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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一百二十四)

2023-02-27 01:05 作者:披着波兰外衣的德三球  | 我要投稿

一  (1935年 柏林)  初夏时节的晚上11点钟正是最怡人的时候,卡尔终于被图书管理员丢出了阅览室,然后识趣地自己走了出去。说实话他早就在寻求一种高明又简单的保密手段,无论是自己的空军还是刚才邓尼茨中校谈到的未来潜艇,只不过这次和之前的千千万万次一样,还是一无所获——相关的书架上基本全是关于步兵和水面舰艇的,那些从大洋彼岸的美国舶来的老皇历。“这叫什么事儿?”他愤愤不平又漫无目的地晃荡在柏林大学的校园里,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出去的,又是怎么出去的,直到一件事情让他一拍脑袋清醒过来。“哎呀,今天晚上12点是谁……哦对,凯塞林中校要来我这里!”卡尔来不及后悔就往家的方向冲去。“凯塞林中校还说有个什么重大到石破天惊的事情要告诉我来着……淦,我怎么能这么蠢啊?!”  在新的一天到来前的最后时刻,他终于在家门口来了个急刹车,同时掏出钥匙开始试图捅进锁孔,但又花了半天才找准锁孔的位置。而阿尔贝特早已站在门边,一直保持着他那标志性的微笑。  “小卡尔,你这么兴奋,是已经从威廉街那边的人口中听说好消息了吗?”  “啊?啊这……没有,我中午散会之后就一直在看书。”卡尔终于拧开了门,屋里的摆钟同时开始敲响。“请进凯塞林中校,快请进!”他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礼节周到,但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反而增加了不少喜剧效果。阿尔贝特低头一笑,搭着卡尔的肩同他一起走进客厅。“那我来告诉你吧:元首已经签署了新的命令——按照这一命令,你我都因为在空军建设中的卓越贡献和表现而获得优先晋升权!”  十二下钟敲完了,卡尔还是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阿尔贝特似乎早就看穿了他的心理活动:“没错,是在空军内部——卡尔·海因茨少将,帝国的新空军欢迎您!”  “空军……算国防军的一部分吗?”  “当然,不过我们已经不再依附于陆军了,”阿尔贝特拍着卡尔的肩:“这不是什么奇迹,而是我们每一位士兵、和所有后勤工作人员的功劳!”  “我太爱您了!”卡尔突然跳起来,吓了阿尔贝特一大跳:“哈哈——我爱你们每一个人!”接着他又自顾自地拉开门走出去,面向无尽的夜色。“我是将军啦!我是真正的空军的人啦!”本来应该放声大喊出来的话,被最后一丝理性压低了分贝。“可是……凯塞林中校……啊不,凯塞林将军,我能配得上自己的军衔吗?这真令我害怕……”  “虽然你已经有了相当雄厚的基础和天赋,但你与还是要和其他士兵一样接受训练。”阿尔贝特依旧微笑着:“相信你很快就能无愧于少将的名分——而且……哎,我已经老了,而你年纪正好。以后你还要晋升到更高的军衔,去做司令、去做元帅……你都能配得上的,我相信你!”  卡尔转过身看着阿尔贝特,眼里似乎有泪光。弄得阿尔贝特有些尴尬,只得继续说下去。  “整个空军没有人会因为你曾在党卫军待过而忌惮你,因为我们是新生的,新锐的力量,不会像陆军的那帮普鲁士的老家伙一样因循守旧、倚老卖老、傲慢又充满偏见……等等!那是……淦,假酒害人?”  “不是,”卡尔此时倒是极为淡定:“盲猜只是那帮因循守旧、倚老卖老、傲慢又充满偏见的普鲁士老家伙又双叒叕逼疯了一个!”  二  (明斯克)  克利夫兰从床上下来的时候,格鲁莎已经跑到院子门口了。  “索科洛夫同志,格鲁莎——你要去哪里?!”克利夫兰来不及披上外套,却还是抓起枪才跑出去。虽然在远离风暴中心的明斯克,潜藏在夜色中的危险依旧是一点不少。  “我去找瓦涅奇卡他们——”背对着追上来的克利夫兰,格鲁莎依旧头也不回。眼前的黑夜越发浓重,克利夫兰也如坠五里雾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上一次出现这样诡异的事情,还是她归来复仇前帮助万尼亚修复那本导师的书……可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完全不能理解,前方的路线也逐渐变得和夜色一样混沌而毫无目的,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和格鲁莎跑向同一方向。  东欧平原的夏夜如此迷人,就像万尼亚在沃尔昌斯克所见到的一样,克利夫兰突然间就懂了那种感觉。她在拼命奔跑,可身后悠哉的风还是能够轻易超过她,里面还远远带来了塔夏夫妇的哭声。“瓦涅奇卡、万尼亚、还有齐可与茹西娅——他们所有人都是一个整体,一损俱损……”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克利夫兰的脑海中。    〔我们心怀对祖国的热爱,就像地下潜行的熔岩一般深沉而炙热;我们坚定对信仰的追寻,就像天空高挂的太阳一般明亮而温暖。我们将为美好付出、我们将为梦想勇敢、我们将为了信仰前行,不知疲倦。世间没有任何邪恶,可以拆散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                                   

                       ——齐可·安德烈、格鲁莎·索科洛夫与茹西娅·泽连斯基〕

 在经过那处废置已久的试验场时,克利夫兰停了下来,格鲁莎几分钟前也在那里作过极短的停留。“是你吗?米哈伊尔……米哈伊尔?”克利夫兰如此熟悉那个身影,但在这样的黑夜里,靠过去也需要壮着胆子。

 ……

 齐可与瓦涅奇卡一边一个地架着茹西娅,穿行荆棘与密林的路越来越艰难,但他们知道曙光也越来越近。

 “我们快要回到村子了!”在前面拿着一把工兵铲开路的万尼亚喊道,尽管她沙哑的嗓子在呼吸之间都会感到剧痛。“我也……我似乎已经看到了我们的家!”齐可没有抬头,他一来是想给同志们加油鼓劲、二来也是感到了某种心灵上的共振——那是他曾经与克利夫兰之间常有的。

 “我看到你们啦——安德烈同志!”“是索科洛夫同志。”茹西娅抬起沉重的头:“格鲁莎,她来迎接我们了!”

 前面不远处传来万尼亚的欢呼声,齐可发现自己眼前地面上的荆棘坎坷也突然消失了,有的只是故乡的土地。

 格鲁莎接过齐可的位置来扶自己最好的朋友,那一瞬间齐可也忘了所有体力透支的艰辛:“安东尼同志、米哈伊尔同志——你们也来了?”他迎上去。

 米哈伊尔没有说什么,只是把手里的报纸递给齐可。

 “Ant-20坠毁”标题只有这两个词。“你莫斯科的哥哥是对的,齐可。齐可?”

 “……”

 一声尖锐的,椅子往后推去的声音吵醒了汉斯,他一睁眼刚好看到英格跳了起来——柏林早就收到了高尔基号的事情,正需要一篇宣传稿件,但是英格发现小黄博士传授给她的一切、不是魔法胜似魔法的东西——现在都失灵了,而她自己正像着了魔一般地大半夜冲到街上去——实际上是因为大脑长时间的高负荷运行让过多的谷氨酸堆积在前额叶的皮层,降低思考能力的同时还能让行为失控。

 “看吧,又双叒叕疯了一个!”

 三

 “卡尔,拿下她!”阿尔伯特小声命令时,卡尔已经跳越篱笆出去。“是!凯塞林将军——”飞行员的敏捷与力量让他在说完这句话之间已经拦在了英格面前,下一秒却在“咚”的一声中眼冒金星。“都给我起来!”遭到两片面包夹芝士的英格最先爬起来——幸亏是卡尔被自己压住而压住自己的是汉斯,否则真的要再起不能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英格站起来,看着人仰马翻在地的两人才清醒过来,但还没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施柏格尔上校,”阿尔贝特走过来拍拍她的肩:“你只是累过了头而已。”

 英格低下头没有回答,但是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

 齐可蜷缩在塔夏夫妇中间,瓦涅奇卡抱着他睡着了。塔夏夫妇时而忍不住温柔地抚摸轻拍两个实在可爱的孩子,米哈伊尔也走过来在床边坐下,和塔夏夫妇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谁都没有发现齐可是在装睡——他只是暂时不想参与到包围着他的世界里而已。

 “他们聊到叶瓦季连科了。”齐可在心底默默地问着自己:“我到底要不要听呢?”

 不久后他就在纠结中睡着了,不想再醒。

 (柏林)

 阿尔贝特已经面对着英格坐了好一阵子,天都快亮了,但她依旧执着地保持着沉默,好像他不是与她谈心,而是打算刑讯她一样。

 看来她并不愿意承认自己是疯子、或者偶尔会变成疯子的事实。

 阿尔贝特将目光从绿色的瞳孔里移开,慢慢下沉到自己的掌心里。这一点都不奇怪——如果真的承认意味着拿掉军衔、开除军籍甚至……送到灭绝营。帝国就是如此现实,现实又是如此残酷。他回头看看窗外,汉斯正趴在窗台上焦急地等着,尽管不知道究竟在等什么。

 在最难熬的沉默里,开门的声音尖锐得令人极为不安,阿尔贝特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卡……”

 “英格,回到我们的空军吧——放心,只是一小会儿……不会耽误你加入陆军的!”

 阿尔贝特没来得及发作,但此时还是决定先看看卡尔有什么名堂。

 “学姐?”

 英格仰起头来盯着卡尔,那种冷静本来足够让人脊背发凉,但她眼里闪动的绿色说明她的内心并非看上去那样毫无波澜。

 “学姐,你还记得之前来帮我们的学员和工人做饭的时候吧?不过也就是一年之前!”卡尔笑弯的眼睛挤压了照进其中的绿光。“现在我们的空军正式建成了,你也可以来继续助我们一臂之力啊——我们这里的人都很怀念你,期待你能再来……”

 “带我一个——我已经长大了!”汉斯将窗户玻璃推上去,一跃翻进屋里抱紧了阿尔贝特:“凯塞林将军,您说好不好嘛!”

 ……

 又是一个阳光正好的上午,齐可终于肯跳下床,他知道自己的志向如同他的祖国与信仰一样仍未泯灭,他还要继续为她们奋斗,当他从乡间小路与小溪边采来足够多种颜色的野花、带着它们去找茹西娅的时候,才再次发现那块石头。

 与此同时的英格也正将起落架的最后一个轮轴丢到车上,和汉斯心有灵犀地相互竖起大拇指后,目送他发动车子向着停机坪的另一端飞去了,朝阳正从那里喷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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