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条当麻与白井黑子（三十一）
上条恍然怔住，宛若石化的诅咒从指尖侵蚀到心脏。令他沮丧地发觉，心中只照顾了自己一个人的感情。为她着想的心意，只不过是让自己能够变好受，完全没有考虑她感受的自私。
那样的心，跟不存在有什么区别呢。
失落和重压宛若泥泞困住了双腿。对未来无论是什么样的困难都可以跨越，殷切昂扬燃烧的灼热斗志赫然消散，冰冻。
前所未有的茫然让遮住上条的眼角，堵住耳朵，连黑暗都不存在的虚无中，他松开手掌。在这片空间里，他什么都抓不住。
温暖从手中剥离出去的疼痛，剧烈钻心。
毫无一物的空间里为什么会失去呢？
他不理解。
黑子低头，伸手向装饼干的盘子。心想大概饼干中微不足道的甜味难以抗衡嘴巴里仿佛永远驻扎的苦涩。
“换个地方聊吧，待在房间里，总感觉会喘不上气。”黑子收回手，自觉充当起打破凝重的人。
“唔。”
“给我拿个袋子，我想把饼干带走。反正本来就是要送给我的吧。”
“……嗯。”
上条转身走向厨房，短暂的距离，他回头了几次。黑子一直坐在原处，对他笑着。宛若一次又一次对他说，自己不会偷偷逃走。
上条很快拿来了装饼干准备的透明包装袋。听说他想要给黑子送饼干后，佐天在他来之前，就规划并做好了全部的准备工作。
“不愧是佐天同学，考虑真周到。改天得跟她道谢……道歉。”黑子将饼干装好。他们一句交流都没有，但都在想象，如果没有意外发生，偶然碰见的两人一定会欣喜翻倍。
“去什么地方？”黑子握住透明包装袋，踌躇了一瞬，没有扎上蓝色的丝带。
“都可以，你定吧。”
“可以吗？这可是最后一次……”黑子试图装成不在意的轻快模样，然而脸上的肌肉统统不听指挥。
也许谈了之后，你会改变主意。
上条想要延续黑子假装轻快的语气，可是紧皱的眉头似乎影响到了喉咙，话语被拦下，只有一声含混的应答勉强成型。
“那就在附近转转吧，现在的心情好像不太适合游乐园和餐厅之类的地方。”
黑子往门口走去，上条抬脚跟上，相继离开窗外金色阳光铺下的温暖地毯，昏暗的影子从脚底探出，将他们拖入光芒止步的世界。
两人没有走太远，宿舍附近有一处供小孩子玩乐的小公园，恰巧没有人在。黑子询问上条的意见后，一同在秋千上坐下。
黑子缓慢摇晃秋千，脚下纤细的影子在大树枝桠的影子之间穿梭，悠扬的阳光沾染树叶的青绿，落在她垂下的纤长睫毛上，摇摇欲滴。
“对不起，学长。突然闯进了你的生活，现在又擅自离开。”黑子呼吸不顺，声音沙哑。周身的时间漫长粗钝，好像长锯切开一颗巨大的树木。
“但我认为这是我们最好的结局。”她慢慢平静，遥望着远方，刻意不迎接上条的目光。
“白井同学……”
“我啊，曾经以为不管将来遇到什么样子的事情，就像婚礼上需要说的誓言一样，贫穷、富贵、疾病、健康……还有什么来着。总之就是，这个世界上任何困难和痛苦都无法阻止我想要和你在一起。”颤抖的感情很快重新包裹嗓音，黑子努力抑制脸上的表情，细长黛眉满是悲伤的沉重。“得到姐姐大人支持的时候，我开心的不得了，啊，我还没跟你说过这件事。还没来得及……”
“……其实我们……”
“可是当我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想法一瞬间就改变了，不对，或许我向来都是如此。即使有赌上一切，无论多么难看，都要赢到最后的觉悟，等看到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时，又会情不自禁后悔。我很幸运哦，受了那么多次伤，身体都没有留下伤痕，都要感谢那位医生呢。”
黑子按住胀痛的眼睛，视线已经彻底模糊，充斥情感挣扎的嗓子如同被烈风割开无数伤口，使得她不得不停顿。
上条终于有了插上话的机会，可是此时他才明白，他没有准备任何能够表达的话语。听完黑子的独白，他更加觉得自己此前灼烫的感情那么地苍白无力。究竟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留住她？
“对不起，学长。有时候我会后悔，有些事应该多思考一些，不做或许更好。所以我仔细想过了，与其待在你身边挣扎，不如把最好的一面留给你，最好的时光留在我们的记忆里。
就在这里结束吧。
我知道，无论我将来变成什么样子，学长你肯定会义无反顾的留在我身边，那样的未来大概会有一些好事发生，但是痛苦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我没有信心度过那些日子，我想那时自己会讨厌自己，更加无法离开的你的同时，变得更加痛苦。”
黑子压抑住抽泣，深深呼吸，生机勃勃的空气流进身体。
“就让我在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时候，跟你分手吧。这样对我们最好。如果你将来想起我，幸福的记忆一定远大于痛苦的记忆……说不定时光会完全抹去不快也说不定。”
她笑了，带着泪水刺穿上条的胸膛。
他对未来的思考太少了，尽管明确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却无法用理由去支撑。对上条来说，根本无法选择。他的出发点是希望黑子能够幸福，她能够获得幸福优先于所有的事，包括他的幸福。
可是当黑子和他在一起变成痛苦的事情，一味的坚持与付出究竟还有什么样的意义？那时剩下的只不过是无意义的自我感动与满足。
“白井同学，如果现在和我分手了，你真的认为迄今为止积累的幸福时光可以抵过未来的痛苦吗？”
即使如此，他依然不想放弃挣扎。
“欸？”
“继续和我在一起，你也许会因为现在没有离开而痛苦，但是现在和我分手了，你还是痛苦吧？对于你是否能够用美好的记忆治愈自己，我无法得知。但是对于我，若是现在和你分手了，大概只有回忆起痛苦。和你在一起的快乐连现在的痛苦都治愈不了，就会消磨殆尽。痛苦的感情会不断增加，也许会比我们在在一起的未来更多。”
黑子终于看向上条，摇摆的透明瞳孔失去此前的坚毅决绝，她并未如此设想过。
也许她仍旧是逃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