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枪者 第十一章

【命运不会对女生怜香惜玉

但世界会对软弱的人变本加厉】

我的童年是范本一般的幸福。我的父母白手起家了一个小制造厂，收入不算太多，但足以让他们给我买我喜欢的书籍和玩具。父母关系很好，也很爱我。

但是这一切在我弟弟赵斌出生时改变了。这次生育让母亲得了重病，卧床不起。父亲需要一边照顾她，一边照顾刚出生的弟弟，一边照顾生意，但终究还是忙不过来。他不想拖累刚刚步入高中的我，但我幸福的日子注定到此为止了。

高中的三年是我生命中最暗的日子。我需要一边在高中的高压环境中准备高考，又同时需要从父亲那里学习企业管理。父亲的头发白的越来越快了，而高考也越来越近了。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通宵熬夜是家常便饭，多于五个小时的睡眠就是奢侈。

高考的时候，我正常发挥，考上了一所985大学。上了大学后，我尽可能地少参加学校的活动，把重心放在了公司上。不过，我还是在学校里遇到了许多才华横溢但没有用武之地的同学，并和他们成为了朋友。这一切都似乎朝着好的方向去了。

在我大二刚开学没多久的时候，长期劳累的父亲也病倒了。父母的医药费，弟弟的生活费，一下子全压在了我的肩膀上。好巧不巧，其他的大制造厂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父亲病倒的消息，开始试图吞并我家仅有的收入来源。为了撑起来这个家，我辍学后，发过传单陪过酒，能干的都干了，不能干的也干了不少。小时候的我有多意气风发，当时的我就有多卑微。但最绝望的是，我做的一切，在家里巨大的经济需求面前全部无济于事。

眼看着家里的一切都要倒下来了，我选择最后放手一搏。反正横竖都是身无分文，比起一点点被耗尽，我宁愿抓住最后一丝希望，哪怕失败也比畏首畏尾的强。

当时是互联网刚刚兴起的时候，我打算产业转行到高科技产品制造厂。我召集来了当时在学校交的朋友们，告诉他们我的想法。只有三个人愿意和我一起走下去，而日后这三个人中两个是科技研发部主管，一个是营销部主管。为了能找到一个投资商，我跑遍了这座城市和周围的几座城市。我们当时都没什么钱，所以连续好几个月都在吃泡面。但是不管是为了梦想也好，为了生计也好，为了家里也好，我们拼尽全力地燃烧着我们的青春。

这次九死一生的转型成功了。父母的医药费，弟弟的生活费，全部都有着落了。我的三个铁兄弟也会拍着我的肩膀说，这辈子做过最对的事情，就是跟着我干。

可我永远也忘不了那段不见天日的时光。我深知世界上还有许多人在过着像我当时一样的生活，被命运踩在脚下，毫无反抗之力。我教育我的弟弟，要对身在苦难中的人心怀怜悯，而他也确实成为了一个善良的人。

只不过，他的善良过于片面。

弟弟学了个教育系本科后，就急着去山区支教了。虽然他确实可以对一些人的命运带来改变，但是就算他一生都在岗位上，他能帮助多少人呢？我看不下去他杯水车薪的努力。可每当我这么和他讲的时候，他总是会很理直气壮地说，“莫以善小而不为。”

他没过过多少苦日子，也没见过多少冷漠的人，所以他总以为世界上会有许多人和他一样。他不认为自己的努力是杯水车薪。他认为自己是精卫填海，愚公移山，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可我见到过人间的冷漠。在我的至暗时刻，是我顶着巨大压力，和三个家境并不好的人一起，拼了命才杀出的生路。我知道弟弟不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善良的人，但我非常清楚他的努力并不能实质性改变问题。

不过，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有实质性改变，所以我弟弟也不服我，导致我俩的关系也因此变得比较僵。

但愿有一天他能明白我是对的，因为

【没有效率的善行、

半吊子的善、

半吊子的恶、

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