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Story着魔（37）
邵逸辰睁开眼便看见江劲腾那张如沐春风的俊脸，吓得邵逸辰以为恶梦未醒，这个装扮整齐的家伙究竟是几点起床的，坐在他床边多久了。
“你醒啦？”江劲腾用手揉搓着邵逸辰凌乱的头发，往乱了继续揉，邵逸辰感觉头发应该更像鸟窝了，但江劲腾的心情看起来是真的不错，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软绵绵的。
“饿了吗？”邵逸辰伸伸懒腰，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起身下床光脚走到窗台，把窗帘拉开，阳光洒进屋里，充满生气，带来些许暖意，舒服得想爬回去再赖赖床。
“饿了，你快去做早餐。”江劲腾说着，自己躺上床，被子都盖上身了，看样子是打算睡个回笼觉，然而他只是躺，没有睡，大概是睡了一夜的沙发让他怀念床了。
“是，遵命。”邵逸辰快速完成洗漱去做早餐，准备开启假期模式。
早餐过后，邵逸辰帮江劲腾清洗头上的伤口，换药，邵逸辰还是第一次见到换药都这么享受的人，一不小心棉棒下手重了，疼得江劲腾“嘶嘶”的呻吟两声，邵逸辰这才确定面前这家伙是有痛觉的。只是昨天说好的这两天假期都由邵逸辰安排，但临近出门的时候，江劲腾就不配合了，嘴上说着要走了，手上的书迟迟不放下，邵逸辰拽了几次，也没将他的屁股拖离沙发半寸。
“你走不走，不走的话这两天我们就在家待着，反正我最近也挺累的。”邵逸辰试图采用激将法刺激江劲腾。
谁知道江劲腾一点也不为所动，悠然自得的说：“好啊。”
“你究竟是怎么了，不是说好的出门吗？”江劲腾要是不出门，邵逸辰就得爽约了。
“对啊，可是突然觉得跟你窝在家里也挺好的，”江劲腾终于放下书，牵起邵逸辰的手，将邵逸辰拖到身边，“我只是想你多陪陪我而已，可以不出去的。”
这样类似的话邵逸辰是第二次听江劲腾讲，之前觉得江劲腾是想借机耍无赖，但这次却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多了几分真情实意。邵逸辰从前认识的那个江劲腾是一个很懒得社交的人，即便是开始工作，需要交际的场合也是能推就推，除非当天会涉及到生意洽谈。江劲腾说，哪怕做生意也要有原则，但如果想要别人尊重你的原则，得拿出更多的诚意出来。所以，在工作上，江劲腾对自己要求可谓异常苛刻。
工作的繁忙就导致私人时间的骤减。例如从交往的第三年就一直被提及的长途旅行，直到交往的第六年才付诸行动。整个旅途下来，邵逸辰眼里没装进多少沿途风景，舌尖也没品尝到多少美味，耳边都是江劲腾跟别人的通话，工作伙伴的，客户的，能与邵逸辰分享旅途趣味的时间很少，邵逸辰也不知道他听进去多少，之后，关于外出旅行这种事情邵逸辰就没再在江劲腾面前提过。
很多时候邵逸辰都不知道怎么评价自己的男朋友。江劲腾很好，除了工作，大部分的时间都陪在他身边，会接送他上下班，偶尔会陪他加班，刚同居的时候都是邵逸辰在照顾江劲腾，慢慢的，角色就调换了。这样的男朋友，真的没什么可挑剔的。
但邵逸辰担心江劲腾会累，更害怕成为江劲腾的负累。生活中都是江劲腾照顾他更多，而他呢，无用到什么也帮不了江劲腾，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邵逸辰也不知道。
甚至有时候会乱想，江劲腾工作稍有闲暇就窝在家里陪他，是不是单纯因为工作太累。不过邵逸辰是不会去追究原因的。
好傻，为什么不问呢？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也许出现了问题，只是不自知。
回忆像气泡一样一个个冒出，邵逸辰突然觉得他跟江劲腾似乎很早前就存在着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缺乏沟通。一个不愿意说，一个不敢问。
“真的只是单纯的想我在家里陪着你吗？”
“只是陪着你，你就满足跟开心了吗？”
“还是你只是累了，不想出去而已？”
邵逸辰反拖着江劲腾的手，态度严谨，以至于江劲腾大气都不敢喘，整个人看起来呆呆的，像个犯错的小孩等待接受批评教育，邵逸辰感觉到江劲腾的手指都是僵硬的。
这问题有那么严肃吗？
“第一个问题，是的。”
“第二个问题，是的。”
“第三个问题，我不累，我只是担心你会累，如果你想出去，那我们就出去。”
“回答完毕。”
江劲腾回答得倒是利落，邵逸辰也感受到了他的真诚，但这不是放言毅鸽子的理由。
“那我们就出去吧，我带你去见个人。”
“见谁？”
“言毅，你见过的，你不是也想找回记忆吗，他也许可以帮你。”
本来邵逸辰打算到了言毅家再跟江劲腾说明的，但是现在有必要提前告知江劲腾，让江劲腾知道他约了人，要守时。
江劲腾愣了一下，没有接话，黑溜溜的眼珠转了几转，默默的低下头，拽住邵逸辰正要缩回的右手，用大拇指打圈揉着邵逸辰的掌心，像是在做手部舒缓按摩，顺着手掌心揉到指尖，动作很缓慢，眼睛也跟随手上的动作最后在邵逸辰的手指尖停留，“怎么不见你画画？我在你家这几天，都没见你下过笔。”
“你是说我的作业吗？”邵逸辰对江劲腾的举止跟问题有些不解。
“不是，我想看你画画，可以吗？”江劲腾在邵逸辰的指尖上留下一个个轻柔的吻，“这么好看的手，画画的时候一定很有观赏性。”
“你为什么会想看我画画？这听起来很奇怪。”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我看过你画的画。”江劲腾说，食指像藤蔓在邵逸辰的右手的五指间攀爬。
“什么时候？”邵逸辰记得从医院把江劲腾接回家里后，并没有给江劲腾看过他画的东西，而且在这个家里，哪怕真的有一张画是他画的，江劲腾真的能看出来吗？
江劲腾把邵逸辰的手指玩出了各种花样，就差没有掰折了，看样子还意犹未尽，“那本画册。”邵逸辰顿时就明白了。
“昨天我回了公寓一趟，看到了，”江劲腾接着说道，“我很喜欢，但是，为什么都是我？”
那为什么失忆了还要纠结这个问题？唉……
“你怎么想起突然回公寓了？”是因为想起什么吗？
“我昨天找到公寓的钥匙，然后我就问哲刚要了地址，回去拿了几套衣服。”
“哦，”邵逸辰有点失望，但没死心，“那你回公寓有想起什么吗？”
“没有，为什么你不直接告诉我呢，譬如我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这个问题难度系数很高啊，想到江劲腾之前做的那些混蛋事，邵逸辰就气得牙痒痒的。
“这个问题很为难你吗？”江劲腾将邵逸辰拉到大腿上坐下，手臂紧紧的将邵逸辰禁锢在胸前。
“江劲腾。”邵逸辰发出抗议，不过他知道江劲腾是不会因此放开他的。
江劲腾果真没有放开，顺势把额头抵在邵逸辰的右肩上，“回答完我的问题再放开你，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邵逸辰正好面对着墙上那个巴掌大的黑色简洁的圆形时钟，分针跟时针显示，他已经赶不上跟言毅约好的时间了。
“要迟到啦。”
“那你就快说啊。”
邵逸辰怀疑江劲腾是在拖延时间。
“你，很好啊。”
邵逸辰感觉到江劲腾的身体颤动了一下，不由得好奇的回望一眼，接着说：“你很优秀，篮球，拳击，学习各项成绩好像很不费劲就拿到优等，长得也好看，追求你的人很多，家庭条件也不错，从来就不需要为生活忧愁，对朋友也不错的，不然哲刚怎么会跟着你那么多年，对重均学长也大方，钞票甩出去都不带迟疑的，”邵逸辰停顿一下，想想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就是这样了，满意吗？”
邵逸辰听到江劲腾轻声叹气，但始终没再敢回头看他一眼，那双眼睛看久了容易走火入魔，特别是这种心虚的时候。
“那我对你呢？”江劲腾声音沉闷懒散，没有一点精神。
“还行吧。”邵逸辰勉为其难的应和一句。
江劲腾顿时就不乐意了，连声音都来劲了，“什么叫还行？”说完还朝邵逸辰的后脖颈狠狠的咬了一大口。
邵逸辰仿佛被狗啃了，后颈的湿润感比痛觉来得更清晰，他想起了言毅那句话，效仿着说道：“还行在我这里已经是很极高的评价了。”
“我经常梦见你。”江劲腾突然说，声音一下子又沉入地底，听起来很遥远。
“你说什么？”邵逸辰有些诧异，用眼角的余光瞟了江劲腾一眼。
“我经常梦见你，梦里的你我看起来都很陌生，但那就是你跟我，不会错的，在梦里，我们就像现在一样住在一起，但不是这里，是一个陌生的环境，我们的关系很亲密，好像就没吵过架，早上分开的时候我们会拥抱说晚上见，晚上见面的时候会拥抱说这一天有多忙，我常常会在你画的画上盖上自己的手指印，你会在我看过的每本书上签上你的名字，我们经常一起做饭，约好一起追剧，会牵手去散步，也会很大胆的在办公室监控盲区接吻，你睡觉时候很喜欢抱着我，我们会在被窝里疯狂做……”
“够了，”邵逸辰连忙制止江劲腾接下来的话，“这真的是你的梦？”
这太不可思议了，为什么江劲腾的梦会这么真实。邵逸辰突然觉得头晕目眩，眼前的世界一片混沌。
“对啊，所以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们的关系好像跟梦里不一样，你看起来也没有梦里那么喜欢我。”
“因为那是梦。”邵逸辰轻声呵斥道。
“我以为那就是我的记忆。”江劲腾好像很失望。
“所以你也以为，我们的关系就是那样的，所以你才对我表现得那么亲密？” 邵逸辰感觉到自己微弱的声音在颤抖。
“那不是，除了梦，也是因为我想，我喜欢。”
“你不许跑掉，听到了没有？”江劲腾将禁锢邵逸辰的手臂往内收紧，威胁道。
“你为什么认为我会跑掉？”
“受伤昏迷进医院那晚，我梦到你不见了，我怎么找也找不到，我一直不停的找，但是直到我醒了你都没有出现，还好最后你还是出现在我面前，带我回了家。”
难怪医院那晚江劲腾看到他时会是那副表情，原来是因为这个梦，所以江劲腾才会心甘情愿的跟他回家。
“可能因为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所以你才老是梦见我，那你晚上睡觉梦见我，睡醒了再看到我不会觉得很恍惚吗？”至少江劲腾的梦让邵逸辰很恍惚，仿佛此刻发生的都是自己的幻觉。
“不会啊，这样梦反而更真实了。”
确实过于真实了，邵逸辰现在可以确定他的重生对江劲腾也产生了影响，好在，对江劲腾来说，只是梦。是因为受伤的原因吗，这样想来，好像能联系上，言毅晕倒进医院，邵逸辰车祸进医院，江劲腾也是在事故发生后……不对，江劲腾失忆前呢？
唉，现在也很难考究。
来电的铃声响了，邵逸辰的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懵懵的接起了电话，言毅阴间的声音响起，把邵逸辰吓得不清，之前因为江劲腾的梦而产生的诸多复杂情绪顿时散得无影无踪。
“你迟到了。”言毅阴冷的声音再次从电话那头传过来，邵逸辰顿时起了一臂鸡皮。
“对，因为江劲腾一直拖着不出门。”无视江劲腾眼神的威慑，邵逸辰直说原因。
“那我就勉为其难去接你们吧，等我。”言毅话一说完便挂断电话。
“言毅那小子。”江劲腾咬牙切齿的嘀咕一声。
“是我让他帮忙的。”邵逸辰替言毅解释道。
“你这么想让我恢复记忆吗？我要是恢复了，你会怎么做？”江劲腾将邵逸辰松开，头往后仰，直到背贴上沙发椅背，手臂酥软的摊在身体两侧，整个人突然泄了气般无精打采。
见江劲腾这副样子，邵逸辰就知道没什么事，顶多就是闹闹小脾气，要真有事，就不是这样了，“你不是说你昨天回公寓了，那本画册带出来了吗？” 邵逸辰故意避开江劲腾的问题。
“没带。”江劲腾眼角余光扫了邵逸辰一眼。
没带啊，邵逸辰暗自叹息道。
“你刚不是问我，为什么画册上画的都是你吗？”
“对。”江劲腾这会来精神了，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起，端正坐姿，像极了小学时老师踏进教室的霎那同学们瞬间安静挺直腰板的样子。
“因为，”邵逸辰俯身，双手撑在江劲腾大腿两侧，紧抓着沙发边缘，凑在江劲腾耳旁，“你好看啊。”
说完邵逸辰自己先脸红了，急忙闪到一边，拿起水壶，往陶瓷杯里倒满整整一杯水，咕噜咕噜灌了下去，胃一下子填满了。转身的时候，江劲腾还坐在沙发上，乐呵呵的朝这边看。
邵逸辰又倒了一杯水，抿了一口，边看着江劲腾，边琢磨江劲腾的那个梦，真是梦吗？
言毅到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为表示歉意，邵逸辰请他在家吃了顿午饭。餐桌上，言毅跟江劲腾毫无交流，邵逸辰刻意营造的轻松氛围均被他两那两张冷冰冰的俊脸浇灭了。这两兄弟邵逸辰也算是看清楚了，虽然性格一柔一刚，但给人的感觉都是冷冰冰的，见面彼此爱搭不理的，江劲腾失忆了也没丝毫改善，却又相互关注着对方，说感情好吧，好得过于“沉重”，说不好吧，也挺在乎彼此的。
“我还是第一次进你家，你家好像画廊。”言毅好似真的在参观画廊一样踱步观赏着墙上的画。
“对啊，这个房子是我爸设计的，这些画也是他留下的。”邵逸辰忙着刷洗碗筷，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随口应了一句。
“这副应该是老师的手笔，”言毅指的老师应该是邵逸辰的妈妈，“就没有一副是你画的吗？”
“没有，我画得不好。”邵逸辰又从厨房探出头来，目光刚好落在此刻窝在沙发角落里的江劲腾那张冷得像冰块一样的脸上，心里直偷笑。
“谦虚了，你画得好不好劲腾最清楚了。”说话的时候言毅的眼睛瞟向江劲腾。
“你话多了。”江劲腾挠挠头，很不耐烦的说了一句。
“你想多了。”言毅盯着江劲腾轻轻的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