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X萧瑟】妖与僧

114.野旷寒风啸

芳霭林间，风啸木摇，雾萦烟绕，禽鸣兽嚎。

十步之隔，王劈川的人马不动，萧瑟与萧凌尘也不动。

「王劈川，总算找到你了！」萧凌尘目含愠色。

「二位小王爷，此地并非谈话之所，请跟我到别处详谈。」王劈川低眉抱拳，毕恭毕敬，声音异样的沙哑低沉。

「你的嗓音不对劲，怎么回事？」萧瑟警戒心不减。

「我染了风寒，嗓子发炎了。」王劈川清了清嗓子应答。

萧瑟与萧凌尘相觑不言，心下有所猜疑，有意扫了一眼他手中的长枪。

长枪乌黑锃亮，枪杆上布满垂鳞纹，枪头是独特的麻花刃。此枪名为「漩涡」，王劈川已用了二十余年，对此枪萧凌尘与萧瑟皆不陌生。

思索之际，忽有暗箭穿风刺来，转眼即见站在王劈川身后的一名随从倒落在地，一支利箭深深扎入了他胸膛，使他浑身抽搐。众人顿觉一阵惊慌，仔细一瞧，见那人所中之箭箭杆漆黑，箭羽灰白，便知是北离军府专用的铁翎箭。

「撤退！」王劈川急忙对随从下令。

然而，大批皓州卫军来势汹汹，早已将树林出口围封。

「逆贼乱党，快放下武器，束手就擒，降者不杀！」劝降之声在林间回荡，身披青甲的军队搭箭拉弓，蓄势待发。先前探知小琅琊王来到这树林，他们便赶过来围堵，来到之后发现王劈川的行踪，又迅速增派了兵马。

王劈川一方始料不及，阵脚微乱。不及多想，王劈川喊了声「入林御敌」，便朝敌方抛出烟雾弹。

一声轰然嘭响之后，眼前一片灰黑弥漫，呛鼻辣目的烟尘滚滚而来，如一头巨兽张口吞噬了人群。众兵将闭目屏息，强忍不适，在将令下松开紧绷的弓弦，箭矢离弦而去，穿行于浓烟之中盲目飞射，而王劈川的人马已趁乱逃窜入林。

 

萧瑟与萧凌尘欲追赶，无奈浓烟干扰了视线，转眼间已寻不见其踪影，眼见众官兵纷纷随之入林展开搜捕，萧瑟决定暂时退避。而萧凌尘心有不甘，不愿离场，萧瑟拽了他一把，悄声道：「别看了，那王劈川跑得比兔子还快，似乎全然不顾及你我。」

萧凌尘愤懑地嘀咕：「好不容易才找到王劈川，可惜还没来得及问清状况，人就跑了。」

瞧见前方有士兵前来搜捕，萧瑟连忙转身匿入树丛，对身旁的萧凌尘说：「官兵人多势众，志在必得，而王劈川带人进入树林打游击战，估计双方会有一场恶斗。搞不好这树林里还有第三方坐观鹬蚌相争。」

萧凌尘泛愁道：「看这阵势，王劈川很难脱身。」

萧瑟心中不悦，紧张地捏紧了拳头，试探着问：「你想去帮他？」

在这片陌生的大树林里寻人并非易事，萧凌尘踌躇不决。他往前迈了一步，眺望树林深处，树影森森，迷雾茫茫，林间号令声不断，隔着雾影隐约看见士兵井然有序地入林布阵。

默然片刻，转身见萧瑟气色极差，唇色发绀，呼吸不畅，萧凌尘面露讶色，担忧道：「你怎么了？受伤了？」

「没事。」萧瑟摸出药丸吞下，振作道，「我不过是有点累而已，不必在意。」

「我倒想不在意，可你脸色青得像个青瓜，不知道还以为见鬼了，看着就心慌。」萧凌尘觉得他是在逞强，「你气血不足，本就不宜劳累，该寻一处僻静之所安心休养才是，如此奔波不停，身体只会越来越差。肉体凡躯总有极限，你迟早会累垮。」

「你别唠叨了！」说得好像休养就能自愈似的，萧瑟自知光阴有限，不愿虚耗时日，对这类劝言早已十分厌烦，他不满地瞟向萧凌尘说，「我并非虚弱不堪，无须休养！」

「还嫌我唠叨？你若病死在路上，我就把你丢去喂蜘蛛！」萧凌尘气呼呼地凶了他一句。

「你有完没完？」萧瑟不耐烦地压着嗓音威胁道，「再多嘴我就绑你回去邀功领赏！」

「你手无缚鸡之力，如何绑我？武功都废了，还敢嚣张？」萧凌尘不服气，忍不住和他斗嘴。

「我武功是废了，可我舌头没废呀。」萧瑟理直气壮地反驳，忽见前方有风吹草动，又警觉起来，回到刚才的话题，「走哪边，你可想好了？」

「小狐崽子！你舌头也不想要了……」转念意识到此时不宜斗嘴，萧凌尘立刻冷静下来，警惕地四处张望，低声道，「若继续深入，免不了和官兵交手。况且，不知这树林里还有多少刺客暗中窥视。你武功已失，继续留在此地恐有不测，先出去林外再作打算。」

「你不去找王劈川了？」萧瑟的目光从方才的锐利逼人变得温和可亲。

「不找了。王劈川作战经验丰富，没那么容易死掉，以后还有机会和他见面。」萧凌尘本欲孤身前行，见萧瑟犯病，又不忍心弃之而去。

于是他们便带上夯昊一同寻找出口，没走多久，又碰上两名士兵拦路。萧瑟与萧凌尘二话不说，使用武力强行「借」走了他们身上两套军甲，换到了自己身上。

 

芳霭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二人辗辗转转，走了小半日才来到林外。

驻足于半坡间，放眼望去，是一片荒凉的原野，草木萋萋，百里无垠。日薄风寒，鸟过不栖，尽显荒寂。

折腾了大半日，萧瑟体力难支，疲乏难耐，愈发头晕气促，坐下调息片刻才缓过来。见萧凌尘仍依依不舍地回望芳霭林，他叹了一声，起身说：「你还看什么？倘若王劈川着实参与暴乱，你去帮他，便是公然宣告你和他同一阵营。如今情况未明，我们最好置身事外坐观其变，没必要卷进去自找麻烦。」

萧凌尘折断一根狼尾草，漫不经心地说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萧瑟继续说：「今早张三爷说带咱俩来见王劈川，来到树林他就借故逃匿，接着伏兵现身。我原还以为张三爷所言不实，没想到王劈川竟会出现。看来张三爷与王劈川关系匪浅。方才那些围攻我们的狂人，会不会是王劈川所安排？」

萧凌尘不以为然，微微摇头说：「我再想想。」

天边日渐西斜，风势渐强，他担心气血不足的萧瑟经受不住寒风侵体，提议道：「我看一时半会等不出战果，与其留在这里吹冷风，不如去镇上等消息。」

 

林中野兽嚎叫声不断，胆小的夯昊呜呜地低嚎，害怕得瑟缩在萧瑟脚边。

寒风呼呼地吹来，彻骨的寒意令萧瑟浑身发颤，他将夯昊搂到怀里，应了一声「好」。

萧凌尘望向嘉露县所在方位，说：「我送你到县城里，找一家信誉良好的镖局，雇几名武者与你同行。你可以去找姬堂主，或者去雪月城。今早在嘉露县我被人认了出来，回去定是难逃追捕。你身体虚弱，跟着我东躲西藏，似乎太过劳累，还是分开走较为妥当。」

你想甩开我独自行动？萧瑟心下暗怒，却故作平静地说：「我不虚弱，也不觉疲累。我只想与你同行，你若不想去嘉露县，换个去处也无不可。」

「你没必要跟着我受累……罢了，爱跟就跟吧。」萧凌尘为难道，「不去嘉露县去哪呢？这一带我不熟悉，万一走错方向，恐怕会困在荒无人烟的山林里出不来。」

萧瑟举目而望，指向东北方说，「往这边走一个时辰，是茶溪县，风景优美，盛产茶叶。」又转身指向东南方，「往这边走两个半时辰，可到达陶窑县，那里是有名的陶瓷之乡」。

萧凌尘显然对陶窑县更感兴趣。眺望东南方，极目所见是芃芃野草，望不见县城，他略微诧异：「那边是陶窑县？你去过？」

萧瑟摇了摇头，「没去过，略有耳闻罢了。」他目光转向萧凌尘，故意编造道，「前日兰月侯派人邀我去他书房问话，我走到门口时，无意间听见他与皓州都尉交谈，商议增调人手暗护军需辎重改道运输之事，期间提过陶窑县，我便记住了。」

据说乱党曾企图劫取军火，他有意试探，原以为萧凌尘会绕道而行避免是非缠身，却见其兴致盎然。

「陶窑县是天水大运河枢纽之一，县内盛产陶瓷用品，出货量大。京畿运往西南的军火，大多包装成廉价陶瓷工艺品，在陶窑县从水路转陆路运往目的地。」萧凌尘向往道，「闻名已久，我一直想去瞧瞧。快走吧，不知能否赶在天黑前到达，我可不想在这荒野之地过夜。」说着便转身迈步前行。

为何如此积极？！你该不会想劫军火吧？！萧瑟忐忑不安地猜疑，望向萧凌尘健步如飞的背影，想劝也劝不住了。

 

竹篮县南桥驿馆。

晚间，忙了一日的萧月离回到房里，正欲享用侍女备好的晚餐，才刚坐下，又见侍卫石斛急匆匆地赶来禀报要事。

「瑾宣大监与十名大内侍卫前来接两位小王爷回天启城，预计明日上午到达皓州。」石斛恭敬地将文书呈上。

「明日？瑾宣竟日夜兼程赶过来？这也太快了！」萧月离苦恼地叹了一声。他知道皇帝会派人过来，可没想到他们来得如此迅速，更没想到来的是五大监之中最冷酷严厉的瑾宣。

他放任萧瑟与萧凌尘自由行动，想追回二人也需要时间，此时瑾宣来要人，他可交不了差。

「凌尘和楚河到哪了，可有消息回来？」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清茶，细品甘香，以平息纷乱的心绪。

「有。」石斛娓娓道来，「据蛇影营的探子回报，二位小王爷昨夜在嘉露县杏花村吴大夫的宅院借宿。今早吴宅遭劫匪抢劫，期间发生命案。匪徒名叫张三爷，为抢劫吴大夫的噬魂草而行凶，杀害吴宅护院四人，对吴大夫下杀手之时，世子及时出手阻止，救下了吴大夫。随后一批巡兵赶至案发现场缉拿张三爷，张三爷为保命，对世子提及王劈川之名，成功说服了两位小王爷助其逃跑。其后，二人跟随张三爷往芳霭林而去。途中，张三爷似乎给同党通风报信，到达芳霭林之时，一众乱党狂兵伏击二位小王爷。另外还有两名刺客混入其中，趁机偷袭永安王……」石斛话语未完，却见萧月离突然一个激灵，被咽到喉咙的茶水呛了一呛，咳得剧烈。

茶杯胡乱一放，歪倒在桌上，茶水滴滴答答地流淌。房里的侍女不慌不忙地递上手绢，萧月离接过来随意擦了擦脸，急问，「何方刺客如此猖狂？楚河没受伤吧？」他没料到竟有刺客趁机行凶，此时不禁为自己疏于防范而感到自责。

 

「不知道。」石斛慢条斯理地说，「探子说并不确定二位小王爷是否受伤，但他们看起来并无大碍。而那两名刺客败于琅琊王世子箭下，事后已服毒自尽，其来历尚未查明。那一众乱党也已被皓州北斗军抓捕。后来，王劈川也在芳霭林现身。他与二位小王爷交谈了几句，北斗军士兵就入林围捕，继而两方交战，乱党一伙逃窜入林，北斗军随之展开攻势。二位小王爷并未参战，开战不久他们就往陶窑县的方向去了。」

「事情进展竟如此神速，真是出乎意料！」萧月离感慨道，「王劈川躲藏多时，凌尘一露面，他就现身了。抓到他了吗？」

「北斗军进入芳霭林，与乱党激战了一下午，最终击毙乱党十五人，抓捕二十五人，王劈川也被擒获。」石斛言语中流露出几分喜悦。

搜捕了大半月，终于见到王劈川落网，萧月离欣慰一笑，随即拿起筷子，慢悠悠地搅了搅碗里的炸酱面，顿觉今日的酱香似比昨日浓郁数倍，他正欲品尝滑溜溜的面条，转念一想，又问：「北斗军可有伤亡？」

「伤百余人，亡五人。」石斛拧眉说，「敌方手段十分卑劣，先是利用风势对北斗军团使出毒雾攻击，致近百名士兵失明。后来又有人故意打落林中双针毒蜂的蜂窝，以毒蜂伤人，欲与我方士兵同归于尽。」

「唉……对上一群不怕死的敌人，伤亡实属难免。」萧月离喃喃感叹了一番，又问，「方才提到那张三爷是什么人？」

「张三爷逃脱了，其身份仍在调查之中。」石斛补充道，「侯爷放心，已加派人手去追捕。」

几句话的工夫，萧月离已囫囵吞枣地吃完了一碗面，一放下碗便起身催促道：「快备马，去陶窑县。那两只小狐崽身份暴露了，不知有多少人虎视眈眈。他们身边没有护卫，我不放心。」

石斛道了一声「遵命」，转身而去。

 

——————

未完待续

大家五一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