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LP】《辐射小马国:爱而非战》(3)偏执狂 冒险 长篇小说

第三章:偏执狂
我跳了起来,而我那双笨拙的翅膀载着我飞到了其中一个脚手架上,这样我就能以一个更好的角度去观察‘小男孩’的脸。驾驶室建在了它的脖子上,被它巨大肩膀上的护甲支撑物保护着。泥沙遍布的窗户玻璃上还安装着纵横交错的加固材料。我看不见驾驶室里的任何东西——里面太黑了。
“他看起来可不太有生气。”
“你有试过找到足够的火箭燃料来让和一栋楼差不多大的机器马起飞吗?这可不是件简单事儿。这些液压装置可以照常运行。如果你下点功夫的话,这些矩阵也能正常工作。但也仅限于此了。即使榨干我们库存的火花电池也不一定能让它离开地面。”
我纵身一跳,来到了身下的另一个脚手架上,以观察机器马身上的一些火箭,“你们还有战时科技部留下的肼燃料库存吗?”
“什么?”常春说。
彩虹高声说道:“那些库存也许只能抬起一个火箭瓶吧。”
“煤油呢?”
“如果让管雄鹿直升机的那帮家伙知道我们把他们的补给拿来做这个形象工程的话,他们会活剥了我们的皮的。”
“氢气呢?”
“我们东拼西凑找到的水也只勉强够基地里的小马喝。”
“你们有试过在它身后炸颗野火之卵吗?”
彩虹眨了眨眼:“呃。它的后腿还在,对吧?所以你说呢?”
像消防员顺着钢柱下降一样,我在‘小男孩’的一条腿上滑了下来。然后,我双腿踩在它的脚上,向前跳去,飞过控制终端,稳稳落到他们两只马中间。在这个过程中,常春再次惊慌地把自己的咖啡从我的轨道上拿开,同时努力不让杯子里面的液体洒出来。
“说实话,我们只是在拖延时间罢了。就像所有擅长信息技术的小马一样,我一直在为继续建造这个大家伙找各种理由。但萨瓜罗长老说如果我们没法让它起飞,他就会把它大卸八块。”
“哇哦,这货可真是个傻叉。”
常春叹了口气,前蹄放在终端上歇息,抬头看了看这只机器马:“如果我们就这么结束了自己孩子的性命,那就真的太可惜了。”
我无视了她。“好的,所以,回到正题。于是铁奇违和英克雷就各自坐在各自的基地里为自己遗失的科技而喋喋不休,同时逐渐地将自己的武器装备泄露给平民老百姓。那么你的老爹寻找任务是怎么契合进这个大背景里的?”
我听到了常春的额头撞在终端上的一声“砰”:“铁骑卫。”
“好的,糖青蛙。”
她攥住了我的肩膀,“铁骑卫。给我好好说话。”
“淘气王。”
“你是智力低下还是怎么的?”
“听着,我明明说的就是铁球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气成这样。”此时此刻,我的表情已经没法用“强装镇定”来形容了。难道所有文士都这么容易发脾气吗?她怒视着我以及我逐渐崩塌的憋笑计划。接着我便察觉到了一股奇异的、如同静电般萦绕的压迫感。它同我鼻子上的一股魔法光芒同时出现,弄得我有些瘙痒。“你这是打算向我施暴吗?我寻思这可能只会让你惹祸上身呢。”
“我施暴的对象可不是你哦。”
我做了个斗鸡眼。常春的脸庞一分为二,逐渐模糊了起来,但我同时清晰(且不适地)看到了自己的催眠眼镜正在被她的魔法力量逐渐折断。我的双眼睁大了,同时她紧紧皱着的眉头也化为了一脸坏笑。“好好好好好铁骑卫!是铁骑卫,我明白了,别特么动我的眼镜!”
魔法的光芒消失了。虽然我眼镜的鼻梁架上留了一个折痕,但除此之外,它也基本没有受创。“那么现在,咱们说到哪里来着?”她说着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看向彩虹。他立马转头看向了别处,嘴里哼着自己的小曲,但他也无法掩饰自己嘴角的一丝笑意。我哼了一声:“我已经在考虑撒手走人了,但既然我没有什么其他事儿可以做,那么我就再问一次。我神秘走失的老爸是怎么契合进这个大背景里的?”
“这个……”他一直等到自己笑完了才开始说话,这个虚情假意的混球,“这个得先回到我们房间里拿一下笔记本才好说。你只能睡在我们的沙发上,而且既然你不能出现在食堂里,我们去吃晚饭的时候会给你带一份回去。”
“你们有自己的房间?难道你们不是全都挤在一排排床铺上睡觉还是什么的吗?”
彩虹再次大声笑了笑,然后迅速降低了自己的音量:“我不仅仅是一名圣骑士,并且我不仅仅是一位已婚人士,并且我不仅仅是星辰圣骑士图灵测试的最爱:我还娶了他的女儿。”
“噢。”我朝常春瞥了一眼,然后重新看向他,“所以简单来说,你就是最大额度地利用了基地里的裙带关系罢了?”怪不得那位叫刺雷还是什么的老兄这么讨厌他。
他沉思着左右看了看,然后耸了耸肩,点了点头。常春用蹄背给了我肩膀一下子:“喂,要不是我爸爸欣赏你,你早就该沦落到山姆卫星快递站里过日子了。”
“嘛,行吧。”看着他们开始朝着出口走,我说道,“给我展示展示你们的四柱大沙发吧。”
“而且,如果你在这里不够听话,那么你也会被永久性地派遣到那里。”
“行行行,真事儿多。”这文士是神经过敏还是怎么的,真操他妈了。
正好在我最后一次尝试爬到彩虹的背上坐一程的时候,常春突然提出要往他的盔甲上加装马鞍刺。如果这是巧合的话,那这可真是巧到可疑啊。我迟早要给那家伙好好捉弄一番。他们说如果要隐藏自己的身份,我或许需要找一件多余的文士袍或者新人连裤衫什么的来穿。不过我拒绝了他们。因为如果只需要模仿那位刺梨老兄的口音并熟练地用军事操练员风格去狂轰滥炸就能把一些普通士兵吓尿的话,我仅仅靠着自己的厚脸皮就够了。但他们告诫我不要这么做了,至少,不要再穿着便装这么做了。
彩虹踩到了大门对面的一个支座上,按下了开关,他的装甲便松开了。他们住的地方是一个狭窄的L型房间。因为这里正摆着一大堆破东西,所以这个房间顶多能塞得下三只小马和一只机械脚。L的其中一个末端摆着一张沙发,而另一端的空间则被一张凌乱不堪的双马床占满了。在L形的拐角处——两堵最长的墙壁之间——放着一台看起来非常过时的电视。电视左边的墙壁上摆着一台立体声响和一根乐器架,乐器架上挂满了吉他、小提琴和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乐器;电视右边的墙壁上挂着一张软木板,木板上盖满了照片、地图、小纸片和被细线层层缠绕的大头针。
接着,如同电影闪回一般,我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于是在彩虹刚刚想要张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我扑向了他,把他摁在了他动力装甲旁边的墙壁上:“那家伙就是你,难道不是吗?!”我就直说了,此时彩虹大概只是在迁就我。因为以他的重量级,他完全可以在任何时候把我甩开。
“啥?”
“你就是那个搜刮了所有音乐店的臭傻逼,不是吗?”
“音……音乐店?”
“我想找一些乐器来组建乐队,结果马彻斯特里每一家弦乐木棚和摇滚农场(1)都他妈被洗劫一空了!那里连他妈的一根卡祖笛都没有!现在让我们来猜猜是这里的哪位呆逼在十年前把这些垃圾都掳掠得一毛不剩的?”
“噢!嘿嘿嘿。哦……”
常春把我轻轻往后推了推:“咳咳,不好意思,借过一下。”我和彩虹同时嘟哝了些什么,然后我拖着脚后退了一步,让她从我们俩中间走出房间。她一离开,我便重新把彩虹按在了墙上。
“你知不知道在召集了一大堆前掠夺者过来,结果什么乐器都拿不出蹄的时候,我看起来到底有多蠢?”
他抬起了一条眉毛:“我大概能想象得到。”
大门重新滑开了,常春再次努了努我:“热咖啡来了,借过一下!”于是我又嘟哝了几句,然后向后靠了靠。在等她从我们中间挤过去之后,我的身体第三次做出了几乎要扼杀我哥哥的姿势。
“听着,小原,我不太清楚你为什么在知道了是我无意间搅黄了你那支还没建成的乐队时要比知道了我抛弃了你这件事时还要气愤,并且我也不清楚我该怎么做才能弥补这件事。”
在最后推了彩虹一下之后,我放开了他的身子。到头来我只是把自己从他身上甩了开而已。接下来的几秒里,我噘着嘴,转过身去,准备将其中一把吉他从乐器架上取下来:“首先,我要从这里拿一个。”可不管我怎么拔,这吉他就是出不来,然后常春帮我解开了卡在其中一个螺钉上的皮带。
“你,呃……知道怎么弹吉他吗?”
“当然。”我说着把它甩到了我面前,坐了下来,脑袋放在我的一只前蹄上,身体半躺在地上。我盯着这吉他看了几秒。这肯定也不会难到哪里去吧?我的意思是,不管怎么说,我本来可是要成为一名乐队吉他手的。
实话讲,我用这吉他弹的第一串音符比当初我在餐厅把晒焦了的屁股从被褥里撕下来的声音还要难听。常春看起来在全力憋笑。彩虹看起来则是一副要哭的样子。接着,常春微笑着把吉他从我怀里拿了出去,挂回到了乐器架上:“我们不妨先……克制一下咱们演奏音乐的欲望,继续讨论怎么找你们老爸的话题上去吧?”
“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她的微笑仍然留在脸上:“那就不要表现得像个孩子,甜心。”
“赶快切入正题吧。”彩虹不停地揉着自己的脸,说,“如果你准备好了的话,是时候再讲一个故事了。”
“稍等。”我说着跳向后面,瘫在了沙发上,“好的,现在我准备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在自己喜欢的时候睡觉了。
他清了清嗓子,然后指向了墙上软木板的其中一部分:“三十五年前,圣西马隆西北部的群山中发生过一起事件。位置大约就在洛斯鞍拉莫斯实验室附近。在观察到英克雷的骑兵(troopers)和‘猛禽’舰队(raptors)在那里聚集时,铁骑卫也迅速派出一些雄鹿直升机去那里探视情况。那个地方简直是一团糟。我们什么有价值的物品都找不到,实验室的顶层被炸得渣也不剩。那爆炸不是我们干的,而英克雷同我们一样惊讶,所以那实验室里肯定有过小马。根据时间、地点、英克雷派兵行动的现象、以及伽杰特的痕迹就是在那个地点消失的这个事实,我敢确定他就是在那处实验室里的小马之一,而如今他也已经回到了那个地方。”
“等等。有些地方不太对劲。”我用蹄背揉了揉自己的嘴巴。“你到这里整整十年了。算上你用来获取那位图愣撤硕先生的信任所花费的时间……”常春用我激光枪的枪管狠狠扇了我一下,“听着,有时候我就是记不住其他小马的名字,明白吗?”
“当然。”常春一脸不相信我的样子(当然,我自己也不相信我自己)。
“不管怎样,即使算上你花了多久才得到这份讯息,铁骑卫们一定也早就知道了洛斯鞍拉莫斯实验室在那里。那这样的话,你跟着他们过去找他不就……不就得了吗?”
“暂且不管是谁把实验室的房顶掀开的,他们在隐蔽自己这方面可下了不小工夫,毕竟他们也不傻。具体现场的复杂程度可是偏执狂(paranoid)级别的。在炸开屋顶之前,他们一直在用某种磁性或者力场驱赶任何落入范围内的骑兵和铁骑卫,以防止他们进入实验室。屋顶爆炸之后,他们连一件制服或者装甲都没有丢下,也没有任何能帮助我们找到那处实验室的应答机。”
“看来偏执狂级别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不仅如此。爆炸直接毁掉了实验室所有地面以上的部分,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所以那里看起来就像从来没有马造设施出现过一样。”
“除了山坡上的一片冒着烟的伤疤。”
“嘿,还记得我说过‘偏执狂’这个词吗?”
我停了下来,皱起了眉头:“嗯?”
“除了这个山坡以外,他们还不辞劳苦地炸了……附近的另外十一二座山。”
“你他妈在逗我吗?。”
“洛斯鞍拉莫斯实验室就在这十几个大坑的其中一个下面。其他大坑仅仅是地表上的一个大洞。若是没有精确的坐标——铁骑卫也从来没有拿到过,因为所有关于它的信息都被加密了——一个一个去挖就只能全靠运气了。更糟的是,经过了三十五年的风沙打磨,要是没有一个地质学家在你旁边,你连这些洞在哪里都不知道。”
“那他们为什么不在爆炸后第二天就开找呢?”
常春回答道:“‘死亡之顶(Death Caps)’这个地名可不是瞎起的。铁骑卫步兵曾徒步去过一处曾经是死亡之顶国家公园的地方执行过任务,而在那场任务里,光是危险的自然环境就造成了65%的人员死亡。松动的碎石、强风、悬崖和不坚固的岩脊,都被沙漠的烈日熏烤着。除非你真的时时刻刻都能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有至少三个后备计划、以及一份刚刚写好的遗嘱,你是不会想去那个地方的。”
“得。看来某些家伙在不让其他小马找到自己这方面可是下了天大的功夫呢。”
“可这只是让我更加确定:老爹就在其中一个大坑下面。因为每当我想到‘偏执狂’的时候,我就会想到‘黛茜派’。”
我挠了挠自己的下巴:“这倒是解释了他如此极端的躲猫猫计策。”
“正是如此。但如果他真的就在那里,那么这就意味着世上绝对存在着第二种进入那里的方法,毕竟为了获取物资,他显然还是要出来的。”
“除非他每次进去的时候都把出口给炸掉。”
他笑了笑:“至少有这个可能性。”
我深吸了一口气,仔细思考了一遍这桩子事:“所以铁骑卫曾经发现那个地方有一处地下科学实验室,但是后来彻底丢失了关于它的任何踪迹,但你觉得老爹就在那里于是想要回到那里去,因为他正着魔于对外界隐藏某样不可告马的东西。长话短说的话,是不是就是这样?”听着我的话,彩虹做出了一副回想的表情,然后点了点头,“所以现在你面前就是一条死路咯?”
“并不全是。我为你省略掉了很多冗长的细节……”
“所以这是删减版?”
“啊哈哈。”他发出了一阵充满恶意的笑声,说,“其实我们已经找到了一些线索。沿着它们的指引,我们很有可能找到洛斯鞍拉莫斯的踪迹。其中最有前途的一处线索是:我们不久之前找到了一位技工,他住在圣西马隆的市中心:核素之城(Isotope City)。”
“这城市听起来简直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不是么?”
“它原本是一处棒球场。住在圣西马隆里的居民都有一种奇怪的幽默感,喜欢管他们的当地球队叫做‘同位素(the Isotopes)’。”他说着,我跟着轻蔑地哼了一声,“但有趣的是,这位技工实际上是一只机器马。”
“一只……机器马?”
常春飘来了一张相片,把它递给了我。它看起来有些模糊,轮廓也不是很鲜明了。但那双眼睛肯定闪着光:“他很独特,至少从我们的判断来看肯定拥有情感。他也绝对不只是一个经过简单训练的真空吸尘器。那座城市对待他就像是对待本土居民一样。如果他不是你老爹的产物,那就只能是战前的原型机了。不管怎样,他肯定来自洛斯鞍拉莫斯。”
“并且——只是为了吊一下你的胃口——你猜猜他在核素之城住多久了?”
我把相片扔了回去,常春抓住了它:“我先冒险猜一个三十五年。”彩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暗示信息暂时保密。
“咱们现在的问题是,就像‘小男孩’一样,萨瓜罗长老一直都想把他也给拆开看看他究竟是怎么运作的。核素之城里的小马都知道这件事,所以铁骑卫在那里非常不受待见。”
“就我所知道的关于他的信息来看,核素之城如今没被夷为平地简直是个奇迹。”
“图灵测试不会准许他这么做的。他承诺如果萨瓜罗想要强力攻占那个城市,那么圣帕罗米诺铁骑卫就会自此分裂成两半。”
我咯咯笑了笑:“裙带关系操作与下属不服从上级?你们这个团队微风一吹就得完犊子。”常春对我做了个鬼脸,然后摆出了一副“被你发现了”的样子,耸了耸肩。“所以你们找到洛斯鞍拉莫斯的唯一线索就是这只目前你们不挨枪子儿都没法接近的机器马,而你们想要我……”我抬起前蹄,指向一个我也不清楚是哪里的方向,“……去和他谈话,因为我目前还不是一名塔……”我停了下来,看向常春。她正对我怒目而视,我忍住了到嘴边的讥笑,“一名铁骑卫。对吧?”
“一次猜对,小原。”
“很好,因为我花了超多精力才能给出这样的回答,而我再也不想花第二次了。”我在沙发上扭了扭身子,以至于我现在正摆着一种头朝下的姿势,“所以此时的我变得又饿又不配合了。”
“不配合?”
“你叫我不要表现得像个孩子一样,所以我不能当个暴躁老妹了。所以我只能挑个其他东西来当一当了。”
常春嘲弄地笑了笑,说道:“是时候开个彩票来赌你什么时候会被赶到桥底下过夜喽。”
他们可没有把我落房间里放任不管。当常春去取一些和自己一般大的食物时,彩虹则在房间里看着我,以免我把这里整得一团糟。为了更好地观察他的收藏,我好几次从沙发上起了来。而每当我与他珍藏品之间的距离小于半米的时候,彩虹就会表现得像是发了羊癫疯一样。在我第三次靠近它们的时候,他直接钻到了我和他的收藏品中间。
“听着,还是让我为你大概介绍一下吧,好吗?”
“然后逼着我再次听你讲故事?老兄,你到底想要我怎么着嘛。”
“嘛,我倒是很清楚我不能把你自己同我的骄傲和生活的乐趣放在一起,尤其是在没马看着你的时候。所以除非你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我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然后滚了回去:“行——吧——”
他依次碰了碰架子上挂着的乐器,想要找到自己刚才想要介绍的那个,接着他发出了“哦哦哦”的声音,然后从声响下面取出了一个小箱子。他打开了它,然后拿出了一个小提琴。他托住这小提琴的样子简直比父亲抱着婴儿还要小心翼翼。“这是我的最爱之一。它之所以如此特殊,不是因为它本身的价值,而是因为它背后的故事。”我打了个哈欠,可他并没有注意到。“我大概是在……加入铁骑卫三周之后找到它的,差不多是在我首次巡逻那会儿。那时正是休息时间,我正在四处搜刮收藏品,不过却偶然找到了一间棚屋。我心想它可能还废弃没多久,于是我开始在里面的柜台和架子上搜刮物资。我发现了一个行李箱,里面只装着一些毯子,以及这个小提琴。它保存得几乎完美——没有明显损伤、没有锈迹。琴身边缘有几处划痕、琴弦也有些老旧,但除此之外,它绝对可以算是崭新的战前标准小提琴。当然,我也差不多是在这个时候被那只住在棚屋里的那位老太太用平底锅打中脑袋的。”
我皱起了眉,然后再次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所以这小提琴是你从一个老不死的那里偷过来的?”
他轻轻踢了我一脚:“我可没有偷,而且她也不是什么老不死的。”他此时看我的眼神是这个下午最凶的,“我向她道了歉——不过说实话,一位和常春体型差不多的七旬老马是打不倒我的,即使我当时没有穿动力装甲——我把小提琴放了回去,然后告诉她我对音乐非常感兴趣。她同意把琴借给我弹一会儿,接着我就不得不启程了。但自那之后,我每次有时间的时候都会过去找她。”我做出了一副要呕吐的姿势,但他没注意到,因为此时他已经彻底沉浸在了自己的情感世界中,“她对我的陪伴还以感激,而我也享受了我的音乐时光。我开始往她那里带乐谱、多余的琴弦、调音器什么的。我甚至还为她装配好了一套录音设备。但是……”他停了下来,但仍然没有注意到此时我正在努力挠我的耳后。这眼镜而太他妈的痒了,“……但是她死了。”
“你杀了她然后拿了她的小提琴,明白了。”
我又挨了一脚。“她是自然去世的,因为她太老了。作为一只生活在废土上的老马,她已经算十分健康了。但几年前,她大限已至。她把我带给她的所有东西都还给了我,外加那个小提琴。它自此之后都被我妥善地保管在这里。自她最后一次为我演奏之后,这小提琴就再也没被用过。”
“你可真特么是个呆瓜啊,彩虹。”
他笑了笑,然后叹了口气:“这我倒是没法反驳。”
因为晚餐的到来,这场乐器介绍会便被中途打断了——真是来自塞拉斯缇娅的恩赐。常春从一个床脚柜里抽出了一个调料架,然后一股脑把四种不同的调味剂泼在了这可怜的托盘上。最终我们的晚餐变得跟某种奇怪的蹄工艺品一样,但我猜铁骑卫们自家的菜肴可以用来促进睡眠,所以怪一点也并无大碍。她接着说了一些关于把她老妈煮的菜塞进我嘴里的话。彩虹点了点头,含糊地嘟哝了几句,因为他的嘴里全是食物,而他盘子里的晚饭已经被他三口吃干净了。
今天操蛋的睡眠规律在这个晚上让我尝到了苦头,因为我在这个基地里根本没法参与任何夜生活相关的活动,虽然这里的“夜生活”也不是那么的正统。常春轮到了晚班,所以她得出去做一些文士工作,而彩虹则早早地上床了,因为他第二天凌晨有看守任务。于是我他妈就这么被抛弃在了午夜之中,精神抖擞,无法入睡,周围还环绕着四处爬行的卫兵,而他们完全有权力在看到我的一瞬间把我射成海绵宝宝。一般来说,在我身边这位蠢蛋长官打起鼾之后,我就可以溜之大吉,去干我想干的坏事儿了。但我却意识到自己正在犹豫,因为我内心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而我不知道我该拿它怎么办。自卫本能?家族荣誉?内疚?这可是个新东西。也许吃晚饭的这段回忆破坏了我的抑制解除能力(如果这个词是“抑制解除能力”,那么难道我不应该简化一些,代替成“发泄能力”吗?(2)),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不想抛开他,自己一只马去搞破坏。我仍然想一拳把他的牙齿从嘴打进肚子里,但也仅此而已了。我不想打碎他那该死的昂贵小提琴。我不想把一颗樱桃爆竹藏在声响里等着他不小心炸了他的一整片收藏品。我不想抢一架雄鹿直升机去闯天下并让他为此挨扁。我本该想要做这些事情,但某种东西在物理层面上阻止了我。
对此我可以说是非常难受了。我从沙发上起来、走到门口、又转身走回来,来回走了不下十二趟。我踢了沙发好几脚,走到了声响旁边,打开了下面装着小提琴的箱子,又把它合了上,接着回到了沙发那里又给了它几脚。不知为什么,这段时间彩虹一点没有要醒的样子。这小伙子八成今天走得够累了,或者他只是睡的很死罢了。
我想要尖叫,但因为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我更想把音量压低,因为这样就不会把我旁边那位傻逼吵醒。我最终找到了一个折中方案:把脸埋在沙发里,并把一个靠垫压在我的头上,在我对着沙发怒吼的同时疯狂敲击我后脑勺上的靠垫。在我吼完的时候,我一把将那靠垫扔到了房间另一面,而它砸到了墙边的软木板上——好像有什么小零件松了。即使不想这么做,我还是连忙跑到了那里,确保没有东西被那一阵冲击给震下来。我又发出了几声咆哮,把那靠垫再次扔向了地板。妈的智障,难道大部分小马的生活就是这个逼样子吗?在乎其他小马的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此时,这间屋子里仍在运转的照明系统只剩下了几盏安全灯,所以在这个环境里我也做不了什么,但我肯定也没法睡觉。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把我的吉他从乐器架上抬了下来,然后把它拿到了沙发旁边。它其实是一把电吉他,所以如果我没有给它接插头,它是不会发出太大声音的。刘海脸仍然自顾自地昏迷着,于是我凭着记忆和双耳研究起了旋律。如果他能学会——对此我真是感谢他妈的塞拉斯缇娅了——那么我也能,因为这东西真的比看上去要难不少。
在一段时间后,我意识到自己一定是打了一阵瞌睡。因为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侧躺在沙发上,身体冷得在发颤。我此时仍旧穿着那件夹克——这倒是解释了我的身体为什么会如此冰凉:这可是沙漠的夜晚啊,而且有那么一大坨个人冰箱正塞在这夹克里呢——我的眼镜也歪了。我把它们都扔到了旁边(这房间其实还蛮暖和的)然后四处寻找我刚才的吉他。我身边的地板上不见了它的踪影,抬头才看到它已经回到了乐器架上。我看向房间的角落,发现原来是我睡觉的那段时间常春回来了。他们的定时闹钟正被胶带粘在床边的墙上。为了看清上面的时间,我必须得把自己的视线扭曲一定角度:4点34分。只要我的欧气还在,那么彩虹就应该可以在5点起床,然后带着我一起出去。但即便如此,我估计还是得想好如何在接下来的这几个小时里自娱自乐。干他娘的。
我走到了电视机旁边,仔细地打量了它一遍。其中一盏安全灯正好装在了电视后面,所以我看到电视机此时正插着电源。我四处摸了摸才找到电视上的按钮,然后漫无目的地按了下去,直到一阵高频的嗡鸣出现、以及雪花画面点亮了电视屏幕为止。刺耳的无信号噪音随即出现。“草草草草草草!”我在惊恐中低声喊道,不过电视的噪音把我的喊声也给盖过去了。我慌忙地摸索着遥控器上的音量按钮。在电视机的声音终于开始减小的时候,我回头看向身后。那对大狼狗和小可卡犬看起来仍然在和周公喝茶。呼~
我把屏幕略微向下掰了掰。有了电视机的光,我至少就能看到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了。我十分怀疑电视机到底能不能接收到任何信号,但转念一想,我很确定如果它真的什么都播不了,那彩虹当初也就没理由把它放在房间里了。电视机下面有个小木柜,柜子里放着一个机顶盒一样的东西。盒子顶上有一个卡槽和另外一排按钮,看起来和磁带机有几分相像,但这个比一般的磁带机可要大多了。也许比我所出声的那个要好一点的避难厩里会有这种东西。我不打算碰那木柜里的任何其他物品,以免让本来就接触不良的电器陷入更大的危险。于是我轻快地跑到了声响那里,打开了下面单元格里的柜门。里面放的大多都是唱片,位于中央的那些卡在了换片机的插槽中,而在距离电视更远的地方放着几排厚厚的小箱子。我把其中一个箱子取了出来。箱子的外包装上印着一些太空飞船,以及一些拿着激光枪、表情肃穆的家伙。当我看向箱子侧面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它原来是一个巨大号的磁带。嗯,并不出意料。
我的眼角余光瞟见有什么东西好像动了几下。我没有管它,而是把这磁带搬到了电视机那里。哦吼,大小果然正合适。而当我把磁带放进去,然后轻轻把盖子合上的时候,它咔地关严实了,丝毫不费力气。我看不太清盒子上的按钮,毕竟我的身体不是用反光材质做的。但我还是借助微弱的光线,眯着眼睛选了其中一些按了下去。最左边的按钮让盒子发出了一阵机械般的风扇声,接着是一声“咔哒”。我按下第二个按钮之后,什么也没发生,但它倒是把盒子上的灯都给点亮了。
“塞拉斯缇娅在上,小原,你这是在干什么?”我眨了眨眼睛,然后回过头去。彩虹正坐在床上,眼神就像是见了鬼一样。我猜常春此时还睡得正酣。
“放松,我心里有数。”我心里可没数,但我还是不带回头地盲按下了第三个按钮。屏幕上的雪花逐渐暗了下来,而电视里的噪音也消失了,只剩下屏幕本身所发出的古怪电子声和播放磁带时低沉的嗡鸣。几秒之后,电视屏幕上出现了士气部的盗版警告条文。
他眯起了眼睛,然后从床上爬了下来:“你这是在看什么?”
“不知道。第一眼看到的磁带。”我从屏幕前退了回去,趴在了地上。
彩虹把电视机的音量调到了刚刚好能让我们两只吗听见声音的地步,以免吵醒常春。“宇宙……最后的疆域。”电视里的声音说道,屏幕里出现了一颗颗白色的光点。接着一个东西从屏幕中飞了过去——那“东西”大概是一艘太空飞船。它在几颗星球的模型之间飞翔着,对于一堆用线牵着的模型来讲,这个画面已经够宏伟了。“这是‘和谐’号星舰的航程。它在这五年里的使命就是:继续去探索未知的新世界。”
“真娘炮。”
彩虹坐下来的同时捶了我一下:“嘘。”
“去勇踏前马未至之境(3)!”
一大群太空飞船呼啸着飞过,开头标题便滚了过去,接着,故事开始了。这些飞船受命去探索一颗正在发送某种能量信号的星球。他们做了一阵扫描。然后一位老兄出现在了屏幕上——他的样子就像是头上长了个垃圾袋似的。他发出了一阵声音,接着所有飞船就都开始在布景里四处乱飞。一位工程师喊着说他们的引擎出现了某种荒谬的问题,然后更多的垃圾袋老兄走到了舰桥上,开始对飞船上的小马拳打脚踢。接着,飞船船长竟然他妈亲自给其中一位垃圾袋老兄的脸来了一蹄,然后一个长着尖耳朵的家伙一脸镇定地来到了另外一位垃圾袋老兄的身后,摸了他的脖子一下,然后他就倒了。他们此时简直跟看到这里的我一样迷惑,接着之前出现在屏幕上的那位垃圾袋老兄大笑一声,然后离开了。下一幕中,这帮家伙传送到了这颗星球的表面,而这颗星球……这么说吧,他们的经费估计都用在了舰桥上,因为即使这个画质已经模糊得不能再模糊,我都能用肉眼看到他们用聚苯乙烯做的道具石头上的颜料痕迹了。
随即一个白光闪过,我们听到了一阵绝对不是电视里传来的咔嚓声。在那么一瞬间,我回想起屏幕外还存在着一个世界,然后回过了头去。彩虹此时看起来也和我一样有点惊愕。常春正坐在床头,飘着一个相机,奸笑的幅度大得嘴角都要扬到月球上去了。
“你们看起来就像星期六早上的小幼驹一样。”
“我特么这就用那闪光灯把你的牙从你嘴里挖出来你这个天杀的——”在转瞬之间,我的动作从坐在电视屏幕前看电影转换到了朝床的方向全速冲刺。但一堵扎人的发光空气墙忽然竖在了我的面前。我一头撞了上去。
常春讥笑着向后倒了过去,而彩虹拉住了我的尾巴,把我拽了回去,让我重新坐在了地上。“拜托,你们在气温高起来之前就该出发了。”
我怒视着常春,朝她吐了吐舌头,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去了。
在我们吃早饭的时候,基地里还没有热闹起来,所以我借这个机会瞥见了空餐厅脏兮兮的模样。这里看起来简直是一团糟,而且我寻思如果全基地的铁骑卫同时用餐的话,这里八成会把我给挤出马命来,所以任何马想要把食物带回自己房间里也是情有可原。相对于餐点,常春看起来似乎对她带来的那个袋子更感兴趣。
“好的,所以,我尽我所能地帮你要到了一些电子器械,这样你就可以出去亲自熟悉熟悉圣西马隆了。”
“我很惊讶你并没有扔给我一张游览地图就叫我走人。”
“我怎么会把你丢到外面晒成马肉干呢?对不?你需要在外面做一些小工作。不幸的是,我没法帮你搞到一个哔哔小马。那玩意儿可是禁运名单里的一员。但如果你能忍受一些‘可以运作但不大精致’的硬件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一份可以送你的礼物。”
“我觉得我自己已经遭过不少罪了,所以我估计我可以忍受一些‘能运作但不大精致’的东西。”
她打开了袋子,然后把一大堆富有科技感的小零件倒在了桌子上。“就连我也不知道这些是什么。它也许是个哔哔小马的原型机,也有可能是某只学龄马的学校作业,我真的没什么头绪。”她把这堆零件中最大的那些挑了出来,排好顺序。关于“不大精致”这一点,她说得还真没毛病:这堆东西中有一个用胶布粘到套筒上的显示屏——那屏幕框甚至还是歪的——套筒和屏幕之间夹着一个电路板和一些绷带。每一样东西都用一根根带状电缆相互连接着。常春还拿出了一些机器打孔的金属条和一管胶水。她一边用胶水把它们粘在电路板周围,一边说:“它刚刚好能运行哔哔小马的固件。所以为了让它的速度更快一些,我不得不简化好些功能。所以现在这里只有一张地图、一个应答器、时钟、以及一个破解了的避难厩科技总线接口。”
“明白了。”实际上,我能听懂她的一半话就不错了。
“所以你需要自己记住你正拿着什么以及你要去哪里、找一个收音机、并且做到在没有技术支持的情况下及时意识到你什么时候断了腿,好吗?”
“我大概可以做到。”
她拉出了……大约两米长的胶布,剪开了它。然后她把它给折了起来,并以一种扭曲的方式将它捆成了一个结,贴在了这个仪器的其中一面上。接着,她抓住了我的左前腿,然后把这个仪器放到了哔哔小马本该在的位置,然后轻轻说了一句“淦”,然后把它翻转了过来,将其卡在了一个手提箱子扣上。箱子扣的另外一边正好连接在这个仪器上,于是第二次尝试的时候,它便“咔”地紧紧卡在了我的胳膊上。“如果它掉了,就把它放进你的鞍包里。虽然它不是避难厩科技的产物,但它的内部设备还是经得起几次撞击的。”
“虽然我能接受‘能运作但不大精致’,但这个简直是‘用胶布粘在一起并祈祷它不会坏’了啊。”
“我可以直接把它粘在你的蹄子上,如果你想的话。”
我连忙挥了挥另外一只蹄子:“开玩笑的啦!”常春把我拉到她面前,然后把一个悬挂着一根大粗电线的东西贴在了我夹克衫大臂的位置上。她把那根电线插到了那仪器上,把一个激光手枪的套筒卡进了位于我大臂的那个东西上,然后按下了仪器上的几个按钮。那显示屏忽地亮了起来,播放着启动页面的同时不停地闪烁着、扭曲着。“当然,它肯定还需要一个外部电源。”
“这就是为什么我觉得它可能只是个‘学校作业’。”说着,常春袋子里剩下的就全都是套筒了,“让我们看看……办公软件,我们用不着那个……这个爆破行星小游戏只会分散你的注意力。”
“靠妖。”
“这个是某种电子书,同样派不上用场……你猜怎么着,这些东西对你来说全都没用,但这个卡槽倒是说不定。万一呢。”
“给我康康,我或许能找到更多游戏。”
常春一蹄子拍在了脸上:“给我滚。”
“到时你得自己想方法出去,因为我们不能让其他小马看到你和我们待在一起。”彩虹说道,“实际上,我觉得另辟蹊径是个不错的主意。太阳大概再过半个小时就要升起来了,所以好好利用清爽的早晨,走得离这里越远越好,这样才能以一个并不会被其他小马当做是铁骑卫成员的角度抵达核素之城。”
我甩了甩自己的胳膊,以此来再次检查自己蹄子上的箱子扣和胶布。还挺牢固。“听着,据我对我自己的了解,在我溜达过去的过程中,我的路线会自动偏移到完全无需考虑这方面风险的地步。”
常春叹了口气,再次抓住了我的前蹄,然后又往上面加了一大堆东西。当我再次把目光移到腿上的时候,我看到屏幕的资料库上显示着一行大大的“找到机器马”。她拍了拍屏幕,说:“以防万一。”

(1) 弦乐木棚(String Shack)和摇滚农场(Rock Ranch):指的是英国较为著名的乐器店名称。
(2) 这里玩了一个英文拼写前缀梗。原文的“破坏抑制能力”是“damaged my disinhibition”。后文括号里的内容在原文指的是“如果有disinhibition这个词,那么难道不应该双重否定简化为hibition吗?”
(3) 这段话玩的是电影“星际穿越”最后一段名台词的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