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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3日冕MOD同人】日冕战役模式之旭日帝国篇,第四章节战役(其八)

2023-01-25 23:37 作者:血泊映月  | 我要投稿


本节目由神州兵部政工司陆军装甲兵分司赞助播出  “从今日起,青锋导弹车车组成员,不得模仿当下网红女主播的声调,特别在说‘大飞棍来咯~’的时候!”

本文为同人作品,非官方哦~ 

本文为虚拟世界线,切莫带入现实世界哟~

首先…本鸽子给各位亲们拜个晚年!

一贺羿风皇帝游戏更新!二贺新春阖家安康!


而鸽了这么久的原因嘛…

原计划12月更,结果公司技术部阳了一圈就我没事儿,而他们回来后我终于倒在了决赛圈外,虽然只是低烧,但依旧一点儿更新的劲头都没有。

1月终于开始更的时候,却发现背景补充的内容怎么都过不了审,赶忙转头更正文。

1月中旬的时候却发现了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我的衔接剧情写的太多了,且在情感描述上花费了太冗余的笔墨,再搞下去就要像《东八区的西八们》一样油腻了!

但是最后一段的衔接剧情,又有一些我实在是无法割舍的内容!甚至又一次包含了我的两个安利(指挥官!Happy Chinese New Year!您听说过安利吗?)

我思索了很久,决定硬着头皮,冒着玩砸的风险还是弄出来!


于是,就在今天,大年初四,我斗胆发出,等待命运的裁决!

开更!



衔接剧情16《行走黑暗之人》

 

缤纷的花火,在大授章戴上我胸前的那瞬间绽放开来,就连燃放的频率都和我记忆中那天一模一样,只是那天的我眼巴巴地守在冰冷的港区岸边凝望着它们,而今日的花火,则只为我怒放。七色流光下,印有河野家徽的折敷三文字旗,再一次摇曳在主桅上。

人们高呼的万岁中,我拼命想要兴奋起来,却只能产生一种恍若迷梦的不真实感。

 

重要的与会成员都聚集在信藏号的前甲板上,在一号炮塔那三根雄伟的,象征帝国海军军威的46cm主炮炮管之下,而诸如新闻媒体、教育文化、商业界的与会来宾,则只能在侧甲板上待着,好在幕府将军级战列舰的舰身十分宽大,在那里等待的数百来号来宾并不算拥挤。

与会的军官,下至全国选拔出的表现杰出的中佐,上至无论是真心拜服还是心有怨言的幕府将军们,除此之外还有陆海空三军大臣、军部总参谋部的全部成员、乃至内阁的主要成员、首相,全都与会贺喜,并向我恭敬地鞠躬,称我为“河野大人”。

母亲、秀宏哥哥、小桃,还有河野家族在各地的亲戚,在甲板上变成了我认不得的模样,像机器人一样地九十度行礼,谦卑地称我为“家主”。

 

这两周的时间,我的心境变化很大,我在每分每秒担惊受怕的压抑环境中初步练就了一面扑克脸,和一张保险箱般严实的嘴,也算拿到了在帝国政治游戏棋盘上下子的最基本资格。所以,面对官僚、亲人们表现出的有些诡异的疏离感与违和感,眼前的场景即便让我像看恐怖片一样脊背发凉,也没让我表现出半点异样的神色。

 

……

 

富山女士在3天前就提示我要背熟典礼流程,如今看来可真是经验之谈。在我已经知晓接下来没有需要自己上台露面的流程,于是就在酒会开始后,找了一个理由,带着准备好的一个小布包,去到了甲板下层。

我凭着自己对帝国战舰构造的熟悉,顺利下到甲板下方的公用生活设备层。巨大的战舰,廊道也就无比冗长,走了大约5分钟,我才来到目的地,昏暗的灯光下,“陈列室”的字样挂在门楣上,我用自己的通行证件刷开了门,在黑暗中往墙上摸索一轮后按下了所有照明灯的开关,将屋里照得通亮。

这里是信藏号幕府将军战列舰的展品陈列室,用于储藏、展览各种具有重大历史纪念价值的物件、历史照片等等。比如天皇赏赐舰上官兵的各种赏赐品、宗谷海峡炮击事件中被信藏号撞沉的苏联光荣级巡洋舰的一段舰身钢架、还有信藏号被喷涂第一层防锈底漆前,点船眼①时的典礼照片。

 

而我费经周折来到此地,只是为找到那人的画像:在很显眼的地方,那被挂在正对大门的方向上的,就是那张熟悉的面容。

 

“爸爸…”我向前走了几步,自己也不知为何脑中想的是“父亲”一词,说出口的,却是小孩子一般的“爸爸”。

父亲的面容,随着当年顶尖画师巧夺天工的手笔,居然还原得这么真切,我脑海中那已经开始褪色模糊的面孔,居然重新变得生动起来…我仿佛看见了他眼角的皱纹微微收拢,随着细细的眉眼,眯成一条线:“是秀一啊!哈哈,最近在看什么书呢?”,这样的声音,似乎也一起传来了。

 

我没有像想象中的自己那样,没有激动到哭泣,没有哭诉对他的思念,没有宣泄自己军旅生涯一路走来的艰辛,甚至一声哽咽都没有。

“好久不见…”我静默了许久才开口,“请您原谅…我明明来的路上准备了足以写成一本书的话想要说给您听的,现在居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是啊,我曾想到您这里再次祈祷,祈祷您的英魂,可以将您因为离去太早而无法传授的政治、军事经验传授于我、启迪我身的愚钝。”父亲画像前的秀一愈发的口无遮拦了,“但如今才发现,您恐怕也没面对过我今天的局面吧,您恐怕也没感受过那种,发现汽车暴走了而自己的腿却怎么也踩不着刹车的恐怖和无力吧?”

“我明白的,如果我终其一生都能沐浴在您的智慧与经验之下平稳走过,那我作为家主岂不是太过平庸?我作为您的孩子,未来在天国面对河野家的先祖时,岂不丢了您的面子?”

“所以我知道:前路已经一片黑暗,没人可以引导,我只能独自前行了。”

 

没了帝国人特有的伪装,脸上的笑容变得特别轻松愉悦:“所以今晚,爸爸!我们不谈民族、天命、政治、军事和家族了,我们只谈快乐的事情!”

小布包被打开,里面装着特别准备的两只白瓷小盏和一瓶父亲生前最喜爱的獭祭清酒,我丝毫不顾华美的礼服和身份的束缚,解开瓶口封布的细绳后就在船舱里席地而坐。

 

“向您贺喜,父亲!即便赏赐来得很是奇怪且突兀,但信藏号的舰桥顶上,还是再次悬挂了河野家的折敷三文字旗!”我将两杯酒斟满,再将其中一杯拿起,一饮而尽。

 

“二次向您贺喜,父亲!微电子行业现在在帝国大行其道,秀宏哥哥的株式会社,越来越旺盛!已经在行业内有不小地位了!”第二杯下肚,反而有些愧疚,说好不谈政治和家族,结果前两句贺喜又被传统的家族礼节惯性地锁定在了河野家的成就与事业上了。

 

“第三杯…说些快乐的…私人的?关于我的?”奇怪,獭祭清酒应该没这么烈啊,我的思绪却有些涣散了。

“哈!那就,那就说说关于我的,快乐的事情?那就再次向您…贺喜,父亲…您眼中那个‘对女孩子如混凝土一样木讷’的秀一,心里也有喜欢的人了呢!”我凝视着父亲的画像,相框中那板着脸作出威严之态的面庞,仿佛都有了笑意,“我是特地来向您告知的,我想要尝试追求她了。”

 

“她是这样的女孩子:她的容貌,丢进帝国女高中生里,其实也没太大的辨识度:绝不算难看,但也没那些少女模特来得动人……

但她的品格,就像…就像…像春日里的樱,灿烂可爱!又像冬雪中的梅,坚韧高洁!”

我的眼神,从父亲的画像上缓缓垂下,涣散在想象中,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只剩下那两条在一蹦一跳中上下摆动的长长麻花辫,“我会在她上大学后,带她到家中给母亲与您见一见的,哪怕她是不折不扣的平民身份,但只要你们见到了她,一定能看见她灵魂中闪耀的明媚的!”

 

“那丫头哦,一心想考艺术类大学,考全息剧专业,是真的很痴迷这项艺术的女孩。某种程度上来说,似乎也有一些相应的天赋…但现在的帝国已经在逐渐停止全息剧的招生了,苏联政局动荡我不敢将她送过去,西方国家又因意识形态排斥而没有像样的全息剧专业。”

清酒一杯接着一杯,我应该算是入门级别的酒鬼了,没错,“人菜瘾大”的那种货色,我熟练地利用酒精的麻痹作用来打开自己封闭的心门:“而全息剧的故乡和沃土嘛…如果我现在并不坐在帝国即将启动的战车上,或许我真的可以尝试帮助她推荐神州的艺术院校。”

“但现在…我不能了。”我没有将第五杯喝下去,仿佛这杯是苦酒,“因为,我已经是个能够基本知晓下一场战争爆发的具体时间和地点的人了…所以我不敢想象,想象如果她对那片土地上的大学、剧团,以及同学老师还有朋友,因为长久的日夜相伴而产生了感情,产生了依恋,那么,势必要向大海那一头开火的我,甚至有可能将炮弹砸进她曾学习生活过的校舍中的我,未来该如何面对她?更如何才能开口向她表白?”

 

“我知道,这就是占有欲啊,我害怕她从我手中失去,所以她的院校申请作品集,我再也没有敢推荐给任何人了。”我还是饮下了那杯清酒,不知什么原因,口中有些生涩,莫非真的是苦酒?

“某种程度上是的,我,辜负了她。又或者说:我,囚禁了她,将她囚禁在大阪,囚禁在我的身旁。”

 

“但我,定当用一切去报偿她,我愿意为她买下足够大的地皮,建设一座设备齐全的剧院,再招募全球最好的全息剧剧团…”当时的我猛地站起身抬起头,认真且祈求地看着画像中父亲的眼睛,想必就像许多狗血淋头的言情小说里,带女友见父母却遭遇反对的那些男主角,拼命地想要证明自己对女孩的爱有多么炽烈。

但,我也在与画像中的眼神对视了一会儿后,就冷静了下来,语速变得缓慢,也低沉了许多:“我,我是说,倘若天命垂怜,倘若真的能让我在漆黑的前路中找到一丝还算光明的未来,我就这样去做。如果…天命垂怜。”

 

在父亲的画像前静了很久,我转头看了看身后陈列室外的廊道,因为节能而自动关闭了照明,黑暗一片,黑得仿佛一张随时能将我吞进去的大口…

“前路就像这样,漆黑,寂静,未知,且冰冷”我自顾自地呢喃着,矫情着,颇有旭日传统文学的物哀之感,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会成为暗示我命运的意象。

我已是河野家的家主了,心中有些脆弱的情感,即便再过激烈也不能说出,比如我现在最想说的话其实是:“爸爸,我怕,我怕会迷失在这黑暗之中,会将身后数以百万的帝国军人引入不归之路,更将我们的民族引入苦痛的深渊。所以,爸爸,我真的想你…秀一想你了!”

 

而我终究不能将这句话说出,哪怕是说出来也没人能听见的场合。我只能将其隐忍在心中打转,转而从布袋中拿出那最后一件东西:一根尺八。

幼年时的我,跟泉水子姐姐学过吹奏尺八的技术,之后的军旅生涯中也偶尔会在难得的闲暇时间里自己来上几段,此时,正如当年姐姐说的那句话一样:“秀一,如果你不愿意像其他男孩一样,大方、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情感。或许音乐可以帮你哟!”

 

我的口风,送入了它的吹口中,手指也在肌肉记忆下完成了对应指法,不知是我没有忘记它,还是它没有忘记我,那段旋律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流泻出来。

我渐渐融入尺八那独特的音色中,没能注意每个音是否准确、气息是否到位、节奏是否平稳,我只记得将它吹成了我的呜咽和叹息,时而哀怨婉转,像思乡游子的哭诉,时而苍凉肃杀,如送游子船离乡的海风,希望能将每一段升降,变为对父亲思念的词句,将每一次气变,转为对他的依恋。

所以,爸爸。秀一不能说出口的情感,就借这首曲子来传达吧?希望您在天国也能收到秀一的心意!

请放心,爸爸。秀一这次并不想逃避,他已经做好了步入黑暗的准备,只是…行走黑暗之人,总是无法舍去对最思恋者的挂怀啊!

 

……

 

【据传,当时河野秀一将军吹奏的,是这首曲子。动漫《犬夜叉》第一步剧场版的同名主题曲《穿越时空的思恋》】


衔接剧情17《尺八论道》

  

尺八,吹出了两段沉浮后,曲终。从音乐所描绘的世界中走出,我毫不意外地发觉自己,还是未有落泪,我的心,应该足够坚定了…而望向一旁的酒盏,不知是不是幻觉,敬给父亲的那杯似乎少了一些。

 

“啪啪啪啪!”展览室门口传来一道急促而热烈的掌声,来得突然,却感觉一点儿也不突兀。

我转过头,只见一位身材并不算高大的男子站在大门旁,正奋力地鼓掌着。一头看起来略欠打理的卷发,让他自带有几分艺术家的率性和不羁,身上是一件淡青色的和…不对,是汉服,是一件经过了现代版型改良的直裰,这是个神州人?!

 

因帝国与神州在“六一六”事件结案报告公布后,喧天般激烈的大论战,本次典礼虽然也照常向神州的军事、外交官员们发送了请帖,但他们统一没有回应邀请。而这个神州男人依旧前来参会,这多少还是让我有些惊讶的。

 

我稍稍定下神,打量了一下这个男人:

他那身淡青色的直裰,身前宽大且平面的下摆果然成了服装设计师们发挥的“画布”:经典的神州水墨画技法,描绘了三两根新竹交相掩映、两只黄雀在其中嬉戏翻飞的场景。

他的身高在神州男性之中算较矮,体型也偏瘦,衣服上也画着如此恬淡雅趣的画面,怎么看这家伙都不像是武官。当然,也有可能是伪装而来刺探情报的人。

 

“那个…河野将军!幸会幸会!”这个男人笑道,口中说的日语很是熟练,残留的神州口音已经几乎听不出了,“我和梶浦女士在甲板上聊得太尽兴,饮料也喝多了!下来借个卫生间,结果刚准备回去,就听见您的吹奏乐,循声找来,不忍打断!”

 嗯,这是个典型的神州人,就像最近网上名为“找老大”的搞笑段子一样②,他这种性格很符合帝国人对神州人的基本想象。

 

“首先我得提醒你,你在舰船里随便乱逛本来就挺不合适的了,所幸这一层是公共设施层,保密层级不高,你如果再往下一层铁定被抓进宪兵部里取,到时候,恐怕又是一场外交事故!您最好早些回…”我刚准备劝他回甲板以上,但突然就在那一瞬间,我的好奇心和探索欲又一次升起。

 “算了,想想这次来自神州的宾客恐怕就你一人,不聊聊也挺可惜的,如果你不介意,要不先进来共饮几杯?尽兴后我送你回去?”我这样邀请着至少看起来不是军官的神州男子。


“啊!那真是荣幸之至!”这家伙面对幕府将军的邀请,居然一点儿都不客套,双手一合就一下子就跨进门里,满面堆笑地走来,整个人看起来一点儿都没有距离感,也没有城府。至少表面上,他只是个神州艺术工作者的可能性更大了一些。

 

说起来,我为何要冒着接触到神州间谍的可能性,邀请这个家伙来饮酒?以至于后来帝国的宪兵还查到了此事,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调查。我的答案是有深远考虑的:

如今,我们即将面对一场总体战级别的战争,我们必须提前了解即将面对的敌人。在近一周之内,我出奇顺利地接触到了帝国许多重要的部署,其中包括了针对神州的各方面研究,上至神州战争动员极限状态下的工业产能预估,下至神州的童生教材,也就是小学生教科书,不可谓不全面,不可谓不细致,但唯独欠缺一项我认为很重要却总被忽视的研究课题:现代神州人的思想观念与帝国人的区别。

“局部冲突,比拼的是阵线上军人的意志。而总体战,比拼的是两方全部人民的意志。”父亲曾这样教育过我,我深以为然。

 

我虽然一生接触过许多神州人,但无一例外都是有着极深城府的中高级军官,或是被纪律严格约束的士兵。这些人对外的表现,由其强大严密的军事组织系统加以塑造,并不能反映出这个民族思想的最内核形象。

所以,在天皇口中的那日越来越近时,我需要哪怕只是窥见其精神内核一面的契机。于是,这个看起来没啥心思的神州艺术家,成为了这次的契机。

……

 

“请问,这位先生…”我拿出了第三只小瓷杯,为他斟满清酒。

而他一点儿不见外,爽快地双手接过,没有半点惶恐的态势,自我介绍起来:“在下薛伯越,神州一介不入流的全息剧作家。第一次有幸与货真价实的幕府将军见面,实属给我开了大眼界啊!哈哈哈!”

 

“薛先生!”这个全息剧作家决不能算“不入流,”,他有至少3部作品在神州获得过全息剧行业最高奖项“关汉卿奖”,并在世界上也享有很高声誉,其中许多我都看过,非常喜欢。第一次见到他本人,内心多少是有点小小惊喜的,我刻意表现得更加有礼,“《记者》、《归乡》、《伶人歌》、《博物院的夜班门卫》、《枢纽》…先生您太多的作品在全球赫赫有名!怎能说是‘不入流’呢?”。

客套也是讲究方法的,我将他作品的名字一条条搬出来,以表示对他的才华有了解和欣赏,这招是父亲曾教我的手段,据说艺术家阶层很吃这一套的。

 

果然,本身就不擅长表情管理的神州人,那率性的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花,我俩仅用碰杯一轮的机会,就摒弃了初识的拘谨和隔阂。

 

“哈哈哈!不过说起来,先生您今天入场的请柬,应该是挂在某位神州要员的请柬下附赠的随行贴吧?不知是哪位的呢?”我问道。

虽说现在帝国与神州在外交上骂战未有平息,但保持着“盟友”的基本外交礼数,本次典礼我们依旧向神州的主要外交官员以及高级军官发布了请柬,每个收到请柬的人员可以带至多2名随行人员或者亲友同来,我便以这个话题来对他进行第一步试探和观察。

“你们肯定见过的,是东方子弦将军。”他毫不避讳,一下说出了让我内心警觉起来的名字。

东方子弦,曾在家族宴会上暗中为我和奥山明日香搭建交流机会的女子,一个越是深挖越是神秘的年轻女孩子,年轻的神州高级军官,帝国军事指挥专业必须研究的神州高级军官之一。

我没将自己的疑惑和猜疑表现出来,而是露出惊喜的神色:“哈!那还真是无巧不成书!您和她是什么关系呢?”

 

“一面之缘罢了!3年前她曾来看过我的一出剧目,我们就此见了第一面,我了解到她其实还是个出色的演奏家和编曲家,她极其擅长谱曲并演奏各种神州琴类乐器,像是瑶琴、秦筝、现代蝶式筝等等③。”薛先生的回答干脆且自然,声音爽朗利落,充满了神州唐代时艺术家的豪放气魄,不像是伪装的,“主要是我最近在写一部新剧嘛,想要找些编曲的大能合作几首匹配剧中情节的背景乐,于是4天前吧,我找到了休假中的她商议此事,她正好那时候收到了这份请柬。”

图片版权属于日冕制作组的奆奆们!战士们,注意到破阵战车炮塔上弹琴的东方将军了吗?

“哦,原来如此。”我原本打算问到这个程度就换个话题的,以免如果他真带有刺探情报的任务,我问太深反而会打草惊蛇,谁料想,这神州艺术家不需要我问,他自己什么话都往外吐:

“结果吧,最近咱们两国不是外交问题上闹了什么误会和矛盾嘛,子弦她看了这么重大典礼的请柬后,一点儿都不在意,歪着嘴冷笑两声就往我怀里一塞:‘先生要是不介意,我有个法子:您需要的曲风最近在帝国比较流行,何不去那里探探?顺便蹭顿好饭?’,于是嘛,我就过来蹭饭了呗!”

 

“哈哈哈哈!”原来这就是非军职的神州人?他的率性和可称口无遮拦的直爽,惹得我笑出了声。我基本可以断定这个家伙确实只是个神州的艺术家而已了,来这里的目的确实也只是寻找他心仪的作曲家,以及“蹭饭”罢了,他之前在甲板上,也应该是和帝国著名作曲家梶浦由记女士交流没有错了。

我于是对他放松了绝大多数警惕。

 

内心像记笔记一样,我在心中虚无的空白记录本上暗暗写下了第一句话:

【神州人的精神特质其一:地位、尊卑、仪式、服从观念,远比帝国人低,或许这会让他们在动荡环境中更容易产生对高层管理体系的质疑和冲击,乃至反叛…】

 

薛先生看我笑了,眼珠子转了转,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一把用手无奈地捂住额头,懊恼地叹道:“哎呀!您瞧我这不稳重的性子!我刚才好像是说了什么很不识场面的话,对吧?真是的,要不我这市井小人物,就别在您面前聊什么政治话题了吧!尽让人笑话!”

我笑得浑身发颤,赶忙再为他斟满一杯递上:“这一点也不要紧,薛先生!在下接触政治也有个几年了,见多了尔虞我诈和言不由衷,想一想还是喜爱与您这样的,直率真诚之士交流的气氛啊!若您要介意的话,咱们不谈政治即可!”

 

“好好好!不谈政治!那我能谈出所以然的话题,其实也就不多咯!咱们谈艺术呗?”他同样笑道,然后用手指了指我放在一旁的尺八,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将军,就是您吹的那曲把我吸引过来的!我在门外观察很久了,对它非常感兴趣,能让我看看您的乐器吗?”

“当然!”我将尺八小心地双手捧给他,而他接过去的动作则更加小心,像是要接过一尊珍贵的文物一般。

 

都说全息剧艺术家大多来自于过去的全息剧演员,而全息剧演员几乎各个都身怀绝技,很多人是有器乐演奏技术的,这薛先生明显属于这种情况,是有两把刷子的。

只见他食指拇指张开成八字,大致丈量了一下:

“约一尺八寸…”

接着,手指灵巧地将它一转,继续观察其他细节:

“斜切V型吹口,敞开且没有额外加工。”

“前五孔后一孔!莫非真是唐制?”

他手法看起来确实专业,将尺八的六孔全部按住后吹口放在唇下,吹出一口气,只是看起来口风不太像吹尺八的样子。

“筒音D…好嘛!完全且精确地承袭了古唐制的尺八!”他惊喜地捧着,爱不释手,还给我时眼睛都离不开那竹身。

 “稀奇啊!稀奇!这种完全唐制的尺八,在神州境内除了博物院,很难找到了!”他啧啧称奇地点头,一脸满足之感,“准确点说,现如今的神州,连能掌握尺八全部演奏技法的人,都屈指可数咯!”

现收藏于日本东大寺正仓院的唐竹制雕刻尺八

我接过尺八,听着薛先生的话,有一股民族的自豪感油然于心。我们民族曾以唐为师,而现如今的传统文化上居然做到了比唐的直系后裔还要正统的地步。

我略有小骄傲又略带惋惜地向薛先生说:“哎…恕我直言呐,薛先生。很多时候,我觉得神州人对自己的传统,太不珍惜了!而我们旭日的国民则不然。”

 

“说的没错,有时候我也这么想过,哪怕单单回顾神州的历史,有多少文化遗迹、传统和奇观,毁在了我们自己手中呢?”薛先生微微抿下一口清酒,居然一点儿都没有反驳我的话。

完全不同于朝鲜人,神州人似乎一点儿都不介意别人揭历史上的短。他们的自信从何而来?

 

他在空荡荡的展览厅内来回踱步,一点儿都不拘束,那感觉就像这信藏号是属于他的船一样。他就这样,一边晃荡一边毫不避讳地说着自己民族的不是:

“比如毁了许多有重要历史价值的古建筑,像是…秦的阿房宫。‘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虽说秦统一天下后,皇帝骄奢淫逸劳民伤财,但既成的雄伟宫殿同样是人民心血以及工程智慧和艺术智慧的结晶啊!

项羽一把火的传闻目前考古查证并不像真的,但战乱之下雄伟瑰丽的珍宝…没了就是没了!

又比如…唐的大明宫。‘金阙晓钟开万户,玉阶仙仗拥千官!’,结果唐末一场场的战争,将她一块块一片片地焚毁拆散。虽有乐观者评价说:‘大明宫仍在,只是她的宫砖,散入了宋人百姓的檐下。’但那接天的玉宇琼楼,说没了…那就是没了!”

说道此处,他不知聚焦于何处的眼神,像是失神,却又并不失落:“没错,没了就是没了,这就是历史!”

 

“这就是历史?”我此刻的反应比他还要大,我反问道,“这么说来,您对此甚至并不算太惋惜?”

 

“惋惜是有的,但它和‘后悔’一样,属于一种毫无意义的情感。”他那在酒意中微红且微笑的脸,是那样随和温柔,却说着如此冰冷的话。

“哪怕在未来,我想神州继续‘丢失’一些传统的概率,也远大于帝国和朝鲜。毕竟,虽说神州是东北亚文化圈的发祥地,但事实上现代的神州人,却是东亚三国之中,对传统最为离经叛道的民族。

与其惋惜无法回头的过往,不如将精力花在人民的现在和未来上…如果人民认为我们应该寻回先祖的痕迹,那我们就该去寻,但如今神州人民相比于寻觅往昔,主流更憧憬着未来的美好,那么这些过往无法复原的东西,就随大江东去吧!”

 

我藏在内心的笔记本上,有些不确定该如何归纳第二条结论了。难道写…神州人精神特质二:数祖忘典?

 

“真太令人感慨了!”我将尺八捧起,借着照明的白光,我仿佛感觉自己是个智者,正托起被人误解遗弃的珍宝,“但尺八与王朝更迭、政权变迁无关啊,难道神州人不追求音乐吗?”

“恰好是人民追求音乐,它才逐渐被挤出了神州的历史舞台哟!将军!”薛先生突然就转过身来,眼中那开怀的光彩,分明在说:“我可是研究过这个历程的!”

“有趣儿!先生此话怎讲?”我追问。

 

只见他来回踱步的神态更加从容:“神州进入北宋后,有个对古典音乐发展产生深远影响的历史背景出现了:就是对商业管制的极大化宽松。”

“嗯!”我用力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商业在民间的繁荣,使得人民的精神文化需求极大提升,人民吃饱了穿暖了,接下来就想着看大戏听小曲儿了!这时,在乡村市集和城市商业区域内,一种名为‘勾栏瓦舍’的戏剧演出场所出现了。”

 

图片截取自电视剧《大宋提刑官》第5集,嘴硬的卢知州所言“瓦舍听戏”中的“瓦舍”,就是勾栏瓦舍的意思。另外还有一点值得注意:卢知州此时引用这个词是来挖苦宋慈的,因为在宋代,官宦是禁止去瓦舍娱乐的,士大夫阶层眼中的勾栏瓦舍是粗俗不入流的艺术场所,只有市井小民才会去那里听戏。而我们这个宇宙中,则需要知晓周总理的一句话:“人民群众喜闻乐见,你不喜欢,你算老几?”


“嗯,但这…瓦…什么瓦舍?有什么影响的吗?”我问。

 

“当然有!”他嗓门骤然抬高,脸上的笑容是那样沉醉,仿佛在说一种具有极大意义的事物,仿佛这一价值大到完全可以弥补阿房宫、大明宫消逝的损失:“这意味着音乐和戏剧,不再是宫廷、贵族、士大夫阶层的特有享受了,她终于流动到了普通劳动人民的身边!抚慰着他们辛苦操劳的心!这是最大的进步意义!而神州的传统乐器,也追随着这个历史节点,在此间发生了第一阶段的演化!”

“要知道,建设在市集、商业街区内的勾栏瓦舍,所处环境可是很嘈杂的,它旁边可能是许多高声叫卖的小贩,可能是一群追逐哄闹的孩童,甚至有可能就搭建在湖中央一条浮动的船上!”薛先生的酒量应该不错,又将一杯清酒饮尽,他似乎越喝越逻辑清晰,“这也造成了神州的古典乐团,高音乐器居多,声音穿透力强,独奏表现力出众,但低音薄弱且不太注重和声的情况!因为有个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你演奏的好不好等会儿再论,声音先盖过老张家那群大鹅再说!”

 

“哈哈哈哈!”我这一次是真的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甚至不由自主地拍了拍手,为他再满上一杯酒,“快继续!快继续!幸好遇上先生您,否则今晚我又得无聊死了!”

 

艺术家得到情感上的认同和共鸣后,那是停不下来的,他愈发神气,继续讲:

“尺八,在声音的穿透力上是不出彩的…但这还不至于让他淡出神州古典乐团的配器序列,接下来这两个原因才是最主要的:

第一,是人民的音乐审美潮流。当时的人民主要从事农业、手工业、简单的商业,平日里的劳作已经累得眼冒金星了,大多数情况下只想听一些甜腻腻的爱情戏,或者是轻松发笑的滑稽戏:典型如著名的宋杂剧,其主要题材就是滑稽、讽刺。这种情况下,音色悲凉肃杀的尺八,极难提供相应的表现力,并且最有特点的沉浮音和气冲音,此时反而会被乐团判定为演奏瑕疵,不被允许!”

 

“渐渐的…尺八很难在北宋找到属于自己的舞台,之后与金的战乱,南宋后与蒙古更加毁灭性的战乱,又让它从宫廷乐队中都几近失传。”薛先生如是解释着尺八在神州的失落,但他的面容却一点儿都没有惋惜的意思,仿佛将它冷落的勾栏瓦舍,那时常有大鹅作为和声的勾栏瓦舍,能提供足以弥补尺八失传的额外价值。

“第二,一种由它演化而来的乐器,进入了神州古典乐团的配器序列,尺八在神州人民之中的替代品出现了:洞箫。”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洞箫我经常见一些全息剧里的人物吹奏,但除了见它比尺八更细长,没有细致研究过其他。”

薛先生停下脚步:“除了选竹的材质、制作方法等以外,音色相比尺八的萧瑟,洞箫更加沉稳内敛、温和柔软,更容易与乐团的其他乐器相互和声。但这已经足够了,就此,洞箫拿下了尺八没能拿到的地位。”

 

我的眼,看着尺八这根乐器,我的眼,突然间看的好像不止是乐器了,我似乎知道了内心第二条关于神州人精神特质的结论该怎么写了:

 

【神州人精神特质,其二,现代神州人传统意识淡薄,现实主义和实用主义思想颇为主流。】

 

“先生…我在想,难道神州的人民,心中从来不想表达对过往的惋惜吗?从来都不愿表露一丝一毫的悲伤吗?”我将尺八缓缓抬起,从它的尾部看过去,斑驳的白光从指孔中流泻进竹管内,它仿佛不只是一根木管乐器了,而是一根用来观察帝国与神舟两个民族的灵魂互相区别的显微镜。

“此话怎讲啊,将军?”薛先生好像有点蒙,不知我的问题来自何处,“喜怒哀乐是世界所有人民共有的情感,谁能无哀?”

 

“那为何要舍弃这种音色专为悲剧而设计的乐器呢?难道神州人的戏剧中,不需要一种自己民族的乐器来表现眼眶中的泪珠吗?”我或许过于专注于脑中预设的调查,这个提问多少幼稚了一些。

 

薛先生的笑容变了,眼神也添了几分狡黠:“将军,我明白的,通过一个民族的文化艺术,能窥探他们精神内核的一角。你我所论至此,恐怕已经不止是乐器了吧?”

我的面容毫无变化,依然礼貌性地笑着,内心却有些错愕:这,可以称作是艺术家特有的敏锐感官吗?他难道察觉了我的聊天是带有试探和目的性的?

 

所幸这位薛先生没有抗拒,笑容还是那样开朗,仿佛没感觉到一个陌生人的试探有什么不妥。只见他停了下来,收束了刚才踱步时豪放不羁的微醺姿态,面朝我端正肃敬地站定,并不高的身体傲然挺拔,落地生根般毫不摇晃,直裰的前摆随着他突然端正起来的身形静静垂下,更加清晰地展示了上面画下的几根竹……难怪神州人喜欢以竹来比喻文人啊!原来是这般气质。

 

“将军,我其实也在想:您刚才演奏的一曲,让鄙人幸而得闻唐时遗音,此等妙缘值得重谢!但您位高尊贵,想必世间已无可让您动心的宝物,没什么值得让我找来赠予您的了。

所以不如这样吧:我好歹自诩为朝圣艺术之路上的信徒,又怎么能不回赠您一曲以示感谢呢?”薛先生说到此处,先是向我行了一个端正庄重的神州叉手礼,再从衣服内侧口袋中抽出一杆同样是竹管制成的乐器。

天命在为我拼凑巧合吗?当真是在用尺八这乐器的演变来引导我的思想吗?眼前这根正是尺八演化后的产物:洞箫。

 

“表哀伤,表惆怅,表思念的曲子…”薛先生自言自语道,笑容凝固,眼神逐渐失去聚焦后闭上,思绪应该是沉入了艺术家特有的、内心自我构建的浪漫小天地中了,去寻找符合要求的曲子。

接着,他做了一种我第一次见,也不知是不是什么特殊礼仪性质的动作:

只见他左手将洞箫稳稳地护在胸前,头部微微低下些许,右手抚在头顶,轻轻地按了一下。

“思念?”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仿佛变了一个人,那个豪放爽朗的薛先生一下子不见了,心中有万般悲苦的薛先生“转化”完成了,“将军,我知道该吹哪一曲了。”

他就在这样的状态下,将洞箫的吹口轻轻移至唇边,送出了第一个音……

 

我很敬佩那些能用文字重新阐释音乐的鉴赏家们,因为文学和音乐是两种很难互通的艺术门类:

文学,可以对任意时间跨度进行自由地压缩和延展,但却极难将抽象的情感进行准确描述…而被赞颂为“全球通用语”的音乐,则可以仅用数个音的升降强弱就将模糊的情感传达给完全异族的陌生人,但作为代价,必须将每个音符严格锁定在精确的时间点上,必须毫秒不差。它俩一个在时间维度上自由,但情感维度上难度极大;一个在情感维度上自由,但时间维度上难以掌握。

 

……

 

所以,我该如何用文学的方法,来重新阐释这首慢慢融化了我那张扑克脸表情的洞箫曲呢?我为此想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

甚至到了薛先生死去的那天,我都没能想到该如何描述其生前吹过的曲子。

 

现在,我突然有想法了,我知道该如何才算将这首曲子描绘得尚且传神了:薛先生明显有很高的木管乐吹奏技艺,他的基本功极其扎实,每一道气息的利用都那样完整,音准精确,尾音干净清爽,指变和气变的交互配合下能组成各种奇异的变化。

不同于尺八明显的沉浮,洞箫的音变可谓是九曲回肠。怎么说呢,若以文学作为类比,同样是来表达哀景的话:

尺八的演出就像是旭日古典文学中的“物哀”,触景生情、睹物哀思。写雁过无痕,是为了暗示光阴不再的追思,写樱花凋零,是为了倾诉命数苦短的悲凉。

而洞箫的吹奏,则更像是汉古典文学中的“白描”,足够的笔力下,只描山河湖海、仅写行人阡陌,而其中是悲是喜、是福是祸,无需多添一笔,读者自知!

所以,薛先生想用这用音符写就的,是什么样的景象呢?我听见的,眼前恍惚间看见的,是神州长江边的风景,是小青山、大江水、山间城和渐浓的晨雾。

清晨,刚刚苏醒的山城被低矮的青山环抱在怀中,松柏从青山上一直掩映到大江边,一座古老的汉式凉亭作为过江渡口边最后休憩的场所,我们就置身在晨雾渐渐升起的凉亭内…

曲子的前两段,描写的就是这样的景,不写哀,却尽是哀:青山下东去江水,是年岁匆匆之哀;渡口边回望山城,是游子离家之哀;白雾起隐没千景,更像是一种…万般尽逝之哀。

 

就是此种“白描”一般的铺垫下,第三段倏忽而起的副曲,才能将那炽烈的思念迸发出来!洞箫的音骤然高了一个八度,音色甚至接近神州竹笛,这样的音色本不应适合哀景,此时却为何更加如泣如诉、如歌如誓呢?那思念苦楚与一种使命般的决然,若即若离地融合在一起,在薛先生眼角滚落一滴泪珠的时候,顺着箫身八孔向外喷薄!


【据传,薛伯越当天在秀一面前吹奏的,是这一曲。关大洲老师作曲的《江天晓》】

……

……


曲终,望着尺八的“后代”洞箫,以及那位和洞箫仿佛融为一体的绝佳演奏者,我有点忘了这次请他进来聊天饮酒的最初动机了。

“原来如此啊。”我忘了鼓掌,彻底丧失了表情管理,想必此时看起来是怅然若失的吧?只留长长的叹息。

 

薛先生的声调中带着微微的颤动,仿佛灵魂还没从曲子中回到船上来,按照他们神州人的话说,像是把自己的几魂几魄顺着箫孔吹了出去似的。

“将军,如果我没猜错:您之前吹的尺八,是在思念一个再也回不来的人。你也应该能猜到了,我这首是在思念…”

 此刻,一个帝国的幕府将军与一个神州的剧作家,两个几乎没有交集的人达成了短暂的神魂相合,我对他能读懂我曲中的情感也毫不惊讶了,一下子接过他的话,抢先说出了他曲中的情感:“一片回不去的故乡?”

 他闭上了眼睛,悲苦得有些扭曲的面孔,竭尽全力挤出了嘴角还算向上翘的笑,表示了对我猜想的肯定。

 

当时,我原打算继续追问一句:“为何是故乡回不去呢?您买一张机票,明日早上就能回神州了呀?”,但突然来到门口的一人,让我没能开得了口。

于是,很久很久之后,准确说是我终于寻到天命的尽头时,才明白薛先生那“回不去的故乡”,究竟是指何物。

 

……

 

 “啊!真想不到!您二位居然会碰在一起!”门口传来温和的女声,望去一看,是身着和服礼装的泉水子姐姐。

薛先生那用手按压头顶的动作很是迅速,若不仔细一些是看不到的。

其实,他这是一个很值得怀疑的动作,但好在他此行全程确实只和我谈了艺术上的事情而已,这种奇怪的动作哪怕真的是启动窃听、摄像,也无所谓了。


“这位难道是?是荻原泉水子小姐?”

 “薛先生,真没想到您居然认得我!受宠若惊!”姐姐的社交礼仪应对,依旧远比我得体而从容。

“怎会不认得!大阪旭日之声西洋交响乐团的首席长笛!可谓是名扬天下啊,多少全息剧团都以能邀请你们的乐团现场演奏作为荣幸!”

“先生过誉了!那年您的全息剧作《枢纽》在帝国巡回公演,到了大阪,我们接到受邀现场演奏的通知时,您可想象不到当时大家有多么雀跃!”

“啊!那是因为作曲家的功劳罢了!不管剧作家的事儿啊!哈哈哈!”

“您太过谦了!”

……

 这俩擅长社交的家伙一旦寒暄起来,我发现自己即便是今日的主角,也在旁边连一句话都接不上,只能尴尬地陪着笑脸。

好在姐姐这次明显是带着目的而来,将话锋转向我这里:“家主,您在甲板下面待的时间,似乎有点久了。甲板上的宴会都快结束了。”

 

“明白了,我马上就走。”就知道,我已是一个有着极高象征意义的人,未来可供消费在自己喜爱事物上的时间,将越来越少。

所以,我转头面向先生:“先生,酒意已浓,我们也通过竹中之音互表衷肠了!既然如此,我在想,是不是可以和您说些交心话了?”

“我一直在说交心话啊!”大大咧咧的薛先生又回来了,从悲苦之中一下子转换情绪到这样,这演技可一点儿不比帝国人差哟,我隐隐感觉面前这人的不简单,但还是对他提不起戒心,毕竟直到此刻我俩都没有谈及一句关于政治和军事的内容。

 

“薛先生,我听说:报考神州艺术类大学全息剧专业的学生,如果能有行业内德高望重的老师加以推荐,是可以很大程度减小正式考试的难度的,对吧?”这个问题上,也没有必要掩饰了,“而您的推荐,应该很有分量的吧?”

“过奖过奖!只是以前写过几部勉强拿得出手的剧,我的推荐还有点儿小作用,除了西岐山艺大、金陵文艺学府、燕云戏剧学院这三所‘神州艺术学院之冠冕’必须进行全国统一考试才能录取,其他的甲等艺术高校基本都能起点儿作用!我的推荐分如果打到75以上,最终的评审专家组基本都会认真考虑这个学生的。”应该是音乐的情感催化了清酒的酒劲,薛先生的姿态看起来有点点摇晃了,话语也因此更加自信了起来。

 

“那么,还想劳烦您检定一下这位的水平!”我向先生手中递上将那只优盘,那只存有优花里资格审查作品集的优盘,“在下定有重谢!”

“哟!不会是您哪位亲戚吧?”他将优盘收下的动作一点儿都不犹豫,但是保持着原则,“欣赏有志投身全息剧事业的青年的作品,可是一件美事啊,何须谢我呢?但是我得提醒您啊将军:神州艺术界对从业者的私德,要求极端严苛,若我被指出推荐不公正,我可一瞬间就在这行业里臭了啊!您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吧?”

“那可太好了!我正希望有铁面无私的评判!虽然是朋友的妹妹,我也希望她能得到推荐,但更重要的是得让这姑娘知道自己是否有走艺术之路的天赋、和天命!”我笑道。

 

“嗯,好!那我收下了,推荐报告书1周后我会邮寄给河野家的官邸。河野将军,咱们有缘再会!”他如是允诺,最后行礼道别,而我则点头表示肯定。

薛先生并不知道,表面上答应的我,已经等不到1周后了:宴会后,我连回大阪官邸的机会都没有,我得立刻踏上前往东山指挥所机密新址的专车,并就此彻底消隐行踪很久。

他的推荐报告认定优花里值得推荐参试也好,不建议参试也罢,都无法改变这姑娘的未来了,正如之前所说:我“囚禁”了她…只是明知是自欺欺人的行为,我的内心依旧安定了很多,像是有一件事明知行动已晚,但至少做出来,负罪感就没那么强了。

 

……

.

 

 

衔接剧情18《天命应允之日》

 

“将军!将军!快醒醒!”突然感觉身体被人用力推了推,我才突然从梦中醒来,这才发现之前的册封典礼、父亲画像前和神州剧作家的尺八洞箫论道,全都是梦中的回忆。

“军官们都在舱室外等您!”将我摇醒的人是高木哲之,这一年半的绝密备战时期内,我用权力特地挑选他来作为我的军备技术顾问,是除了资讯官、参谋以外最接近我身侧的人。他显得紧张又局促,连忙向我提示。

只见舱门舷窗外有个黑着脸的老将军,就是那个叫做长间晋三的老家伙,正隔着舷窗死死瞅着我,而他的身后,则跟着十几名帝国海、陆军的将官。

 

我不做言语,眼神示意哲之向后退到一边,自己从桌子前站起身来。整了整身上崭新的,代表着当前帝国西征军最高指挥权的将袍。我顺便看了下墙上的时钟,正显示着2031年11月3日凌晨0点21分15秒,我刚才应该是抓紧最后的时间小睡了15分钟,而梦里则是1年半之前发生的事情。

达郎天皇在东山指挥所绝密的地下防核堡垒中,在一场又一场的御前会议上向我们昭示的“天命应允之日”,就是今日,我却到了此刻才对这个词有着直观且深刻的情感概念。

 

看我已经站起来,长间晋三自行推开舱门,顿时那震天刺耳的机械噪音从门外的黑夜中冲入舱内,甚至淹没得这么多军官涌入室内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一旁的哲之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巨大的声音,是我们特意制造的,由舰队中驱逐舰轮机发出的剧烈噪音,这是整个奇袭计划的关键欺骗手段之一。

富山女士和军官们一起进来,步伐在颠簸的船舱里依旧平缓却稳当,顺手把门关上。门关上后,噪音骤然衰减大半,军官们才将耳朵里的防护耳塞掏出来。长间晋三将军是其中除了我以外军权最大的一位,同样身着幕府将军的将袍,但在细节上的装饰纹路上相对我来说朴素了些,这已经让人能看出我和他的地位差别了。

老将军看着比他年轻几十岁却军权高他一级的小子,脸上依旧有不服的怨怒,但此刻,他一句贬损我的话都说不出来。这其实说明我的第一步计划实施得十分成功,这才让我此刻的指挥权威更加不可动摇。

“希望您没有睡得失去时间概念…总指挥大人!”他这样称呼着我:旭日帝国西征军第一军团总指挥。

 

“诸君,最后汇报一下‘嘈杂海域’作战计划的实施情况吧!”我并不看那些在会议桌两侧整齐排列的军官们,而是直直地看向桌上的海图,问向他们。

 

“果如您英明的预测!神州人以为我们的船只出现了轮机故障,为了对媒体炫耀神州舰船的性能,他们已用最高航速通过了琉球群岛,现在正全速驶向太平洋!”第一个军官一面回答,一面在海图上将代表神州舰队的十二只金色船只模型,其中在黄海海域的唯一一只,向太平洋方向推了出去。

 

“我们的这个位置,是最新更新的吗?”而我则将目光移动到代表了我方舰队的红色模型上,我着重观察了那同样处于黄海与东海交界处的一只,因为它代表着我们当前所在舰队的位置。我发现它相对于小睡的15分钟前,又向西北方向移动了少许。

“是的,将军!我一直在实时更新我们舰队的位置。”技术顾问高木哲之,在舱室的角落里赶忙回答。

 

第二个军官挺直身子,充满斗志地朗声汇报:

“舰队方面,对您指定的计划坚决地贯彻,没有冒进,12个小时只行进了110海里。

从不知情者的角度来看,确实像是我们驱逐舰出现了轮机故障,导致了航速急剧衰减,而我们正陪伴着故障的船只艰难地在海上缓慢地爬行呢!”

 

“嗯!好!”我已习惯了最高军权者的做派了,语气毫无波澜,只用几个字就表达了肯定。

 

 “潜航器方面,为第一波次强攻所准备的320台樱花回天雷,已经潜伏到云台山港外160海里处了!”第三个军官的声音却有些虚。

“我们的原定目标是抵近到至少60海里处吧?”我依旧头也不抬,语调不变,不怒自威。

 

“呃,总指挥大人!其,其实,并没有那么近…60海里是战前的理论计算,实际操作时只能抵近到160海里。”面对这带着压迫感的气氛,哲之在一旁突然插了一嘴,他的面孔满是紧张,若不是我作为总指挥,真不知道他还敢不敢开口。他赶忙跑到海图前,用航海角规比划着距离,“请您听我解释!我们这次的方法原理,是由驱逐舰特制的燃气轮机制造出巨大的声响传到进海水中,导致一定范围内的声呐探测器遭遇巨大的背景噪声而无法识别潜航器,但根据理论计算,这个背景噪声的影响范围只有200海里,而根据最新情报,神州升级了他们的‘莲灯’无人声呐阵列,其被动式声呐的滤波性能再次成为全球最佳,并将探测范围扩大至80海里,意思就是说,我们最多只能将潜航器送至距离云台山府160海里的位置,再近就有被发现的风险了!”

 

长间晋三那轮廓分明的颧骨下方,咬合肌动作了一下,能看出他隐忍着的愤怒,若哲之不是我亲自选择的技术顾问,他真的能一巴掌打上来的。他定了定情绪,转头向我高声说道:

“河野将军!总指挥大人!160海里其实也足够了!总攻开始时,我们的主力战舰是要在神州人察觉的情况下,抵近至65海里的!”他将代表我们舰队的模型从海图上拿起,重重地拍在云台山港区上,老派的幕府将军只要心中有15%猜对的预感,都会下令发动的,更何况此刻,是天命应允之日,“樱花回天雷的水下航速足够它们从160海里外及时赶来参与第一波次强攻!”

 

“另外,各位将军,我们还有一个不利的消息!”富山女士捧着厚厚的一沓文件放在了会议桌上,用手指了指,“我们舰队的位置越来越接近朝鲜济州岛了,已经引起了朝鲜方面的紧张反应,他们已经向我们提出了交涉和质疑,问我们的舰队为何在轮机故障后没有及时向旭日方向转向,而是缓慢向北偏西方向移动。”

 

“劳烦以让外务省先解释:我们故障的船只,舵机同样损坏,无法完成顺利的转向。别这样看着我,富山小姐!”长间晋三看着富山女士投来的复杂的眼神,并不避讳这是一个谁也说服不了的托词,“我知道这话没人会信,但只要外交上能拖住6个小时就够了!宣战书发出前,一切谎言都可解释为计划!”

接着,老将军转过头看向我,声音斩钉截铁:

“总指挥大人!正如刚才的汇报,先决条件已经具备!总攻已经可以发动了!

您沐浴着天皇陛下最荣耀、最深切的期盼!希望您可以明白:面对历史上每次最重大的时刻,比起天衣无缝的部署,更重要的是当断则断的果敢!”

 

顿时,除了机械的背景噪音,整个指挥室内一片寂静,我的余光之中看见的是什么?

往小了说,是十几双锐利且期盼的目光。

往大了说,是这人类历史滚滚的洪流,正逼近的一处分水岭,分水岭的两边,导向截然不同的未来,而我,被赐予了决定其流向的权力。我曾在东山指挥所无数个备战的日日夜夜里,询问那冰冷的天命:“为何要将这决定权交到我手中?一个卑微渺小的凡人手中?”,而天命从不作答,就像那不息的江水,永远只顾向前奔流……

 

“长间将军说的对……富山女士,请以第一军团指挥部的名义向陛下发报吧,建议外交上就这样回复。”我命令道,而富山杉则果断地一鞠躬,就转头去处理了。

 

之后,我抬头面向眼前的军官们,我知道,这些为了今日准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帝国军事精锐,已经将达郎天皇所允诺的天命,刻印在信仰的最深处,他们会忠实地履行我的每一条命令,哪怕付出鲜血和死亡的代价。

 

“诸君,让我们共同祈愿吧!愿天命,眷顾我们!”

 

紧接着,我在很难察觉的微微颤抖中,拼命把持住了自己的身躯,维持了至尊幕府将军的威严,说出了那段,我此生最为沉重的话:


 “通讯组,向全舰队,以及旭日帝国全体军人下达我的命令!

 

天命应允之日,业已到来!

 

各部立刻开始向预定位置机动!第一军团将于11月3日6时整,向云台山港发动总攻!”




注释:

①点船眼:

点船眼最初是神州东南沿海造船业的传统新船下水仪式,在船只下水前,使用木质、布料编制而成的眼球状物体,称为船眼睛或是“龙目”,安装在船首两侧,以求船只获得灵性,可以在风浪中化险为夷或更好地完成任务。近代神州造船业普及了这项仪式传统,于是和西方造船业的新船下水摔瓶礼相对应形成了风格迥异的两种新船仪式。旭日帝国和朝鲜近代造船业技术师承神州,所以也沿用了神州的新船下水仪式。

但是随着现代造船工艺的迭代,船体外部需要进行更加复杂的工艺处理,且为了适航性,船眼结构不方便维护,于是被废除,而点船眼仪式则改在防锈底漆喷涂之前进行,在底钢表面画上船眼,之后进行拍摄留存纪念,之后喷漆。


传统渔船上的“龙目”


②“找老大”段子:

当时在旭日帝国互联网上爆红一时的段子。一个在卡拉OK厅里打工的大学生,把主管给他的所谓“打工秘籍”给分享到了网上,其中最搞笑的一条就是“找老大”,很能体现各个民族人民性格的巨大差异:

 “第十六问:如果一群客人在包厢里喝多了且超时了,你怎么去跟他们要续时间的钱?

答:找到他们中的老大,就是这群人地位最高的那个,基本都是那个人付钱,但是不同国家的人方法不同:

1、一群旭日人,很简单,凭气氛和直觉就能找到,你甚至能把所有人的尊卑都排个序!

2、一群朝鲜人,有点难,忍着点吵闹,然后注意观察,所有人都在捧,都不敢开玩笑的那个是他们老大。

3、一群神州人,非常难,他们只要两杯酒下去,歌词里就能出现经理的啤酒肚、导师的谢顶秃和大哥的荒唐恋爱史了。最好直接开口去询问。

4、一群西方人,别指望了,你先勉强能找出其中玩儿的还像个人样的,然后对讲机喊我来,我亲自来做下一步处理……”


③瑶琴、秦筝、现代蝶式筝:

·瑶琴,一般指古琴,神州最古老的弹拨乐器之一

·秦筝,一般指我们所说的古筝,不同于古琴,它起源于战国时期,由于在秦国区域流传广泛,而被称为“秦筝”

·现代蝶式筝,日冕宇宙中诞生于19世纪末神州古典乐器“第二阶段演化”,也就是由神州著名乐器改革家乐正绫女士进行的神州古典乐器改革之中。区别于我们宇宙下的蝶式筝,它的结构经过了过多的实验和精密改造,赠加了半音、增大了音量、扩大了音域,和声性能得到了革命性提升,最终成为了神州现代民乐团的重要组成之一。



好啦!至此,多达18篇的衔接剧情终于拖沓地结束,下一篇将更新战役主体内容。

感谢亲们的支持!

另外,呃…由于一些特殊原因,劳烦注意评论区!

【R3日冕MOD同人】日冕战役模式之旭日帝国篇,第四章节战役(其八)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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