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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武侠小说《天下之大》第三卷 长生殿11

2023-02-15 10:27 作者:楚荆风  | 我要投稿

第三十二回 扎木筏二人离荒岛 终获救述职知变故


随着白龙一般的海水破洞处涌入,这处位于山体中的空洞内,水位正以惊人的速度不断暴涨,很快就与那洞口平齐,此时,整个平台都没入水中,石椁中的棺材,也因为海水浮力从石椁中脱离,载着那位“海盗王”尸体,如小舟一般晃晃悠悠的飘了出去。


那些在平台上突然厮杀起来的人,此时浸入海水中,登时清醒过来,全都奋力游向那口硕大的棺材,辛千铸抬头望了望上方的井口,发现自己距离那里仍有一丈多远,显然是永远都够不着,即使够得着,有那老者作梗,也未必能原路返回。


念及此处,辛千铸便转头看向了平台,但见那口棺材在海流的作用下,正朝自己的所在位置缓缓的飘来,紧随其后的,是那些恢复了理智,想要求得一线生机的人,此时,在求生欲念下,早已没了往日的尊卑有序。


身为船长的爱德华,他的一只手刚够着棺材,就被人从身后猛地按进水里,因为这袭击突如其来,他全然没有料到,导致入水后没有来得及闭气,海水直接灌进了他的肺里,没过多久,就成为一具没了生气的浮尸。


杀死他的,正是那些平日对他卑躬屈膝的船员,这些人在杀死自己的船长后,没有半点犹豫和愧疚,直接投入到下一场争夺中。


只要有人够到棺材,就会遭至其他人的全力攻击,因此,哪怕有超过半数的人在争抢中丧命,仍无任何一人可以置身其中,平日称兄道弟的同伴,此时都成了修罗恶鬼,任何一个可能登上棺材的家伙,都会被群起攻之。


“我们往洞口外面游……。”


眼见如此,辛千铸当即断了游过去的念头,他知道那口棺材是自己求生的希望,可他也实在不想和一群丧失理智的人争夺,说罢扯了一把李妙的胳臂,后者自然应允,二人便奋力游向海水涌入的洞口。


由于内外的水位基本持平,虽然在洞口附近稍微遇到些阻力,可辛千铸和李妙终究还是游了出去,洞外是一片犬牙交错的嶙峋礁石,大部分都没入了海水中,他们攀住了其中一块冒着头的礁石,将大半个身体都脱离海水,趴在上面稍作休息。


“过一会儿,咱们,沿着海岛的边缘游,应该能到来时的那片沙滩上……。”


把气喘匀之后,辛千铸沉声说道,这座海岛不小,而他来时又十分“匆忙”,不得窥其全貌,从之前的经历来看,只要他们找到最初“登岛”时的那片沙滩,就能活着回去。


就在辛千铸和李妙趴在礁石上休息时,潮水仍在不断上涨,山体上的那处破洞已经完全被海水遮蔽,前者不禁庆幸自己之前的决定,倘若执意逗留在那处空洞内,就算没有被那些失心疯的船员和海匪杀死,也要被这灭顶巨潮闷死在里面。


眼看自己所在那块礁石也即将被海水淹没,正好也休息的差不多,辛千铸和李妙便松手落回到海中,二人沿着岛屿外围往前游,累了就扶住山体或突出海面的礁石稍作休息,如此过了将近两个时辰,直至天色转暗,二人才游到一处较为浅滩上。


“我们还不能在此停留,起来……。”


刚游到浅滩,李妙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在水里泡了半天,四肢酸软,还没等她把气给喘匀了,就被辛千铸给拽了起来,眼下潮水正在退去,浅滩处的积水虽然才没过脚踝,可在涨潮的时候,这里却必然会被淹没,届时他们身乏体累,根本来不及离开。


又挣扎着往高处走了几丈的距离,直到周围没有积水,也没有被水浸渍的痕迹,辛千铸才放下心,任由李妙瘫倒在地,自己也跟着躺在地上,夜幕降临,海风拂过,吹得他俩起了满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落日的余晖落在身上,并不能感受到一丝热力,而李妙也开始不住的打起喷嚏,辛千铸见此情形,只得咬咬牙,挣扎着站了起来,他向四周看去,想找到能抵御寒冷的东西,可他刚把视线转向不远处的树林,就见其中人影绰绰,似乎有人在林中行动。


“你们……居然没死在里面?”


没过多久,就见林中草木被人向两边分开,之前见过的那名老者,正领着一群土人从那走了出来,见到辛千铸后,不禁微微一怔。


“老头,你想害死我们?”


尽管因为之前游了半天的泳,此时已经累瘫在沙滩上,可李妙听见动静后,仍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怒声喝道。


“如果我没记错,之前就已经提醒过你们要尽快离开这地方,可你们觊觎宝藏,险些给先主陪葬,如今留得命在已是天大的幸事,我甚至没有深究你们擅入先主墓穴的罪过,你这妮子反倒怪起我来了?”


那老者缓缓从人群中步出,在距离辛千铸他们两三丈远的地方停下,一边用手中的拐杖猛击地面,一边“痛心疾首”的斥责道。


“我们……一开始只是想去林中找些木头和藤蔓,寻思着扎个简易的筏子,未曾想,竟在林中遇到了来此寻宝的海匪,我等被裹挟其中,无可奈何,才擅闯了陵寝。”


辛千铸生怕对方迁怒,连忙开口辩解道,“阁下若有离开此地的办法,还望告知,我等绝不在此逗留半刻。”


“哼……。”


那老者冷哼一声,虽然表情显得有些不愉快,但他并未继续斥责,而是在短暂的沉默后缓缓陈述道:“我是几十年前被族里选出来,安排到这岛上守陵的,如今先主陵寝被毁,我本该自裁以谢罪……。


话到此处,那老者忽然背过身去,发出夜枭一般的诡异笑声,随即继续道:“可我就是不愿意去死,就像之前来到这里后,不甘心把几十年时间浪费在这鬼地方,期间也试过很多法子,可惜全都失败了……你向我求教离开的办法,实在是所托非人呢!”


“原来你也出不去啊……。”


听到这话的李妙,登时面露苦涩,她本以为那老者是什么隐世高人,没想到,竟然与其同是天涯沦落人,对方甚至还要更惨一点,毕竟,自己只是因为海难无意中来到这里,而他则是被强行留在了岛上,这一待就是几十年。


“那些西洋人和海匪的船……现在何处?”


然而,辛千铸没时间和那老者在这悲春伤秋,他所在的那艘船,虽然早被风暴拍成无数碎片,可从西洋人和雷赫的见面情况来看,他们或是因为侥幸二躲过了那场风暴,或是因为船体十分坚固,即使遭遇了,也没有被风暴给绞碎,当即问询道。


“早就不在了,他们上岸以后,我就让那些土人趁着夜色摸了上去,先把守船的人全给杀了个干净,又在船上放了把火,然后让那些船顺流而去,现在的话……应该是沉在了某片海域……。”


那老者微微一怔,随即不紧不慢道,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听到李妙怒声斥道:“你个老东西,难不成是失心疯了,你不是一直想离开吗?为什么要烧船?”


“哈哈哈……我都在这里待了几十年,如今已是年近花甲,你觉得我还在乎自己能不能回去吗?”那老者仿佛被笑话给逗乐了,登时又发出了那夜枭般的笑声,“既然如此,那我自然要履行职责,让所有闯入这座岛屿的人,有去无回!”


“所以……你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们回去,对吧?”


眼见对方终于不再隐藏自己内心的想法,辛千铸脸上的表情登时冷了下来,而前者显然感受到了他动了杀心,当即往那群土人所在的地方紧着走了几步,这才回过头来,那张满是褶皱的脸上,显露出得意的笑容:“可惜呀可惜,你们连杀我泄愤都做不到。”


“你不是不能回去,而是不敢回去……对吧?”


然而,对方近似挑衅的话语,却并未让辛千铸如其想象中那般暴怒,反倒很冷静的向其问询道,那老者怔了一怔,随即避而不谈道:“我再强调一遍,之前看你们替那些土人收殓尸骸,所以特意留给了你们三天的时间离开这里,如今早已过去一天有余。”


说完这些后,便朝着那些土人摆了摆手,领着那一行人没入林中,很快便从二人视线中消失不见,待其走后,李妙走到辛千铸身边问道:“现在怎么办?”


“……。”


等那老者走后,辛千铸是彻底泄了气,直接瘫坐在地上,以沉默应对李妙的问询,良久之后方才叹道:“先扛过今晚,明天……明天就算抱一根木头在海上飘着,我们也绝不留在这破地方。”


此时太阳的绝大部分,都以没入海平线一下,晚风一阵接一阵拂过,因为二人身上都是湿漉漉的,因此觉得格外寒冷,没奈何,只得先进入密林避风。


岛上树木枝叶繁茂,且叶片巨大,趁着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辛千铸和李妙抓紧时间掰下一些,又撅了几根粗树枝,再用扯下的藤蔓扎成“金”字形架子,继而将那些树叶铺在扎好的架子上面,弄成一个足够两人躺进去的简易窝棚,勉强算是有个能睡觉的地方。


“这可比我早年流浪街头时,要舒服许多。”


早已累瘫的李妙,在窝棚搭好后,二话不说便钻了进去,为了防潮防虫,之前还特意在地上也铺了许多宽大的树叶,此时躺进去,周围尽是草木的清香味,脑袋刚一沾地,俩眼皮就直打架,恨不得睡它个天翻地覆。


“你先别睡,等下天完全黑下来后,把衣服都脱了……。”


眼见李妙就要睡着,辛千铸连忙开口提醒,后者听罢登时惊得睡意全无,当即就往窝棚深处缩了一缩,又羞又恼道:“就算困在这化外的荒岛,你这混蛋也别想轻薄我!”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俩之前在海里泡了半天,衣服都浸透了,夜里裹着一身湿衣服睡觉容易受寒生病,脱下来挂在树枝上吹一晚,等到次日天明,也差不多能干。”


辛千铸听到李妙骂自己后,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后者虽然知道自己错怪对方,可也兀自嘴硬道:“谁知道你半夜会不会兽性大发……。”


话虽如此,但在天色彻底黑下来后,李妙还是将身上的湿衣服脱了下来,当然,她作为女孩子,还是保留了贴身的亵衣。


或许是李妙的话提醒了辛千铸,虽然两人身处荒岛,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不用顾忌男女有别,在把双方的衣服都挂起来之后,他并未进入到窝棚内,而是摘了几片树叶,就近找棵大树靠着,将树叶披在身上御寒,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大概是因为昨天游泳游得太累,竟然就在这密林中睡了整整的一夜,连李妙起身穿好了衣服都没注意,直到对方将一团衣服砸在辛千铸的脸上,他这才勉强的睁开眼睛,等到脑袋清醒过来,已是天光大亮。


之前扔完了衣服,李妙便站到远处,同时背过身去,辛千铸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当即开始穿衣服。


那些湿衣服被林间的风吹了一晚,虽然没有干透,却好过湿漉漉的穿在身上,再加上阳光的照射,在穿好衣服后,他终于感觉到了久未的温暖,只是在外头冻了一宿,扛不住寒意透骨,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这时候要是能有碗姜汤灌进肚子里该有多好,这一晚上……可他妈冻死我了。”


好在辛千铸自幼习武,底子厚,虽然打了几个喷嚏,却并未生病,若换作了旁人,恐怕就没这么容易扛住了,饶是如此,他也忍不住哀叹,李妙听到这话,回头瞥了一眼,见对方穿好了衣服,这才走了过来,低着脑袋,含含糊糊的说道:“对不起……。”


“不怪你,是我思量不周全,早该搭两个窝棚的。”


辛千铸淡淡一笑,随即伸手揉了揉李妙的头发,“今天咱们还有许多事要做……没时间在这纠结。”


说罢便向四周环顾,这岛屿许久没人造访,林中的参天大树比比皆是,可他们手头没有任何工具,想要伐倒它们堪比登天,没奈何,只得将目光投向那些已经倒下,或者树干稍微纤细一些的树木。


可是二人将近有一天水米未沾牙,眼下更是饥渴难耐,已然没什么力气去折腾,哪怕是辛千铸这样走刚猛路子的习武者,也连鹅蛋粗细的小树都拗不动,仅仅只是晃了几下,便觉双臂无力,异常乏累。


“还是得……吃点东西。”


像是刚记起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进食,辛千铸只觉得腹中饥饿难耐,不得不转头望向这片林子的深处,这岛屿位于南洋,气候温暖,因此林中生长着许多不知名的果树,而那些五彩缤纷的果实眼下皆是挂满了枝头,看上去十分诱人。


“没法子,只能先试试了……。”


另一边,李妙直接饿得瘫坐在地上,两眼直冒金星,眼下,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去摘那些不知名的果子果腹,后者念及此处,便强打精神走了过去,他并未急着摘果子,而是从那些果树上掐了点的嫩枝。


“这果子,应该能吃。”


辛千铸将掐下来的嫩枝送进口中,用前齿小心嚼碎,又以舌尖尝其味道,发现它们没有苦涩、辛辣及其他异味后,才放下心来,这是在他还小时,其父辛羽晟教过的方法,没想到竟能在千里之外用上。


或许是因为二人饿得久了,连这化外荒岛上的野果,也吃得异常香甜,这果子如鸡蛋般大小,表面呈赤红色,肉厚核小汁水足,他俩吃了不下二斤多,直吃得沟平壑满,连一口都塞不下了,方才停下来,又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方才起身继续干活。


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有了东西果腹的二人,此时也是干劲十足,辛千铸更是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半天时间,仅以双拳,便生生锤断了十余棵,杯口粗细的树木。


而李妙则在林中找到了许多藤蔓,先用石头砸松散,继而将其撕扯成“细线”,接着按辛千铸教授的方法,将这些“细线”搓成绳子,二人按照事先的分工各忙各的,累了就停下歇一歇,或是吃些果子补充一下体力。


二人一直忙活到了黄昏时分,才扎起一个勉强可以称为“筏子”的玩意,他俩搭着这个东西来到海边,撑着涨潮推入水中,发现它能浮起来,登时便放了心,但是当他们两人同时站上去后,筏子的大部分,因为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致使大半部分都沉入了水里。


“还不够……。”


辛千铸摇头叹息,很显然,他们的工作远没有结束,但是天色已晚,只得先将这半成品拖回岸上,二人回到昨晚搭的窝棚里,吃了些果子后,便早早睡去。


次日天刚蒙蒙亮,辛千铸便醒了过来,今天是那老者许给他们的第三天,如果他们不能离开,就会遭到土人的袭击。


早饭还是野果,不同于昨日刚吃时感觉到的唇齿留香,今天这几个果子,吃着感觉有些涩口,虽然辛千铸可以确信他摘得是同一种,可他们对于那些野果的热情,远逊昨日,只是草草啃了几个,便一头扎进林中,去寻找扎筏子的材料。


有了一定的经验后,二人的进度也要快过昨天许多,等到中午的时候,整个筏子就已被他们俩增宽一倍多,足够承受两个人的体重,但辛千铸并未急于下海,而是让李妙看着这个筏子,自己去林中采集野果和那种宽大的树叶,毕竟,他们要渡的,可是汪洋大海。


除了用以食用的果子,和遮风挡雨的宽大树叶,辛千铸还在林中寻到了跟“匏瓜”长得差不多的果实,这些东西成熟后,并未掉落,而是被藤蔓吊着,经过风吹日晒后,变得干燥且坚硬,将其摘下,再磨掉了顶部,就成了盛水的器皿。


眼下虽然没时间去找淡水,可在海上,水是十分宝贵的资源,一旦下雨,就可以用这些东西承接雨水,并保存下来。


等到辛千铸忙活的差不多了,便回到李妙的身边,与她一同将筏子推入海中,并将那些搜集到的物资,一股脑全都扔了上去,二人分坐筏子的两端,以岸边捡到的木板为桨,将这筏子缓缓驶向更远的海域。


“我们……能活着回去吗?”


随着那座海岛逐渐消失在视线中,李妙如梦呓般喃喃自语,之前在岛上,还没什么特殊感觉,眼下重新置身于茫茫大海之上,周围尽是碧蓝的海水,她盯着一望无垠的海域,忽然产生了莫名的恐惧。


“……。”


辛千铸并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倒不是他有多乐观,而是他明白,一旦恐惧和怀疑在心中扩散开来,恐怕还没有被恶劣天气和海中恶兽杀死,就已经因为绝望而自杀了……


木筏在海上飘了三天,第三天中午,随着最后一枚野果被李妙吃完,他们之前为渡海而准备的存粮至此告罄,辛千铸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海域,他知道,此行之中最为艰难的时刻才刚刚到来。


万幸,这三天以来,海上并未有太大风浪,他们在两天之内扎起来的木筏,尚能在海里安安稳稳的飘荡,只是那些绳子在水里泡的久了,已经开始变得不那么结实,只要遇到稍微大一点的浪头,就会发出令人不安的,“嘎吱嘎吱”的声音。


午时刺目的阳光,照得人身上阵阵发烫,身上衣服不断被海水打湿,又在太阳的直射下迅速晒干,如此反复了许多次,衣服表面都凝结出了许多盐花。


“怎么是这个东西?”


就在辛千铸把那些已经干枯的宽大树叶披在身上,想要抵挡毒辣的日头,却瞥见不远处有个长方形的物什在海面上忽忽悠悠的飘着,惊讶之余定睛望去,赫然正是那口用来装殓“海盗王”尸体的巨大棺材,只是没想到这玩意儿竟然顺着海流飘到了这么远的地方。


考虑到身下木筏并不结实,那口棺材以上等木料打造,板材厚达八寸,在水里,与舟船无异,之前没遇到大风大浪,是自己的运气,可接下来的“航程”,没有结实的载具,身下木筏被风浪搅得散架只是时间问题。


念及此处,辛千铸连忙喊醒已经昏昏欲睡的李妙,二人抄起充作船桨的木板,向着那口棺材的所在,奋力划了过去,然而,由于海流作用,直到一个时辰之后,他俩才划来到棺材附近,辛千铸伸手够住棺材一边,将身子向棺材内探了进去。


之前那么多人争抢,辛千铸距离最近,有机会进去,可他为了不成为众矢之的,便不愿凑这份“热闹”,却没想到,这棺材竟在几天后,自己送上门来,此时将视线投入其中,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躺在了里面。


“哎,这不是玉馨姐吗?”


李妙在一旁,见辛千铸忽然愣在那里,以为他是被棺中死人吓到了,便凑了上去,随即就看到了躺在棺中的萧玉馨,此时的她,浑身湿漉漉,蜷缩在棺材的一边,那具尸体也因为这几日的风吹日晒,不复之前面目如生的样子,身上那套“龙袍”也化为了烂泥。


“她还活着……。”


听到李妙的声音后,辛千铸身子一凛,随即将手探近萧玉馨的鼻子,试了试呼吸,发现她的呼吸虽弱,却从未间断,登时放下心来,一边李妙把剩下的那点物资拿棺材,一边伸手去拍萧玉馨的肩膀,试图让她醒转。


然而,任由辛千铸怎么拍打,萧玉馨始终是昏迷不醒,并且额头滚烫,显然因为前几日被海水给浸湿了衣服,受寒发起了高烧,在眼下这种缺医少药的情况下,用不了多久,就会病死在棺材里。


“如果……。”


在意识到萧玉馨可能会死以后,辛千铸颓然而坐,呆呆的望着天,他们的情况,并不于患病的萧玉馨要好多少,没有食物和水,在这茫茫大海上,恐怕也撑不了几天,他甚至开始后悔,与其这样等死,还不如给那些土人杀了,来得干脆利落。


时间很快来到了黄昏,随着太阳西落,海风吹得人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冷,萧玉馨的病情也跟着加重几分,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抽搐,嘴里似梦呓般断断续续说着什么,辛千铸自然没心思去听,只是在想自己可能会在第几天投海自杀。


夜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辛千铸用事先准备好的“器皿”接了不少的雨水,随即又用手掌接了一点,捏住萧玉馨下巴,将那点清水倒进她的嘴里。


此时的萧玉馨,全身除了额头以外,皆是异常冰冷,呼吸也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可脸上却不见任何痛苦的表情,显然是到了弥留之际,撑不了几个时辰就会撒手人寰,就在辛千铸思考要不要在她死后,将其尸首推进海里时,忽然瞥见远处有一点荧光般的灯火。


辛千铸连忙揉了揉眼睛,在确定不是幻觉后,当即将快要睡着的李妙喊醒,后者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点灯火,在这风雨飘摇的海上,显得如梦幻一般的不真切,二人却管不了许多,连忙以木板为桨,往那灯光的所在拼命划去。


然而,此时的海上突然起了风浪,那口棺材在风口浪尖起起伏伏,远处的灯火也是如鬼似魅般时隐时现,他们近乎疯狂的往前划着,因为他们知道,一旦错失了这次机会,就可能彻底葬身海中。


一个时辰过去了,彼此间的距离似乎并未被拉近,双臂酸痛,可辛千铸却置之不理,他眼中只有那点灯火,只有那近乎渺茫的,活下去的,希望。


又过去了一个时辰,双方似乎近了许多,辛千铸恍惚间看见了一艘大船,他虽然早已是精疲力竭,却仍旧摆动灌铅一般的双臂,试图往那里再多划一段距离。


可辛千铸终归是血肉之躯,一日没有进食,再加上竭力划“船”对体能的消耗,其眼前所见已然开始模糊,终究抵不住饥饿和疲累,双臂划桨的速度越来越慢直至彻底停止,而他也在力竭后昏厥……


等到辛千铸再睁开眼,已是两天以后,他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棕褐色的毛毯,李妙就趴在他的身边,眼中满是血丝,脸色憔悴,很显然,她已许久没有休息。


“我这是在哪儿……。”


辛千铸见此情形,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便暗暗咬了一下舌尖,很疼,不是做梦,可当他尝试着想要坐起身来的时候,却连动动指头都很困难,像是被人在身上绑了十八道大铁链子那般,开口闻讯,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也是嘶哑的不似人声。


“你终于醒了,感觉如何?”


就在辛千铸艰难的侧过头,看向身边的李妙时,忽然瞥见有人从门外步入,见到辛千铸已醒,便发出一声略带关切的问候,可辛千铸却发现,来人虽然是汉人相貌,却作西方上层人物的大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在下姓陈,名绩,是往来于南洋和大曌之间的商人,我爷爷也曾是贵国的子民,他曾跟着西洋商人下南洋,跑了半辈子的船,最后在南洋岛国落了户,虽成他国公民,可我们家至今还保留着中原的相关习俗……与你们也算半个同乡。”


见辛千铸没有立即回应,那人知道他是在意自己的身份,便做了自我介绍,说话间,从旁边搬来了椅子,如唠家常般简述了之前的经过。


那晚,辛千铸所见灯火,正是来自陈绩的船上,只不过到双方“碰面”的时候,已到了次日的早晨,由他船上的一名船员发现,便请示船长,很快便将那口棺材给捞了起来,见到里面躺着三个人,陈绩便让船医对他们进行诊疗。


三人之中,辛千铸虽然没病,但他因为力竭身疲而睡了两天,反倒是李妙,虽然受了些风寒,但她只昏睡了一天就醒了过来,醒来后,便十分固执的选择守在辛千铸身边,萧玉馨虽然病重,可她得到了及时的治疗,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虽然仍在昏睡,但性命无忧。


大概过了二十天左右,这艘船驶入了泉州港,等到下船时,三人都已恢复了健康,甚至因为供应的伙食不错,全都胖了一点,直至临别前,陈绩才向辛千铸索要那口棺材,且并未隐瞒实情,直接告诉辛千铸,他是看上了制造这口棺材的珍贵木料。


相比于救命之恩,这口棺材就算是用黄金打造,辛千铸也不会有半分的犹豫,只是他们三人眼下身无分文,想要回到京城,只能一路讨饭过去,念及此处,只能够厚着脸皮,开口说明了缘由,继而又向对方“借”了十两银子。


陈绩倒也爽快,不仅同意,更是直接付了一百两银子,对他来说,救人是救人,买东西是买东西,如果对方拒绝,他也不会去“道德绑架”,而辛千铸显然也不知道那木料的实际价值,这也算是老天爷对之前善意的“回报”。


得了银子的三人,先在城内寻了一家客栈,买了换洗的衣服,各自在房间里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当夜睡了个踏实觉,待到次日天明,直接去城中骡马市买了两匹马,辛千铸与李妙同乘一匹,萧玉馨独自乘坐一匹,三人快马加鞭,直奔京城而去。


三人一路晓行夜宿,等到了京城,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刚一进城,辛千铸就发现了端倪,但见道路两边商铺都挂着一条白纱,路过的巡城士兵,手中长枪的枪杆子上头也扎了黑布条,城内过往行人的脸上也不见一点表情,全都低着头快步穿行。


“京中……变天了。”


当辛千铸等人来到镇抚司衙门时,牌匾上面挂着白布,两边灯笼也都换成了白色,这要再不明白,他们就是傻子了,虽然外出公干了三个多月,可辛千铸这张脸,守门的校尉还是认得,便直接放三人进去。


“你俩……竟然还活着?”


而在辛千铸见到自己的顶头上司,风影卫指挥使林建新后,对方登时怔住了,这份皇差虽然荒诞,却也是先帝的旨意,他不可能放任辛千铸在外面“胡作非为”,便悄悄派人跟随监视,直至辛千铸他们遭逢海难,下落不明,此人才返回京城复命。


本以为这两位已葬身海底,不曾想,竟然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还领着个陌生女子,这位指挥使大人自然想知道情况,便让辛千铸简单叙述了经过,听完后,亦是唏嘘不已,随即将辛千铸他们离开后,京中发生的变故,简略的说了一下。


简单来说,就是老皇帝驭龙宾天,新皇帝也已登基,乃是之前的三皇子朱伦,听到这个名字时,辛千铸微微一怔,他以往虽然不甚关心朝中局势,但总有那么些议论会传进他耳朵里面,本以为会是“热门人选”的朱贡来继承大统,不曾想,竟会是那个“透明人”。


“那庆王和雍王就能甘心接受?”


在得到意料之外的答案后,辛千铸忍不住问道,林建新一听这话,登时皱眉道:“祸从口出……风影卫是皇帝陛下手里的刀,我们没资格谈论这些!”


说到这里,林建新抬头瞄了一眼辛千铸的身后,见门外并无旁人,便压低了声音:“我本不该跟你说这些,又怕你去问旁人惹出祸来,届时还要我去替你收拾残局……这二位王爷现在是一死一疯,想反对,都没机会。”


“这也太蹊跷了,就没人想要查一查?”


辛千铸愕然,随即就见林建新脸上表情阴郁,咬牙切齿道:“成王败寇,既然咱们这位三皇子如今成功继承了大统,且唯一能对他构成威胁的两个人,如今一死一疯,那此事算是彻底结束,如今境外列强环伺,内有万灵教作乱,存亡之际,我们绝对不能陷入内耗。”


“……。”


虽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可在听到了这个答案后,辛千铸心中陡然生出几分失落,随即就听到林建新淡淡道:“你在外面折腾了这么久,虽无功劳,却也有点苦劳,暂且不用来衙门做事,我这里批个条子,且回去休息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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