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海市蜃楼之馆》摩尔加纳往事
“我怀上了神之子！”——这句话，便是一切的开始
一个愚蠢女人的一句话，决定了我的人生
没错，在我出生之前，我的命运已经被定下了.
她的这句话，是出于她的信仰，还是为了逃避、为了金钱、抑或为了虚荣，我不知道
“我收到了神的受胎告知！”
这个村落，已长年欠收.
连续数月无雨干旱--绝望的人们，乞求神明降下哪怕仅有一丝的恩泽
“没有和任何人结合，就孕育了孩子！”
就在这种时期，女人宣言她受到了神胎
然后在我生下来，发出哭声之时，倾盆大雨降临了村落
雨水滋润饥渴的万物，拯救了村民.本以为还会持续下去的干旱结束得如此唐突，令村民们大为震惊
连绵不断的雨声中--村民们围着还是个婴儿的我，献上了祝福
“啊啊，她是神明之子”
.……若说我真的有奇迹的力量，这样的故事，或许听起来更美好。然而，经历了漫长岁月，如今我这么认为一
那不过是偶然。只是概率上的问题罢了。
对村民和母亲来说是过于幸运的偶然、一然而，对我来说却是不幸至极的偶然
“没有和任何人结合，就怀上了孩子”？哈哈…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有啊。说不定，我母亲只是被男人玩弄然后抛弃了。为了忘记,才说出那些妄言。
没有男人站出来承认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说不定是哪个女人的丈夫，害怕被判通奸罪才不敢露面
啊，所以这样看来——被当成神明之子接受祝福的我，只不过是个可怜女人的平凡女儿罢了。
然而，当时我并没有这么想
我坚信母亲的话，认为自己就是圣女
这并非自满，而是使命感。我想，既然我作为神明之子出生，就必须不断拯救众生
所以，我每天都向神明祷告，身为神之子的我，到底能做什么该做什么。我反复地询问这些问题
但是，任何地方都会有捣乱分子
村里的一个男人指着我说,“她是骗子的女儿!”，对我叫嚣着,“如果真是神之子，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奇迹!”
真是的，竟然会说出这么愚蠢的话，奇迹不是魔法也不是戏法,需要信仰才能实现
竟然说“让我见识一下?”，区区一介村民，也太狂妄了吧
然而,这男人并不听我的解释，无奈，我只好开始思考一
思考该如何证明，自己的确就是圣女。
脑子里浮现出的是，「血」。
米歇尔……你的时代和我的时代没什么区别，你的常识和我的常识,可以说几乎一致
所以，你也应该能明白
在我们的时代里，血被视为不净之物。是祸害，是疾病的根源
所以我们都会给动物放血，以求洁净
但如果我是圣女，我的血当然要另当别论
就像曾经的圣者之血一样,我的血应该也可以带来恩泽，用我的血，就能净化人们身上的不洁
我找来一个老妇人，她身患重病，大家都认为她时日无多
老妇对我的到访十分高兴，她一定由衷相信我是圣女
圣女来访让她感激涕零，她努力用几乎不能动弹的身体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她亲吻我指尖的样子，我内心满是慈爱
我把手贴上她的脸颊，温柔地对她说
“亲爱的友人啊，喝下我的血吧”
老人毫不迟疑，就照我说的做了，我用刀切开指尖，将我的血给了她
在那之后，老人的身体开始逐渐好转一-三天后便能下床了
于是乎，在这个村子里，再也没有人质疑我的力量了，不仅如此，说我是骗子的那个男人，也受到了村里的处罚
嘲笑神之子是重罪，惩罚他是理所当然的
但因为我是圣女，所以我原谅了那个男人，之后他便洗心革面，真心把我当成神之子
老实说那时候，这一切都令我十分兴奋，我沉醉在内心源源不绝的亢奋中，众人皆称我为神之子，称赞敬畏我，质疑我的人，就要受到处罚
不仅如此一我的血还拥有奇迹的力量
米歇尔，你会轻视为此而兴奋得想发笑的我吗，若我是真正的神之子……就不该有如此下贱的感情吧
但是，还请容我解释，那个时候，我还十分年幼
对于年幼的孩子来说，母亲说的话便是全部，就是整个世界
所以我相信了母亲的话，然后偶然遇上了奇迹。这些,让年幼的我价值观全数崩坏了
我是圣女，我的血可以治愈人
我对这些毫不怀疑，因为当时，我只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
决定我的血是否真有奇迹之力的，并不是我
也可能是事实，也可能是偶然吧，奇迹是需要信仰的
所以，相信我是神之子的老妇能痊愈，说不定也是因为信仰吧?盲目而强烈的信念，有时可以实现平常做不到的事
米歇尔-.....你应该会明白的吧，在我们的时代，信仰是多么重要，被信仰夺去生命的你应该非常了解，你也能理解，人的话语有多么沉重吧
村里有圣女的传言，很快就传开了
开始有人从远方来寻求奇迹
在某种兴奋和使命感的煽动下，我对每个访问者有求必应，嗯，没错，不断地把血分给他们
我幼弱的手指，常是伤痕累累。只靠五指已经不够了，从手掌、手背到手腕，全都割出了伤口。皮肤撕裂开来，黑色的肉块随处可见,惨不忍睹
平常，我会用布包着手，把自己的伤痕藏起来。当有人来索求的时候，才会摘下。我的手满是伤痕，怎么看都十分恶心恐怖
然而受了恩惠的人们看到伤口,却把它称为“牺牲的证明”，并流下眼泪
……听到这些，我开始为自己的伤口自豪
虽然其中某些人身上，并没有发生奇迹，然而对那些人,村里的人们只会说“这不是圣女的错，而是你的信仰不够!”，我依然被视为圣女
就这样，我当了三年圣女
某天，我像往常一样对着神明祈祷，我的生母却开始抱怨
为什么无偿为人实现奇迹
为什么一直无偿施舍他们
我们应该从他们那收取布施
我们有获得布施的权利
只要每次索取一点点报酬——我们的生活就能更富裕了
我哑然了，圣女的母亲，竟然说出这种话，拯救众生明明是使命,却想着报酬?母亲抱着这种粗俗的想法，令我悲叹之甚，几乎要掉下眼泪
于是，我开始向母亲解释,我们的行为是多么高贵-我们应该舍弃追求奢侈的世俗愿望，为了他人活着
这时，母亲说“你是正确的，我的圣女大人”,接受了我的话，我相信了母亲，认为已经说服了她,便入睡了
然而，就在第二天，我被母亲卖掉了
一个陌生的男人抓着我的手臂，把我拽进了马车。一头雾水的我从马车里伸出头，开始寻找母亲
然后，我看见了，母亲在角落里从那个陌生男人手里，接过了钱袋
马车左右颠簸，剧烈摇晃，在摇晃的马车里，我满心绝望，悲叹不已
自我有生以来，或许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感情。当时的我,完全不明白，我究竟是对什么如此绝望
虽然明白了也不会改善我的境遇，是因为我这个圣女就像俗人一样被卖掉了?因为圣女的母亲为了钱，就把我卖掉了?还是因为，眼睁睁看着圣女被卖掉，也仍然麻木不仁的村民吗?又或因为，我这个神明之子，也得像凡人的孩子一样受尽人间疾苦吗
于是，我把这当做「试炼」，我的神明天父在试炼我，看我是否有资格做他的女儿
所以，我强忍住要流出来的眼泪，只是一直沉默着。
马车大概走了三周，车夫可能是不想让我死掉，对我还算照顾一一然而他的态度只是因为，我
是「珍贵的商品」，他并不相信我是神之子
不久后，马车驶到了一处领地。这里比我出生的村庄更大，经常有人流来往，人们散发出的生活气息，也是我前所未见的，传进我耳朵里的语言，我也听不懂，于是我终于明白，我来到了很远的地方
我被带到统治这片土地的领主家，那是一座十分豪华的房子，庭院里开满争奇斗艳的花朵,宾客们边吃着豪华的美味佳肴边谈笑着，还有，数量约是客人四倍的奴隶,在屋里忙碌
我能感受到，来自于穿着华美衣服的人们、和消瘦得一脸憔悴的人们的视线——我承受着他们各种各样的视线，被带到了领主的房间，领主身边围着许多美丽的女人，她们有可能是奴隶,也可能是娼妇，在那里面，还有年幼的少女，穿着单薄到几近算是全裸的衣服。
在那里,领主凝视着我笑着说。
「欢迎你，圣女大人。从今以后，你就只为我引发奇迹吧」
奇迹，不是为了单独某个人实现的。当时的我，对这句亵渎的话感到愤怒，斥责了领主。然而领主只是对我说「你已经被我买下了，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但我坚决反对，我告诉他，应该清醒过来，不应这样奢侈，应该虔诚地敬神
我越是对领主说教，他的表情就越加扭曲
……现在想来，这是当然的吧?只有九岁的小姑娘，居然斥责掌握权力的领主。当时的我却认为那是自己的义务，但在他看来只是傲慢吧，领主开始采取强硬手段。绑住我的手脚，拘束我的自由，切开我的皮肤，抽走我的血二,然后把我的血注入杯子，分发给来宾们
「以圣女之血祝福大家!
于是我明白了，领主想要的，并非奇迹。而是想展示，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获得世间奇物的能力，以此来获得别人的艳羡，我只不过是他为此而准备的道具。
别说领主了，来客里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受到病痛的折磨，他们个个都是富足健康之人，每次设宴，我的血都会被抽走一部分，不久，我的双臂已经暗红发黑，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只是手臂还不够我的腿也一样是伤痕累累。
我的意识，经常处于朦胧状态，这样都没有死去，我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
或许是领主算好了我能承受的极限，在酌量取走我的血
在暧昧模糊的视野里，无数次看到，这些富裕的人们谈笑着、喝着我的血我的内心再度充满了绝望，我的奇迹......我的血，不该给这种人，而是该给那些饱受病痛和苦于贫穷的人们
然而，我的愿望并没有实现。日复一日，我一直被抽血，只是为了满足领主的欲望，给他增添乐趣
刚开始，我认为，这一切都是试炼，是给神明之子的考验，只要度过了这场试炼，我就能回去继续施舍众人，人们会继续祝福我，仰慕我，尊敬我，会惩罚罪恶之人，让圣女承受这般痛苦的人，全都会遭到天诛
然而，我的心渐渐扭曲了，看到这场宴席，看到满身是血的我，谁会觉得我是圣女呢
这既非圣女的施舍也并非奇迹，只不过是恶魔的飨宴罢了。
是因为我的心已经扭曲了吗?还是被逼到几近崩溃的感情，反映在了容貌上吗?又或者，这正是魔女的印记呢?在血的宴席之中，我的身体发生了异变
迷迷糊糊的意识中一个来宾指着我大喊着什么，他吓得脸色发青，那恐惧的神情，让我非常诧异，然后领主走过来,抓着我的头发似乎在喊着什么，然而此时的我，已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了
突然，我的手脚被解开了，但是，我已经被束缚了太久，身体完全不听使唤——我当场倒下了
我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领主就拔出一把剑。然后，举到我的头上
那时候他喊出的那句话——清清楚楚地，传入了我的耳中
「你这个披着圣女皮的魔女!」
魔女？为何，我变成了魔女?我是圣女，是神之子，我没有献身给恶魔。
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这次又想玩什么花样，还是说又要我展现什么迹吗一一我已然徘徊在死亡边缘，脑子里接连浮现出各种想法
我已经，什么都搞不懂了。所以那个时候，我心中，对死亡的恐惧也愤怒也好，什么感情都没唯独有一个疑问，我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还没来得及理解，领主就挥下了剑
「你这个披着圣女皮的魔女!」
我若在当时直接死掉，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变成真正的魔女了
然而，这也只是假设，既然是假设，就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人觉得空虚
没错，我还活着
就在那时，奴隶们发起了暴动，平日遭受的非人待遇，让奴隶们团结了起来，领主也没能幸免，原本砍向我的剑掉到了一旁
我连站起来的力量也没有，只能远远看着这狂热的光景，连「我现在应该逃跑」的念头都没有，这时候，一个奴隶青年抓住了我的手臂
青年领着失去力量的我，离开了领主的洋馆，青年带我去了所谓的贫民街，交不起税款、连日常三餐都有困难的人们在那里互相扶持着生活下去
我被带到贫民街一角的娼馆里
在那时候，我的意识也逐渐恢复了，也知道自己身在什么地方。所以，当穿着一身薄布的女人们看过来的时候,我害怕极了
虽然我一直被拘禁抽血，但在某种意义上，这次是我最害怕的一次。我终于也要沦落为娼妇了吗这样的预感让我无比恐惧
因为，我是圣女。圣女必须保持贞洁。我要是成为娼妇，对男人张开双腿的话，那我身为圣女的存在意义就彻底粉碎了
我非常害怕，「我不要」—我叫喊着
然而看见我这样的反应，青年吃了一惊，青年并没有打算让我做娼妇
青年对我解释说，这家娼馆里有他的熟人，他只是想把我藏在这里。"可是,我迟迟不肯相信。因为我并不相信娼妇。我无法接受这些玷污纯涪、出卖身体的人
反正，他只是想花言巧语骗我。反正，他早晚要让我在这做娼妇。我心里总是这么认为。青年似乎察觉到我的想法，于是拿着镜子对我说「不管我是什么打算，你这样的脸，都不能做那方面的工作吧」
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我难以置信，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镜中映出的景象，一定是假的
因为不可能会这样，圣女的脸不会是这样子的，不能是这样，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我不得不这样想
我的脸上皮肤脱落，露出肉块，简直就像，我那受过无数次伤的手脚一样，我的脸明明一次都没有被伤过啊，看着镜子里的脸，连我自己都不敢说我是圣女
倒不如说是一一像恶魔一般....极其不祥
简直就是魔女
虽然，我否认镜子里的光景一一但我觉得这也在情理之中。那时宾客们的反应，领主的态度，和他最后那句「你这个披着圣女皮的魔女」
应该，是多次的血宴，致使我的容貌发生改变，如此丑陋，如此恐怖
如同怪物一般，我很消沉，失去了所有的活力。
并非是因为我爱惜自己的面庞，或是觉得自己的容颜很美丽
只是为自己失去了圣女的神性而难过，即使这是神明给我的考验一一我也没有能力去完成了
我想不如就这么死了，便请求奴隶青年杀了我。因为自杀是罪，是不被允许的行为，至少让我能到神明......能到天父的身边，我想去问袖，为何我的命运为如此悲惨。
然而，奴隶青年不肯杀我。
只要活着一定会好起来的，只要活着就可以重新来过他说着不切实际的话来安慰我，我明明不是为这些世俗的痛苦而绝望，然而，没有人肯杀我的话，我就只能活下去了。
一开始，我对娼馆里的生活充满厌恶，来这里的，也净是些不把神明放在眼里、愚蠢又肮脏的男人，对他们献媚的女人也是一样肮脏。
然而，我若是离开这里，就无处可去了，所以，我只能在忍耐中度过这令人生厌的日子了。
大概过了一年后，渐渐地，我的看法也开始改变了
娼妇们把我当成自己的妹妹，十分照顾我。最开始我对她们十分厌烦。我可是圣女，怎么能和娼妇做姐妹。但是在与她们的接触中，我慢慢了解了她们的遭遇，了解了她们充满苦难的生活。她们明明都顾不了自己的温饱，却一有些钱就给我买药。多亏了她们，我的手脚恢复良好，只有脸完全没有起色。奴隶青年也来看过我好几次，我的脸已经变得和怪物一样了，普通的男人会觉得恶心而不敢靠近
然而青年并非如此每次见到我，他都会对我说「总有一天我会带你见识广阔的世界」
老实说，我慢慢地，被羁绊住了
在娼馆度过的时光，恐怕，在我的一生中算是比较幸福的，在那里，我不是圣女也不是魔女，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我开始感受到作为「一个人类活着」的意义，开始感受到喜悦
与此同时，我顽固的思想，也慢慢开始化解，我，也许真的曾有过奇迹的力量
但是，那并不是因为我是神之子一一也不是因为我是圣女
我只是稍微有一些与众不同的力量，除此之外，我是和大家没什么区别的一介凡人，真是滑稽
明明已经开始承认自己是凡人，却还相信着奇迹之力。那或许是我保持自我的最后堡垒吧。
但是，对当时的我来说，这是相当大的心境变化。
领主宅邸的暴动之后，过了三年，我迎来了十二岁，那时，娼妇们为了我举行了一个小小的生日宴会
她们齐聚一堂，做了烤点心之类的食物，那个青年也来了
我充满了幸福感。我在想.如果这样的生活可以持续下去的话，即使我再也变不回圣女，我也很满足了，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所谓的幸福，会在人察觉到它的瞬间消失呢?谁都不想失去的。是的，我也不讨厌.....这段幸福的时光
我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吧，生日会的那个晚上，我们所在的娼馆，被盗贼团袭击了
那个时代盗贼并不少见，我们经常保持警惕，晚上都不出门
他们不仅会抢夺，而且还会杀人，杀了人后，也会夺走财物
即使有所警戒，遭受奇袭的我们也无能为力，场面一片混乱，到处都是惨叫声
作为客人留宿在店里的男人被砍死，女人被当成商品抓住
我的安稳生活，突然间支离破碎，等回过神来，我已经被强盗卖给人贩子了
照顾我的娼妇们和那个青年怎么样了呢?我不知道，恐怕娼妇们已经被卖到什么地方去了，而青年也已经被杀了吧?我又一次被马车载向未知的地方
马车里挤满了人，弥漫着恶臭。人的汗水和粪尿混在一起，味道就像野兽一样。大家个个都在哀叹自己的遭遇，有女人，也有男人，大部分都是有劳动能力的年轻人。
我马上就明白了，这辆马车是运送奴隶的，我坐在车上一动不动。
那时，我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我认为这是很人性化的感情，我很悲伤。幸福的时光被摧毁，与青年和娼妇们分离，这些都..让我子分悲痛
这个时候，我已经不会再想「为什么，我这个神之子会沦落到如此地步打了。」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我的眼泪很奇怪，某个男人对我搭话了
「你，为何而哭?」
他是个非常奇怪的男人，首先，他的外表与我们有很大的不同。皮肤的颜色，鼻子的高度，眼睛的形状。都是我没见过的特征。我虽然困惑，但还是这么说道
「没能向重要的人们道谢，这让我很悲伤」
男人便沉默了，似乎在考虑什么。他到底为何问这样的问题，我完全不明白，我只觉得他很可怕，所以没有开口问他。马车大概走了几小时，突然，那个男人站了起来。我们擅自行动的话，会被斥责，也可能会被夺去性命
所以，在后面看守的人会和那个男人产生冲突，也是理所当然，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接下来的发展
男人向看守扑过去，拳打守卫的脸，抢走他的剑。在双手被枷锁锁着、不能自由行动的限制下，男人还是占了上风。有人都惊呆了。反抗太过突然，看守的人都来不及反应个被夺去了性命。
「叛乱」发生在城外的半路上，所以人贩子们无法向别人求助就这样被男子葬送了性命
只能说，这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那不是人类所能为的。要说那男像什么的话，没错，简直就像野兽一样
男人从看守的尸体上拿走钥匙，走到我身边，命令我打开枷锁
我照他说的做了，被贩子抓来的可怜人们看到他的表现，都发出喝彩，因为，这男人救了我们啊！没错一一我那时候也认为，他是在救我们
男子完全恢复自由之后，旋转着胳膊，确认了身体状况，然后把奴隶们也一个接一个地杀害了，在无处可躲的马车中，惨叫此起彼伏，马车的内部，到处都是飞溅的血和内脏。想要逃走而跳下马车的人，也被男人毫不留情地砍杀了，当时的景象一-实在惨绝人寰
我完全无法动弹，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脑子无法思考了，对于眼前发生的事，无法理解，无法接受，失去了思考能力的我，连手脚都动不了
不久，奴隶们死光了，四周满是鲜血，剩下的，只有我和那个男人，男人把剑对着我。然后笑着问我「为什么不逃跑」
我反问他，「为什么要杀他们」
男人隐去笑容，沉默了良久，说道「我只是想这么做而已」
我又问他「为什么不杀了我」，对此，男人只是说「不知道」，然后放下剑离开了
我被留在了像小山一般的尸堆上，我低下头，已经变得支离破碎的人脸，正对着我
那之后，我就无依无靠了。我没想过要回到镇上，在那里，已经没有人会收留我了
有的只有想抽我血的领主，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路上彷徨，我没有任何防备，途中没有被盗贼袭击，简直是不可思议
我不吃不喝地持续行走，就在疲劳达到极限，意识变得模糊的时候，在远处看见了湖。
我口很渴，摇摇晃晃地朝那边走了过去。虽然走到那边就远离了大路，事已至此，我已经什么都不在意了
那个选择是幸运的。在湖畔的附近，有一座小屋。烟囱冒出的热气，说明这不是一间废屋。我把它当成救命稻草，敲了敲门
但是并没有人回答，门也没有上锁。我有些迟疑一一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里面有一个已经死去的老妇人，那位老妇人是魔女，我是说她的谋生职业
她似乎对药草很有研究，制作了各种各样的药，小瓶子里装着干燥的叶子粉末、磨碎的果实之类的东西，而且正好在暖炉前煮着什么，老妇人就像睡着了一样死去了
应该是寿终正寝了，小屋里并没有被洗劫的痕迹，她的遗容，非常安详
我看见老妇人的尸体，并没有画十字做祷告，只是单纯地感到羡慕
我把老妇人的尸体拖出来，扔进了湖畔里，你会责备我的行为很邪恶吗?但是，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这间有着暖炉的温暖小屋，它的主人已经断气，既然如此，我接替她住下，也没有任何问题吧?给自己营造安宁的场所，不也没有关系了吗?于是，我代替老妇人，作为魔女，在这个小屋住下，直到我迎来十六岁为止
成长到十六的我，变得非常厌世，我不相信人类，躲在自己的壳里闭门不出
我经历过动荡的幼年时代、亲眼见过对年幼的孩子来说无法承受的死亡，只能通过切断和别人的联系来保持自我，但是，偶尔会有人从远方来寻求魔女的药草
在这种时候，我都会非常警惕，只从门内把药给他们，绝不露脸，作为报酬，我会获得食物
某一天，一位十分年轻的青年，造访了小屋
「我的妹妹得了重病，无论如何都需要治病的药」
他的声音非常轻柔、温和
我对他十分在意，拥有这般温柔声音的青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他有着怎样的容貌，又用怎样的表情说话呢。我从门的缝隙，悄悄地偷看了他
那是个有着亚麻色头发的青年，他即便看见我丑陋的脸，也没有表示厌恶，而是对我微笑了
似乎，他妹妹年纪轻轻就患了重病，试了很多药都不见效。
我的药似乎也没有多大效果，尽管如此，他也依旧频繁地到我这里来
他是想尽可能缓解妹妹的痛苦吧?我被他为家人着想的心意打动了，想帮他的忙
我已经封闭的世界，就这样，被一个青年重新打开了，他不仅从我这拿药，还邀请我去散步
他对我这个容貌疹人的女人说，想和我一起散步
「一直待在房间里，对身体不好哦」
「难得附近就有那么漂亮的湖畔，不出来散下步吗?」
他温柔地笑着，牵着我的手，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感觉是自己一个人类，是一个少女在湖畔，用柔和语调讲话的他，总是那么温和，就像阳光一样
他谈到最多的，就是他的妹妹，这个时候，他的表情是最高兴的，也是最伤心的
他告诉我，他原本出生在有名的世家，由于卷入家族继承的纷争，被迫离开了家，当时他的妹妹也跟着他一起走了，但是妹妹现在生了病，不能随便外出
「不论什么手段，即使奇迹也好。如果有办法能救妹妹的话」
他的喃喃自语，让我想起了自己曾是圣女，还想起了一一我的血可以净化病痛
那时候，我没有犹豫，不需要犹豫。现在正该用我的力量，去救助受苦难的人
就该为他这样温柔的人使用力量，下定决心后，我说了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也说了我的血曾拯救过人们、创造了奇迹的事，我出生时降下大雨拯救了村子的事
然后被称为圣女的事
我把一切都告诉了他，他完全相信了我的话
然后，他把我带到了他的住所。在那里，有一个躺在病床上的少女。和青年一样有着亚麻色头发，非常可爱的少女
她长了一副伶俐的容貌，但是病痛让她变得很虚弱，尚存的气息如同幻影一般，似乎随时有可能消逝，兄妹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有种宁静之感
如果是为了这两人，我愿意牺牲自己。所以，我把奴隶青年和娼妇们为我治好的手臂再次割开了。为了把血分给那个少女，亚麻色头发的青年和少女，对自称圣女的我，毫不怀疑。
所以，再次一一发生了奇迹，少女的病情好转，能从床上起来了
那个时候，我非常自豪，我终于，在真正的意义上拯救了他人
然而，少女的病并非痊愈了，喝下我的血后，病情确实有所好转，但是没几天就回到原状了，当时的我感到很不可思议，奇迹应该已经发生了，不知为何没有持续下
但现在的话一一我想我知道其中的理由
没错，那只是因为相信有药效，而产生的心理安慰罢了，我到现如今才明白此事，但在当时，包括我在内，大家都觉得很诧异并且很失望
但若是为了他们，无论多少次我都会献出自己的血，每当妹妹身体不好的时候，他就会来找我，他的请求，我一次也没有拒绝，倒不如说，我很高兴能为他奉献
尽管如此，他的表情却越来越凝重，不怎么和我对上视线，也很少邀请我去湖畔散步了
恐怕，是因为内疚和歉意吧，他对「用我的血为妹妹治病」这件事，抱有罪恶感
.....但，那并不是为我难过，而是为了他自己和妹妹，就像我最初所说的那样，血是不净之物，取得这不净之物，将它入口喝下，只看事实的话，这种行为确实很骇人
青年似乎开始厌恶我，明明我好不容易打开了内心
他明明曾是像太阳般温柔的人，只是情况有所改变，他的态度就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早知如此，我就不该为他们做太多的....我也曾这么想过
但是，我贯彻了最初的意志，为了这对的兄妹，我可以牺牲自己，并非他人，为了他们两人的话，我愿意牺牲自己
即使被青年恐惧，被他躲避，我也会献上我的血，我的想法十分坚定
然而有一天，来了新的访客，我没有让青年以外的人看到过脸。我的心扉只对青年敞开。所以，我也只是躲在门内，回应着那个来访者
但是，从门的对面传来的声音还有内容，让我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你就是拥有奇迹之血的魔女吗」
首先，他为什么会知道我有奇迹之血呢
然后，为什么不叫我圣女，而是叫我魔女
最后，为什么这个声音和那时，残杀奴隶的男人，一模一样?
我让他赶快离开，坚决地告诉他，我绝对不会开门的，然而门对面的男人
却说
「我需要你的血。你能分给我吗?」
我的血，应该给予遭受病痛和苦难之人，而不是给你这种肆意杀戮的人
我如此说道，毅然拒绝了他，我想起了堆成山的尸体，倾盆的血雨。还有，他在血中浅浅邪笑的那张脸，我害怕他会再次行凶，躲在紧闭的门后颤抖不止
但是他只说了一句「是吗」，就离开了我的小屋，我松了一口气，然后，等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哭了
就像个柔弱的少女一样，在那三天后，亚麻发色的青年来了
「对不起，一直和你保持着距离」
「我想和你好好地说次话」
那句话，拯救了我，我也想跟他说话，想再一次和他去湖畔散步，听他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想看看他所说的平稳的世界，然后告诉他，有一个可怕的男人来过，我非常害怕，想要获得安慰
「我也想跟你说话」
我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门，逆光刺眼，我看不到他的脸
所以，那个时候，他是什么表情，是什么样的眼神，我不得而知
那个时候，一阵风吹过，我失去了思考能力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为什么，在青年的背后站着那个男人?为什么，那个男人，举起剑，踏进我的小屋把我的手臂，砍下来了?
我什么也不知道了，也不想去知道
突然失去了左臂的我，连站都站不起来，沉进自己流下的血海时，难以忍受的剧痛向我袭来我发出嘶声力竭的惨叫
在领主取走我的血的时候，我都从未喊叫过，在这一刻，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声音，非常刺耳丑陋，我从没想过....圣女，居然会发出这么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和奴隶们被男人杀死时，发出的惨叫一模一样，我痛苦得满地打滚、呼喊、号啕、蠕动
多次丑陋地乞求他不要杀我，这个时候，男人走近我，然后捡起我被砍掉的左臂
他竟然把它，抛给了那个温柔的青年，然后，他这么说了
「有了这些，暂时就没问题了吧。这是你的那一份」
「你的那一份」。
「那一份」，是怎么回事呢?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呢?
为什么，他接过了我的手臂呢?
为什么，这两个人就像相识一样说着话?
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为了他，我不是一直把自己的血分给他妹妹吗?
为什么有必要做出这样的事?
比起我直接向我请求，像这样，切断我的手来抢血，要更轻松吗?
那时的我是什么心情，你知道吗?
你能明白吗？青年不敢看我，他接过血淋淋的手臂，剧烈地颤抖着，转眼就逃走了
然后男人扛起了我，我毫无抵抗之力，男人开始搬运受伤的我
然后，一边搬运，一边说起话来
不想知道，不想听到，然而，他却自顾自地说起来
「别怪我，我需要你的血」
「为了保护那家伙的教会」
别怪我?真好笑，谁能不痛恨这样伤害自己的人?
你要我如何能不恨你?
有这种圣人吗?
给予信任却被背叛，会有人原谅吗?
被不请自来的男人切下手腕，会有人不流泪吗?
遭遇此等惨剧，会有人不憎恨这个世界吗?
遭遇此等惨剧，还有人能笑着说「希望我能帮上忙吗?请告诉我。
怎样才能不憎?
怎样才能不恨?
怎样才能笑着原谅?
请告诉我吧，快点，告诉我啊!
「我很缺钱」
「为了保护那家伙的教会，我需要更多的钱」
「领主告诉我，只要抓住拥有奇迹之血的魔女，就会给我资金」
领主?
为什么，领主又出现了?
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举办血之飨宴，还要杀我，为什么现在又来要我的血?
知道我的奇迹是真的想再一次得到手吗?
「为了那家伙的教会...为了守护那家伙的世界」
「所以只有牺牲你了」
牺牲?这是什么意思，话说回来，刚才你一直「保护」、「保护」的，说什么呢?
你之前不是还屠杀了无辜的奴隶们吗?做出那种事的男人，要保护教会?别说傻话了
教会是与神明交流的地方，是我与天父交流的地方啊!
你是要......羞辱我的天父.....羞辱我吗？你把我们当什么了
「不要怪罪我，魔女」
我，我，我
我不是魔女，我曾是圣女，我曾经是圣女啊
我的血可是神圣之物
你说，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
男人把我带回了那片领地，并没有去领主的府邸，而是把我带到郊外偏僻处的教堂
只是，那里......与其说是教会，不如说是一座宅院，看起来，那教堂也是一家医院
那里经常会施舍孤儿、穷人和病人
这个时候，我明白了缺钱的意思，教会的主人，似乎在不加节制地施舍
就算教会的资金和食品都见底了，也削减自己的粮食救济他人，所以，教
会眼看着无法续存了，这个教会的主人，是一位女性，真是少见，没有神父，修女一个人照料着整个教会，大家都称那个修女为——圣女
我说....
圣女，那曾是我的名号
为什么，连奇迹之力都没有的普通修女，会被大家尊崇为圣女呢?
为什么，她可以获得民众的仰慕呢?
为什么，大家会对那个女人展露笑颜呢?
为什么，在那里的不是我呢?
我被男人运到了瞭望塔的最顶层，然后在那里我和领主，再会了
我的血提供给了村民们，但那只是，为了给领主赚钱，血不是无偿提供的，而是伪装成药进行发放，领主隐瞒了那是我的血的事实，只告诉民众这是灵药
在鲜红剔透的葡萄酒中注入那种药，病人就会恢复健康。如果告诉大家，这是魔女之血的话....未免太过肮脏.大家都会害怕的吧?
啊哈哈
啊哈哈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幽禁持续了很久
最初，是那个男人监视着我，但是很快，亚麻发色的青年也加入了，只靠我的一只手应该不够持续治疗他的妹妹吧?
据他们所说，领主、男人、青年，各自拿着一把钥匙
为了不让瞭望塔被，轻易打开，钥匙分成了三把，教会的嘹望塔上关着魔女为了不让世人知晓，三人将其作为秘密，继续幽禁着我，不断抽走我的血
随着时光流逝，我渐渐开始衰弱，什么都不想吃也没有生存的欲望
在嘹望塔里，我唯一能看到的，是一扇位于高处的窗户
窗外偶尔会飞进鸽子和飞舞的蝴蝶，我羡慕着比我自由的生物，同时也憎恨着它们一一就这样，时光流逝
然后，春天到来了，那所教会，要在春天举办庆典，在庭院里举行宴会，祈祷今年的丰收
愿大家的健康，他们都忙着筹备，从贴近天花板的窗户里，传来外面热闹的声音
用我的血恢复健康的，亚麻发色少女的声音
曾经很温柔、却背叛了我的，那个哥哥的声音
代替我被称为圣女的，修女的声音
切断我的左臂的，残忍男人的声音
还有一切的的罪魁祸首，领主的声音。
明明我不在场，民众却把修女当作圣女崇拜
明明我不在场，他们却崇拜，提供了资金和灵药的领主。
建立在我的牺牲之上，举起掺了我的血液的葡萄酒，他们全都沉浸在幸福之中
快乐.....
安稳....
开朗....
热闹的....
罪孽深重者们的声音......
纷纷涌入我的耳中
庆典当天，正午时分，报时的钟声响了起来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
第十二下钟声响起的瞬间，我断绝了呼吸
庆典当天，正午时分，报时的钟声响了起来，瞭望塔的门被打开了
在钟声响毕，三个男人出现在门口
不知是不是想分给我宴会上的食物
他们在最糟的时候现身了。亚麻发色的青年最先慌乱起来。
「为什么明明没打算杀她，她没有吃东西吗!?」
领主瞥了一眼我的尸体，面不改色地说道。
「把这里封锁住。听好，谁都不许说出去」
「为什，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哼.....推卸责任吗?只会大喊大叫的人还真是轻松」
在一旁看着领主和青年争论的男人，只说了一句话
「你也是同罪」
他们不但不为我的死悲伤一一反而推脱责任，没有任何道歉的只言片语
被独自留下的青年喃喃自语，不是:我杀的..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说到底，都是因为他的背叛，我才被带到这种地方来
然而，当罪恶落实的时候，他们，为了自己而开始丑陋地争斗，在此时此刻，他们丝毫没有为我的死而悲伤
这叫我.....怎么能不恨?生前的我，一定没有奇迹的力量，那是建立在信仰上的，需要诚心诚意才有效果
我不是圣女也不是魔女，我的血之所以能成为药，也是因为对新圣女的信仰吧
其实，我只是普通的人类
但是，在这时，真正的奇迹发生了
这才是、这才是天父给予我的力量，或许，并不是天父
而是恶魔，借给了我力量。已经迎来死亡的我，俯视着自己，那模样真是悲惨可怜啊
消瘦的肉体，飘荡着腐败的臭味，怎么看都称不上美丽
看到这副样子，确实任谁都不会认为这是圣女，我不禁笑了出来。
既疯狂，又愚蠢
然后，憎恨一切，不可原谅，残害我的人，轻蔑我的人
让我遭受这些痛苦的人，让我变成魔女的人!
可恨太可恨了，此时此刻欢笑着的所有人，我都好恨!
我要告诉你们，你们的幸福，是建立在谁的死亡上，既然你们都说我是魔女的话，那我就变成真正的魔女吧!
杀死你们
杀死你们所有人
诅咒你们
所以，我「祈愿」了
那个瞬间，院子里发出了惨叫
最先对惨叫声作出反应的，是亚麻发色的青年，他听到惨叫，立马变得脸色苍白，飞奔到螺旋楼梯的窗口，在庭院里，有一个少女吐着血倒下了
青年发出悲鸣，跑下了螺旋阶梯。然后跑进庭院抱住少女，然而，那个时候一一少女已经断气了
所以，他，大叫起来，喊出了绝对不能说的话，
「是魔女干的」
「魔女的血把我妹妹杀了!」
「你们喝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药!」
「那是」
「魔女的血!」
「你们一直都在喝魔女的血!」
然后，失去家人的绝望，让他当场捡起掉落于地的银叉，刺向自己的喉咙，自尽了
他的举动自然引起了骚乱，盛着葡萄酒的杯子，一个又一个掉落在地，然后，不断有人开始呕吐、抽搐，当场倒下，民众谴责的矛头，最先指向了修女
被谎称为药的，是污秽的血，而且还是魔女的血，本该是神之奴仆的教会和修女，居然在分发这种东西
所以，民众迅速对教会失去了信任，民众准备抓住修女，对她施暴，然而那个男人并没有对此视若无睹，他下楼到庭院去，拔刀杀掉靠近修女的人，那时的叫喊声是何等的凄惨
作为神之庭院的教会，已然化作了地狱，但那地狱一一是人类一手造成的，是他们亲手绘出了这幅地狱画卷
民众们拿起各种武器，走向了男人，任凭那个男人强如野兽
面对人山人海的包围，也毫无办法。所以，野兽最后还是被民众击败了，没有了野兽.....修女也失去了护盾，她也成为了暴乱的牺牲品
场上只留下无法阻止的狂热混乱和绝望，众人已经不知该对什么发泄，疯狂地寻找施暴的对象，这次的暴动规模极大，是之前的奴隶叛乱难以比拟的
他们暴动的矛头，最终，转向了领主。这不是理所当然嘛，因为真正的敌人就是领主。
正是领主为教会提供资金，又将魔女的血给予民众，从中赚钱的，还是领主，而且，人类这种生物，往往会憎恨地位高的人，若世道不太平，则更是如此
人们齐声呼喊，领主的名字响彻城镇，领主一直在嘹望塔上俯视着那副景象，
看着自己治理的土地，就这样迎来终焉不得不亲眼目睹这一切，他会有多痛苦呢?他似乎下定了决心，慢慢走下螺旋阶梯然后，打开了门，站在了民众的面前
然而，在门完全打开之前，在他说出遗言之前，民众的剑就贯穿了领主
虽然暴动迎来了一时的终结，然而，崩坏还在继续
不久，领地里出现了传染病，染上病的人们，皮肤上都会出现骇人的黑色斑块
他们痛得翻滚、吐血、哀鸣，整片领地里充斥着鬼哭狼嚎，变成了受诅咒的地方，病人经常神志不清地徘徊在生死边缘，不断梦呓
「我们被魔女诅咒了!」
不到一周，领地里的人民，尽数死去了
我的尸体就一直被丢弃在嘹望塔里，然后，仿佛要把诅咒封住一般，所有的窗户都被钉死，一切都沉入幽暗之中
或许，这些也不是什么奇迹哦?
理由很简单，我被长期幽禁在不卫生的地方，恐怕是因此患上了疾病吧，喝了这种血之后村民会得病，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最开始死去的少女，身体本就病弱
因此，单纯只是，她倒下的时机太不凑巧，也许一切就只是这样吧
对......所以，那不过是偶然，只是概率上的问题罢了
对于民众和三名男子来说是不幸至极的偶然一一然而，对我来说却是过于幸运的偶然
但是，我想认为，这才是奇迹，我的血并没有治愈的力量，我也并非圣女
尽管如此，我的愿望，我的诅咒引发了这场狂乱，这才是奇迹
这是神，或是恶魔一赠予我的，我如此坚信
此后，我的奇迹才真正实现了，我的诅咒让他们死绝了。
但是.....不知为何，这份憎恶，怎么也挥之不去，只是夺去他们的性命，又能如何呢?
死亡的痛苦也只有一瞬间而已，完全比不上我那漫长的痛苦
所以，我再一次，许愿了
让他们再生
让他们的灵魂在永劫中饱受痛苦
把他们关进我造出的憎恨的漩涡中
让他们永远痛苦下去
对亚麻色头发的青年，我许下如此之愿：既然他发自内心地珍惜妹妹，想过平稳的生活，那么，就如他所愿，让他过上平稳的生活吧，我为他许了相同的愿望。然后，让他那么珍惜的妹妹全心全意爱上他吧!让他被过度的爱毁灭吧!
对野兽般的男人，我许下如此之愿：他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暴力本性，想成为普通人，所以，我要让他的兽性愈发强烈，让他绝对当不了人类，让他绝对得不到平静的生活!
对于领主，我许下的愿望非常简单：他似乎最爱金钱和权利，所以就让他只得到这些吧！
有了金钱和权利的话，就不需要爱情和友情了吧?那就只沉浸在力量之中吧，然后让他失去一切，只剩孤独为伴吧！
愿望实现了，因为我决不放弃，坚定地怀着愿望
一直许愿，就会实现，让他们的灵魂永远饱受痛苦
不断再生，不断地、毫无自觉地经历悲剧，愿他们灵魂的苦痛永不终结。
你会同情我的吧?会和我一起诅咒他们吧?
与我携手，一起憎恨他们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