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往事(三)
军舰上的训练在我眼里和地上的没什么区别,我只需要把过去长官对我们讲的东西和喊的口号原封不动地传达给这些从岛上来的新兵们就好。
决战的机会很快就出现了,位于海盗老巢附近的前哨站传来消息说海盗们正在集结准备行动。对于这么一个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我们的舰队立刻动身前往附近的海域。我们在那的前哨站休整补给,当然这些由财大气粗的弗鲁特先生在无人岛上大手一挥建造的前哨站可不仅仅用于帆船的停泊,它们所装备的大口径岸炮平日里也能有效地驱逐尾随商船的海盗,所以接下来的决战我们也需要它们的帮助。
战斗比我想象中轻松得多,几乎没有防护的海盗船们很快在我们的弹雨中被撕成了碎片。那个女海盗头子见情况不妙立刻请求停战,双方约定在停靠于前哨站的自由号上签订停战协议。弗鲁特先生乘着他的豪华双桅帆船亲自出席了这次谈判,这也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他本人,和他那扶手都是镶金的豪华出行工具相比,他本人看起来确实有点朴素。接下来谈判的过程比我们战斗的过程还要轻松,弗鲁特先生只是抱着他的小狗低头看了看摆在桌上的协议,接着立马掏出钢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最后还不忘优雅地将钢笔赠送给女海盗头子。我身边的大副把脑袋凑到船长的耳朵边悄悄嘲笑道:“我都不知道那个娘们拿了那支钢笔能写几个字。”船长噗嗤笑了一声,然后飞快地轻咳一下示意他站好别乱讲话。相比于他们两个奇怪的关注点,我更在意那张停战协议上写的是我们于两个月内赔付海盗八十万。弗鲁特先生是没有真的看清还是毫不在乎呢?我不知道,不过我更倾向于他压根不在乎这点钱,毕竟他一天挣得远比这个数字多。
海盗是请求停战了,可就在我们准备起锚回港时弗鲁特先生又传来消息说隔壁岛上的大妈威胁到了我们自由贸易的权利。这让我想起了自己曾经效忠的皇帝,骑在马背上的他也曾在阵前对我们说过那个邻国的小个子皇帝是我们的威胁,理由虽然不同,但却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上了贼船就别想那么容易下来,我们的舰队和大妈的舰队很快遭遇。交战时被炮弹激起的海水落在甲板上,落在我的身上,就像是那天傍晚的小雨,但我也一边骂着这该死的战争一边指挥炮手们攻击。
熟悉的白光再次出现在我眼前,隆隆的巨响逐渐在耳边消失,仿佛刚才的一切就是在做梦。我仰面望着离我越来越远的海面,和那些炮弹木屑一同沉入无尽的深渊,就这样结束了吗?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我已经被送到了本岛上的医院,听隔壁床那个胳膊吊在胸前的水手说,他们像是捞到了一只儒艮一样把我从海里捞起,发现我还活着以后立马和其他伤病员一起送到了本岛。
“谢谢你,也替我谢谢你们船上的其他人。”我对他说道。
他则摇摇头说:“你很幸运,沉下去那么深还能被我们捞起。我们船上之前有个东欧口音的小伙子,站在船艉因为一个颠簸就栽了下去,等我们冲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消失在海浪中了。”
我露出一丝同情的表情,但却没有追问他那个小伙的名字,因为我怕听到那个认识的名字,也怕自己因为听到不是那个名字而长舒一口气的罪恶感。
医院的日子平静祥和,那天早上我一如既往地接过护士小姐递来的报纸。除了占据大部分版面的弗里敦沃克尔岛罢工和缝纫机广告,一条写在页脚的新闻引起了我的注意,是那个被软禁的小个子皇帝去世了。我合上了报纸,窗外带着咸味的风拨动窗帘,阳光随着窗帘的舞动一下一下地拍着我攥着报纸的手。我想起了出征去讨伐他的行军路上,阳光也是随着天上的朵朵白云这样一缕一缕地撒在我的身上。那时候是多年轻多热血啊,我们高歌着去准备履行自己心中的正义,可是谁会想到战争的深渊如此可怕,如同大海吞噬了我们所有人。
伤愈后的我被公司的人又叫去了行政中心,那儿的长官告诉我:“你们先前与大妈舰队的英勇作战,让她将旗下的一座岛屿无偿赠予了我们。目前我们正在新开发的岛上筹建服装厂,鉴于你战斗中的表现,我们可以推荐你到那里去当个小工头,工资是你原先在罐头厂的好几倍。”
我当然不在乎那些废纸,又没有老婆孩子要我养,吸引我的只是那里安静偏远的工作环境。可就在我准备接过介绍信时,一个年轻的文员慌慌张张地冲进办公室,说公司的舰队在新世界的南方被大妈袭击了。看着长官的眼神和收回的手我就知道,自己大概又要被战争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