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体罗辑同人：《角色》#2

二、 威慑纪元5年 尽管透过黑色的防弹玻璃除了一片漆黑之外什么东西都看不见，罗辑仍然选择让自己的视线停留在上面，彷佛无尽的黑暗可以让自己的思想从现实逃离出来，暂时有一个歇息的地方。但即便如此，半个小时前，联合国主席和太阳系舰队联席会议主席的那番话如同一个无法摆脱的梦魇一遍遍地在他的脑海里回响：“罗辑博士，您可以将此视为全人类的请求，也可以将此视为联合国和太阳系舰队共同下达的命令：请您成为执剑人，担任人类文明的守护者。” “人类文明的守护者吗……”罗辑喃喃自语道。直到一个小时以前，罗辑还以为人类的命运已经和他再无任何瓜葛，他只求剩下的日子里能够和庄颜还有女儿一起平静地生活下去。五年前交出控制开关开关的时候，罗辑的感觉就像是刑满释放的囚犯，终于可以走到渴望已久的阳光下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之后的五年时间，也确实是他生命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他一直以为这种生活会永远持续下去，但是这个美好的愿望在今晚就走到了头。当联合国主席将引力波发射器控制开关交到他手上时，罗辑觉得自己彷佛从半空中重重地摔了下来，他内心的某个角落甚至认为这是一场恶作剧，或是一场即将醒来的噩梦。直到走出联合国大楼，看到史强站在他面前时，罗辑停滞的思想才慢慢运转起来，意识到这残酷的现实。 若干年后，当执剑人罗辑回顾这一段经历时，他发现其实在潜意识中自己一直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在内心最深处的地方，他并不相信这幸福的日子会永远持续下去，因为三体危机并没有从根本上解除，地球文明和三体文明微妙的平衡局势只要稍有风吹草动，那么新的斗争就要拉开序幕。只是罗辑从来不让这种念头浮到自己的意识层面，在潜意识中他只求这一刻来得晚一些，再晚一些。但是最终，这一刻仍然以意料之外的速度来到了他的面前…… 突然之间，罗辑心中冒出一个念头：如果现在按下开关，那么地球文明和三体文明的博弈状态就会彻底解除，地球永远不用再担心三体的威胁。而运气好的话，人类也许还有几十甚至上百年的时间，在黑暗森林打击到来之前制造出恒星级的飞船离开太阳系或者用其它的方式来进行规避。就算不能，至少自己还可以和庄颜还有女儿多几年在一起的时间，对现在的自己来说，也许这才是最优的选择…… “老弟，不要太想不开，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找到替代你的人。”史强的话打断了罗辑的思绪，罗辑苦笑一下：“但愿如此。” 史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在他眼前晃了晃：“正宗的哈瓦那，我淘了好久才淘到的，这年头这种东西可不多见了。”说着一边给自己点上雪茄，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闲聊着，罗辑知道这是史强在用他的方式帮自己缓解压力，这让他为自己刚才的念头多少感到一丝罪恶感…… “我说罗老弟，还记得那个晚上吗？我也是和今天差不多这样把你塞到一辆车子中送到机场。” “当然。”史强的话勾起了罗辑久远的回忆：面壁计划、和庄颜的相遇、冬眠、在叶文洁墓前和三体人的对决……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那个晚上拉开了帷幕。 “大史你还记得之前你和我说过的那个去刑场的笑话吗？我那时候是真以为要一去不回了。” 史强往半空中喷了口烟：“记得，不过今晚这趟，可不比上次容易。” 罗辑调侃道：“我只是过去，你不是还要回来吗？你有什么好抱怨的。” 史强一拍大腿：“老弟我就佩服你这份不论遇到啥事都镇定得一塌糊涂的心态，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罗辑把身子深深地陷入座位里，叹了口气：“谁让我总是碰到这种事，大史，我有时候常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倒霉的演员，一次又一次被逼着上台扮演自己不喜欢的角色……”他转过头，正想向史强继续说些什么，但是刹那间，视线中的所有事物彷佛被一双无形的巨手扭曲变形，强烈的眩晕感如潮水一般向罗辑袭来。之后发生的事情，在他的大脑里只留下残缺的片段：震耳的爆炸声，史强扑到自己身上时闻到的雪茄味道……而最后留在罗辑视线中的，是一片冲天的火光…… 不知过了多久，罗辑从黑暗中苏醒了过来，最初感觉到的是一团柔和的白光，随着意识的复苏，白光渐渐消散，同时周围事物的轮廓也慢慢变得起来清晰。罗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床边的一些仪器设备让他认出这应该是一件病房，但是仍然无法对现在的状况有一个清楚的认识。 正当罗辑试图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的视野中：“罗辑博士，看来您已经恢复意识了。” 罗辑在自己尚未完全清醒的大脑中努力搜索着这个人的姓名，片刻之后他想了起来：“是……乔纳森先生？” “看来您的记忆没有受损，这我们就放心了。” 乔纳森走到罗辑身边坐下，同时按动了床边的一个按钮，罗辑身下的床自动形成一个自然的倾斜弧度，使他能够半靠在床上和乔纳森对话：“这里是我们舰队国际下属的特别监护中心，罗辑博士，您已经昏迷了整整十二个小时。” 这一句话犹如一道闪电，照亮了罗辑遗失的那部分记忆：执剑人的任命、与史强在车上的聊天，还有最后一刻震耳的轰鸣……罗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被乔纳森轻轻按回在床上：“罗辑博士我知道您有很多事情想问，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告诉您，我正是为此来到这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场恐怖袭击，凶手采用了飞弹武器对车队进行了攻击。这完完全全是我们护卫工作的疏漏，之前所有的资源都被调到对三体舰队还有水滴的监控上，加上地球三体组织的覆灭，一直以来我们都把注意力放在对来自地球外部袭击的预防，从而给这次袭击制造了机会。” “凶手是什么人？” “一个名为“地球之子”的反三体激进组织，一直以来主张对三体文明实行强硬态度的政策。他们从某个渠道获知了那天晚上的安排，他们计划是发射飞弹之后趁乱夺取控制器，因为由部分强相互作用材料制作，他们倒不担心会损伤控制器。幸好我们及时赶到，没有让他们成功。” 以前是地球三体组织要暗杀自己，现在则是地球反三体组织要暗杀自己，罗辑不由赶到一种讽刺，突然间另外一个关键问题浮现在脑海中，他马上问道：“控制开关现在在哪儿？三体那边情况如何？” 乔纳森摆了摆手：“罗辑博士您可以放心，我们在第一时间内已经把控制开关移交给了“影子执剑人”，黑暗森林威慑此刻仍然在平稳地运作之中。这是我今天来告诉你的第一件事情。” “影子执剑人？”这个词罗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是什么东西？” 乔纳森沉吟了片刻：“罗辑博士，影子执剑人的存在本来是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的最高机密，但因为这次事件的发生，我们还是决定有必要让您知道。简单地说，舰队国际和联合国不会把全人类的命运完全放在一个人手上，影子执剑人就是为此而设立的。当我们判断您处于不适合执行执剑人使命的状况时，将由影子执剑人代为掌管控制开关，这次的事件也证明这种设置的必要性。当然，这本身并不会动摇黑暗森林威慑的根基，因为做出这个决策的仍然是极少数的个体，而且直到完全移交给另一个人前，您仍然是唯一一个可以按下控制开关的人。” 罗辑冷笑道：“不必这么麻烦，你们就不必还给我了，让他直接来当执剑人就好了。” 乔纳森无奈地摇了摇头，在罗辑看来，他的表情彷佛在就说“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也许因为之前太过匆忙，没有说清楚选择您作为执剑人的意义，这也是我今天来最重要的任务。” “你说吧。”罗辑干脆闭上眼晴靠在床上。 “对于黑暗森林威慑，人类文明一丁点风险也承担不起，影子执剑人的设置是为了这个目的，选择您作为执剑人同样也是这个目的。执剑人身上系着两个文明的命运，我们必须找一个地球人和三体人都能接受的人选，而您可以说是当下唯一的人选。对于三体来说您具有足够高的威慑度，但更重要的是对于人类来说您是拯救过他们的救世主，是黑暗森林威慑体系的建立者，拥有压倒性的威信。现阶段人类文明最需要的是一个能给他们带来安全感的人，舰队国际和联合国也迫切希望借助您的威信给人类文明创造一个稳定的发展环境。如果还要选其他执剑人，那么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在各方面就人选问题争执不下的时候被三体乘虚而入，所以我们必须在在最短的时间内找一个毫无争议的人选，而这个人就是您。” 罗辑依然闭着眼睛靠在床上，对乔纳森的话不置可否。 乔纳森等了一会儿，见罗辑没有什么反应，终于下定决定似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罗辑博士，这是史强先生的录音，希望您能听一听。” 罗辑猛地睁开双眼望向乔纳森：“大史他现在怎么样？” 乔纳森沉默了片刻，回答道：“因为现场和‘地球之子’的交战拖延了我们太多时间，史强先生的伤势在送到医院时已经恶化得非常严重，我们也无能为力……” 这出乎意料的消息让罗辑一时之间完全反应不过来，他只觉得眼前一阵空白，而渐渐地空白的地方有了其它颜色，那是史强和自己人生的一幕幕交集：在昏暗的地下室中和他的初次见面、在湖边别墅里向他描述着之前从未对人说过的“她”的相貌，还有在那个漆黑的夜晚自己第一次完整说出黑暗森林法则……回想起这一切时，罗辑终于明白了史强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他是唯一一个见证自己从“罗辑”到“面壁者”，乃至到“执剑人”身份转变的人，从这个角度来说，史强是世界上最熟悉自己的人。即使是庄颜，她认识的也是成为面壁者之后的自己。在重新成为面壁者的那段日子里，因为冬眠后遗症的原因，罗辑经常会莫名地对自己进入冬眠前那段经历产生怀疑和焦虑感，对他来说那实在是太过久远的记忆以致无法确认其是否真实。但每次看到史强，罗辑都会感到一阵心安，史强就像一根连接着过去自己和现在自己的细线，帮助他确认着一切的真实性，于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史强已经成为了罗辑精神上的依靠…… 一阵喧闹的嘈杂声把罗辑拉回到现实，这是乔纳森开始播放录音，片刻之后，史强的声音出现了，罗辑心中不由一紧，从声音中可以明显听出来史强的状况很糟糕，每说一句话都彷佛是在耗费他身上仅存的气力： “老弟，这些话本来是想当面和你说的，但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所以只好采用这种方式。刚刚他们告诉我你没有生命危险，那我就放心了……之前你说自己总是被分配到不喜欢的角色去扮演，我也一样，经常被派一些不喜欢的差事，但我很高兴这辈子中最后一个任务是和你在一起，现在来看虽然出了些岔子，但总算是没搞砸。记得我对你说过，我就是救你的命，但愿这是最后一次我能派上用场的机会。如今是我这个配角该下场的时候了，而老弟你的戏份现在才正要开始，虽然是很难的事情，但这场戏缺了你这个主角就没法演下去了，因为没有其他人可以替代你……我在这儿先替老史家的列祖列宗向你道声谢，如果运气好的话，希望还能再见面……” 乔纳森按下了停止键：“这是史强先生在昏迷前的留言，幸好有他当时对您及时的保护措施，您才没有受致命伤，我们赶到现场时他还清醒着，普通人受了他那么重的伤早就昏迷了，他是在送到急救室的路上录下这段话的。” 罗辑默默地靠在床上，一言不发。许久之后，乔纳森把录音放在床边之后站了起来：“罗辑博士，今天就先谈到这儿，看得出来您有点累了，我后天这个时候再来拜访。” 走到门口时，乔纳森回过头来：“罗辑博士，请您相信，如果地球上有第二个人可以替代您成为执剑人，我们一定不会让您来承受这份重担。” 罗辑只是望着窗外，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