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大雪

做梦了。

梦到终年不化的大雪，辽阔的雪原望不到边，空中有黑色的移动的点，那是高空的鸟儿。

梦到烧着火炉的温暖的破房子，靠近炉子的墙壁被常年燃烧的炭火熏黑，像画在墙上的黑色火焰。火焰外围的灰色印迹在墙上晕开，是寒冷的室外呼出的气，是脏的鞋底在雪上走出的痕迹。

炉子旁边有木头小方桌，桌上有瓶热好的白酒，桌边有人，在喝酒。

炉火噼啪，喝酒的人沉默不语，天光从沉重的毛毡窗帘缝隙里漏进来，神圣寂静。

喝酒的人推了吱嘎抗议的木头架子车，沿着小房子外面的铁路走了很久，开始铺路。铁路的一头是小房子，另一头是埋头干活看不清面目的人。

从起点到终点，只有刺目的白雪和盘旋的鸟儿。

像播放冗长的电影，镜头切换到了白色的悬崖边。

铺路的人站在悬崖边告别朋友。这位朋友戴着深棕色的皮毛帽子，穿着白色翻毛领大氅，像个猎人。

悬崖下面有大片森林，像海一样望不到头。

那么厚的雪，即使跳下去，应该也只会被温柔地接住。

我将这梦的原因归结为想家。除了父母外，我不想念县城里的家，我想念我从小长大的乡村，苹果园里有高高的土房，打开木头门的锁，土房里堆满泡沫网，顺着窄窄的梯子爬到小阁楼，晚上就住在那里。小小的窗户里可以看见明亮的月亮照拂广袤的土地，那时候田间有萤火虫闪烁，昆虫鸣叫，晚风吹拂，是最好的白噪音。

然后早上被鸟鸣叫醒。

幸福得想要死掉。

前年过年的时候在老家给去世的亲人们烧纸，也下了雪。

坟场对面有大片田地。冬天的田地荒无一物，只有厚厚的落雪。我直直在雪地里倒下去，像躺在新弹的棉花被子上。

在广阔的雪原上我想起来听过的一句诗：你要爱荒野的风声，胜过爱贫穷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