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前两天我的爷爷去了。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更多的是一种不相信和一种震惊,甚至有点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假。
我家里的年龄差距很稳定,都是30岁,也就是说,我爷爷今年80了。慢慢平静下来,我却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后悔,一些零星的回忆也逐渐浮出记忆的水面。
虽然说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但是不是什么名人,可是见也证了历史和故事,来不及和我们讲完,就两手空空地走了。
年轻的时候在汕头当兵,是一名光荣的海军战士,我记得一年半前,我在广以后面的山顶上眺望的时候,拍下了几张照片。那天天气不是很好,汕头也有轻度的雾霾,加上手机那阵相机也不是很给力,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粼粼的波光上军舰的形状。
我发给了刚刚学会用微信的奶奶,两个老人看着这照片,在微信通话的视频里露出了笑容。我记得,那天晚上,我爷爷还给我讲了他们在紧急拉动的时候的故事。
当时的我,因为聊了很久,还有些带着不耐烦的口吻打断了我的爷爷。
“别说了,我还要写作业呢。”
爷爷看了看我,不大的眼睛里面闪过一丝无奈。
我没有在乎,好像他们永远会在津塘路那栋破旧的15层高楼中等着我,一切都是可以抛弃的。
可是有些东西,直到失去了才觉得弥足珍贵。
他可以带着很小很小的时候的我,去天津的公园到处转,用很多年前的相机和胶卷拍下照片,然后再跑去附近的店铺(柯达我记得)把它们冲洗出来。
他可以在我肺炎最严重的时候,带着我奶奶煮好的饺子,到天津市第三中心医院的病房里,一个一个地喂着我吃。
他可以每天早上带着我去买早点,煎饼果子豆腐脑,豆浆还是大饼,随便挑选。
可是那些日子越来越远了,转眼之间,我从我爷爷怀中的那个小家伙,长大成了20岁的一个宅男。
我奶奶说,那两年或许是我爷爷最开心的时候了吧。
刚刚从革命工作中解放出来,拿着退休金,却不用再做什么。
我奶奶那阵也从肺结核当中恢复过来,也不用我爷爷太操心。
在那之前,他一直是厂里的工会主席,人缘很好的他,是革命工作最积极的一个。
我们都说他有些老套,就好像一个上锈的零件一样,总是抱着过去的东西抱残守缺。我们也曾说他脾气古怪,有点固执有点执拗。
我们曾以为,我爷爷虽然没什么精神了,但是老人家身体还好,溘然长逝的结局或许离我们还很远。
许愿容易啊!我亲口说过要让我爷爷尽快抱上重孙子。
可是……我没有想到老人们等不住啊。
去年六月份,我决定留在汕头,上好暑假课程,没有回天津来。
可是谁知道,那是我和我爷爷的最后一个夏天。
寒假回来之后,除了复习,虽然在我奶奶家住着,但是我没有发现爷爷变得不再那么善谈,也不再和我聊天。但是我们都没在意,也许是因为老人家耳聋,也许是因为老人家心里不好受。我也没有在意。
因为疫情,我们都在劝我爷爷不要出门,甚至我还提出来替我爷爷出门采买。我爷爷都断然拒绝,纵使刚刚下雪,路上光滑得像是镜子一样,仍然挡不住我爷爷出门的步伐。
和我奶奶也还是吵架,这么多年了,看多了也就习惯了。
有些慢慢变化的东西,平时察觉不出来,当这些问题爆发的时候,我们才发现这些变化或许是这样结果的原因。
我爸爸对于我爷爷也有些微词。
的确,谁都有性格上的弱点,也都有性格上的缺陷。
但是我觉得,有这样的缺陷才说明你是个正常人,没有的话,或许就应该叫上帝了……
在殡仪馆中,我想不起来很多事情,只是机械的按照被告诉的去做,看到我爷爷的遗像的时候,我的爸爸在眼睛里打转了好久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我的手颤抖起来。
我们曾以为,在网络世界上把自己锻炼的铁石心肠满不在乎,只知道娱乐至上。肆意的拿别人的生死和自己的生死开玩笑,什么专业团队之流。我倒不是反对,只不过有些时候,当那些事情降临到我们身上的时候我们真的像我们想象的那样满不在乎吗?我们真的像我们想象那样,足够的铁石心肠吗?
我再也没有见过我爷爷,因为他已经踏上了孟婆的领土。
我却没有说一句话,看着我爷爷被送进火葬场。
心中满是后悔,那一刻,木讷的大脑充满了悔恨,也许别人更多的是那种伤心难过。
我却在不断的责怪自己,仿佛这些都是我的错一样。
我为什么没有多陪陪我爷爷?我为什么没有那样懒惰,让我爷爷和我爸爸之间关系那样紧张?我为什么……
我以为的泪水早就流干了。
我走在奶奶家的走廊上,仿佛从那扇门后,还有我爷爷有些油腻但是每个皱纹都带着笑容的脸庞。
但那一刻,我的眼眶里暖暖的,拼命才把眼泪憋回去。。
做了一辈子革命工作,但是在享福的时候,您却……
我责怪我自己没有尽到孝道,我责怪我自己一直让您担心,我责怪我每一次和您吵架……
我对不起您。
事到如今,我只能说一句:
愿您在那边安息。
May God Rest His Soul.
永别了,我的爷爷。
2020年4月30日星期四
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