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
我叫三旬,是个大学生,刚过完春节。
我每天的生活很规律,就像一年有365天,其中243天是晴天,122天是雨天,一天有24小时,12小时白天,12小时黑夜一样规律。6点起床,跑步,洗脸洗澡,刷牙。吃早餐,上课。哦,对了,不用奇怪我作为大学生怎么能这么早起来,我们从小学开始就被这样训练着。对,是每一个人,看一样的日出、日落,度过并无多大差别的春夏秋冬,穿规定的服装。
我们是社会主义。
我本来以为我也会像从小父母告知我的那样,大学毕业后按需分配至需要我的地方,可从今天早上的跑步开始,我的既定生活发生了改变。那天太阳从固定的轨道升起,把天空染成一片片深浅不一的绸缎,春天的朝霞像极了秋天的晚霞。当我正这样想的时候,如期的在视线内找到我的大学政治学老师。她是个女老师,跟其他女老师并没有多大不同,唯一的不同可能是架了副眼睛,更深沉的样子。她像往常一样走向她的办公楼,我也正打算像往常一样快步跑上前跟她打个招呼,天天如此——这就是既定的生活。
接下来的事儿却不在既定模式中:教学楼门口阶梯旁威严的马克思沉下了脸,一瞬间,我以为马克思对我眨了个眼,没有恐惧,我感受到了莫大的光荣——即使他只是个雕像。言归正传,一道黑影从看不见的阴影中掠过,正是它一瞬间遮住了马克思的脸,还带出一道银色的闪光,你以为是闪电侠?不,我们的社会不允许这种不唯物的幻想,那只是一个快速移动的人握着一把匕首罢了。
一把匕首!
黑影冲向了我的政治学老师,她也没有预料到,因为在往常中,这是不会发生的。这就好像是整齐固定的弦乐章中淘气地跳出一个不安定的音符,憧憬中夹杂着害怕——不对,应该是难受。那道匕首带着寒光径直朝政治学老师脖颈上的主动脉刺去,在匕首刺进前的万分之一秒,我的眼前出现了一道比闪光更亮的血柱,贪婪的吸吮着早晨的香气朝耀眼的阳光喷去,洒下一片星星点点的血腥。可这只是匕首刺进政治学老师脖颈万分之一秒前我的想象,真是见了鬼了!今天的事儿都不按规定发生——这匕首像撞向了坚实的金属墙壁,从接触刀尖的那一点开始,弯曲如涟漪般迅速扩大,最后整个弯曲,用时万分之一秒。
相信我,我也不相信眼前发生的。
但那把小巧却锋利的匕首一瞬间确实弯曲了,我撒开两腿甩着蛋冲向前,用惯性把腿肚子提起,一脚踹中黑影正中,他的蛋肯定比我更难受。不偏不倚,正如黑影不偏不倚地根据抛物线角度飞出二又三分之一米。我侧身面向政治学老师,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是怔怔地看着我,眼睛埋进朝阳的阴影中,让我不寒而栗。我赶紧回过神来看着喘着粗气的黑影艰难抬起头,他满是胡茬的嘴角带着丝丝血迹,血迹从最边缘开始扭曲,一个血腥的微笑在他脸上绽放开来:“哈哈哈,我是对的!这个世界全是疯子!!哈哈啊哈!!!……”
这声音伴着晨风在耳边肆虐不停……
这是J市近几十年来发生过的最恶劣的案件,作为一个社会主义社会,民众当然无法忍受这种行为——黑影被判处死刑。而我作为见义勇为的好少年被当作英雄表彰,立马破格入了党。事情过去了好几周,我的生活并没有多大改变,除了身边那些敬仰的眼光。我也和正在看这篇文章的你们一样,在想那把弯曲的匕首哪儿去了?我比你们更想知道,按理说,警察处理案件的时候就应该找到了,可公之于众的那把匕首笔直地没有一丝生气。录笔录的时候我跟警察反映情况,可他们说那是个体在极度紧张情况下产生的幻觉,告诉我不用太在意。
明天就是处决日了,我看着电视上铺天盖地的新闻播报,下定决心要去找黑影问一问。
黑影,确切的说是一个四十几岁的大叔,被判处患有精神病,他的过去人们并不关心,作为一个要死的人也确实让人提不起多大兴趣。话说回来,就算是被判为精神病,他还是被判处死刑——我们的社会只有死刑,没人愿意为罪犯提供无偿服务。作为事件的关键人物,我问过政治学老师,她只是微微一笑,告诉我看错了,说话期间眼神没有一丝波澜,就像是我们既定的生活。
“你好。”经过各种程序之后我终于坐在的将死的黑影面前,大大吸了一口气问道。
“哦,那天的小子么?你在我快死前来找我肯定是想问些什么吧?”黑影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大可以放心问,我们不会被周围人听到——没人会在意一个疯子说什么。”他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补充道。
“那我也不寒暄了,为什么你会被判处为精神病,还有,那把匕首弯了我没看错对么?”我望着黑影清晰的五官,凝视着上面一道道沟壑组成的不规则图案。
“你觉得呢?”黑影眯起眼打量着我。
“就因为你不符合我们的主流思想?”我试探的问道, 至于第二个问题,傻子也知道我的想法。
“哈哈,小子!我对警察的说法是她长得像我死去的妻子,我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看来警察并没有公开。至于第二个问题嘛……”黑影突然把眼睛睁大,死死盯着我“眼力很好嘛小子,那一脚真是漂亮,你很有进我们组织的潜质。”
我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黑影那与年龄不相符的矫健动作确实应该受过专业训练,这一点我没有在做笔录时提起。沉吟许久,我问:“然后呢?”
“你觉得我们身处的世界真实么?”
“我觉得?当然是真实的啊!不然我们如何存在?!”
“你坚信的话就不会来问我了。”
恐惧慢慢充盈四周的空气,包裹着眼前巨大的秘密。
“我们组织是一个对世界抱有疑问的群体,我们反对的不是社会体制,是这个世界的真实性。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那把匕首确实弯了,我刺进的不是皮肤,是一堆钢铁般坚硬的东西,换句话说,她不是人。警方展示的是我的匕首,那把匕首其实是在极短时间内复原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你会相信我的。”黑影像那时一样嘴角上挑,露出神秘莫测的微笑。
“去我们组织吧,永别。”
随后黑影叫来守卫,头也不回的离开,我在原地忍不住战栗,恐惧慢慢擒住我的心脏。
“不是人类,政治学老师不是人类。”我的心里不断重复这句话,像一个梦魇,像一个魔咒,纠结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我摊开被汗浸透的手心,里面是一张同样被汗浸透的纸巾,包裹着一团黑——直觉告诉我这是黑影给的,虽然我并没有感觉到他的触碰。我赶紧出了监狱,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家,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轰鸣着我巨大的心跳声,我颤抖着打开纸巾——
一个地址。
宇宙外某处:
“警报!警报!银河系第54795号文明发现异常,请监督员迅速核对情况!请监督员迅速核对情况!”
三级警报响彻值班室,百无聊赖的我已经在值班室度过了三个宇宙时,终于有了件事情可做。我忍不住边伸懒腰打哈欠边站起来,三级警报这类小事情根本不用太着急。我搜索着三级警报的来源,警报发生地只是个平常的宇宙菌落群,众多培养文明中的一个。我用带着时间概念的显微镜看了第54795号文明的前世今生,当然还有未来。未来的这号文明发现我们投放实验的拟当地原生生物机器,开始突破实验的社会主义制度,科技发展到接近α级文明程度,对我们的实验研究结果造成可预知的威胁。
怎么处理?很简单嘛,移开显微镜,按下毁灭按钮,然后上报数据。
“报告!三级警报源头即银河系第54795号文明已被摧毁!”
“接受报告!请重复确认你的名字!”
“报告!我是第1997号研究员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