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绫】望乡

#托马X绫华

他从未奢望能在她眼中望见故乡。

当思念酿成一壶陈酒，故乡对托马而言已经成了一剂药方，吞咽下去，嚼在口中，涌上味蕾的是满嘴苦涩，但是却很有效。离开家乡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决定。至少这意味着他的生活会在一段时间内斗处在翻天覆地的动荡中，一切都是不熟悉的模样。他会从抛却一贯的从容闲适，跌跌撞撞，笨拙地去适应异乡。

更何况，他没有想过这一走，从此故乡变他乡。

也许在最初，他只是考虑着在外闲游那么一遭，等见了父亲之后便可重归风神的怀抱。

稻妻对待外来人并不是如同蒙德一般友善。这并不是说稻妻的人民没有善意，至少他们是一个群体，而一个群体是不能用单一的言语去描述的。总的来说，撇开那些好心肠的帮助，他们还是对来自异乡的陌生人保持着警惕和疏远。那种隔阂非常不容易被消弭，托马可以感受到在他们客气的言辞下，有着深埋的漠然与提防，像是在海水中沉浮的碎冰，不易被察觉，但就是漂浮在那里。

从不抵达心底的彬彬有礼，像是璃月的玉器。

这让他好不容易鼓起的热情都显得有些自欺欺人和尴尬，而且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他：他属于蒙德，而不是稻妻。这种感觉太过明显，尖锐到仿佛触手可及。

初次见到神里绫华时，他也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这种浮于表面的礼貌和善意。取破晓时分天际的色彩，一笔一笔琢磨成优雅华美的绘卷，摸上去却还是纸的薄凉。

一个典型的稻妻人，还是稻妻人的楷模。

见到她的第一眼，托马就如此想着：这样的她，即使周遭满是落魄，也不会在她的裙袂停留半分。

事实上，那时候的神里绫华的确不如表面那样光鲜，说是四面楚歌、群狼环伺也不为过。可她还是力排众议，接纳了托马，并且还想让他冠以奉行家的家臣头衔。

托马以为这不过是她一时兴起的怜悯。

这种怜悯不是善良，有时候甚至比漠然更为恶毒，因为只要她的热情如潮水般退却，那么所有的恶意依然不会对她产生任何影响，而是千百倍地反噬到托马自己身上。他警惕着，不动声色地冷静着，不愿意握住神里绫华伸出的手。

那时候，他就恍然发觉，蒙德的影子似乎已经开始从他身体上剥落，无情地离他远去。他像一个失了根的孤魂在大地上游荡。

可神里绫华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

在她矜持克制的言行下，在她无可挑剔的礼仪下，是如同星落湖上掠过的风一般热切的心脏，浮冰下是温暖的洋流在无声地涌动。作为社奉行家的大小姐，容纳一个外来者的压力很大，可是她依然固执地护着他。那份执拗和自信，就像是觉得自己单薄的身躯可以保卫住所有她所珍视的东西，包括神里家，包括哥哥，也包括托马。

等他真正地站到了她的身边，那层海冰早已融化得无影无踪。他亲眼见证着这位在外人口中是如何端庄儒雅、高洁无垢的白鹭公主，在人后是如何自由、烂漫、热切、温柔。她时常朝哥哥和他微笑，那一瞬间，托马总是恍惚地觉得，他在她的眼中看见了午后蒙德城慵懒漫步的猫咪，还有日光倾洒在教堂的长椅上。

他从未奢望能在她眼中望见故乡，可她让他在某些时刻感觉回到了故乡。

日子如同绯樱树上的花瓣一片片落下，蒙德和稻妻的界线在托马身上逐渐模糊。

“托马，你知道吗，你越来越像一个稻妻人了。”午后的庭院里，白鹭公主趁着来客不注意的间隙，偷偷把戏谑的神情掩藏在扇后，用轻快的语气调侃着他。托马低头微笑，不置可否。的确，在稻妻的那么多年，他浸润在这样的环境里，也早就渗透沾染上了这样的品性。

可在他心底，还保留着一丝固执。他虔诚而又谨慎地爱着她，以一种故乡的方式。

我发誓善待弱者，我发誓勇敢地对抗强暴，我发誓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我发誓帮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我发誓真诚地对待我的朋友……我发誓将对所爱至死不渝 。

就像一位骑士。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