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回应

爸爸给我打来电话，有一点迟疑，不太想接。

昨天在书店，我捧着书，灵魂脱离恼人的现实，手机的震动却把我从神游中拽了出来，刚进入状态没多久，就夭折在铃声响起那一刻。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不管说什么都不会绕过那个话题，这可以称得上是父子的默契吧，大概。

疫情回不去就别回家了，这是前奏，说一下最近的状况。

“我这边也不太好往回跑，没打算回去，家里管控挺严，想回去也没办法不是”

家里装修弄好了，就差你回去挑挑衣柜、桌子、沙发啥的，到这里就逐渐进入正题了。

“你看着买不就行了，干啥非得我回去挑，找个人给你买了也行，我又不懂家具那些”

你挑好了，回头人家上咱家去，不是也能看了，切入正题。

无论什么，我爸总要给我拉到这上面来，在他眼里，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以后结婚生子。

他总说，我不能耽误你的终身大事。

我总说，你不用操心我结不结婚，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

似乎在他们眼里，孩子们的终身大事就应该是娶妻生子，而作为父母，理应为他的子女们给予力所能及的，最好的条件。

他说自己五十六岁了，身体开始走下坡路，趁现在还能工作，得给我张罗好。我想我爸这样的想法，应该也是大多数父母的想法，好像他们如果做不好，就是天大的罪过。

无论我怎么说，说上多少遍，他只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个答案：我有对象了，要结婚了。

他说现在找个对象不容易，一直觉着我谈的有，得赶紧把家里收拾了，我就可以带她回家见见。

我实在不懂这样的脑回路，他的一厢情愿，让我不知所措，我对此毫无办法。虽然我已长大成人，但希望他转变思想这种事，还是太难，我能理解他的观念，但是他没有办法理解我。

我也不指望他理解我，他不会对除了“我要结婚”以外的话作出反应，我只是一遍遍，机械地重复着我说过的每一句话。

“你别管我了，你自己留着养老吧”

我天真地以为，这句话可以让他打消那些念头，可是他不为所动。说到养老，又开始讲他衰老的身体，没断药也没见好的滑膜炎，每一个字，都往我心里刻着一句话：你啥时候结婚啊。

他总担心我找不到对象，说很多学历多高的三十岁还打光棍，娶不了媳妇，要是我也那样可咋办。

我不知道爸爸十几岁在陕西到河南的路上会想些什么，他会不会害怕自己以后找不到人结婚。也许那时候他只感到饥饿，最大的愿望是填饱肚子。

现在四十年过去，曾经也是青年的爸爸，担忧着二十五岁的儿子。

我不想他这样，爸爸确实老了，不再嚷嚷着说，你要光宗耀祖。他开始更加关心传宗接代，想要抱孙子。

书店相对安静的环境里，我轻声细语跟我爸说着话，虽然是重复了无数次的，我和爸爸，都是在重复同一句话。

我感受到他对我的关心，从电话那头传来的深沉的，父亲特有的厚重的爱，我无法对这份感情作出回应，这样让我感到痛苦。

电话放下了，我看了看手里的书，我解决不来这些事情，那就，继续逃避吧，在别人书写的，别人的故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