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

    红地花，绿地叶，在她眼里都是灰色。

    她生活在一个灰色地世界——对她来说，所有的一切都是阴沉沉的灰色。她生来不能看见这以外的颜色，医生也无法解释，直到现在，她也是如此。

    从她记事起，她便生活在这个沿海城市的孤儿院里，这里的人告诉她，她是在海岸上被发现的，她那时身上卷了几层破布，躺在碎石上，奄奄一息。发现她的是一位比较年长的老师，在院里被其他老师称作“红姐”。红姐性格温柔，有童心，很受孩子的欢迎。

    在这群孤儿中，她的病使她时常成为别人的笑料，事情经常在无意中发生。一个孩子对她说道：“瞎子！”有人觉得不妥，他又改口“色盲！”于是又有人来了灵感，接口道：“色狼！”然后就是一群孩子的笑和她委屈和激动的心情。“你们才是色狼！”她想回嘴，可对方怎么管谁是色狼，他们只想满足自己那天真又低贱的愉悦感。

    她忍不住哭了出来，准备上课的红姐听见动静，赶忙前来。她呵道：“够了，你们怎么能欺负人家？快道歉！”那几个孩子听了，噘着嘴吐出“对”“不”“起”三个字便匆忙跑开了。

‍‍    红姐转过头来，抹去她的眼泪:“没事了，不哭，不哭。”

    可她还是止不住泪水，或许只有在红姐面前，她才能放肆地大哭。

    红姐感到无奈，思索了一会，她说:“姐姐带你去个地方，好不？”

    她答应了，红姐去找了院长，过了一会才出来。

    “走吧！”红姐招呼到。

    她们走出了孤儿院，向城市的边缘走去。她是第一次走出孤儿院，外面的世界令她感到新鲜，她逐渐忘记被欺负的委屈和愤怒，盯着川流不息的车和人群，这热闹的景象是她没见过的，除了一如既往的灰色。没过多久，她们就到了目的地。

    眼前是一处大海，海的另一边直达天空。海面掀起阵阵波涛。海岸是一大片一大片形态各异的石头，有突兀而起的巨岩，也有零落成群的碎石。“这里是大海。”红姐向她介绍。

‍‍     “大海？”她无数次听过这个名词，她听说她是在大海边捡来的，对大海充满了好奇，在她眼里，大海就像她的母亲。

    她放眼望去，仍是一片灰色。“海是什么颜色的？”她踩着碎石，问。“海有很多颜色，”红姐笑着说:“现在的海是蓝色的。小心，别踩哪里。”

    她马上收回将要落下的脚，那下面是一块碎石，正凶恶地展示着它尖锐的棱角。

    “来！”红姐牵着她的手，向一个小坑走去。这是个由碎石围成的小坑，大小正好放得下一个婴儿。“我以前呐就是在这发现的你！”

     她看着这个小坑，果真有种熟悉感。她想象着一个弱小的婴儿独自躺在石堆中，经受着痛苦，

  直到他人将她拾起。她对红姐充满了感激，她是她的救命恩人，是她的老师，也是她最好的朋友。

    “走吧，再带你转转。”红姐牵着她的手走在岸边，悠悠地说着:“以前我也很爱来这里，这里虽然没有那些沙滩耀眼，没有沙滩热闹，也没有高高的椰子树，但这里的石头，这里的海鸟，这里的鱼都是我成长的伴侣。”

    “老师是在这里长大的？”

    “我是在这做城市长大的，她赋予了我一切让我——或者说我们拥有今天。大自然永远是人类的母亲。”

    她在海边渡过了前所未有的下午，她听着红姐讲故事，捡着海螺，甚至抓起螃蟹。时间总在无意中流逝得最快。忽然间，她的眼角闪过一抹光亮——橘红色的光!她被这抹光吸引，目光追寻着那个方向，呆滞住了。

    在海的另一边，微弱着散发着橘红色晚霞的光。红姐也注意到了，她催促着说:“不早了，回去吧，不然院长要说了。”她站起身，抓住红姐的手。她被这新奇的颜色惊呆，感到不敢相信，因此没告诉红姐。她早已习惯了灰暗的世界。

     这个下午收获的，不仅是贝壳海螺，还有那抹橘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