到麦西亚堡垒前。我又在那里等着,但身后什么也没听到,我断定这是我的幻觉。我还担心过不了麦西亚人设置的障碍,但最后事情很简单,因为一棵被砍倒的大树给一个男孩留下了足够的空间,让他在树枝间蠕动。我慢慢地爬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然后跑进营地,几乎马上就被一个哨兵拦住了。“你是谁?”那人咆哮着,我能看到火光反射出来的是从一个闪闪发光的矛头向我跑过来的。
“奥斯伯特,”我说,用的是我以前的名字。
“一个男孩?”那人吓了一跳,检查着。
“我要尿尿。”
“见鬼,孩子,在你的棚子外面撒尿有什么不行?”
“我的主人不喜欢我这样。”
“你的主人是谁?”长矛已经举起来了,那人正借着炉火微弱的光线盯着我。
“贝奥卡,”我说。这是我第一个想到的名字。
“那个神父?”
这让我很吃惊,我犹豫了一下,但后来点了点头,这让那个人很满意。“那你最好回去找他。”他说。
“我迷路了。”
“你不该大老远跑到我的岗哨上撒尿,是吗?”他说,然后指着,“在那边,孩子。”
于是,我坦然地穿过营地,走过篝火,走过人们打着呼噜的小棚子。几只狗朝我吠叫。马匹嘶叫。不知什么地方传来笛声,一个女人轻声歌唱。火星从即将熄灭的炉火中飞了出来。哨兵把我指向威塞克斯防线。我知道是因为龙旗就挂在一个大帐篷外面,帐篷前燃着一堆更大的火,我找不到地方就朝那个帐篷走去。我在找寻梯子,但没有看到。一个孩子在棚子里哭泣,一个女人在呻吟,一些男人在火堆旁唱歌。一个歌手看到我,大声质问我,然后意识到我只是个男孩,就挥手让我走。
现在我离那堆大火很近了,就是那堆点燃了那顶无檐帐篷前面的火堆。我绕过它,朝帐篷后面的黑暗走去,帐篷里面点着蜡烛或灯笼。帐篷前有两个人站岗,帐篷里传出了喃喃的声音,但没有人注意到我,因为我仍在寻找梯子。拉格纳说过,梯子会被放在一起,要么放在营地的中心,要么靠近营地的边缘,但我一个也没看到。我听到的是啜泣声。我走到大帐篷的后面,躲在一大堆柴火旁边,从臭味判断,离厕所很近。我蹲下身子,看见一个人跪在柴堆和大帐篷之间的空地上,就是那个人在抽泣。他也在祈祷,有时候用拳头锤打他自己的胸膛。我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惊讶,甚至惊恐,但我还是像蛇一样趴着,在黑暗里扭动着。必须靠近点,看看他还会做什么。他呻吟着,好像很痛苦,把手举向天空,然后弯下腰,好像在崇拜大地。
“救救我吧,上帝,”我听见他说,“救救我吧。我是个罪人。”他吐了,但听上去不像喝醉了,吐完后他呻吟着。我感觉到他是个年轻人。这时,帐篷的一块挡板掀起来,一缕烛光洒在草地上。我僵住了,像木头一样一动不动,然后我看到那确实是一个如此痛苦的年轻人,然后我还看到,令我惊讶的是,那个掀起帐篷门板的人是贝奥卡神父。我原以为有两位牧师叫这个名字是巧合,但这根本不是巧合。那确实是红头发、斜眼的贝卡,他就在麦西亚。“我的大人,”贝奥卡说着,放下了门板,黑暗笼罩着年轻人。“我是个罪人,神父,”那人说。他停止了抽泣,也许是因为他不想让贝奥卡看到他如此虚弱的迹象,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悲伤。“我是一个罪孽深重的罪人。”
“我们都是罪人,我的大人。”
“一个罪孽深重的罪人。”年轻人重复道,不顾贝卡的安慰。“而且我结婚了!”
“救赎在于忏悔,大人。”
“那么,上帝知道,我将得到救赎,因为我的悔恨将充满天空。”他抬起头凝视着星星。“肉体,父亲,”他呻吟道,“肉体。”
贝奥卡向我走来,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他离我很近,我可以摸到他,但他不知道我在那里。“上帝发出诱惑来考验我们,大人。”他平静地说。
“他派女人来考验我们,”年轻人严厉地说,“我们失败了,然后他又派丹麦人来惩罚我们的失败。”
“他的道路很艰难,”贝奥卡说,“没有人怀疑过这一点。”
年轻人仍然跪着,低下了头。“我本不该结婚的,神父。我应该加入教会的,去修道院。”
“我的主人,上帝本想在你身上找到一个伟大的仆人,但他对你另有打算。如果你哥哥死了....”
“但愿他不会!我会成为什么样的国王?”
“上帝的国王,大人。”
我想,这就是阿尔弗雷德。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而他从来不知道。我躺在草地上,听着贝奥卡安慰王子不要屈服于诱惑。似乎阿尔弗雷德和一个女仆发生了关系,然后马上就被身体上的痛苦和他所谓的精神折磨所压倒。
“大人,你必须做的是,”贝奥卡说,“让这个女孩纳入你麾下为你服务。”
“不!”阿尔弗雷德抗议。
竖琴开始在帐篷里演奏,两个人都仔细听着,然后贝奥卡蹲在不幸的王子身边,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把这个女孩叫来为你服务,”贝奥卡重复道,“然后抗拒她。将这贡物献在神面前,使他看见你的能力,他必报答你。主啊,感谢上帝诱惑你,当你抵制住诱惑时,赞美他。”
“上帝会杀了我的,”阿尔弗雷德痛苦地说。“我发过誓决不干这事。在奥斯费思(Osferth)之后就不会了。”奥斯费思吗?这个名字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后来,很久以后,我才发现奥斯费思是阿尔弗雷德的私生子,是另一个女仆生的。“我祈祷免受诱惑,”阿尔弗雷德继续说,“被痛苦折磨作为警醒,上帝的仁慈让我生病了,我终究还是屈服了。我是罪人中最可怜的一个。”
“我们都是罪人,”贝奥卡说,他那善良的手仍然放在阿尔弗雷德的肩膀上,“我们都辜负了上帝的荣耀。”
“没人像我摔得那么惨,”阿尔弗雷德呻吟道。
“上帝看到了你的悔恨,”贝奥卡说,“他会帮你站起来的。主啊,欢迎诱惑吧,”他急切地继续说,“欢迎诱惑,抵制诱惑,当你成功的时候感谢上帝。上帝会报答你的,主啊,他会报答你的。”
“把丹麦人赶走?”阿尔弗雷德痛苦地问。
“他会的,大人,他会的。”“但不是通过等待,”阿尔弗雷德说,现在他的声音中突然有了一种强硬,这让贝奥卡远离了他。阿尔弗雷德站着,高高耸立在牧师面前。“我们应该攻击他们!”
“伯格瑞德很懂行,”贝卡安慰道,“你哥哥也一样。异教徒会饿死的,大人,如果这是上帝的旨意的话。”
所以我得到了我的答案,那就是英国人不打算进攻,而是希望围困饿死斯诺滕加汉姆,让他们投降。我不敢立刻回去把答案带回镇上,因为贝奥卡和阿尔弗雷德离我很近,所以我留下来听着贝奥卡和王子一起祈祷,等阿尔弗雷德平静下来后,他们俩回到帐篷,走了进去。我回去了。花了很长时间,但没有人看到我。我。那天晚上我是一个真正的亡灵,像幽灵一样在阴影中移动,爬上小山来到镇上,直到我能跑完最后一百步,我叫了拉格纳的名字,大门嘎吱一声打开了,我回到了斯诺滕加汉姆。太阳升起的时候,拉格纳带我去见乌巴,令我吃惊的是,韦兰德也在那里,韦兰德这条蛇也在那里,他酸溜溜地看了我一眼,虽然没有乌巴黑脸上的怒容那么酸溜溜。“所以你都干了些什么?”他咆哮道。
“我没有看到梯子...”我开始说。“你做了些什么?”乌巴吼道,于是我从头讲起我的故事,我如何穿过田野,以为有人跟踪,像野兔一样躲闪,然后穿过街垒,对哨兵说了话。乌巴在那里打断了我,看着韦兰德。“嗯?”
韦兰德点点头。“我在街垒里看见他了,大人,听见他对一个人说话。”这么说韦兰德跟踪了我?我看着拉格纳,他耸了耸肩。“我的主人乌巴想再派一个人去,”他解释道,“韦兰德答应了。”
韦兰德朝我笑了笑,那种魔鬼会给主教送进地域的笑容。“大人,我无法通过工事。”他对乌巴说。
“但你看见那个男孩走了过去?”
“大人,我听见他对哨兵说话,虽然他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
“你看见梯子了吗?”乌巴问韦兰德。
“没有,大人,我只是绕过了栅栏。”乌巴盯着韦兰德,那让他不舒服,然后把他的眼睛转移到我身上,让我不舒服。“这么说你通过了栅栏。”他说。“你看到了什么?”我告诉他我是如何找到大帐篷的,以及我听到的谈话,阿尔弗雷德如何因为犯罪而哭泣,他如何想要进攻这座城市,牧师如何说,如果上帝愿意,他会让丹麦人挨饿,乌巴相信了我,因为他认为一个男孩无法编造出女仆和王子的故事。
此外,我觉得很有趣,而且表现出来了。阿尔弗雷德,我想,是一个虔诚的弱者,一个哭泣的忏悔者,一个可怜的废物,甚至乌巴笑着看着我描述了哭泣的王子和虔诚的牧师。“那么,”乌巴问我,“没有梯子是吗?”
“我没看见一张梯子,大人。”他用那张可怕的胡须脸盯着我,然后,令我吃惊的是,他摘下了一个臂环,扔给了我。“你说得对,”他对拉格纳说,“他是个丹麦人。”
“他是个好孩子。”拉格纳说。
“有时你在田里找到的杂种狗的确会有用,”乌巴说,然后向一个坐在房间角落凳子上的老人示意。这个老人叫斯托瑞(Storri),和拉文一样,他是个诗人,但也是个巫师,乌巴如果没有他的建议,什么都不会做。现在,斯托瑞二话没说,拿起一捆薄薄的白色木棍,每根只有人手那么长,举在地面上方,咕哝着向奥丁祈祷,然后撒手让它们落下。它们坠落时发出了轻微的哗啦哗啦声,然后斯托里向前倾身,看看它们分布的图案。
它们是符文。许多丹麦人都通过符文占卜,但斯托里解读这些符文的技巧是出了名的,而乌巴是一个迷信的人,除非他相信神站在他这一边,否则他什么也不会做。“怎么样?”他不耐烦地问。
斯托瑞没有理会乌巴,而是盯着那一堆木棒,看他能否在随机的木棒中发现一个符文字母或一个重要的图案。他绕着那一小堆东西转来转去,仍然凝视着,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再好不过了,”他说。
“那男孩说的是实话?”
“男孩说的是实话,”斯托瑞说,“但树枝预示的是今天,而不是昨晚,它们告诉我一切都很好。”
“好”。乌巴站起来,从墙上的钉子上取下他的剑。“没有梯子,”他对拉格纳说,“所以没有攻击。我们走吧。”
他们一直担心麦西亚人和威塞克斯人会渡河突袭对城墙发起攻击。南岸被围城者少量人马松散地驻守,只设置了一个警戒线,用来阻止穿越特伦特河的补给队伍。但在那个下午乌巴率领六艘船渡河,攻击了那些麦西亚人。占卜师没有说谎,因为没有丹麦人战死,他们带回了马匹、武器、盔甲和俘虏。二十个囚犯。
麦西亚人已经斩首了我们的两个人,所以现在乌巴杀了二十个人,并在他们面前做了这件事,这样他们就可以看到他的复仇。无头的尸体被扔进城墙前的沟里,20个脑袋被插在长矛上,挂在北门上方。“在战争中,”拉格纳告诉我,“要无情。”
“你为什么派韦兰德来跟踪我?”我伤心地问他。
“因为乌巴坚持这样做,”他说。
“因为你不信任我?”
“因为乌巴不相信任何人,除了斯托里,”他说。“而我相信你,乌特雷德。”
斯诺滕加汉姆大门上的人头被鸟儿啄得只剩头盖骨,头盖骨上的毛发在夏日的风中摇曳。麦西亚人和威塞克斯人仍然没有进攻。太阳照耀着。河水荡漾着优美的涟漪,从船只停靠的城镇旁流过。拉文虽然是个盲人,但他喜欢来到城墙前,要求我描述我所能看到的一切。“什么都没变,”我想说,“敌人还在他们砍倒的树篱后面,远山上有隆隆的声音,一只鹰在捕猎,风在草地上荡起涟漪,雨燕成群结队地聚集在一起,什么都没变,然后我祈求他跟我讲讲那些符文木棍。
“棍子!”他笑着说。
“有用吗?”
他想了想。“如果你能读懂的话,是的。在我失明之前,我很擅长读符文。”
我急切地说:“这么说,它们是有用的。”
拉文指了指他看不见的风景。“在外面,乌特雷德,”他说,“有十几个来自诸神的征兆,如果你知道这些征兆,你就知道诸神想要什么。符文给了我同样的寓意,但我注意到一件事。”他停了下来,我不得不催促他,他叹了口气,好像知道自己不该再说了。但他仍然继续说了下去。“聪明的人最能读懂这些标志,”他继续说,“斯托里是一个聪明的人,我敢说我不傻。”
我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斯托里总是正确的?”
“斯托里很谨慎。他不愿冒险,乌巴虽然不知道,却喜欢冒险。”
“所以符文传递着神的信息?”
“风传递着众神的讯息,”拉文说,“就像鸟儿飞翔、羽毛飘落、鱼儿升起、云的形状、雌狐的叫声,都是讯息,但归根结底,乌特雷德,众神只在一个地方发声。”他拍了拍我的头。“在这里。”
我还是不明白,隐隐感到失望。“我能看看棍子吗?”
“当然,”他说,“但明智的做法是等到你长大了。你现在多大了?”
“11,”我说,但我想说12了。“
也许你最好等一两年再看那些符文。等你到了结婚的年龄吧,四五年以后?”
这似乎是一个不太可能的提议,因为我当时对婚姻没有兴趣。我甚至对女孩子都不感兴趣,尽管这足以改变我。
“或许会是泰拉?”拉文建议。
“泰拉!”我把拉格纳的女儿当作玩伴,而不是妻子。事实上,这个想法本身就让我发笑。拉文笑了笑。“告诉我,乌特雷德,我们为什么让你活着。”
“我不知道。”
“当拉格纳抓住你的时候,”他说,“他以为可以把你赎卖了,但他决定留下你。我以为他是个傻瓜,但他是对的。
“我很幸运。”我说,是真心的。
“因为我们需要英国人。”“我们人少,英国人多,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要夺取他们的土地,但我们只能在英国人的帮助下坚持下去。一个男人不能长久的住在这样被围困的家里。他需要和平来种植庄稼和养牛,而我们需要你。当人们看到乌特雷德伯爵站在我们这边,他们就不会反抗我们了。你必须娶一个丹麦女孩,这样你的孩子长大后既是丹麦人又是英国人,就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了。”他停顿了一下,思索着遥远的未来,然后轻声笑了起来。“只要确定他们不是基督徒就行了,乌特雷德。”
“他们会崇拜奥丁。”我说,同样的意思。
“基督教是一种软弱的宗教,”拉文粗暴地说,“是女人的信仰。它不会让男人变得高贵,只会让他们变成虫子。我听到了鸟儿的声音。”
“两只乌鸦,”我说,“往北飞。”“一个真正的神讯!”他高兴地说。“哈金(Huginn)和穆明(Muminn)要去找奥丁了。”哈金和穆明是一对乌鸦,他们栖息在神的肩膀上,对着他的耳朵低语。他们为奥丁做了我为拉文做的事,他们看着他,告诉他他们所看到的。他派他们飞往世界各地,带回消息,那天他们带回的消息是,麦西亚营地的炊烟没有那么浓了。晚上生的火堆也变少了。人们正纷纷离开那支军队。
“收获季节。”拉文厌恶地说。
“那怎么了?”
“他们把自己的军队叫做‘麦田(译者注:fyrˠd,是早期盎格鲁撒克逊军队的一种,由自由人或受雇人员动员起来参战,往往是对领主有时限的义务性服务)’,”他解释道,一时忘记了我是英国人,“每个有能力的人都应该在麦田里服役,但当收成成熟时,他们担心冬天会挨饿,所以就要回家收割黑麦和大麦。”
“那我们拿哪一个?”他笑了。“你在学习,乌特雷德。”
然而,麦西亚人和威塞克斯人仍然希望他们能饿死我们,尽管他们每天都在损失人员,但他们没有放弃,直到伊瓦尔运来一车食物。他把奶酪、熏鱼、新烤的面包、咸肉和一大桶麦芽酒堆在车上,天亮时,十几个人推着车向英军营地驶去。他们在弓箭射程外停了下来,对着敌人的哨兵喊道,这些食物是无骨者伊瓦尔送给伯雷德国王的礼物。
第二天,一个麦西亚人骑着马,带着一根繁茂的树枝向镇上走来,这停战的标志。这个英国人想谈判。“这意味着,”拉文告诉我,“我们赢了。”
“赢了吗?”“当一个敌人想要谈判时,”他说,“这意味着他不想战斗。所以我们赢了。”
他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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