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里的吃喝25：武大，炊饼里的风雨流年

父母去世太早，武大还没来得及为命运的不公而怨天尤人，便不得不开始承担起生活的重负。

因为身材矮小、容颜丑陋，他没有条件去学习别的生活技能，只能做最寻常的炊饼，然后每天辛苦做了出来，又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地叫卖，日复一日，风雪无阻。

他为人善良诚恳，炊饼也做得香甜可口；他自己就是弱者，自是童叟无欺，处处隐忍退让。也因此，虽然本小利薄，他的买卖着实不坏，支撑起了自己和弟弟的清贫生活。

每当一笼笼炊饼热腾腾地出炉时，他都会满心喜悦，那里有他和弟弟衣食生活，有他对未来的全部憧憬和渴望。

就在他叫卖炊饼的年复一年中，弟弟慢慢长大了，让他高兴开心的是，弟弟没有如他一样矮小丑陋，而是长成了一个相貌堂堂、孔武有力的青年。

再也没有人敢来欺负自己了，可是却又有了新的烦恼。长大的弟弟能喝酒，又好勇斗狠，时常跟这个打架，与那个斗殴，没有一个月能消停，真是让他操碎了心。

每次弟弟惹了祸，他都得小心翼翼、低声下气地去给人家赔不是，将辛苦卖炊饼积攒下的一点钱赔给人家；时常，对方告状到官府，身为兄长他不时就被官府传唤。那些人嫌弃他，冷淡他，嘲笑他，欺负他，他也只能以最卑微的姿态，最谦恭的表情唯唯诺诺，不敢稍有怠慢迟疑。

是的，他也因此会对弟弟心生埋怨，真是太不省心了！

那一天，弟弟突然跑回家说，哥哥，我打死了人，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武大将自己积攒的钱全都给了弟弟，说你快跑吧，剩下的事儿我来应付。看着弟弟仓皇离开的背影，他忍不住心酸惊恐。弟弟跑了，人家来找他要人，自己又没钱没本事，弄不好要替弟弟给人家偿命呢。偿命就偿命吧，人生这么艰难，活着也没多少快乐，还不如救下弟弟，也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父母了！

幸好幸好，弟弟只是打昏了那人，其实并没有死。他去赔礼道歉，又借了钱赔偿，总算是了了这件事。

他继续每天早起晚睡、早出晚归，做炊饼卖炊饼，无论如何被人嫌弃怠慢，他都始终报之以谦卑诚恳的笑容。

他早已习惯了这样辛苦寂寞、被命运捶打的生活，没想到竟然也会有好运降临到自己身上。清河县有个大户人家，某天主动将他找去，说不要他一分钱，便将家中的侍女嫁给他。他以为自己这是做梦，也以为这是个骗局，便是一口答应下来，也实在惶恐了很久。

等他顺利将妻子潘金莲娶进了家门，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欢喜地想，也许这是命运对他忠厚善良的奖赏吧？总不能太欺负一个老实人啊！

然而欢喜过后，新的烦恼又来了。妻子生得太漂亮了，这让清河县中很多浮浪子弟都气不公，觉得武大根本不配她啊。他们没事总来武大家骚扰，并对他冷嘲热讽，懦弱的武大没有办法，只能忍气吞声。

他想起自己那个勇武强壮的弟弟，他是他的负累，可他也是他的倚仗。如果有他在，谁还敢来欺负他？他一跑一年多，连封信也不寄来，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唉！

惹不起总躲得起吧？武大与妻子商量，他们离开了清河县，来到附近的阳谷县，在紫石街一个茶坊旁边租了房子住下。这里人地生疏，没人来打扰他们。武大依旧走街串巷卖炊饼，日子依旧波澜不惊地过着。

忽然有一天，武大听说景阳冈上出了一个打虎英雄，那人姓武，生得相貌堂堂，一身力气。打虎之后他被县令赏识，已经做了县里的都头。武大顿时心生波澜，这人怎么听着这么像自己的兄弟啊？

他也不敢找人打听，谁会相信呢？一连几天，他都挑着炊饼来到县衙前叫卖，希望能看一眼这个“武都头”，究竟是不是自己日夜思念的弟弟？

终于有一天，那武都头走出了县衙，他赶紧跟上，越看背影越想弟弟，便试着叫了一声“武都头”，武都头转过头来，当即拜倒在地：“哥哥，你怎么在这儿，让兄弟想得好苦啊！”

这真是弟弟武松！武大喜出望外，彼此简单说了别后的情形，不再卖今日的炊饼，当即便邀请弟弟回家吃饭，拜见嫂嫂。

矮小丑陋的武大挑着他的炊饼担子，与高大英俊的打虎英雄亲热地走在一起。如此奇异的景象，让路人纷纷侧目。

一路走来，武大的心中充满了欢喜与骄傲：弟弟不仅回来了，还成了打虎英雄，更当上了有权有势的都头。此后在阳谷县，此后他再上街卖炊饼，看还有哪个看欺负他凌辱他？

被嫌弃怠慢了半生的武大，终于扬眉吐气了！

他肩上的炊饼温软香甜，他脸上的笑容明亮舒展。他以为自己终于苦尽甘来，却不知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在兄弟重逢的喜悦中，冥冥之中的悲剧帷幕已经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