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浩劫 | 博南×朱为民】致幻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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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幻剂
自从皮埃尔-塞德里克·博南拉开车门走上了那条夜马路,就再也没有回来。
朱为民是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出去,其时他穿着一件暗红色糙面风衣,一针一线走得密密的,磨毛的翻领上别着一颗血色的钻,与窗外流动的光河相匹相映。他就如此眼睁睁地看着那光点一闪,忽地隐入黑暗中去了。
他将额头抵在玻璃车窗上,想到自己这副模样大抵会吓到不少人。——他知道自己是好看的,至少在博南眼中是:他粗黑的眉毛几乎遮盖他塌进的眼眶,两颊微微向内凹。本是习武之人,现在却不带半点粗气,哀静得不成样子。博南之前总是嗔笑他额头出油,教他不要把脸往玻璃上靠;然而现在他觉得全脸发干,仿佛在冻土荒原中s了三天才被收殓的s体。
那时博南开着车,他坐在后座,车载音响里放着颓丧的小调,Shiloh Dynasty用因服用过量激素而喑哑的声线抒发着求之不得的爱情。Shiloh是女同,被父亲逐出家门,为了追求爱情决定变性。他们也是同x恋,他同时还是个疯子。边缘的边缘反而易被接纳:人们权当是博南为了照顾他才和他在一起。多么优良的品格!朱为民看到对街糖果店的五光十色招牌,凝视了一会。博南立刻会意,将车停在嘈杂的马路旁,让他稍等片刻。
“要什么颜色的呀?粉色?紫色?”博南一边拉手刹一边问,他的声音里含着盈盈笑意。
“都行吧。”朱为民随口一答,看着博南拉开车门,走出去,轻柔地关上车门——他知道男友怕巨大的响声。朱为民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但又想永生永世享受这温柔。
现在他什么也不想要了。粉色的。紫色的。他只想让博南回来。
他的病已经严重到引起政府关注,吊销了他的飞行执照并同汽车驾照。在他还具备驾驶什么东西的能力的时候,他曾有一段时间深陷仇恨。他妄图将飞机开到水里去,或在城际公路上平白无故地加速到一百八十迈。是的,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不想害死陌生人。他善良吗?恰恰相反。他不愿看那些陌生人的亲友对着棺木痛哭,往后余生都在悲恸中度过,并因此创造出惊鸿般的艺术。他想将其——因悲恸而生的艺术——据为己有,在凛风中诗页上下翻飞,他静立着呜咽,以此来凭吊博南。
说到底,他永远不是艺术家,他只是因心病而失去一切的粗人,是习武之人。显然他将艺术与疾病混为一谈,因为他现在发现自己上下牙齿打颤。他将额头从玻璃上移开,然后感觉更糟。他分明整个身体都在打颤,眼泪止不住地流,像吹了一小时寒风似的。
——而他的确感觉冷。这种冷可不似《第一炉香》中葛薇龙见了乔琪乔,因为他没有那一阵暖;因为他的乔琪乔消失不见了。他抓过身边博南的一件线衫,是上次他们在车里做a后忘拿走的。那上面有博南的气味,一米八五、手大脚大、双肩宽实的男孩的气味。他将它抓到眼前,死命地嗅。垂坠的布料在他眼前晃动;绕过驾驶座的头枕,他依然可以看到五光十色不住流转的霓虹。过街行人不绝如缕,无一是博南,无一不是博南。他盯住每一个人不放,眼也不眨,直到眼前出现幻觉:前挡风玻璃上,仿佛有飞溅的血迹。
他精疲力竭,心脏阵阵抽痛。这种真切的痛让他倒在座上,摸索出手机想打急救电话。可是一亮屏就出现他和博南的合影。他灭掉屏幕,眼泪汹涌,胃里翻江倒海,大口喘着气。死了也罢!
是真的要死了吗?他无论如何只能想起博南。博南会听他讲儿时因为数学差一分满分而被父母打到墙角,如何抱着头苦苦哀求,作保证甚至发毒誓。博南也会听他讲他在空军时亲眼见证的三次死亡与他的三度死里逃生,讲那个最爱笑的学生飞行员的伞打不开,从高空直直拍在地上,在他面前血肉横飞。尽管他只讲这些、只会讲这些、纵观他的整个生命也只有这些,博南依然愿听。他相信博南一定是经历了更多更深重的苦痛,才能不着一言,才能与他——支离破碎的他——并肩躺在河畔,看一夜斗转星移,说一晚山盟海誓,聊一些沧海桑田。博南会刮他的鼻梁,吻他的嘴唇,走进他的深处,由身到心。他整个人都为他倾倒,甚至因他而打磨过自己生命。他重新考了ICAO,回到航司,一路升至航线教员。可谁知道从未痊愈的心病何时复燃?他被降职、被停飞、被吊销资质、被解不开的心结捆在床上,整日整日只盼博南拉着箱子回来,摘下镶金边的帽子俯身给他一个吻。这次拯救他的仍然是博南,请长假陪他,从起床到走出房间,再到走出家门。博南不会逼他承认阳光有多好,正是这阳光太灼烈,燃尽了他的双翼。博南只会在晚上带他出去,灯光是人类文明的体现,同时置身于黑暗中和沐浴在光亮下会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他的一生有许许多多的不幸,他也确信未来只会更加艰难,可博南却如此地好。
他面部不住地痉挛,因过度换气而碱中毒,他头痛难忍。他的五指不受控制地扣向手掌,手掌却紧绷着,腕关节扭曲成一个奇怪的角度。他动不了了。他要昏厥了。他要死了。博南……
车门咔一下被打开了,皮埃尔-塞德里克·博南拎纸袋的手悬在半空。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如梦初醒般地从上衣口袋里胡乱翻找。是的,就是这个,小小的铝箔板。今晚他只顾着排长队买糖,忘了先让男友吃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