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壳】春雪半两 chapter 15.2
2.千锤百炼
自打北金占领了黄河以南直至浔阳大片领土之后，管理便是一个摆在北金统治者面前的最大问题。原本属于大陈的沿海诸郡纷纷独立，而一向偏安一隅的西南戎狄诸部，在原渝州守将童诚的镇守下日渐强大，对北金政权一直虎视眈眈。北边草原诸部虽在北金的管制之下，但依旧是蠢蠢欲动，不服管教。西北局势刚刚稳定下来，环顾四周，北金的政权依旧十分不稳定。
试想，一个落后的少数民族政权能够轻而易举的攻破一个文化经济等诸多方面均占有绝对优势的中原汉族政权，原因究竟在何处？
大陈从来不乏能征善战的武将和运筹帷幄的文臣，为何还会在顷刻之间便被攻破，就连僖惠二帝及满朝文武均被掳走？
大陈有宁亲王这般的靠山王，有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的皇后娘娘，缘何还会覆国灭亡？
归根结底，问题或许还是出在了封建君主制本身。中央集权、高度一统的中原王朝延续了千余年，百姓们早已在观念上认同了这种发展模式，历朝历代的农民起义，反叛的均非制度本身，而是荒淫无度的封建君主本人。
拥有一个反复无常、暴虐无道、荒淫成性、沉湎享乐、不务政事的统治者，若非无奈，哪个不都恨不能躲得远远地，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的脑袋就搬家了。不知道哪个不经意的回眸，自家妻小就成了别人的玩物，更不晓得哪句话说错了便会引来杀身之祸。
这早已超出了伴君如伴虎的地步，民心向背显而易见。
倘或一定要在这样两难的境地中，被迫做出一个选择的话，百姓们恐怕只好干脆选择那个少数民族政权来统治自己，至少眼前他们的日子能够过得太平些、舒坦些，不至于成日里提心吊胆、不知所措，也不必时刻担心着自己的性命安危。
北金作为一个少数民族政权，当然也有一个最大的问题，那便是人才选拔制度的问题。
诚然，这月试比武算得上是选拔武将人才的机制，但它仅限于燕京地区的六品以上武官。至于文官选拔制度，竟然一直处在空缺状态！北金采取的始终都是举荐制和恩荫制并行的政策，而举荐制本身就存在太多无法控制的部分。于是，南方广大地区，特别是被迫并入北金统辖的原大陈所属地区百姓，纷纷放弃了读书取仕这条路，千千万万寒窗苦读的学子一朝失去了飞黄腾达的最好方式，一时之间，南国隐士之风盛行。
浔阳书院便是其中最富盛名的隐士及书生聚集所之一。只不过，浔阳书院的历史非常久远，山长是一个不知年岁的活神仙式的神秘人物，已不知隐居山中多少岁月了，唯有有缘人才能其见到“庐山真面目”！
陈珂是一个不幸的幸运儿。她属于亡国一代的大陈皇室骨血，不平凡的血脉注定了她只要活下去，便无法真真正正地安享太平与宁静。倘或她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儿郎，想必大陈便不会就此覆灭！
不过，这一切，现如今都只是假设而已！
陈珂原本不想在现场参与比试，不想留下一个刻意炫耀的名声。但她转念一想，如果是提前公布，难免又会有人质疑成绩的真实性，她略一思索，最终还是决定现场参与，让众人有机会亲眼见证她的每一个动作，以免留下口舌。
每个项目，陈珂均被安排在最后一个出场，射御对打均是如此。
至于，那个新增设的重石与重刀环节，她自然也要最后一个登场，此时此刻，她已完成了三发立射，依旧是最重的弓箭，最刁钻的角度，最远的距离，最终是箭箭正中靶心。
香君姐姐和十三公主对视了一回，眼中传递的讯息恐怕只有她们自己能解。谁也无法想象当初陈珂是怎样练出这一手神箭的，只看到了如今箭无虚发的精准，看到了对方如今这一次又一次让人惊叹的展示，每个人看过之后都忍不住拍手叫好，无论是敌是友。
“箭术同奇门数术一般，时刻主宰着战场局势的变化。拥有一箭致命的高超箭术，是在战场上一击制敌的关键所在……”舅舅的教诲言犹在耳，“身为女儿家，要想习得超绝的武艺，必须付出比男儿更多的努力，非得拥有一个极强的毅力、极大的耐性、极细的心思而不能成事……”
“鑫儿，长大后要好好照护你母后，她是这世上最疼爱你的人，比舅舅我强上太多太多了。我每日这般对你，她嘴上没听得抱怨，眼中的疼惜却是溢于言表的，舅舅我都无法面对她的眼神，倘或你是一个男儿该多好啊……”
“舅舅，鑫儿如今已做男儿身，家有两房妻子，身负多重重担，您当时的苦衷，鑫儿或许已能了解一二，但愿您跟母后能够保佑我和家人平安！”陈珂在一旁静静等候之时，远远地望着香君姐姐的眼眸，忍不住再次想起了往事，心中不由得又一阵思绪万千。
不知为何，每次月试，都能轻而易举的勾起她对过去的怀缅之情。她从不将这些挂在嘴边，只习惯了默默地，放在心里慢慢地去消化。幸而香君姐姐在身边，她尚且有人可以倾诉。倘或来日她独自前往战场，又将同谁倾诉？！
幸而陈珂样貌不同小时，不然大陈那些个文武百官，岂非轻易便能认得出她来？！当然，她眉骨处的刺字当真是救命之术，长期习武之人，面上、身心都会发生微妙的变化……幸好这一切凝聚在一起，她才能够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不必再去担忧会被任何人认出自己。
陈珂的身上，聚焦着太多人的眼光，太多的期望。曾经的千锤百炼，是为了今时与来日，面临考验与困难之时，不至于慌张无措。至于来日，陈珂隐隐地有一种预感：或许，战事想必离她不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