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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建

2023-08-10 12:44 作者:者边走-那边走  | 我要投稿

 

一·

朋友查文建去世了,我莫名得知了这个消息,我走着,无比真切的预感猛然冲打向我那时候清风哗哗的吹,我在下班的路上

回到家已然深夜我打开水冲澡,望着水流顺帘,似雨淋漓而下窗外阴风阵阵,卷起深不见底的大块云层,积成宏浚的空洞自己的内心,觉暗暗而颓丧,生不起一丝情感,一块了无生机的死木,我浑身消沉自在,只有嗓子奇痒,像有异物爬着喉壁,或许是因为一整天的缄默不言语句在我颅腔内徘徊,构建成语言的枪弹纷飞,标点与顿挫在我的喉头滚动,呼之欲出,可我如何也不能给予它痛快。“又是一天的不了了之想到这,顿了顿,赤身入水稀里哗啦,积水横流在地,昏黄的水线涂满了对面的镜子这时候忽然瞧见了一个陌生人。

怔怔的生存于积水的倒影里,他用他那同样深不见底的眼眸——像古旧圆润的玛瑙,望着我,望着我的影子飘坠,伴随难以遗失的记忆永。那一瞬,我蒙蒙直立只觉被击中了什么,接着思绪的亮光涌现,带我进入不知名的幻境。那里无数幽闭的岩石裸露,海浪冲刷起白沫,一切叠一个终点奔进似乎明白自己表达什么,声音无法抑制,从我那苦爬喉壁上的炽热中初生,接而迸发,不可收拾一颗飞星白光晃晃,从我幽暗的记忆划过。它形似巨大白棉入水,猛的膨胀支脉,接而发砰砰碎裂闷响,掀苍穹上覆盖的气瓦,闯入地平线以上,密云之下的领域。猛地了然——在时空重叠的一刻一定有一个和声——等到重现人间的时刻,文建的尸体或许永远散檀木幽香。于是我眺望远的未来。

 

二·

是一个清晨,天灰蒙蒙的,农村的风一如既往的带着草花与泥土的香气息,雄鸡在墙边踱步,不住的打鸣。老村长起了大早,撑着朦胧的睡眼,恍恍惚惚的越过高矮不平的新装空楼,看着墙垣起伏,水泥路接着泥土地的不住倒退,茅木屋子在他脚边跌跌撞撞。他向着声音发出的某个方向前行——那声音是诡异而凌厉的,它鸣响于半夜,哭嚎把他了透醒是从什么地方出的,然而走着,心底就慢慢有了答案。在他寻觅的前方,有一栋扎眼的草房,它就久久的散在水泥路的尽头,这间房子里住着“疯人一家”,就我的朋友查文建一家人。

村长记得,那一家人在数十年前搬离了这个破旧的地方,着锅碗瓢盆,大包小包随后便混入洪流,了无音讯他们伴时代的急风骤雨随无形的密集鼓声腾挪辗转,流离在逼仄处,若失若忘。像飞落的水滴,彷徨万色灯酒绿然而他们最终落地,和所有的油污呆在一块儿在昏的街道,或在某个暗湿臭的角落,总之腥风终日的吹。

我与文建的相遇,也许就下落于地的那个时刻。

 

三·

一个阳光猛烈的早上,来到了我梦寐以求的学校现在想来,仍是不能解释——为什么那天一早天光便那么耀眼我烦躁无比,被晒的怒火横生,冲着白光挥拳。

那时候的我叛逆成性,简单说便是脑子没有长好,反倒长上来一身的毛病,而且什么都要和父母对着干上学时,我喜欢摸走其他同学的东西,美名其曰自己珍藏不下两年,战利品堆积成山——在这些物件里,有直接的,面值大小不一的纸币,也有发卡,弹珠,水晶样的小玩意不一而足有游戏机甚至新装的平板,我计算他们的价值,把他们一并入树后的土洞里

然而他们忽的不见了那天我在第一节课前,美滋滋的想把刚偷的一整盒三国杀我的宝时,发凹陷的树洼处被泥土填的严严实实,那本于阴暗交界处熠熠生辉的一切被填充,只剩充实的黑暗我失心疯似的跑回教室,当老师的话语印证了我心底对于秘密被发现的猜测时,我得自己像一头失控的怒兽,从座位上噌的腾起,不顾一切的跑向我认为的,那讲台上的罪魁祸首于是一切真相大白,亦不可收拾

还有什么事呢,无非聆听愤怒的控诉叫家长,家长棍棒伺候——我是早已习惯了的。不过那一天的棒确实是尤为的强烈,可能妈觉得,犯什么都可以,但偷东西难以饶恕,这样小畜生是绝无药可救了。于是她带着哭腔,发狠的用电线抽我,我照例拽住电线阻止她。在我们僵持的时候,我和母亲四目相对

她的五官,愤怒而扭曲,目光却迷茫空洞,那一对眼眸,像斑驳下坠的深水我看见混沌的倒影在底下激荡,是我的畜生父亲。她定住了脸,泪花难以抑制的奔腾,然后蒙头挥舞起手臂——一个接着一个的巴掌疯一般的落在我的脸上,带着凌厉的风声像明晃晃天光,赤辣着无法阻挡我被的烦躁,便冲着白光挥

 

新学校是奇异的

明明是个小学,却有一般高中的两倍大小。坐拥硕大的场地,却只容纳着百来号人。整个学校坐落于稻田之中,那些稻子蛮横的冲向天际,有我的半胸高,阳光照射下风吹摆动,甚是壮观。园内,年久失修的教楼林立,不无破败之感,大风吹过,也若伏倒的麦穗,发出簌簌响声。

整个学校的教学是这样安排的——大体是一个年级一个班级,只设主课三门,学习全凭自主,作业权当是奖励。这里招收的,大多是劣迹斑斑的差生,我觉得自己会是他们的一员,因而兴奋至极。

 

刚入学的时候,我和一群新生去报道,按高矮次序列队,然后自由活动。百无聊赖之际,我看着有三个老生有说有笑的从身走过,向着食堂的方向,我发觉自己正好也饿了,便几步跟了上去。

的具体内容我已经遗忘了,大体是两个胖小子在调侃一个高瘦精壮的男生我想加入他们,便试着去搭话,一起对着高瘦个子调侃于是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跟着笑了一番然而声未落,拳先至不知是我的贱兮兮的话语激怒了什么,砰砰数拳砸在我的鼻脸上,我受痛蹲下,发觉脑子昏昏糊糊,已然如注高瘦小伙轻蔑的注视着我,唱歌一般说道:“我叫查文建,以后别在我的面前犯贱,记住了?”随即转身离去。天暗了几分,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气血翻涌风循环往复的吹。

我感到一阵恶心,便坐在了地上,红彤彤鼻孔,眼泪在打转两个老师路过瞧见我,便赶忙上前一左一右的把我架到了餐厅。在我踏入明堂堂厅室的那一刻,右鼻的黑红积血鲜浓的团聚,终于按捺不住滴答下落,粘稠的圆晕。满屋人回头望向我,只有文建若无其事,在休闲的进餐。

窗外明晃晃的天不知在何时堆满了乌云,一阵风使我的愤怒飘扬,落土扎根我的大脑嗡鸣我把他的脸扭曲颠倒,起誓永远永远不会忘记他

雨水旋即倾盆而下。

 

四·

正午是乡村学校一天中最为长的时间,夏天的蝉在鸣叫,秋天的落叶飘,凛冬时而落的大雪在日光下生辉,又回到春天循环往复的风吹。一切若世外桃源般恒定,情感的印刻被日光拉的悠长,使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想到,自己和文建竟成为了形影不离的好友,这一切需要从头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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