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门罗-救赎之路》

第一章 - 黑暗前奏

作者：Ranst

（part 2）

在太阳快要升起的时刻，塞恩睁开了眼睛。

他眼前的天空已经没有那么黑暗了，月亮也已经消失在空中，就和昨天的清晨一样，就和他父亲出征前一样。

他突然有种强烈的欲望。他想和父亲说一句话，任何话……哪怕是简单的一句道别；他也很想再听父亲对他说一句话，任何话……哪怕是一句训斥。

他知道这已经不可能了，但这股欲望却像火一样燃烧着他的内心，让他感到无比燥热。

于是塞恩再次滚下了自己的床，但当他试图寻找自己的护甲时，他才猛然发现那套沾着早已干透变黑了的血的护甲竟然还穿在自己的身上，就连哈肯斯贝恩也依然背在他的身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就这么全副武装地在议事厅里站了大半天、在自己的床上睡了一整晚……而他变得更清楚了一些的脑子也逐渐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一切，以及记起了今天他要参加的仪式——于是他赶忙卸下了护甲、脱光了衬在护甲下面，同样也凝结了不少血的衬衣，同时摘下了他的剑，把他抽出了剑鞘——在其中闷了许久的血液散发出一股恶臭，让塞恩感到一阵恶心，但同时也让他的脑子更清醒了许多；在他稍微整理了一下全身上下的狼毛，并从其中抠出那些血液的凝块之后，他就换上了一件自己很少会穿的，胸口处印着白色八角星图案的暗蓝色长袍礼服，然后把堆在地上的衣服、护甲和武器全都丢到了门口——他知道很快就会有仆从过来把这些收走然后清洗干净，所以他直接就跑下了楼梯，爪尖拍在石砖上，发出急促的哒哒声。

最终，他在城堡的广场上找到了那支准备送桑德斯的遗体出城的队伍，芙蕾雅站在队伍的最前面，身旁跟着铁卫兵，她身后的十名守卫则围在一个简单的木制担架旁，桑德斯就躺在上面，他的胸前放着一把锋利的铁剑。

塞恩和其他前来送行的狼一样，站到了担架的后方，等待着出发的时刻；而站在塞恩旁边的，是伶狼特里——他似乎完全没发现塞恩的到来，只是默默地站在离桑德斯一米多远的地方，眼神充满着遗憾地看着躺在他面前的那只狼。

在太阳爬到了四分之一天空的高度时，队伍无声地出发了。

他们很快就走出了石崖城，走过了猎犬之舌，走进了石崖镇，而与此同时，跟在他们队伍后面的狼也越来越多，但是狼群全程都非常安静，塞恩能听见的只有面前的守卫们抬着架子行走时，木架发出的轻微的滋滋声，和高原上的凉风掠过耳尖时的呼呼声。

这支队伍很快就并入到了另一支相似的队伍中，和他们一起前进——塞恩意识到，那是运送着昨天那些被尖牙杀害的狼族同胞的遗体的队伍，他们会和桑德斯去往同一个地方，参加同一个仪式。

狼族的传统葬礼非常特殊，用狼族自己的话来说：

‘这里有狼群中最英明的领袖，有狼群中最英勇的战士，也有狼群中最普通的民众。他们会与你一起战斗。’

所有离去的狼，会被安置在竞技场观众席最前面，和其他所有站在他们后面的观众席中，凭自己意愿自由前来的狼一起观看一场每一次都一模一样，从狼族的第一次葬礼开始就一直用到现在的精心编排过的决斗比赛；在比赛结束之后，他们会被送进直接建在观众席下方的火炉中火化，他们的名字会被雕刻在竞技场内部的石砖上，最后，他们的骨灰会混合上沙子和泥土，撒入竞技场的地面，与今后的每一只踏入竞技场的狼一起战斗。

塞恩这是第一次完整地看完一场葬礼，第一次认真地看完那场他一直认为无聊至极的表演比赛，也是第一次在观众席上一直等到那一盒已然看不出任何生命，看不出任何过去的成就，也看不出任何身份和等级的，如同砂石一般的骨灰被撒入竞技场的土地。

在其他狼纷纷离开时，他依然严肃地看着竞技场的地面，那里面有这个狼群从前的每一只狼，他知道将来也会有他的——并且，他也在这时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他要以一个自信的，负责任的首领的身份，回到这里与父亲相聚，而不是一个自负的，没有任何主见的狼崽。

塞恩离开的步伐非常坚定。

他感觉自己现在有太多东西要学，有太多狼要拜访，但他决定先从最简单的地方开始。

“……首领？”

当布莱克看着礼堂的大门被缓缓推开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新任首领芙蕾雅需要接待什么突然到来的外宾了——于是这只黑狼立刻从礼堂角落里，他工作的那张放着一柄烛灯、堆满了公文的木桌后站了起来，快速把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丢到了桌上，然后娴熟地跑到礼堂中央的黑毯旁边，毕恭毕敬地半跪在了那里——直到他看清了从只打开了一点的大门的缝隙中溜进来的那只灰狼的脸，是塞恩。

“呃？塞恩？”半跪在地上的布莱克差点一个不稳扑到了地上，但他很快就站了起来，先是欣喜地朝那只狼跑了过去，但只跑了两步，就立刻意识到了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表情突然变得阴沉了一些，耳朵也趴了下去，然后他就尴尬地杵在了似乎有些犹豫的塞恩面前：“塞恩殿下……你没事吧？”

“我……刚参加完父亲的葬礼，布莱克。”塞恩憋了一会，然后耸了耸肩，眼睛看向了礼堂最深处的，空荡的骸骨王座，说道。

“我理解。发生这种事，我也感到悲伤，谁也没料到安娜拉竟然是腐化巫师，尖牙竟然会背叛狼族……”布莱克点了点头，然后朝塞恩走近了一步，“你对她的怀疑是对的，我们应该相信你。”

“我其实，有些事情……想找你聊聊。”塞恩叹了口气，然后转头看着布莱克的眼睛。

“关于什么？”布莱克歪了下头，有些疑惑，“我觉得我知道的东西并不多。”

“关于你的工作，小黑。阿门罗，外交，之类的。”塞恩勉强挤出了个笑容，而布莱克则显得有些意外和不敢相信。

“你从没对我的工作有过兴趣，塞恩。到底怎么了？”

“桑德斯和芙蕾雅都希望我能成为狼族的领袖，但我好像除了战斗技巧之外什么都没有学到。”塞恩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而布莱克则在塞恩说话时把头歪向了另一边，同时扬起了他的眉毛。

“哦——如果你想成为合格的首领，确实得有点战力以外的东西。”布莱克笑了笑，紧绷着的表情也放松了一些，说道，“然后你就打算从审问我开始？”

“我总不能直接去找其他的贵族首领或者芙蕾雅吧？”塞恩朝布莱克歪了歪头，摆出一副不得已的表情，“我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也不可能从零开始教我，而且……我会被他们笑话死的。”

“噗。哈哈！为什么你觉得我不会笑你？”布莱克突然爆发出如释重负般的笑声，摇着头走到塞恩面前，狠狠拍了拍那只臭着脸看着自己的灰狼的肩膀，“看来你的精神状态还不错啊？我还以为你是挺不过去了跑这来找我哭呢，没想到是想来当我的学生了？”

“……你知道，今天其实应该是挺严肃的，对吧？”塞恩眨了下眼睛，朝空荡的王座看了一眼，然后又看向了那只笑容僵住了的黑狼。

“哦，对，是的。我的错，咳……”，布莱克立刻收起了笑脸，双爪尴尬地背到身后，同时往后退了一步，耳朵也折了回去，“对不起，塞恩殿下。你想从我这了解阿门罗？”

“嗯哼。”

“你对阿门罗知道多少？”

“额。阿门罗很大，有一个国王？那个国王是阿门罗唯一一只狮子？”

“……也就是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呃——大差不差吧。”

“好吧，看来我们得从头聊起了。”布莱克稍稍点了下头，然后将爪子指向了他的桌子，随后他便领着塞恩走到了桌前，把自己坐的那张摇摇晃晃的椅子摆在了塞恩旁边。

“我印象中阿门罗是二十多年前建立的，那时候我还很小。”塞恩一边说着，一边坐了下来，然后看着布莱克走到了那张桌子的后面，他用两只爪子撑着桌面，看着塞恩的眼睛。

“确实。说到这个，你都活了有三十三、四年了吧？我总感觉你现在和我刚见你时差不多，脑子里没什么知识——只是个玩笑。”布莱克朝着板着脸的塞恩笑了一下，“当然，我就比你早生出来十年，而且还不是你们这个狼群中的狼——在阿门罗刚建立的时候，我就被国王派到了这里，在你们领地待了二十多年。我感觉我已经成了你们狼群的一员了。”

“我当然知道你的事，小黑……你跟我讲了好多好多次了，我现在只想了解阿门罗的情况。”

“好吧——要知道阿门罗，首先要明白在阿门罗建立之前，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布莱克叹了口气，从桌子上努力翻找出了一张显得古老的地图，地图上的标记有些模糊了，但残留的那些表明了这张地图记录着一块边长大约一百五十公里的巨大的正方形土地上的信息，“这里以前没有太多名字，只有许多的聚居地。有像狼群一样纯粹由狼建立的聚落，也有由兔子们集合起来建立的聚落，当然也有许多动物混在一起居住的地方……其中最强势的，是四个大部族，狼族、兔族、熊族和鼠族，四大族把这整张地图分成了四大块，其中的土地、居民、财富都归各自所有。”

布莱克说着，将爪子指在地图右上角的雪山中间：“比方说，由你们格雷梅恩家族统治的狼群，是所有狼群中规模最大、实力最强的，其中心就在地图东北方向的高原之间。也是因为这个族群的强大，大家也习惯了将权力交给这个狼群，并直接称这里是狼族的部族领地。其他狼群的狼常会选择来这里生活，这个位置也集中了狼族几乎所有的军事力量和权力——这让我们的狼群首领对其他狼群，以及这四分之一地图上的疆域中的土地、动物有绝对的领导权。”

“意思是阿门罗建立之后，狼族只剩下高原上的这一小块了？”塞恩歪了歪头，站起身把爪子放上去比画了一下，他们现在的边境围起的土地现在只有地图角落那一小块高原，和原先地图的四分之一相比，差了可能有几百倍。

“当然。山下的部分全都合并入阿门罗了，这是契约的一部分……不过，这是后话。”

“好吧……那你的狼群在哪？”塞恩点了下头，坐了回去，问道。

“我的狼群在山下，离这里很远，只是个小镇子。那没什么事务，生活淡得很。”布莱克笑着把爪子划到了地图上狼族领地向西边可能几十公里的地方，那儿在地图上甚至没有标记；然后，他又让爪子在几乎占据整张地图的正中间的那片巨大的疆域上转着圈，塞恩看见其中有数条河流、几座小型的山脉和几片湖泊，“像我的狼群那样的小狼群，以及其他动物们混杂着住一起的聚落，基本都零散分布在这块如今叫阿门罗，曾经被瓜分成四块的巨大土地上。与此同时，我们的更北边还居住着银狼，一群喜欢魔法的异类。”布莱克说着，又把爪子甩到了狼族领地的北边，那里是地图的边界，“我们经常和他们交易，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交流。”

“狼族自己的事我还是明白一些的。”塞恩点了点头，说道。

“兔族的部族领地在我们正西方向，距离我们大约有个一百二十公里吧，那个地方被称为‘翡翠居’，绝大多数兔子都集中在那。那儿的地面之上是个大城镇，而地下则有非常错综复杂的，他们挖出来的洞穴，那里也是他们的住处之一。他们的权力掌握在翡翠居的长老议会中，和狼族有一丝相似，有依靠投票这种方式选举产生的首领和大量的贵族，但他们可没什么集体荣誉感，也没有狼族的铁卫兵这样的职业来剔除不合格的领袖。他们只为各自的家族谋取利益和权力，可想而知，那里之前盛产独裁者。”布莱克把爪子放在了地图左上角，那有个很大的城堡的画像，“但兔族内部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他们个个都是极能扯皮的，玩政治的精英。兔族和鼠族一直有冲突，当然也和我们有不少。与鼠族冲突主要是在贸易上，和狼族的……大概就是他们很喜欢大老远跑到我们的边境线附近，然后在那儿凿地洞、挖黄金。这些可都是狼族的金子。即使在阿门罗建立之后，我们也经常和兔子们吵这件事，即便那些有争议的矿洞已经不属于我们双方了……我这一大堆公文里有不少都是这样的。”

“所以你们吵出结果了吗？”塞恩饶有兴致地问道。

“没。说实话，我现在也懒得处理这种东西。”

“好吧，鼠族呢？”

“鼠族的聚居地在正南边。他们的部族领地里挤了九个势力相差不大的家族，因为他们并不是很相信同类，所以喜欢各自为政，也经常发生内乱。和他们签订的贸易订单或者任何合同经常会变得乱七八糟，要加一大堆甚至有可能自相矛盾的条件，而且到最后鼠族也不一定会遵守……那些非常规矩死板的兔子极其讨厌这样的贸易方式，他们之间也常因为这种事爆发冲突。”布莱克摇了摇头，显得非常看不起那些老鼠，同时把爪子指在了地图正下方，“顺便，他们占据的那一大片土地中包括一些面积巨大、条件优越的田地，鼠族将土地承包给一大堆农夫，用雇佣而来的佣兵监督他们，然后收掉其中的绝大部分收成——再加上老鼠本身就吃得不多，这让鼠族的粮仓非常富裕，他们操控着价格、打压其他的粮食产地，让其他族不得不与其交易粮食，然后收割他们的黄金。顺带一提，老鼠们很不擅长体力活，他们的精力都花在了精打细算和权谋诡计上……所以他们经常购买或抓捕大量的奴隶为他们服务。”

“有意思。奴役在狼族可是非法的。”塞恩哼了一声，也显得有些不屑。

“而熊族，从过去到现在一直表现得非常平和。他们的部族领地在正西边，并且总是以怀尔德的代表自称，总是说他们了解怀尔德的一切，比如安娜拉所假冒的怀尔德歌者，就是这样一种宣传怀尔德教、使用怀尔德法术的职业……虽然怀尔德已然是阿门罗最普遍的信仰，是每一所学校要教授的课题，同时也是每一所大学都有动物在研究的现象，但我一直觉得它不应该被捧到如此高的地位。”布莱克有些厌恶地用爪子敲打着地图的西边，继续道，“而他们的生活方式则非常，非常原始。他们认为这是怀尔德的生活方式。唯一的好处是，他们与其他部族基本不会发生冲突，除非其他族入侵了他们的领地……”

“那么正中间那块四个领土交汇的地方呢？”塞恩思考了几秒，便站起身，把爪子指向了正中间，“这里现在应该是阿门罗的主城，也是国王宫殿的所在吧？”

“是的。那儿之前是一个巨大的集市，不管是四大部族还是其他的聚落的群众，都会聚集到这里交易商品，而四大部族分别管理并互相抢夺着这个大集市的控制权，以图得到更多利益。这里可以说是整片土地最混乱的地方。”布莱克叹了口气，继续道，“国王就是依靠他的力量，把这里的控制权牢牢抓在自己爪中——然后再和四族签订了各种协议，把正中间这块巨大的领土全部统一，再让四族分别派出各自的议员或者代表，集中到由国王的建立的议会中集中讨论，一起治理这块巨大的土地，而四族各自只保留下部族领地以及其临近的一片区域完全归自己管辖。这也就是为什么，阿门罗建立前后狼族的领土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哦？终于提到国王了。”塞恩好奇地竖起了耳朵，说道，“他是一只狮子——但整个阿门罗只有他一只狮子。在他之前，这里从没有过他那样的动物，为什么？”

“很简单。他不来自这片土地，他是从另一个世界因意外来到这里的——他是那个世界的王子。他们那里有着比我们更加完美的治理方式，他们那里的群众也活得更加自由和有尊严。他把这种方式带来了这里，用它建立了阿门罗，并顺理成章成为了王。”

“意思是说，他让这片土地不像之前那么混乱了？”

“在国王像现在这样发疯前，当然！”布莱克突然大声地叫着，眼中满是崇敬，“他让狼族分出他们的猎犬，组成了国王卫队，同时培养了他的蔷薇骑士团，并带领着狼族的士兵们扫清了阿门罗内所有强盗和异己，将他们赶出了阿门罗；他让兔族分出了他们的工匠，设计建造了他的宫殿，以及阿门罗的主城、梅恩城、布兰诺城这些大型的城市，让大量民众有更好的地方生活；他让熊族分出了他们的怀尔德歌者，让他们进入到城市中的大学建立学院，研究怀尔德力量，保护阿门罗免受腐化的侵蚀；他让鼠族分出了他们的间谍专家，在全阿门罗建立了庞大复杂的情报网络，让一切犯罪、入侵和谋反都无所遁形——同时，他还能把四个部族的议员集中到同一个议会厅里，让他们能心平气和地讨论如何和平共处，如何解决遗留下来的争端；他能让狼族不再动不动出兵敲塌兔族的矿洞或者烧掉鼠族的市场，让兔族的群众不再生活在独裁者的阴影之下，让鼠族的九大家族之间不再那样内乱和压迫农民、买卖奴隶，让熊族不再固步自封，他修正了这片土地的一切缺陷，并且带来了繁荣昌盛——仅仅用了二十年不到的时间。”

“……他是怎么做到的？”塞恩听得有些发愣，这些实际发生在他的整个青年时期的事情他从未听说过，而且其难度他也无法想象。

“这就是阿门罗国王的魅力，塞恩。这就是为什么他是国王。”

“那他现在……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他这么长时间都不和狼族交流？为什么他要释放狼族领地的腐化？”

“他……就像尖牙一样。他被腐化影响了，而且影响一直在逐步加深。”布莱克耸了耸肩，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开始，他只是减少了对阿门罗各地的例行巡查，当时大家以为他只是老了；后来，他减少了参加议会讨论的次数，也很少提出什么意见，再后来，他开始绕过议会直接发布严苛而专制的法案， 逮捕了一批又一批无辜的居民，并将他苦心经营的王国弄得一团糟——而现在，他已经沦为了腐化的帮凶，渴望着破坏、痛苦和死亡……也因为这些，从几年前开始，阿门罗就变得越来越不稳定，狼族之外的几个部族失去了国王的压制，也已经逐渐回到了阿门罗建立之前的状态，兔族再次出现了权力斗争，鼠族又一次开始内乱，熊族不停地撤出他们的学者，返回自己的领地并不再与外界交流——这片土地又一次变得黑暗而混乱……”

“唉，腐化……”塞恩摇了摇头，不禁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一切，身上不自觉地一阵战栗，“它究竟是什么？”

“黑暗、疯狂、死亡的代言？”布莱克冷笑了几声，说道，“从来没有动物像研究怀尔德那样来研究腐化，所以我们当然不知道腐化究竟是什么，或者要如何阻止它搞破坏……国王想利用怀尔德来阻止腐化，但很明显，他完全失败了。那个号称代表了光明、秩序和生命的怀尔德没有救下国王。曾经繁荣的阿门罗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潭死水，我只知道四个部族的议员都还在梅恩城的议院中，试图讨论出什么解救的方法，但国王从未理睬过他们。”布莱克失望地摇了摇头，“现在几个部族都已经按捺不住了，他们不会坐视阿门罗的腐化继续壮大，然后将他们吞噬——我一直在尝试和其他部族保持联络，试图讨论出解救的方法，但他们的部族领地似乎都和狼族一样受到了国王的影响，内部的动荡和分歧很大，权力也在不断变迁……当然，我是从他们最近发来的外交公文中的意见就没统一过这点乱猜的。”

“他们有什么打算？”塞恩歪了歪头，把眼睛看向了桌上那一大堆羊皮纸，“那些兔子，熊和老鼠？”

“什么打算？最好的情况，我们联合起来，击败国王，消除腐化，让这里回归过去四大部族分割土地治理的时代，让这二十多年的繁荣和疯狂完全变成一场梦。”布莱克的表情严肃了起来，让塞恩也认真竖起了耳朵，“最坏的，也是最可能的情况，四个部族都会派出他们的勇士和部队，杀进王宫，顶替国王的位置——然后将整个阿门罗划入自己部族的版图，抑或者，杀死国王的勇士成为一个全新的国王、全新的独裁者。”

“所以……狼族该做什么？”

“这是首领要考虑的问题，塞恩，不是我。”布莱克耸了耸肩，说道，“桑德斯一直希望收回原先狼族版图上那些聚落的控制权，哪怕只是一部分。我以这个为主题向阿门罗国王写了不知道多少封信件了，但国王从未回复过。桑德斯希望在收回聚落后，依靠它们征召并武装一支足够强大的军队来抵御黑暗，我们现在的部族领地太小了——支撑不起太大规模的队伍。我不知道他具体要如何做，但昨天的悲剧似乎表明……我无意冒犯，塞恩，但单纯的剑盾可能对付不了腐化，你父亲的计划也没机会继续了。至于芙蕾雅？你应该自己去问，她今天才会正式开始处理和决定这些事，而且不一定会告诉我。”

“我明白了……这就是全部吗？”

“我只是讲了个大概，塞恩。这些只能让你知道这片土地大约发生了什么。更具体的，你可以后面几天都来找我，我估计一下……”布莱克把爪子捏在下巴上，闭着眼睛默默计算着什么，“四天。每天六个小时。我保证能给你把从你出生到现在这三十多年来的每一股势力、每一只重要动物、每一次大事件的前前后后全都梳理得明明白白。”

“啊？我还要听你讲这么长时间？”塞恩有些震惊地张大了嘴，那些沉积在小时候上类似课程时的无聊感也久违地再次出现在他的心中。

“你真以为当首领只要知道怎么打赢其他狼吗？”

“……你知道，我还计划着这些天拜访其他狼的，小黑。”

“我也就占了你六小时，塞恩。你还有不少时间。”

“……那看来我得取消约好了的比赛了？”

“哈？你还有心情去比赛？”

“只是让我稍微……忘掉烦恼。”

“那接下来几天可有够你烦的了。现在可是关键时期，大家都很紧张，别把自己活得太安逸咯，王子殿下。”

“啊——我尽力吧。”

塞恩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随后把桌上那张地图抓了过去。

“这个，我带回去琢磨琢磨？”

“请便吧，塞恩殿下。”布莱克朝塞恩点了下头，塞恩发现布莱克看他的眼神和平常完全不同了，显得非常的严肃和正式，“我期待着你真的成为一个英明的狼族首领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