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失格』Chapter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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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实花 09:44 2022/04/08
| 早上好！周五也要加油哦♡
「Saya好厉害！一整个大飞跃」
Akari蹦蹦跳跳地拍着手祝贺。
工作日早上10时开始的练习课总是令人感到很没劲。从练习室里大大的窗子透进来的晨光使得我眯起了眼睛。镜子里的大家也都跟往常一般满脸困意。
今天却有些许不同，虽然整体氛围很快活，但又有不知从何而来的辛酸感觉。
「毕竟因为是TETRA的队长，如果没这么活跃的话也是不行的吧……不过还是恭喜啦」
坐得稍微远一些的萌，一边系着鞋带一边不情愿地说着。但是我知道她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反反复复地系着鞋带了。
因为大家送上的祝福,Saya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害羞。她穿着看得见腹部的白色T恤，下身配着短裤，就是如此简单的穿搭，却又使得她的身材更加显眼了。
「没有，只是担任个小牌子的模特而已，并没有那么厉害……但还是谢谢你们」
「毕竟模特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呢」
我也悄悄咬紧牙齿向Sayas说到。大概和刚刚的那两个人是一样的心情吧。开心、后悔、嫉妒一片混乱，连嘴角都变得僵硬起来了。
「真羡慕你有想做的事情，现在又能去实现它」
我的嘴里终于说出了这种话。一瞬间，就好像是呼吸停止般的沉默到来了。我准备打个哈哈的时候，Saya冷飕飕的声音却支配了当下的时间。
「Center才是值得被羡慕的啊」
Saya紧紧地盯着我说到。我就好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样无处遁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所有人，连手指都一动不动。在这仿佛能感受到永远的安静后，Saya笑着拍了拍手。
「开始训练吧」
大家听到这句话后都逐渐动了起来。连Akari也只是一言不发地将视线落下，全员就这样一点眼神交流也没有，慢腾腾地开始准备了。结果就是，那天3个小时的训练大家几乎一句话都没说，直到最后都保持着沉闷的气氛。
虽然排练在午后时分结束了，但就抱着这样沉重的心情直接回家也令人感到很麻烦，于是我漫无目的地走向了新宿方面。
出了工作室之后，蓝天的清爽感投射在一幢幢灰色的大楼上。春日的天空，总是有犹如白色薄膜一般的雾霭笼罩着。颜色慢慢变深的那片天空，也一直给予世人季节变化的预感。
我之前就很讨厌蓝天。心情失落时的晴天，完全相反的天气会让自己阴暗的心变得更加忧郁，不得不变得开朗起来的焦躁感也让我感到窒息。
而且我也很讨厌无法与世人一样觉得「蓝天真令人感到心情畅快」的自己。就像自己被这世间抛弃一般的虚无感，所以刚刚看到Keita发的推文「看到蓝天就变得想死」时，我有点开心起来了。正像是，在共享着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世界。
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人潮汹涌的新宿。往来的人们步伐悠闲，感觉在这里我也能或多或少地暂时忘记空虚的自己。随波逐流是轻松的。从不愿面对的现实中出逃。虽然知道一旦回到现实，就又会变成原本那个空虚的自己，到头来只是徒劳无功，反而进一步加深对自我的嫌恶罢了。
在有许多女生的热闹的商场里随处逛逛。考虑到樱花而布置的粉色装饰和可爱的店内陈设，多少让我的心情轻松了一点。丰富多彩的服装也给黑白的我染上了些许颜色。情不自禁地照着镜子试衣服时，突然想起Saya模特出道的事情。Saya和我一样，都喜欢时尚相关的东西，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更新着时尚类SNS内容后实现了梦想。那么，我呢？
我轻轻地将商品放回了货架上。感觉身体又再次失去力气、变得重了起来，将视线从自己最喜欢的衣服上移开，垂着头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咖啡店。店里女生也很多，有些拥挤，但时间却可以自由自在地在这被咖啡香气包裹着的空间里流逝。咖啡的烘焙音完全盖住了女生们的欢声笑语，让人不太能注意得到。我点的樱花拿铁有着温柔的淡粉色，配合着上面的樱花拉花，终于可以歇一会儿了。
我两手捧着马克杯，喝了一口。热拿铁一点一点地渗入我空荡荡的胃里。从内而外地被甜甜的香气包裹住，我放松下来闭上了双眼。柔和的阳光透过茶色的百叶窗照射进来。从胃部和双手上传来的温暖感觉，也使得我紧张的心情舒缓了一些。
依旧带着从早上的排练开始积累的疲劳感，我在16时左右踏上了回家的路。在回家路上的电车里，我将刚刚在咖啡店里的自拍上传到了社交平台上，刺眼的夕阳让我闭上了眼睛。傍晚附近的天空被染上了粉色，不知从何处散发出了一些怀念之情与寂寞之感。还是说，是因为胃里的樱花拿铁，才减轻了我之前的焦虑感。摇摇晃晃的车厢，和坐在两侧陌生乘客的体温所带来的安心感，使得我一不小心睡着了。
在到离家最近的车站前醒来，慌慌张张地下了车。平常从车站到家需要13分钟左右的路程，今天却因为我跟在遛狗的大叔身后，用着同样悠闲的速度走路而花了20分钟。不知道是谁家的饭菜香，随着渐渐变冷的风飘了过来。对于我这在眼花缭乱的偶像生活中逐渐消耗的心来说，如此日常的景象该是多么的宝贵啊。
因为这个时间妈妈应该还在上班，所以我放心地打开家门，却发现了妈妈早以穿旧的黑色皮鞋。我下意识仰起头叹了口气。准备在妈妈还没发现我回来，赶紧再次离开家的时候，妈妈从客厅走了出来。
「实实花，回来了。待会马上来一下客厅吧。」
这句话就好像死刑判决一样。我压下一跳一跳地头痛，先回到自己的房间把行李放了下来。将手机扔进口袋里时，视线突然被桌子上的东西吸引住了。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轻轻地将服饰专门学校的宣传册拿了起来。
原来朝着刑场走去的感觉是这样的状况啊，我一边冷静思考着，一边呼吸却又慢慢变浅、指尖也逐渐冰冷。
「今天我去补习学校咨询了一下」
我刚进到客厅，坐着的妈妈已经将宣传册摊开摆在了桌子上。妈妈抬着下巴催促着我坐在她对面，我也放弃了抵抗，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橘黄色的光从拉着的窗帘缝隙间透了过来。妈妈身后，在客厅角落里的架子上并排摆着的是落满灰尘的我的周边。
妈妈沉默着，一动也不动地盯着放在桌上交叉着的双手。对着她那暗淡无光的双眸，我在桌子底下握紧了自己的手机。
厨房的水槽装满后，水滴了下来。而这时妈妈也突然望向我的眼睛，缓缓地说到。
「我会出补习学校的费用，你不去试着上上看吗？」
已经准备好接受猛烈攻击的我，就这样被一反常态地用着舒缓语气说话的妈妈给打败了。
「让你去上大学是为了你好。不做偶像之后的人生才是更长的」
就像是狠狠地踩在最深的伤口上一样，我皱起了眉头。但是这温和平缓的话语，却告诉了我其实妈妈是认真地在为我考虑，这也让我暂时收起了浑身的刺。
感觉如果是现在的话，会听我说的吧。感觉要说的话就是现在了。我鼓起了勇气。
「——妈妈，我，想做偶像。其他想做的事情，或是问到将来的打算什么的，我都还没有想好……。但这也并不意味着我想一直在艺能界做下去，如果一直是现在这样，总感觉到时候不做偶像的话会很艰难的」
妈妈听了我的话，静静地点了点头。
「虽然还不是很清楚，但我有想去尝试一下的事情……！」
正当我打算将手上的宣传册拿出来的时候，妈妈的声音阻止了我。
「要去念大学的话，还是这边的比较好！也可以选择女子大学」
无视了吓得目瞪口呆的我，妈妈开始从放在脚边的包包里把几本宣传册拿出来了。
「虽然念私立的话费用会增加，但我也是从女子大学毕业的，你不需要担心学费的问题，好好念书就行了。即使暂时没有想做的事情，也先去念个大学，就算是为了你自己着想吧」
为了阻止妈妈的咄咄逼人，我将专门学校的宣传册甩在桌子上后站起身来了。在我视线下方的妈妈瞪大了眼睛，像是在说「怎么了」一样。
「你这不就是单纯的自私吗！明明你一点都不了解我！」
我畅快地喊了出来。因为是下意识的行为，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有点尴尬，我只能转身背对妈妈，冲出客厅到玄关去，趁着这个势头踩上了运动鞋。
我准备转动把手出门前，还回头看了一眼客厅，但却好像没人在一样的安静。我顺着自己当下的心情，踩了妈妈放在玄关的皮鞋。踩了好几脚之后，妈妈却依然没有追出来。
室外已经到了夕阳隐身于高楼大厦之中的时间了，灰色的云朵下面是闪闪发着光的金色。但月亮却也已经微微地挂在了还亮着的天空上。我握着手中那有些发烫的手机，寂寥地继续在路上走着。一旦停下来的话，感情就会爆发般的可怕。
我穿着一件薄薄的上衣，稍微感到了些许寒意，逆着这条街上回家的人流，朝向车站走去。没有可以回去的家、也没有想要去的地方的我心中，滋生出来的「想见Keita」的念头，就像是那黑暗中唯一浮现的光芒。生活在幸福之中的成员们是无法理解的。但如果是Keita的话就一定能够明了这份苦闷吧。
无意识地不去考虑妈妈和将来升学的事情，而是拼命想着Keita，可能这也是正在自我保护的一种体现。
我边走边看着Keita的推特，标记好了他打工的地方。
『喜欢下北泽的氛围』『距离车站只有5分钟，感恩』『DVD和CD也太多了吧』
瞄了眼地图App，当我走到车站的时候，电车也差不多到了。去往下北泽只需要坐一趟就行了。我乘上了回家人潮混杂中的电车。即使我被夹在筋疲力尽的上班族之间，两腿也必须站如松。我并不是随之摇摆的其中一人。现在的我有着目的。
虽然我知道作为偶像却私下去见粉丝这一行为是不被允许的，但我丝毫感受不到因此所带来的紧张和疲倦，心中只有快乐一般的刺激感。
天色渐渐变暗。
不一会儿就到了下北泽站。却没想到一出检票口，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明明离涉谷不远，车站前却有着非常开阔的空间。天空非常广阔、也有着很多绿色，空气中都流淌着轻松快活的感觉。我深呼吸了好大一口气。
不知道车站前是不是在再开发，虽然有很多崭新的建筑物，但只要在角上一拐过去，就是充满怀旧气息的街道了。
穿进挂着「下北泽南口商店街」牌坊的门头，再走下一段缓缓的坡。到处都是古着店，卖着非常具有个性的服装，很是有趣。
马上就要到下午六点了。街中充满着可能是专属于咖喱的独特香料味，我的肚子也不由得叫出了声。
东张西望地逛着，发现了很多感兴趣的店铺。并不是一条直直的路，其他好像树的分支一样的小路更吸引着我。有一种正在旅行途中的激动心情，忘我地兴奋起来了。
但是，在地图App上我的现在位置距离目的地已经越来越近了。然后，终于两个标记点重叠在了一起。
我想这大概就是Keita打工的店吧，有些复古的感觉，说得不好听点就是从外面看有些略显陈旧了，店门口「请出售」的旗子却摆得很稳。
麻痹着的脑袋，却也在我站在店门口时突然恢复了冷静，我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异常。心脏跳得越来越快，甚至有些痛，凉凉的风吹在身上，却连汗也流了出来。我究竟是想在见到Keita之后做些什么呢。
即使我知道要回头的话就是现在了，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将再次回到黑暗之中变成孤身一人，一想到这里我的双腿就止不住的发软。
但是，我想要有人来救我出去。因此，我迈出了这一步。
轻轻走进了这家店里，DVD和CD多的快要接近天花板，我也稍稍震惊了一下。在入口处是看不见收银台的，于是我小心翼翼地走向了店的深处。
有些褪色的乐队CD和只听过名字的老电影影碟，这充满着灰尘味道的空间却让我有些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怀念。
前面的天花板上吊着「收银台」和右箭头的标识。再往前走一点点，就是一片相对来说比较开阔的空间。总之我先拿了张随意映入眼帘的『诺丁山』DVD，就朝着右边走了过去。
那里是乱七八糟摆着很多DVD，却又小而整洁的收银台。收银台里的不是Keita，而是坐着一位动作缓慢的大叔。一时间安心与沮丧的心情交织在一起，我心不在焉地站了很久。
这位胖乎乎的大叔笑容满面地问到，
「是要结账吗？请到这边来」
一边向我搭话，一边走近了收银台。我那怦怦直跳的心也恢复了原样。
「一共650日元」
扫码枪“哔”的一声却让我想起了自己没带现金这回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旁边，我看到手机支付的标识时松了一口气。
我接过了有些透明的薄薄的黄色塑料袋。这实惠的价格，带来了些令我怀念的安心感。
「谢谢惠顾」
店员的声音伴着我走向出口，我却边走边环顾着店内。Keita的推特里经常提到的『像熊一样的店长』应该就是刚刚那位了吧。我感觉这里八九不离十是Keita打工的地方了。
我因为幸好Keita不在而感到有些安心。但右手提着的黄色塑料袋，就像是冒险的报酬一般令人开心。用力将袋子摇得沙沙响，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春夜里的风也凉爽地拂过，很是舒服。
说起来，Keita现在在干什么呢。偷偷看下他的推特吧。
『都怪实实花，真是太糟糕了』
横冲直撞进入我眼里的这条推文，使得黄色塑料袋落在地上发出了声音。自己的行动就像走马灯一样来来回回，心跳得咚咚响。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发这条推文，但我好像自虐一般按下了赞。不过因为用的是我上了锁的小号，应该不会让Keita收到点赞提示的。
稍微站了会儿缓过神来之后，我慢慢拾起了袋子，继续走着。为刚刚兴奋的自己而感到有些害羞，塑料袋也在手中沉默着。我突然在这安静的街道里感受到了些许寂寞。
转过一个弯后，连人影也消失不见，路灯无依无靠地散发出摇曳的光。被我当作唯一的希望的Keita也抛弃了我，我只能机械地迈着步子，却不知要走向何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