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格瓦拉传》第十九章 最后的决战(b)
11月初,一个来自哈瓦那贵族家庭的年轻律师也来到艾斯卡姆布雷营地,他叫米格尔·安赫尔·杜克·德·埃斯特拉达,他加入“7·26”组织是为了参与斗争,追求社会公平。他不是马克思主义者,可是很崇拜切。他一直密切关注切穿越古巴的消息,自愿要求被送到切在艾斯卡姆布雷的队伍来。切需要找到一个有能力在起义军领地实施游击队法规的人,这名年轻的律师恰好是适当人选;切让杜克·德·埃斯特拉达担任法官的职务。
“他的头脑里有一套清晰的政治策略,”杜克·德·埃斯特拉达说,“他对我说,应该让俘虏活着,这里不会有行刑队。后来这一条有所变化,可是现在,他不想让处决吓走那些可能会向起义军投降的人。”与伯雷格和苏亚雷斯·加伊尔一样,杜克·德·埃斯特拉达在战后将成为切的优秀骨干之一。
事实上,在刚到艾斯卡姆布雷的时候,切就开始积极地为战后古巴经济的转型做规划了。从呆在墨西哥的那段时间开始,切就一直在研究政治经济学。按照卡斯特罗的要求,切在马埃斯特腊山区开展土地革命,现在他又得到授权,在拉斯维亚斯开展土地改革。
可是这不是一个人的表演。不管是当前的计划还是未来的计划,切都要依靠人民社会党的充分合作。除了和切在艾斯卡姆布雷合作的共产党人,在哈瓦那还有一小群人民社会党的武装人员听候切的指挥。其中一个是37岁的阿尔弗雷多·梅南德斯,他是糖业专家,在哈瓦那的古巴糖类稳定性研究所工作。梅南德斯是一名老共产党人,他常年来利用自己的职务向人民社会党中央政治局提供经济情报。现在他和一位同事胡安·博罗托以及另外两名在研究所工作的“7·26”组织的人员一起为切提供经济情报。
切已经为古巴革命的未来设计了野心勃勃的蓝图,可是争夺权力的战争还没有获得胜利。拉斯维亚斯是起义军最后决战战略获胜的基石,切已经开始有所进展。通过在该地区内发动的几次攻击,切已经成为该地区的实际权威,人们开始对他表示尊重。
11月8日,两家牛奶公司的巡视员前来询问,是否能在该地区继续征收牛奶;起义军的活动几乎让他们的牛奶生意瘫痪了。“我告诉他们可以,不过我们要征收额外的战争税,他们同意了。”来自圣克拉拉的一个运输工会的领导人来到这里,提议在圣克拉拉市联合开展行动。切对他说,如果他能够组织一次工会会议,而且如果工会的所有领导人都要求这么做,他就愿意。来自普拉塞塔斯的一个代表团给切带来了那里的地图,并且表示如果切要攻击那里的话,他们愿意协助。
看到切抢了风头,第二阵线的军阀们开始蠢蠢欲动。切收到了古蒂埃雷斯·梅诺尤的手下威廉·摩根的短信,命令他归还博尔登在加入切的队伍时带过去的武器。切完全没有理会摩根,他写了一封言辞强硬的信给古蒂埃雷斯·梅诺尤,同时命令手下不许交出一件武器,坚决击退敌对组织的任何攻击。如果第二阵线坚持这种敌对态度,切就准备采取武装行动了。
切也给革命指挥部的领袖福尔·稠蒙写了一封信,告诉他目前与第二阵线的“微妙处境”。切还劝说稠蒙考虑将人民社会党囊括进他们拟定建立的联盟之中。
接下来,切听说第二阵线指挥官佩纳手下的一些士兵向当地平民勒索钱财,他派人抓住了这伙罪犯。几天内,他们抓了第二阵线整整两个纵队的人。切警告他们不许在这个地区活动,不许勒索当地人民。在放走他们之前,切没收了他们勒索来的“战争税”,共计3000比索,而且发了一封短信给佩纳。这道“1号军令”是切作为“‘7·26’运动组织拉斯维亚斯地区总司令”发出的第一道政令,在这道命令中,切清楚地表示,这个地区的生活即将发生改变。
“除‘7·26’运动组织以外,其他革命组织的任何成员不得从此区域通过、在此区域生活和活动。唯一的要求就是要遵守已经颁布或将要颁布的军令。
“任何非革命组织成员无权在此区域持有武器。任何革命团体成员在公共场合不得饮用含有酒精的饮料。……任何违反本令而造成的流血事件将依照革命军队的刑法进行处置。……
“本令包含的行政区域范围内,所有军事或民事犯罪行为将接受我们相应的法律法规的裁决。”
也许是被切的实力吓到了,革命指挥部分部现在接受与切的队伍结成联盟的建议。同意在该地区实施统一的税收,两个组织平分收益。他们开始计划发动联合进攻,作为新联盟实际行动的第一步。然而稠蒙还是拒绝将人民社会党囊括在联盟之中。切暂时放下了这个问题,因为稠蒙的拒绝并不能阻止他与共产党人合作。革命指挥部和“7·26”组织的结盟协定签署后不到3周,12月3日,切和人民社会党领导人罗兰多·库贝拉签署了《佩德莱罗协定》,宣布结盟。
但是,“7·26”运动组织内部的争吵仍然继续着。11月底,安瑞克·奥尔图斯基、“7·26”组织新任的哈瓦那领导人以及3名来自拉斯维亚斯的官员邀请切进行新一轮的对话。“我们争执了一整晚。……我们互相指责,他们指责我是共产党人,我指责他们是帝国主义者。我告诉他们我这样说的理由,他们也说出了他们的理由。在争执结束时,我们比开始时分歧更大了。”
切和阿莱伊达·马奇并没有一见钟情。在古巴,切·格瓦拉司令是人们谈论最多的人之一,他是神勇的游击队领袖,可是在阿莱伊达·马奇看来,他似乎并不像是个传奇人物。她对他的第一印象是,看起来“很老”,更别提他“又瘦又脏”了。虽然两人都还没有意识到,不过他们的人生就要产生交点了。
阿莱伊达·马奇是个漂亮的24岁金发姑娘。她出生在圣克拉拉南部山区农村的一个佃农家庭,是家里6个孩子中的老幺。她的母亲和其他很多贫穷的白人一样有着种族歧视思想,而且很势利。她喜欢吹嘘阿莱伊达的父亲的高贵身世。阿莱伊达知道她父母的家族曾经拥有过土地和财富,可是后来家道中落。她的父母结婚后,租了一片土地,成了佃农。在上六年级的时候,阿莱伊达跟着一个已婚的姐姐住到了圣克拉拉,在那里上中学。她的世界开始开阔起来。起初她决定当老师,于是完成高中学业后,她进入圣克拉拉大学学习,在那里拿到了教育学学位。蒙卡达兵营袭击事件发生时,她正在大学就读。就和她的众多同辈人一样,这件事以及其激烈后果唤醒了她的政治意识。在“格拉玛号”登陆的时候,她已经大学毕业,成为了当地“7·26”地下组织的一名积极分子。
唐纳是“格拉玛号”上的一员,他在阿菜格里亚德皮奥与同志们失散了,最后,他历经千辛万苦抵达圣克拉拉。唐纳被安置在玛丽亚·德洛丽丝·洛丽塔·罗塞尔的家,洛丽塔的兄弟艾伦·罗塞尔是“7·26”组织在拉斯维亚斯的负责人,她的房子是起义军地下公路的一个站点。
唐纳的到来让洛丽塔和阿莱伊达得以相识,并很快成了好朋友。那时,阿莱伊达已经是圣克拉拉的“7·26”行动组首领的第一联络员,她在全省偷运武器和炸弹,以大胆闻名。“她什么都不怕,”洛丽塔回忆说,“她全心投入,非常认真,(一直)单身,不是那种爱凑热闹的人。”
阿莱伊达参加了1957年9月西恩富戈斯的起义和1958年4月大罢工期间拉斯维亚斯的武装行动。切到达拉斯维亚斯之后,阿莱伊达反复进山,带访客或带信件和钱给这位游击队总司令。11月,在艾斯卡姆布雷,“7·26”组织的平原组织和山区组织之间终于形成了有效的合作关系。作为第一信使,阿莱伊达成了切的营地里的熟面孔。一天,切告诉她,决定对糖厂所有者征收战争税,请她帮忙收取税款。11月底,在执行完这个任务返回后,阿莱伊达发现自己暴露了,警察已经搜查了她的家。返回圣克拉拉已经不可能了,可是当她请求切允许她呆在游击队营地时,切不太乐意;通常,女人是不允许在游击队营地里生活的。但是,鉴于阿莱伊达的处境,切还是发了善心,同意了。
和大多数平原上的同志一样,阿莱伊达不喜欢古巴共产党。她个人对共产党的反感情绪源自于她上大学的时候,那时她的一个教授是共产党人,他大肆反对所有起义行动。但是,现在,战争正处于关键阶段,切努力缓和了各个派别的敌对情绪,让拉斯维亚斯的反对派团体统一行动起来。如果说她最初不信任“共产党人切”,那么那时她一定是把自己的感觉放在了一旁。她很快发现自己爱上了切。(最终,阿莱伊达因为切改变了对“社会主义者”的负面看法,可是她一直不信任人民社会党的“老共产党人”。)
11月底,空军每天轰炸切的营地,政府军装备有重型武器的部队和坦克开始从三个方向向佩德莱罗挺进。卡米洛带着队伍前来帮忙,双方战斗了6天时间。12月4日,政府军的进攻被击溃了。游击队阻挡了所有阵线上政府军。他们还缴获了大批战争物资,包括一辆配备有37 毫米加农炮的坦克。切的一个小队摧毁了两座重要桥梁,将政府军的卡巴古昂、圣斯皮里图斯和特立尼达要塞隔绝起来,并且为起义军新开辟了一大块地区。现在,轮到切进攻了。
在卡米洛·西恩富戈斯返回亚加耶之前,他和切制定了在全省范围内的联合进攻战略。切开始着手系统地切断公路和铁路桥梁,隔断城镇、要塞,让它们无法得到支援。12月16日,他的人炸毁了中央公路的一座主要桥梁和向东连通圣克拉拉的铁路,成功地将哈瓦那和圣克拉拉与古巴中部和东部分隔开来,将整个国家分成两半。这些行动和奥连特的进攻行动显示出巴蒂斯塔政权时日无多了。
1958年12月的最后两周,切是在战斗中度过的,他攻打并占领了省内一个又一个要塞。首先包围了战略重镇弗门托,经过两天的战斗,镇守要塞的守军投降了。切立刻继续前往瓜约斯镇和卡巴古昂镇。瓜约斯的守军在12月21日投降,卡巴古昂的守军在两天后投降。在卡巴古昂,切从墙上摔下来,右臂骨折。在治疗后,切继续投入战斗。切的下一个目标是普拉塞塔斯,在普拉塞塔斯,切的部队首次和革命指挥部的部队并肩作战。战斗只进行了一天,12月23日,普拉塞塔斯的守军投降。同一天,圣斯皮里图斯的守军向阿曼多·阿科斯塔上尉投降。同时,第二阵线终于采取行动了,与革命指挥部的队伍一起包围了特立尼达和南部的其他要塞。在北部,卡米洛的队伍正在包围重镇亚加耶。
切和阿莱伊达是在这种混乱和战争的愉快之中成为情侣的。也许第一个注意到两个人恋情的是奥斯卡里多·费尔南德斯·梅尔,虽然他甚至想不起这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发生的。“突然间,无论切到哪儿,阿莱伊达都和他在一起,在战斗中,在任何地方。……他们一起坐吉普车;她带着他的文件,她给他洗衣服……”
阿莱伊达自己回忆了一切是如何开始的。一天晚上,她无法入睡,离开了自己的房间,走到外面坐在路旁。时间大概是凌晨三四点,当时进攻正在积极地进行中。突然,一辆吉普车在黑暗的道路上疾驰而来,停在了她的身旁。车上是切。“你在这儿干什么呢?”他问。“我睡不着。”她回答说。“我正要去攻打卡巴古昂,”他说,“你想一起来吗?”“当然。”她回答说,然后跳进了吉普车,坐在他的旁边。“从那时起,”阿菜伊达带着一丝调皮的微笑回忆说,“我就从来没有离开过他——或者让他离开我的视线。”
由于信仰不同,切和阿莱伊达看起来不可能是一对儿。阿莱伊达来自古巴革命中切最鄙视的那个团体。她来自平原,是反共主义者,而且她的成长背景还赋予她很多社会偏见。像穿着这类的事情她是很重视的,她也和母亲一样有着种族歧视思想。而切是激进的共产主义者,是她的大多数同事的头号敌人。他对自己的外表和个人卫生不重视是出了名的,他的身边还围绕着黑人和没有受过教育的瓜基洛。
可是在面对女人,特别是有魅力的女人时,切往往会把他的政治原则放在一边——阿莱伊达·马奇是个非常有魅力的女人。她也非常值得尊重,因为她的勇气毋庸置疑,她已经多次证明自己知道如何面对死亡。她还有着矛盾的个性,非常内向,可是却有一种敏锐天然的幽默感,显然这一点对切十分具有吸引力。她说话时总是十分坦诚,毫无城府,这一点和切很像。
不管是什么让他们走到一起,战友们很快注意到并且接受了这一事实。切的勤务兵很欢迎阿莱伊达加入到他们的日常生活中来,因为她帮助软化了切严格遵守纪律的脾气。从那时起,他们几乎到哪儿都在一起。
在手臂骨折后,切让卡斯特拉诺斯做他的司机,切和阿莱伊达一起坐在车里在全省各处来回跑。车上通常还有切的年轻保镖们——哈里·比利加斯、耶稣·帕拉、何塞·阿尔古丁和埃尔梅斯·佩纳。不久,就有谣言说切正和三个女人同行:一个金发碧眼、一个黑人、一个白人混血儿。阿莱伊达显然是那个金发碧眼的女人。16岁的比利加斯是黑人,而且没有胡子,年轻的帕拉是白人,有着金色的头发,他们俩很可能被误认为是女孩子。不管谣言如何,切建立的不是后宫,而是自己小小的游击队家庭。切和阿莱伊达扮演着父母的角色,这些年轻的游击队员就是他们任性的“孩子”。
“切了解我们,就像父母了解自己的孩子,”比利加斯回忆说,“他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调皮捣蛋,什么时候藏了他的东西,什么时候因为不小心或者恶作剧做错事。他有严格的行为规范,一开始我们无法完全理解。比如……他不希望任何人有特殊优待。如果他看见我有额外的食物,就会让我说出是从什么地方弄到的,或者食物是从哪儿来的,我为什么要接受。他会把阿莱伊达叫过来,让她负责监督,确保此事不会再次发生。阿莱伊达帮了我们很多忙,可以这么说,她就像我们的教母,因为我们很淘气,切很严厉,她很多时候都会扮演调解人的角色,从不同的角度给出评判,让切明白他对我们过于严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