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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信

2023-04-05 12:04 作者:京州余兰  | 我要投稿

回信

亲爱的妈妈:

这两天比较闲,终于得以抽空看看您之前给我写的信,我当时觉得感慨万千。一直没有想好是否写点什么东西表明一下我的“立场”。最后想了想,还是写吧。


我觉得,我们还是回顾一下事情的经过比较好。

 

当时我记得,是我接到了TOEFL China的短信,说我的托福英语考试由于疫情防控延期了。当时我也是“忠诚的”把这件事告诉了您,之后您就用您那种作为经理的领导力强硬的对我说,儿子,你“必须”转到12月3日 南通的考试(大概意思),并试图劝我听从您的观点。我当时只是客气的回了您一句,然后您直接对我大发雷霆,对我讲了 “拖延症”有多么不好,某某同学能这样你为什么不能 等等一大堆道理。最后我彻底无语,对您回了一句“看看您的欲望有多么膨胀后”就躲到角落里哭去了。

 

您肯定觉得,我作为一个大学生,或者说,一个孩子,再或者说,您的继任者,就应该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对吧?即,您的逻辑是,我如果要“出人头地”,要活得体面,就要做这些“正确的”事,对吧?

 


但问题就出现在这里,这些逻辑的出发点是您自己,即,您以为您的儿子如果可以继承您自己的社会地位,让您自己有一个“完美的,无悔的”人生,您就必须让我做这些“正确”的事,比如,学托福英语,然后考到多少多少分,然后出国留学,像您一样当上公司的高管。其实,您看似“都在为我着想“,但最后获利最大的,其实是您自己。

 

在这种以您自己为核心的逻辑体系下,我就是您的延伸,或者说,您的工具。在您的思想下,除了法律,几乎没有人能拦住您的所作所为,您也可以强行转变另一个人的思想。我记得您说过,在我很小的时候,当时您,我爸爸带着我在各种关卡与工作人员进行各种交涉,说服,甚至吵闹,强行用两张门票看了“三人次的奥运比赛”。,我当时并不懂比赛中到底谁获得了最后的胜利,但是,我却感受到了您为了对我的爱可以让您在对我和对他人上“完全变成两个人”;再有,您与同事当时为了修车时能“骗到保险”,少花2000多块钱,两个人在大街上制造了一场“不存在的车祸”·····…·那么,如果延伸一下,咱们就假设,如果您觉得我不够好(比如我不听话,或是有某种基因缺陷)(未触碰法律底线),想换一个孩子,是不是您会逼我自杀(假设法律允许这样做),之后再生一个新的孩子,然后当别人提及此事时,向它们说,不是我逼他自杀的,而是他自己受不了自杀的呢?

您可能觉得我的臆想很荒唐,但我听说您敢对着我父亲骂我祖父母全家时,我想,您肯定会这样,只要法律允许。

 

这就是您的欲望,即您对“控制他人”的渴望。

 

其实您为了控制我,先控制了我的父亲,并把他作为您的“教具”。您一直没有原谅我祖母当时的所作所为,一直当着我的面给我父亲贴上了“懒”,“过于自私”等标签(或者说,刻板印象),然后您又用您的领导力强行让这种刻板印象传播。甚至,这个标签还不可避免的沿着亲子关系来到了我的头上。可能,您这么做已经习以为常,您当时也没有原谅过那位“不靠谱”的同事,借您的下属给他贴过标签,然后把他逼到辞职。确实,这些所谓的“标签化”对于一个大人来说没什么,或者说可以忍受,但是,我作为一个孩子,生来就带着这些标签,带着我爸爸的这些阴影,真的会“没什么”吗?

 

于是在爸爸的阴影和您无尽的欲望下,我开始了一段高度受限的童年。只不过当时我不觉得罢了。我就记得,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当时是一个周末,您说下午带我去公园玩。然后,中午您办事回来后,看到我作业做得不好,直接把我按在书桌前,折腾了两三个小时,我当时直接哭在桌前。当时您做的固然对,但是,仔细想来,当时先去玩,回来后再复习功课,难道就不行吗?当时就必须先做完功课,然后在家里待一晚上吗?我还记得,当时我跟着机构邬老师补习,第一节课后已经很受挫折了,在课上被同学们各种嘲笑,但回家后您又训斥了我一通…回想起来,当时真的是一种被禁锢的感觉。

 


甚至,为了控制我的价值观,您想出了一招,封闭我的思想。您先在我耳边天天说,某人来自一个小镇,凭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一所211大学,然后再北京的一个机构当老师。天天研究“高效学习”的套路。然后,您竟然真的收了我的手机,封闭了几乎所有的信息通路,或者把信息渠道加了一层滤网,只允许我看到那些被过滤的消息,让我在这个微环境中专注的高速运转。然后把我按在书桌前,并用价值观对我“说”,“其他的不重要,把书看好,把我让你做的做好就行“。于是,您控制了我的价值观,也控制了我的生活。其现象就是您可以任意调整我的一切,并把它们调成您想要的样子,而我不能做出反驳。您想让我把字写好,就在我写作业时疯狂的训斥我;您觉得我写作业不认真,就一直监督着我写作业;您觉得我胖,就强行取消了家庭的晚餐。甚至,到了最后,您不耐烦了,就”直接剥夺我的权利“。渐渐的,您把我的一切封闭起来,把我放进了您的培养皿里,成了您的试验品。培养的条件控制在您手中,可能我与那些细胞唯一不同的是,您可以实时获得反馈并选择继续实验或终止实验。

 

从此,我就在一个封闭的“心理微环境“中长大,您对我进行各种价值观上的或行为上的控制,然后对我说,”想让我不唠叨,你自己做好,别让我回来时看到你没写完作业“,”“你瞧瞧你初三那时,不是做的很好吗”,是,我初三是可能确实让您“闭嘴”了,但 您真的“闭嘴”了吗?毫不夸张的说,我在那时每天生活在您的阴影下,总有一个“隐形的妈妈”在我身边控制我的一举一动,不断的唠叨着。只不过您当时做的不够绝,给我留了一个开口。但在高中,您就没给我留“通风口”了。每天,您给我做好早饭,把我送到学校,我便开始了新的一轮循环,直到晚上我回到家,躺在床上,在封闭的小空间中完成一天的,您给我的“任务”。在高考之前,我每天被您的价值观唠叨着,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一圈又一圈的以极快的速度循环着。渐渐的,夕阳与朝阳模糊了界限,我从“喜欢地铁”变成了一列“地铁”…最后,高考后,我坐在小粉车上,一个人看着窗外飞速闪过的风景,想到这一年中的一个个日子,泪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所以说,我为什么一直在否认您。那是因为您在这些年里一直在在欲望中一直想把我变成“神”,并控制了我的价值观。即您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越过了心理中“您与我的边界”,并试图在否认我在心理上的独立性。您总认为您与我是连在一起的,我就是您心理上的延续,或者您的工具,您身体的一部分。但,我们终究是两个人。所以,在您试图控制我的价值观时,您试图侵犯我心理上的“边界”时,我会本能的,对等的否认您对我独立人格的诋毁。这是我的本能。

 


我不禁想起您给我讲过的故事。您乘着时代红利,在那个年代考上了一个不错的大学,之后,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有了自己的房子,车子,在经济上与您的父母有所“隔离”。然后,在新世纪,您又考上了研究生,最后在一家大企业里当上了一位经理,走上了一条“成功之路”。确实,我相信您的父母在小的时候也控制过您,但是在那个年代,您的愿望可能就是上大学吧,您当时肯定也没有纠结过到底学土木工程还是机械工程吧?然后听了您的母亲的一句话,就掉进土木工程这个“宇宙级神坑”了。您应该感谢,在您上大学的时候您的父母不会一周一个电话;即使您受到了控制,那个时候您们家物质条件没有那么好,在那个时代的价值观下,您也能快乐的成长。您也应该感谢,是那个时代给了您奋斗的空间,让您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轻松地走进大城市,过着滋润的生活。

可以认为,您即使自认为受到了控制,但价值观仍是开放的。但是,我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我从小活在母亲的桎梏里,无数次想逃出这个空间,又无数次撞上那面隐形的墙壁,在您的强势价值观下偏安一隅。对我充满过高期望的您,把我的欲望缩小到了极限。我为了考上好大学,或者说,为了“取悦您”考上好学校,失去了朋友,失去了爱好,失去了思想,完全活在您的控制与溺爱中,就像之前做实验时使用的实验鼠一样。

 

那些实验鼠就像我一样,从小生活在封闭的环境中,然后,它们被科研人员一番操作之后,在有限的几周内,走向生命的终点,那如果把它们拿到野外呢?想必也会被外面的开放世界打倒吧。圈养的,必然失去捕猎的能力。

 

您总是说,现在教我,是想让我在未来少走弯路,并总喜欢跟我讲道理,剥夺我选择的权利。渐渐的,我也变成了一只小白鼠。只是知道挑战在那里,却被剥夺了挑战的权利。但有些路,您必须要“放手“,让我自己走,让我自己去感受。否则,您的强势,会让我不堪一击。

 

我有时在想,如果您能保持心理上的边界,去指导我而非在价值观上控制我;如果您在我面前“放手”,让我有试错的机会,让我自己知道如何成长;如果您能原谅我父亲的家庭,与他,与我进行一次平等的对话··;如果,您能给我们一个相对开放的家庭环境…

 

只是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祁彬

20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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