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歸【彳亍】

他们在路边终于找到了一家大排档，店前已有一桌又一桌和我们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们坐下来了，眼里是他们最为熟悉的炒河粉或是炒田螺或是酸菜鱼，当然也少不了他们最为喜欢的啤酒或是骰盅或是扑克。  于是，我跟着他们走到店铺门口，叫老板摆开一张圆桌，抱来一打啤酒，再是去炒河粉、炒田螺、煮鱼肉。深夜的风过于冷冽，我看了看手机，现在已是凌晨时分了。  叫来了六个骰盅，是金色的豹纹模样，他们就已开始大呼大喊起来，空气将他们的声音与其他桌传来的相似的声音融合一体，时常被迫处在这种场合的我仍然难以习惯那样犹如猪圈放食般的嘈杂。而他们脸上满溢出来的喜悦于我而言是无法感受的，却也要装出一副开心的脸面，否则看见你毫无喜色就是要自罚一杯的了。  我并不很会喝酒，也并不很会摇骰，而像他们所说的一样，“哎呀，这种东西交交学费就会的了。”当酒盖被撬开，我的嘴巴仿佛也是被撬开的；当骰盅被摇起，我的脑袋仿佛也是被摇起的；当河粉被吞下，我的意识也是被吞下的。恍惚之间，我像是坐在都是魔鬼的桌面上，他们挤眉弄眼、呲牙咧嘴，谈笑风生。可再一眨眼，却发现他们只是我的同学、我的舍友。  摇骰的模式有许多样，可以一个接着一个，或是一队轮着一队，或是一个比着一群。在我与他们一样叫喊的“斋”、“非”里面，我的酒杯被饮尽了一次又一次，然后又被斟满了一次又一次。酒精把我的双颊不断惹红，终于要是吐了。  禁不住啤酒的折磨，只好一个人坐在一旁吃着花生，不时由于酒精的作用靠着银色高杆短睡。手机的光线在深夜当中异常刺眼，但总能模糊看见巨大的时间显示：一点，一点半，两点……  我眯着眼睛，看见他们脚下那一个又一个已经空了的酒瓶，在他们双脚不时的移动下产生碰撞而发出响声，犹如一个又一个失去魂灵的肉体呆滞地站着或是躺着，而他们的声音或是响亮或是微弱，终也无人回应，耳下只有来自同样失去魂灵的肉体的响声。如此想象浮现于胀痛的脑袋里面，不知为何让我苦楚起来，花生从手里落至地上，竟有些清醒。而他们瞧见我也花生都握不住了，便又是一阵调侃。  一个接着一个散了，一群接着一群散了，一桌接着一桌散了，他们也是喝得尽兴了。看着他们纷纷站了起来，我也随之站起走向他们。结过账后，他们搀扶着我慢慢走回学校。  酒精的作用在我体内依然发挥着对于躯体以及精神的蹂躏，望着路灯忽大忽小，听着人声忽远忽近，仿佛身临一个从未到达而又似曾相识的世界。  不知走了多久，学校门口总算映入眼帘，而校门高悬的电子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是两点四十五分。他们给守卫的保安递上一盒香烟，就顺其自然地过了关卡。走在校园的路上，冷风不断拍打着我的脸庞，让我的意识逐渐清楚过来，窥见路灯下我那被拉长的影子与他们的影子交织在一起，感觉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失去魂灵的肉体。  宿舍的大门早已紧闭，他们选了一间开着窗户的房间便跳了进去。那个房间分明布置过了却是空无一人，也许亦是要丑归甚至寅归的学生了。安静地走出房间，互相道别之后，向着属于自己的房间去了。  我像是挣扎着上了床，澡没有洗，牙没有刷，手机没有充电，闹钟没有调到，一觉又是睡到太阳落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