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自译】星条红与皇室蓝2

CHAPTER 02
“你去过学校舞会的时候,应该有看到过吧?”亚历克说。“你现在就想象那个画面,然后想象在地狱的场景,而且你还不能酸它,就这样而已。”
“光是购买蛋糕,他们就花了整整七万五!”
“居然这么贵,真的假的啊?”
“而且亨利王子显然不打算携带伴侣参加婚礼,所有人都傻眼了。这里写的,”她装出造作的英国腔念道:“传闻中他正与一名比利时贵族后代交往,但是现在,所有关注亨利王子私生活的忠实粉丝都迷茫了。”
亚历克哼了一声。他还是不懂为什么有人会对第一家庭子女无聊的爱情生活感兴趣,但他知道大众会对,他把舌头伸进去的地方感到好奇,至少他还有点个性。
“也许欧洲的女性终于发现,他跟湿漉漉的毛线一样恶心了。”亚历克提议。
诺拉放下手中填完的拼字游戏。打趣道“你会请他跳舞啰?”
卡修斯瞄了她一眼,然后咒骂一声。亚历克翻了个白眼,突然间想象起一边和亨利在舞厅里跳着慢舞,一边听他在耳边低语着马球和猎狐之类琐事的画面。这突如其来的念头让他反胃。
“做梦吧他。”
“哎呦,”诺拉说。“你竟然脸红了。”
“听着,”亚历克说。“皇家婚礼是个屁,办皇家婚礼的王子们也是个屁,让王子们存在的君主制度更是个屁,他们从头到尾就是个屁。”
“这是你的当选感言吗?”茱恩问。“你应该也知道,美国也是个种族大屠杀的帝国,是吧?
“是啊,茱恩。但至少我们知道,不要继续保留所谓的君主政治。”亚历克朝她丢了一颗开心果。
所有刚来白宫任职的员工,在开工前都需要知道几件关于亚历克和茱恩的事。茱恩对花生过敏。亚历克常常在半夜讨咖啡喝。茱恩的大学男朋友,在他搬去加州之后两人就分手了,但只有他寄来的信会直接指名送给茱恩。
还有,亚历克对于最年轻的亨利王子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真的深仇大恨,他们两个甚至不是竞争对手。他每次对上亨利王子的,感觉刺刺痒痒的、烦躁不安,每次总是让他手心出汗。
八卦媒体或是这个世界,从第一天起就把亚历克视为美国版的亨利王子,因为白宫三巨头是全美国最接近贵族的阶级了。
这根本一点也不公平。亚历克的公众形象是个花花公子,聪明又狡黠,每一次访问都深思熟虑,十八岁就上了《GQ》封面。而亨利王子脸上总是带着空虚的微笑,好似很有骑士精神,接连出席各种慈善活动,从头到脚都是个白马王子的空壳。亚历克总觉得比起自己,亨利王子的角色就简单多了。
也许他们真的是仇人,就这样吧。
“好吧,麻省理工学院的高材生。”亚历克说。“诺拉,你对这场行动的风险评估有什么看法呢?”
诺拉咧开嘴神秘一笑。“嗯……”她假装认真思考了片刻。“风险评估:美国第一公子在自爆之前没有做好准备,会造成至少五百人民伤亡。亨利王子看起来像个梦中情人的概率是百分之九十八。亚历克让自己被终生禁止进入英国的概率是百分之七十八。”
“还好还好。这比我想的乐观多了。”茱恩长舒一口气。
亚历克笑了起来。飞机继续航行。
伦敦市的市况十分壮观。人民披着印有国旗的长巾,在头顶上挥舞着小小的国旗,大家全挤在白金汉宫外的街道上,全城的大街小巷都是人。
到处都在卖在皇家婚礼的纪念品,菲力王子和新娘的脸,印在所有东西上面,从巧克力棒到内裤应有尽有。亚历克真的不敢相信,居然会有这么多人对这种无聊透顶的事情这么热衷。
他很确定,等到他或茱恩结婚时,白宫前面绝对不会出现眼前的场景,而且他也绝对拒绝这种场景。
典礼彷佛永远不会结束,但目前来看至少气氛还不错。亚历克并不是不相信爱情或不认同婚姻,只是新娘玛莎是个完美的贵族后代,而菲力是个王子。
这个组合的大概就跟商业交易差不多,既没有浓烈炽热的爱情,也没有跌宕起伏的动人情节。亚历克喜欢的爱情故事,应该要更有莎士比亚的浪漫风格。
等到他终于能和茱恩、诺拉一起,在白金汉宫舞厅里的长桌边坐下时,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度日如年。他坐在在诺拉和茱恩中间,路途积累的烦躁开始让他变得随性起来。当诺拉递给他一杯香槟时,他便愉快地接了下来。
“你们两个知道什么是‘子爵’吗?”茱恩的嘴里塞满了黄瓜三明治。“我刚刚大概遇到了五个子爵,可我只能一直礼貌微笑,假装我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亚历克,你不是有上什么国际政府关系比较之类的课吗?子爵到底是什么?”
“我记得应该是指,用自己创造的疯狂性奴大军建立新政权的吸血鬼。”亚历克打趣着说。
“听起来蛮正确的。”诺拉正在把桌上的餐巾折成复杂的形状,墨底的彩绘指甲在水晶灯照耀下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真希望我也是个子爵啊!”茱恩感叹着。“这样就有性奴们帮我处理无穷无尽的电子邮件了。”
“性奴有办法处理工作邮件吗?”亚历克问。
餐巾在诺拉的手中,神奇的变成一只小鸟。“这种方式应该挺有趣的,他们的回信会又可怜又浪荡。”诺拉装出上气不接下气的沙哑嗓音说:“拜托您,求求您带我走,带我去午餐会讨论布料样品吧,你这禽兽!”
“搞不好会真如你所料,邮件回复效率会大大提升。”亚历克评论道。
“看来你们两个都有病。”茱恩柔声说。
亚历克正张嘴准备回击,一位皇家侍从却突然现身在他们的座位旁,戴着一顶难看的假发,无声的出现仿佛积怨已久的幽魂。
“茱恩小姐。”侍从深深鞠了一躬,长了一张可能会自称雷金纳德拗口名字的脸。亚历克很意外那顶假发,居然没掉进茱恩的盘子里,他和茱恩越过侍从的背对视一眼。“亨利王子想知道,您是否愿意与他共进一支舞。”
茱恩嘴巴半开地愣住了,未出口的话只能停在嘴里。诺拉则露出兴灾乐祸的微笑。
“她当然非常乐意”。诺拉热心地替她回答。「“我们的茱恩小姐整晚都在等他开口呢。”
“我......”茱恩顿了顿,嘴角露出微笑,眼睛则斜斜地挖了诺拉一眼。“当然了,我很乐意。”
侍从答道“太好了,”接着转身示意。
然后亨利王子就出现了,他身着量身订做的三件式西装,顶着一头柔顺金发,颧骨高耸,唇线亲和,一如往常的贵气逼人。他的仪态气质也无从挑剔,给人感觉不像真人,彷佛是从某座白金汉宫的浮夸花园里走出来的完美艺术品。
他和亚历克的视线相交,某种像是烦躁或肾上腺素的东西在亚历克的胸口迅速扩散开来。他大概有一年没和亨利说到话了,那家伙的脸还是完美到令人生气。
亨利对着他敷衍地点头,好似他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客人,而不是少年时期抢了他在VOGUE专栏首次亮相机会的人。亚历克眼睛猛眨几下,一股怒火涌上心头,紧紧盯着亨利。
“您好,茱恩小姐。”亨利对茱恩绅士地伸出手。“你会跳华尔兹吗?”茱恩脸红了,诺拉则假装自己快被亨利的眼神电晕了。
“我……我相信,我会学得很快”。茱恩答道,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亨利的手心,好像亨利可能会耍她一样。在亚历克才不相信亨利具备自己独具魅力的幽默感时,亨利正领着她缓步走向舞池中正优雅旋转的贵族们。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亚历克怒视着诺拉折的餐巾小鸟。“难道他打算借由搭讪我姐的方式来叫我闭嘴吗!”
“你的孩子气又来了。”诺拉拍了拍他的手。“你觉得每件事都跟你有关,这点也是满可爱的。”
“说实话,的确应该要啊。而且本来就是这样。”
他瞄了一眼舞池,观察茱恩随着亨利翩翩起舞的样子。茱恩的面庞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礼貌微笑,而亨利的视线却始未落在她的身上,这更加让人更不爽了。茱恩是个完美的女孩,至少亨利可以多关注关注她吧。
“但你觉得他喜欢茱恩吗?”
诺拉耸耸肩。“这谁又知道呢?贵族子弟都很奇怪。也许他只是处于礼貌,或是.......,好了他们出现了。”
一名皇家摄影师冒了出来,开始狂拍亨利、茱恩共舞的画面,亚历克知道这些照片下周就会被卖给《人物杂志》。原来是这样吗,利用美国第一千金来散播愚蠢的约会传闻,好哗众取宠?菲力王子也才占据新闻头版一个星期而已。
“亨利其实看起来真挺不错的。”诺拉评论。
亚历克抬手招来一位服务生,并决定把接下来的舞会时间都用来地灌醉自己,放纵自我。
亚历克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并且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他第一次见到亨利王子,是在他十二岁的时候。
但只有在喝醉的时候,越发清醒地会回想起这件事。他很确定在那之前已在新闻上看过亨利的脸,但直到那一次,他才真的看见了他,一个鲜活的他,一个朝气阳光的他。
当时茱恩刚满十五岁,拿自己的生日红包买了一期颜色绚烂的少年杂志,她很早就开始有对八卦杂志成瘾的坏习惯了。
杂志的中间有附赠几张小海报,可以撕起来贴在置物柜上,如果小心地用指甲把订书针撬起来,就可以不撕破海报,完美地拆下来。而其中一张海报的正中间,是一位男孩的照片。
他有着浓密金穗般的头发和如海水澄澈的蔚蓝眼睛,带着仿佛天使的温暖笑容,一边肩头扛着一支板球棒。那一定是抓拍的,因为那种快乐又阳光的自信是不可能摆拍出来的。海报的角落用粉色、蓝色的字体写着:亨利王子。
直到现在,亚历克仍然不知道是亨利到底时什么地方吸引住了他。当年的他不断地溜进茱恩的房间,翻出那张海报,用指尖轻触那男孩的头发,好像只要他想象得够用力,就能真的能摸到亨利柔顺的头发。
而后,随着父母的政治地位越高,他逐渐意识到这个世界都会知道亚历克是谁。于是有些时候,他会不断回想那张照片,试图让自己学会亨利王子那种发自内心的阳光与自信。
他甚至想直接把海报拆下来,偷偷带回自己房间珍藏,但他从来没这么做。他的指甲太短了,不像茱恩或是其他女孩的长指甲那么好用。
然而,当他第一次见到了亨利本人,第一次听见亨利对他说出那些冰冷、疏离的话时,第一次他发现自己全搞错了。那个英俊、自信的男孩并不是存在,真正的亨利王子宛若空中冷月、遥不可及、无趣又封闭。
这个不断被媒体拿来和他比较的人、这个他不断拿来和自己比较的人,却骄傲的认为自己比亚历克甚至任何人都优越。亚历克不敢相信,自己曾经多么希望能够变得像亨利一样。
亚历克不停地给自己灌酒,不停在沉浸和抛下这些思绪之间来回切换,甚至在他混进人群和与优雅的欧洲贵族共舞时,脑海中都在纠结这件事情。
当亚历克脚步翩翩地离开某位贵族小姐时,他看见一个孤零零的身影站在结婚蛋糕和香槟喷泉旁。又是亨利王子,一手拿着酒杯,看着菲力王子和新娘玛莎在舞池地板上回旋。
他看起来彬彬有礼但又心不在焉,像是想要去别的地方,却不得不待在这里。亚历克最讨厌他那种态度了,忍不住想过去拆穿他的虚假面具。
他挤身穿越人群,从经过的托盘上拿起一支酒杯,猛地一口气喝掉一半。
“办婚礼的时候,”亚历克走到他身边。“按照传统,应该要摆两座香槟喷泉的。只有一座香槟喷泉的婚礼像什么话。”
“亚历克,见到你真是我的荣幸。”亨利王子用让人抓狂的矫情口音回应着。他从这么近的距离一看,才发现他西装外套下的那件背心原来是奢侈的金色,上面大概缝了一百万颗小扣子,密密麻麻看起来超可怕的。
“你今天运气不错。”亚历克假笑道。
“现在的确是个值得纪念的时刻。”亨利同意着点点头,他的微笑唇红齿白,无懈可击,随时准备被印在钞票上。
最令亚历克讨厌的一点是,亨利肯定也讨厌他,绝对如此!他们可是天生的劲敌,那亨利却拒绝表现出来。
亚历克大概知道,政治说到底就是得在自己讨厌的人面前惺惺作态,但他希望至少一次,哪怕一次也好,亨利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而不是精致僵硬的玩具兵,摆放在宫廷纪念品店里供人观赏。
他实在太完美了,亚历克现在只想戳破他的伪装。
“总是假装自己高人一等,”亚历克嘲笑着。“你这样不觉得累吗?”
亨利瞪大双眼,转头看着他。“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你躲在这边,让那些媒体围着你团团转,好像你不喜欢被关注一样。但实际你明明就喜欢,不然有这么多人可以挑,为什么偏要来请我姐跳舞。”亚历克说。“每次都一种你很尊贵,尊贵到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样子,不累吗?”
“我……应该没有你形容的这么肤浅。”亨利说。
“哈哈。”
“哦,”亨利眯起眼。“看来你喝醉了。”
“我只是想说,”亚历克抬起一只手肘,装熟地靠在亨利肩上。无所谓道:“你可以试试看假装乐在其中的样子,一次就好。”
亨利自嘲地笑了笑,“我想你应该去喝点水解解酒。”
“是吗?”亚历克说。也许他就是借着酒意跑来挑衅亨利,但他决定不去想这件事,睁大双眼,装出一脸人畜无害的无辜模样。“我竟然冒犯到你了吗?真是抱歉,我不像其他人那样为你神魂颠倒,这一定让你很困惑吧。”
“你知道吗?”亨利说。“我觉得你和他们一样。”
亚历克的下巴惊得差点掉了下去,亨利的一侧嘴角则勾起得意的微小弧度,看上去甚至有点刻薄。
“我是这么想的,”亨利的慢条斯理的回答着。“你有没有发现,我从来没有主动找你搭话过?而且每次我们交谈时,我都极度以礼相待?可是现在你又开始了,一来就找我的碴。”他浅尝了一口香槟。“这只是我小小的观察罢了。”
“你说什么?我没有......”亚历克结结巴巴地说。“你是......”
“祝你有个美好的夜晚,亚历克。”亨利简短说完,立刻转身离开。
亚历克的理智“啪”的一声断了线。他他他居然觉得可以这样讲完就走?亚历克想也没想就伸出手,抓住亨利的肩膀把他扳了回来。
然后事故就这么发生了。亨利转身回头,动作突然,几乎把亚历克甩开,那么短暂的一瞬间,亚历克被对方眼底闪现的热度、那毫无预警就爆发的真正本性烫住了。
而亚历克意识到的下一件事,就是他绊到了自己的脚,向后摔向离他最近的一张桌子。他惊恐地发现桌上摆了壮观的八层大蛋糕,于是抓住亨利的手臂试图站稳,但这只让他们双双失去平衡、一起撞翻了蛋糕架。
蛋糕在他眼前像慢动作般倾斜、摇晃、颤抖,然后翻倒。他完全无力阻止,看着巨大的蛋糕在地上摔成一整坨的白色鲜奶油,变成一场价值七万五千美金的甜腻恶梦。
室内仿佛心脏骤停鸦雀无声,动力则带着他和亨利继续往后倒,摔进地毯上惨不忍睹的蛋糕残骸里。他手中仍拽着亨利的袖子,亨利的香槟洒在他们两人身上,酒杯破裂。亚历克的眼角瞄到亨利的颧骨上出现一道割伤,开始渗血。
有那么一秒,当他全身覆上糖霜和香槟,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时,唯一能想到的只有:至少亨利和茱恩的那支舞不会成为王室婚礼上最大的新闻。
而他的下一个念头是:他母亲一定会杀了他。
在他身边,他听见亨利缓缓低声说:“艹。”
他迟钝地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听见王子殿下骂脏话。然后媒体的相机闪光灯便急速地亮了起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