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人志十二话—骑士的使命

我看了一眼怀里逐渐泛起困意的格瑞，又抬头看见米特在我的视线里逐渐消失。我不得不下定决断把格瑞轻轻放在草地上，然后盖上我的外套，起身追赶米特。我看到他先是慢慢地走，发现我在后面追之后便也迈开步子加速，想要把我远远甩在身后，但终究是比不过身为兽人姿态的我。我从身后用力拉住他的手，那一刻我发现他的手在我的虎掌中显得那么瘦小，需要我的保护，而我却做了些什么，我开始后悔一时的冲动，开始疯狂想要怎么补救。尽管以前的我总是在他面前装作一副严酷冷冽的老师模样，但我骗不过自己，我知道那一切都是假象，只是不想让他发现自己一直都活在别人设计好的世界里，一直都活在未曾料想的羽翼之下。他背对着我一言不发，我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风漫步过树林唱起悲伤沙哑的歌谣，溪水冲击在石头上的声响仿佛在捉弄我内心的惊慌，“不是你想的那样，米特。”，我开了口却感觉声音飘散在晚风中，“老师，我知道的，我没有故意要撞破。和在地下室一样，你不用解释的，我很清楚这很正常，我也会和原来一样的。”他的声音在空气中颤抖，然后在我的心里产生共振，把所有的伪装在一瞬间都击成玻璃碎片。我把他拉进我的怀里，他像迷路的孩子一样把头深深埋进我胸部的毛发里，我听着他深深浅浅的呼吸声，在脑海里想我是不是应该放手，让他去更加广阔的天地里遨游，而不是被我困住，如折翼的雏鸟一般。那晚，霜白色的月光照在我的身上，米特躺在我的怀里，我一动也不敢动，怕惊醒他追逐的易碎的梦。
第二天的阳光依旧暖洋洋，穿过参差的树枝散发出不多不少的热量。我拉着米特回来的时候看到格瑞坐在帐篷里发呆，他看见米特的身影就立刻从草地上弹跳起来，但是不敢直视米特的眼睛。我以为米特会忽视他直接从身边绕过，但没想到米特走到他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手，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格瑞骑士，害羞什么。诺，作为你们昨天把我吵醒的代价，今天我的包你也要帮我拿着。”，他的笑仿佛还和以前一样带着冬日的阳光，总让人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格瑞抬起头用疑惑且慌张的眼神看着我，然后转向米特用郑重的语气说，“对不起，米特，身为一名骑士，我违背了本应遵守的道德。”，“没关系的，你又没有伤害谁，用不着道歉。”，米特脸上依然是开朗的笑，只不过声音有些沙哑，或许他曾在梦里偷偷哭泣，但我终究不可得知。重新启程时的氛围显得有些沉默尴尬，沿着那条小溪前行，一路上只能听到水声，偶尔的几句鸟叫，和踩在落叶上匆匆赶路的脚步声。我牵着米特的手并排在前面走，格瑞低着头跟在后面，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虽然米特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我和格瑞心里都明白，只是受了伤之后的伪装罢了，此刻的他脆弱的像初生的小兽，我淹没在如何缓解僵局的想法之中，却突然感觉脚下一空，身体向前倾斜，然后拉着米特一起下落，米特因为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不自觉地失声叫了出来。几乎是同时，下落停止。然而并不是我们到了最底，而是格瑞趴在洞口抓住了我的手臂。我向下看，才发现这是多年前猎兽队为我设下的陷阱，我开始在心里无力地笑，兜兜转转终于是逃不开。洞底是锋利的铁制尖刺，因为常年透进来的雨水而生了不少铁锈，是不是像我的心一样呢，我低头却看到米特眼睛里亮晶晶的，是啊，他还是个孩子，害怕是很正常的，他故作成熟的样子常让我产生错觉。想到这里，我愈发抓紧了米特的手，我抬头刚想叫格瑞发力拉我们上去，话却忽然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温热的血沿着荆棘留下来，滴在我的脸上，我好像一瞬间回到多年以前的夜晚，然而却又如此的不同。我能够想到格瑞冲过来扑在草地上抓住我的手臂的情景，在那一瞬间，他一定用了躯体强化的速度，在我们消失在洞口的一瞬，不顾一切地扑在草地上抓住我的手，尽管他知道扑下去的后果，埋没在草丛里若隐若现的荆棘会在顷刻间划穿他的右胸和手臂，深深刺进皮肉里。他只是咬着牙，用力地抓住我和吊在下面的米特，我在兽人状态的重量让他的手臂因为吃力而被加速流出的血染红。手臂被荆棘穿透让他不能立即起身，只能用双手死死拉住。我开始感到他因为即将力竭而颤抖，忽然想就这样结束也好，结束在最开始的地方，和赤永远在一起。“格瑞，你不是要道歉吗？现在，你要履行骑士的职责，做的到的话我就原谅你。”

米特突然大声的喊，及时把我从那个危险的念头里拉出来，“放心……我会的，以骑士之名。”，格瑞大声呐喊，惊起林间的飞鸟，我看到他的毛发开始由冰蓝灰变成深蓝灰，短时间第二次强化躯体会带来更大的负荷，他努力用双腿爬起来，半蹲着短暂停顿之后瞬间爆发，我拉着米特被甩了上来，我抱着米特滚落在地面，感到荆棘一阵阵刺痛了我的背和手臂。抬起头看到十九号按着他被血缠绕的手臂，冲米特满意地笑了笑，仿佛完成使命般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