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末】Be true(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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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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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他们还有哪些事是被人设计好的?!
方末的肩背依旧挺直,想到这一点时,身影却还是有了几分颓然衰败。失去了肌肉力量的支撑,无形中微微塌陷的右肩使得他整体的站姿向右偏斜,倾斜的肩膀像是被压坏的扁担,虽然不仔细是看不出来的,可是却有种难掩的无奈从他的身影中透露出来。明明还是同样的姿态,心境在这短短的十几秒里却是天翻地覆。
脑中那根弦绷的有点儿紧,有点儿危险,方末赶紧放弃思考这个问题,生怕下一秒那根弦就断了,他还……不能死呢。
这种勾心斗角步步为营的日子真不是好过的,方末自认为不是一个多心的人,心力有限,现在却不得已处处深思熟虑、处处小心谨慎,即便如此也还是不断地掉入旁人的陷阱,虽然目前为止都是有惊无险,可是任何一次遇险都能终结了他的生命和任务!方末转而看着那个和他在一条船上捆绑着的顾涛,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监室锃亮的不锈钢门敞开着,光洁的表面镜子一样借着头顶惨白的灯光反射着房间里的一切,顾涛、方末,和数不尽的金属栅栏一层一层把他们的身影死死困住,酷似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殉道者。
冰冷的金属把房间隔成了两个世界,自由和囹圄,光明和……晦暗。监室周围的栅栏缝隙很慷慨,不妨碍方末看清里面一步之遥的顾涛。方末站在外面却感觉自己并不拥有自由,他可以脱身的,曾经他也是可以脱身的……这个念头进了脑子,方末突然就很想抽自己一巴掌。他在动摇!就因为无意中窥见了蛰伏在暗处的大鳄落下的一块鳞甲,他竟然萌生了惧意!贴在身侧的拳头攥的越来越紧,趁着那种皮肤都要被涨破的肿胀微痛感,靠着颤抖的拳头一股脑的发泄掉方末堆积在情感中的无用的恐惧和退却。明知无路却还要孤独向前的寒意笼罩着他的身体,让他冷静,也让他从头顶到脚底,寒冷彻骨。
然……他也并非是孤独的。
“方末……”
另一个孤独的人叫了他,方末抬了抬眼,从身边的缝隙中看进去,被栅栏切割成一条一条的顾涛就像定格的电影片段,在那一方天地演绎着另一个自己——困兽。头脑中忽然就是一次战栗,他不该这么孤独的,至少在破釜沉舟孤注一掷之前他还不需要这么的悲观,方末默默给自己打气,即便以后可能真的没了韩楚东这个后台——如果背后的人真的有那么大的力量的话为了韩楚东的安全他们还是不要再联系的好——他也不用急着唱挽歌。
被叫的人没有说话,也没有迈出那一步,去跨过那道寓意着“光明与黑暗”的门槛站到他身边来,顾涛只能沉默的望着方末,透过一条条一道道的金属栅栏,猜测被割裂的人此时到底在想什么……
这里太像监狱了。
这里……不就是监狱么?
许是大脑被工人们几个小时的“叮叮”给敲坏了,太安静的环境下方末只觉得满脑子都“嗡嗡”有声,就好像小时候把耳朵贴在暖水瓶的瓶口上一样。就在这样的“嗡嗡”声中方末慢慢地回了神,这里……真的像监狱。一个并不气急败坏的几乎凝固的顾涛在里面,一个感受不到丁点儿自由的他在外面,这样的局面……不知道里面的顾涛作何感想。这一幕的隔栏相望真的预示着当所有一切全都终结后他来探视身陷囹圄的顾涛,只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顾涛还会见他么?
方末对自己的身体太过自信,所以他从没有考虑过导致那种“嗡嗡”的声响除了压力太大以外还有一种原因,就是突然的血压升高。他想向前一步,不进去,就隔着栅栏、离顾涛近一些,问顾涛一句“他还会不会见他”,可是这一步刚迈出去就像一脚踩进了棉花里,方末感受不到那条腿是不是软的和没有骨头一样,他就这么站着,突然失去了意识,甚至不知道有人接住了他,没让他摔在肮脏的地上。
落进怀里的身体不再僵硬,软软的熨帖的仰在他胸口,托不住的下滑。顾涛觉得自己好像抱住了一个下一秒就要被撑破却一下子漏了气的气球,惊险之余根本捞不住。
…………
沧澜的天又下雨了。
没人喜欢被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雨一下起来,街上卖水果的、摆小摊的、拉人载货的小商小贩们都蒸发一样消失的干干净净,一整条街,宛如空城。
较平日宽阔不少的街道尽头驶来一辆红色的吉普车,引擎的轰鸣宣告着它的改装非常成功。红色的车身疾驰而过,后面跟着的黑车白车速度一点也不慢。
这样的天气里,这样着急的赶路,要去哪里呢?
这只短小的车队都挂着沧澜本地的牌子,可却陌生的很,算来也是第一次进入沧澜的交通网线。
沧澜,小小的一个县城,又有新人来了。
…………
下雨了。
顾涛的办公室里没有窗,怎么会听到雨声呢?刚刚睡醒的方末不想睁开酸涩的双眼,他伸手摸了摸,发现身上盖着被子,很暖和, 于是他闭着眼翻了个身。
“醒了。”
是顾涛,方末醒了。
手里的报纸就没怎么看进去,坐在这里两个多小时,他就盯着巴掌大的地方断章取义。直到方末翻了个身惊醒他,顾涛一颗心才终于安定下来,“醒了就起来,把药吃了。”
又是药?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做药罐子的潜力。方末抓抓压得没型的头发,推开被子坐了起来,没想明白他是怎么到床上来的,“我这是……怎么了?涛哥?”
“太累了,你该歇歇。”放下报纸,顾涛把准备好的药片递给方末,又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屋里很暗,外面也暗,顾涛把窗子推开了一点儿,一股清新的味道就飘了进来,提神又醒脑,“外面下雨了,大夫没来,电话里吩咐你要多休息。”
方末看看手里的药片,白色的,是两粒指甲大小的圆片。没有药瓶,药片上什么标志都没有。如果是以前的顾涛给的,他并不敢吃,他太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了。可现在……晕倒之前的消极情绪犹有余威,方末痛快的仰头咽了下去,现在他还在乎什么吗?
“是退烧药,可能是伤口发炎了。”
顾涛给他解释了,这可太奇怪了。
“怪我,你还没好就把你带出来。”
顾涛说的话听起来更奇怪了,方末不知道此刻心内的不安是为了什么。
“怕么?”就在方末以为顾涛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他又说话了,终于说到了方末的痛点,“是不是觉得山外有山了?”顾涛说着笑了起来,可那笑意竟到不了眼中——方末最不喜欢他这样笑,轻浮,每次他这样笑都会出事,“这个规模庞大的圈套,和之前在我身边卧底比起来,是不是更可怕?”
方末没法回答他,顾涛只能继续说。
“你有机会抽身的,我也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顾涛在考验他么?可是那双没有笑意的眼睛里充满了认真,和……期冀?还有很多别的方末看不清的东西。
双臂撑在床头,顾涛居高临下的逼迫方末重新躺下,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仓惶和现于表里的急促,“可是我很吝啬!这样的机会不可能一直都有!你需要现在!马上!立刻回答我!方末!你的选择!”
类似野兽咆哮似的一句话蛮横的盘桓在头顶,方末的脖子窝在床头和顾涛之间,没有伸直的空间。湿热的气息喷吐在脸颊脖颈,带着些令人微醺的醇厚,顾涛喝酒了么?顾涛喝醉了么?方末问了自己两个看似无关的问题,答案很清晰——这里没有酒味。
他们都是清醒的,清醒的在讨论一个朦胧的话题。
头上的呼吸冷了。因为他过分的沉默。
顾涛眼中的情绪瞬间被藏了起来,不见半点蛛丝马迹。带着无名怒火的压抑气息慢慢地散去,但还没有及时消散无踪,顾涛撑着床头缓缓直起身子,眼神还在方末眼中。
就在他无力坚持下去的最后一瞬,两条手臂忽的搭在了他的肩头。顾涛身体一僵,又重新低了下去。
动手后方末慌了,那样的举动……不合适。可他却别无他法,别无选择。
不退!既是给顾涛的答案,也是他做出的最后选择!他不能退!
这里本就是为客人准备的房间,也是沧澜之家最……有情调的房间。满眼的粉色不说,就连刚刚拉开窗帘的窗子都正对着一堵汉白玉屏风,外面没人能窥见里面的人在做什么,给那些想要寻找刺激的人提供着最安全的保护。
为了回答顾涛,亦是为了在狭小的空间保证自身的平衡,方末的双臂无处可选的落在了顾涛的肩膀上。又为了“拉回”顾涛用了点力,他的双手自觉地在顾涛颈后交扣在了一起。脖颈被控,顾涛下意识的收回床头的手扶在方末肩头……
房间里的画面一度十分和谐。
重心不稳,两人都没有找到良好的着力点,只能顺着半躺的方末滑到了床上,两张脸的距离不过一拳。
这是个微妙的角度,能让人快速认清自己的心,也能让人快速遵从自己内心的召唤。
不知道哪位情感学家说过:“凝视是唤醒爱意的最佳方式。”
顾涛当然不会去听去看这些无聊的东西,但是他在这一刻感同身受了。
不到一拳的距离还能挡得住什么呢?而且这样的距离下方末竟还“急切”的探究着他的眼神——他们竟然一直在对视!
先是小腹缓慢的贴在一起,然后是胸口。他们像块刚刚被撕开的胶布,正在不可阻挡的贴近。
然后是……鼻尖。
这样的距离已经望不进眼中了,方末恍然醒悟,可身上的顾涛已经捏着他的肩膀压了下来。
唇。
最后的一个接触点,倒下的趋势不可避免,可即便如此顾涛依旧在不可挽回之前以眼神询问了最后一次。
他不知道!
方末觉得自己的呼吸出了问题,手脚有些凉,还虚虚挂在顾涛颈后的双手也跟着开始无力。推开顾涛,只需动动手指就能做的事,他却放弃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选择。也许……是为了片刻的内心安宁。
头晕脸热,盖在身上的被子已经被踢到了床下,被顾涛压住的部分在变得麻木,不受支配。
唇舌相接他们俩也不是第一回了,只是这次却莫名的难耐和慌张,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吻。最后一秒,方末还是转开了头。
顾涛那一吻便落空了。
垂下的头搭在方末肩颈处,就成了一幅交颈而卧的风景。
胸腔里的心脏跳得如被击打的战鼓,猖狂的震动不知来自谁的胸膛,方末心慌不已,想要推开顾涛起身。
最后关头失之交臂,同样为自己的莽撞而觉得心慌意乱的顾涛并不想简单的放过他,借着这样的姿势,他在方末左边的脖子上趁机咬了一口,狠狠的一口。
“嘶——你——”待方末反应过来已经什么都晚了。
“别动。”
男人的尴尬,他们都懂,原本就烦乱的心思又添了一笔。
现在那头撩动了气氛的野兽就在他的要害处撕咬,而他想要推开顾涛的手臂竟还在颤抖,不幸被顾涛攥住了手腕,交叉着按在了头顶。
脖子上的咬已经变成了吸吮,反复的在那方寸之间啃噬,这样会留下痕迹。方末脸色终于变了,力气终于回归身体,方末转了下手腕挣开顾涛的钳制,抬腿一脚把顾涛从身上掀了下去。
方末单手掩着脖子,掌心下微微鼓起的一块皮肤热得烫手,看来短时间内这个牙印是消不掉了。
幽幽飘进来的一份泥土的清香堪比醒神良药,搅散了一室不合时宜的旖旎。
“咳……嗯,涛哥,回……回去么?”方末少见的结巴了。虽然他努力让自己说出来的话不要发颤,但是捂着脖子的别扭姿势依旧很能说明问题。
深呼吸化解掉自身的“危机”,顾涛全身都充斥着寻不到出口的憋闷之气。几乎本能的行为让他突然就认清了什么,简直太可怕!顾涛接着抬腕看表的动作极力掩饰着,“时间快到了,换个地方。”
方末这才想起来正事,顾涛约了整件事的起因——周大柱。
…………
下午五点半,那场喜人的雨终于停了。
站在沧澜之家门口等着顾涛开车出来的方末终于赶到了一丝丝寒意,这场雨下的太是时候了,能让人充分冷静。
“上车。”顾涛扫眼一看,早上方末和他出来时只穿了件休闲外套,里面是套头衫,领子的高度根本遮不住那个圆圆的“草莓”,然后顾涛的不愉快就这么干脆的一扫而光,他甚至还有心情夸了句方末今天的衣服搭得很有品味。
圆领T恤加牛仔外套?品味在哪儿?瞎子才看不见顾涛在窃喜什么?!方末刻意拉高了左边的领子,倒显得欲盖弥彰了。
顾涛开着车笑出了声。
…………
有人说,检验一个城市的繁荣度是否达标,主要就是看这个城市里的酒吧有多少。
说这句话的是号称“东南亚小顽童”的马六。
不过沧澜这样的小县城能有那么多酒吧还真的是挺繁荣的。
“顾老板!哎呀!真是贵人事忙,难得一见啊!”
酒吧的老板是个女人,见顾涛很热情,这让方末瞬间想起了金兰兰。
“花姐这是笑话我了,我哪有什么好忙的,我那店不是正停业整顿呢么。”
顾涛和这个老板是相熟的,这点方末不知道。不过……“花姐”?这称呼恰恰和金桂花重叠了,方末不太喜欢。
商人的寒暄虚伪的很,没什么好听的,他们一说上话方末就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接过酒保递上来的啤酒刚要喝,酒瓶就被顾涛顺手抽走了。
他和那个老板聊完了,剩下的时间用来监督方末。
“不是都让我喝酒了?”
顾涛也没喝那瓶酒,而是拎着酒瓶拉着方末往包间那边走,“这瓶不是我给的,不许喝。”
这算什么事儿?!不过方末很快也明白过来,防人之心不可无。只是一个吻而已就让他忘了更要命的事,太危险了,想到这里,方末死死地瞪了顾涛一眼,甩手进了包厢。
被瞪得莫名其妙,顾涛看看手里的酒瓶,撒气似的随手扔进了包间门口的垃圾桶。
在一家名叫“流金岁月”的酒吧里,顾涛和方末一直在等周大柱的到来。从五点半一直等到月上中天,也未见姓周的来赴约。
酒吧的沙发很软,方末坐着昏昏欲睡。很可能是那两片药片的原因,现在他身上提不起力气,只想睡觉。沙发很软,音乐很轻,味道很香,身边很暖,除了枕头有点硌耳朵,都挺好。
“困了么?回家睡吧。”顾涛话还没说完,肚子就先叫了一声。白天因为方末的事他们竟然都忘了吃饭。
方末被顾涛肚子叫的声音吵醒了,然后他的肚子也产生了共鸣。
青蛙叫一声接一声,两个有头有脸的大男人没有形象的笑了起来,笑声中这一天的阴霾都散去了。
打了电话让马六准备食材,顾涛就要带着方末回去。
“不是,涛哥,周大柱没来啊……”他们竟然被放鸽子了?!
“他来了才怪呢。”相比方末的诧异,顾涛倒是意料之中的样子,甚至还有耐心的继续说了下去,“要的就是他不敢来,否则我还真不好找借口弄他。”
将信将疑的跟着顾涛离开,方末发现门外停车场里已经停满了车。车多他并不意外,这个时间刚好是大家出来玩的时候,但是这里的车……是不是有点太多了?方末边走边打量那些车,什么样的都有,不过最显眼的要数一辆红色的吉普,改装的太张扬了……是哪里的富家子弟吗?
顾涛也发现他在看什么,一向低调的他并不喜欢改装,便不作评论。
…………
回到别墅的时候马六果然已经把饭做好了。
“又吃泡面?!”闻着那熟悉的香辣牛肉味方末开始想念拳台上的马六了。
顾涛没说什么,留下个白眼让他自己体会。
“有的吃就,就不错了,我就会做这个,你就凑……噗——”拿着罐啤酒刚喝一口,马六眼尖的看到了方末脖子上的痕迹——有牙印就算了怎么还红的发紫?!
“脏不脏!快点打扫!”刚上楼的顾涛听到了声音,低头命令马六把地擦干净,又对着方末笑道,“末,上来。”
捂是来不及了,方末痛快的拉了拉衣襟,也顺便拉低了领口,大方的从马六面前飘过,奔上楼,“哎!涛哥!这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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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