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叙仪·夜临】莫斯科和终点——竹水子
作者的话:世界是愚人漫长曲折的旅程的终点,与最初相比,愚人变得更加睿智老练,迎来了最终的决定时刻。有些人会接受旅程将我们引到的地方,其他人则会拥抱新的挑战。在这个世界中有一件事很确定:你无法拥有一切。 成了。 2020年,在幻梦境
#Oblivion 宇佐见堇子 俄罗斯 22/4/2018 21:00PM 莫斯科 Войковская火车站 这里是……莫斯科。 夜晚是恶魔出没的时刻。 灰蓝的色调,纷飞的白絮,晦暗不明的天色,追逐缠卷的风。天空中覆满了沉重的阴云,如同腐烂的尸体般层层的盖在那里。站台附近无声的伫立着数栋红砖楼房,在晦暗的背景中宛若血液涂就的墓碑。远处密集的灯火,绵延成一条条充斥尘埃的历史之路。不断地重复上演悲欢离别,繁衍生息,然后又是变革、安定、分歧、变革,永不停歇地重复、循环、轮回。 红场上回荡着一九一七年民众的欢呼,抑或是一九四一年战士们的踏步。勃涅日列夫一九七九年的那声怒吼仍旧在克里姆林宫中回响,自一九九一年传来的坦克履带碾过地面的声音则是乐谱的最终章。瓦西里升天大教堂永远飘荡着教士们的祈祷,以及阿芙乐尔号不变的凝望。历史有如钢铁铸就的藤蔓般缓慢生长着。辗转绵延,升降变奏,历史如同孩童指尖的红线般被反复的挑起,松开。直到再也无人留意。 下雪了,一切皆似七十七年前的那个模样。 “啊喔,这里怎么比叶卡捷琳堡还冷啊?” …… An den kalten Tagen 在寒冷的日子里 wenn die Luft klirrt vor Kälte 冷空气呼呼作响 und die Straßen und Plätze leer sind 街上和广场空无一人 und der Kreml vor Raureif bedeckt 克里姆林宫被白霜所淹没 莫斯科的地铁站果真如同网络上描述的那般辉煌,大理石墙上闪烁着如同象牙般的辉光,五彩斑斓的玻璃被闪耀着金光的吊灯映亮,站台内循环播放着一段似曾相识的乐曲,好似某首俄罗斯歌曲的变奏。与地面上的寒冷不同,即便此时的地铁站中空无一人,但富丽堂皇的装饰仍是给自己附上了莫名的暖意。地铁是城市的恩物,它像污水处理管理一样,把那一道道不得不流动而有害无益的人流引到深深的地下,用粗长的铁匣子把他们束缚起来,远远的掷到他们想去的地方。一切混乱与地上的干涉皆不能影响——地面自有地面的乱,地下亦会有地下的乱,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给地面添乱了。可能地铁的创造者就是这么想的吧。 “先从这里开始,之后往...西北走...啊啊,我果然不是适合做计划的人啊!” 这片赤色的土壤之下藏匿着许多都市传说。地铁站里巨大的老鼠,飘荡在隧道中的灰人,号称召唤出恶魔的骇人睡眠实验。以及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回想起细节的达洛夫事件。 谁会知道地下有什么事情发生。 “是监控的死角呢,这样就可以了吧。” 我跳下了展台。 “没错,就是这里了,莫斯科的地下。” 目标,Volokolamskaya地铁站。 由此开始,进入幻想。 #The Giant rat the Greys 宇佐见堇子 俄罗斯22/4/2018 21:00PM 灰白水泥与腥红色钢架在我眼中不断的映衬对比着,仿佛更能衬托出人们建造地铁的目的——把那一道道不得不流动而有害无益的人流引到深深的地下,用粗长的铁匣子把他们束缚起来,远远的推到他们想去的地方。停滞与发展的对称性在地铁站体现的更为深刻,让人感到神秘莫测。好奇的来源并不来自于对未知的渴望,而是在好奇……管理者建立地铁的目的仅仅是为了便利民众吗? 据4chan上的相关帖子说,在冷战期间,苏联领导人为了防止核弹袭击,下令在莫斯科的地下建立了神秘铁路Metro2和传说中的地下城Ramenki-43。而随着国际局势的稳定,Metro2和Ramenki-43逐渐失去了它的用途,渐渐的成为了一个不见天日的无人死城。 莫斯科的地下都市明显是网络上出现的都市传说嘛…...但是即便是网络上出现的都市传说......也会渗入这个世界的!日本的地铁站只需要几十秒就能从进入地下,而莫斯科则需要在手扶电梯上待上好几分钟才能到达月台。这么深的地铁站...怎么可能没有都市传说发生啊! 开始吧! 无论月台上有多么温暖,彩绘玻璃有多么绚烂。这地下隧道内仍是晦暗与阴寒。广告牌上并没有挂上广告,只有苍白的节能灯无力的频闪着。苦涩且潮湿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长期吸入这种空气的话……恐怕肺里会长出苔藓吧?沿脚下的铁轨大步迈进着,不知自己在打量四周的同时,这黑暗会不会也在凝视着自己。 咦,前面的广告牌怎么都不亮了? 会不会有着一张扭曲的怪异脸庞正在黑暗中注视着自己?不详的预感于胸中乍然腾升,背后无端地泛起起一阵冷意,双眸死死地凝视着面前的黑暗。左拳缓缓攒成一团,深紫光辉在手中若隐若现。 不管里面有什么......受死吧! 手电光快速的晃向眼前,却发现黑暗中并无他物。那条隧道依旧向前延伸着,不过连接着广告牌的那条手臂粗的电缆却离奇的断成了两截。身体贴向另一侧的站台侧身前进着。真是奇怪,外面修的那么好,里面的电缆断了都不知道修。不满的瞥向那噼啪作响的电缆,那五颜六色的细线从裂口中伸出,伴着噼啪的短路声时不时闪烁着白色电光。 一瞬间,触电般的感觉从背后乍然袭来。眼前的那电缆看起来很新,显然是没安装多久,而那断截面也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规则,反倒像啮齿动物胡乱的咬痕。更让自己感到触目惊心的是,随着自己的缓步移动,手电映照着对面的水泥墙壁忽然出现了无数细密的咬痕与抓痕,另附有来源未知的黏液附着在墙壁上,仿佛难以根治的肿瘤一般。怔怔地注视着墙上的混乱,原本好奇的眼神也变得迷茫起来。 “呕...这是什么东西?” 此时,远处传来了一阵骚乱声。 “是地铁吗,看来我应该往旁边靠靠。” 不对!不是地铁!地铁应该有光的! 像是海啸般的骚动声让自己想起了动物们的迁徙、密集、汹涌......以及饥肠辘辘。手电试探性的照向身前,却映出了成千上万对豆粒般大小,闪着邪恶绿光的双眼。 老鼠!!!!!! 在手电的灯光下,鼠群像黑色的潮水般涌过自己的脚边,腐败的腥臭味铺天卷地的袭来。即便自己穿着鞋子,仿佛也可以感觉到它们令人作呕的毛发蹭过自己的脚踝上的感觉。呕吐感骤然涌向喉间,不自觉的退后几步。脚下绵软感与老鼠的尖叫声不断刺激着自己的极限。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呕,太恶心了,太恶心了!造物主为什么会创造出这种恶心的东西啊! 绚烂紫光于手中突然绽放,搭落在背后的棕色长发被强烈气浪扬起,些许戾色自眼中一带而过。光芒刹那间冲散了狂奔的鼠群,老鼠们皆被释放得强大的念力冲起,纷纷撞在两侧的墙壁,惨白色的墙壁上一片狼藉,涂满了黑红色的血液与不知名的混合物。 不等血腥的气息侵入自己鼻腔,阵阵低沉的咆哮从小山般的老鼠尸体后传来。数只两米长的巨鼠倏然出现在自己眼帘,巨大的身躯让自己联想起了畸形秀中披着兽皮的壮汉,黑色的身躯好似科学狂人造就的缝合怪般,而不再是那些随便就可以碾死的过街老鼠。粗重的喘息声从它们滴着涎水的口中传来,在它们充满了红血丝的眼睛中,我看见了自己。 天...天啊...... 自己的承受极限被这几只巨型老鼠撕扯的粉碎,脑中一片空白,无法思考。如筛糠般止不住颤抖的双腿把自己拉回清醒了些许,趁双腿彻底软掉之前,身体骤然腾起,凝聚全身的力量,全力向身后返回的路飞去。身后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嚎叫声仿佛由地狱中奏响的号角,那些巨型老鼠奔跑的声音好似捕猎中的狼群。自己已经没有回头的力气,只得拼命继续向前飞行着。 人,出现了很多的人,前方出现了一大群人穿有灰色制服的人面向着自己。 “不要再前进了!快跑!” 是下站台的时候被监控看到了吗,他们来找自己了?我可不想因为自己导致无辜的人死掉啊。双眼被强风吹的模糊不清,只得胡乱大声喊着让他们回去。 可那群人仍是一动不动望着自己。 “你们聋了吗!快跑啊!有怪物要追来了!” 直到自己的距离与那群人越来越近,自己才发现,并不是他们穿着的制服是灰色的。而是....他们本身就是灰色的。 灰色的人! 手掌胡乱的揉了揉眼睛,那群与自己越来越近的人逐渐在眼中清晰。他们的全身都是灰白色,瘦长的身躯大概有两米左右。 他们的五官都被挖掉了! 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往前了!速度缓缓减慢下来,那群巨鼠的狂奔声在耳边逐渐放大开来。好在那些灰色的人并不会移动,比起面对那些鬼怪,实打实的怪物反倒更安全些。 我艰难地转过身,从上衣中拿出数十张纸牌,清脆的打了个响指,那些纸牌带着紫色的痕迹冲破黑暗,当我准备释放另一批纸牌时,背后突如其然传来的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抛向了墙壁。 完了...... 黑暗侵蚀了视线,嘈杂的声音于耳边不断响起。无力的呻吟一声,待周围归于寂静之后,潮水般的眩晕涌入脑海,意识逐渐地模糊了起来。 真完了。 #Awake 宇佐见堇子 #俄罗斯都市传说莫斯科的地下世界·② 俄罗斯22/4/2018 **:** 莫斯科地下 极高的盐度、极高的水压、近似乎于零的氧气和暗无天日的生存环境造就了海底不一样的生态系统。这种环境繁衍出的生物也是千奇百怪,能与抹香鲸抗衡的大王乌贼、透明头颅里包裹着光源的怪鱼,更不要提如墨汁般的在深水中游动着的巨大生物了。 他们恐怖骇人的形态与习性让人们不禁的联想到了地狱、妖怪以及外星怪物。因为人类对于深海的了解少的可怜,人类的基因里本能的保留着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这次和深海没有什么关系,地底这些东西是人为造成的。 “吱。” 我从石块铸就的茧里面醒来,里面包含着电子零件,我的指甲,我的眼镜还有眼白。茧里毛绒滑腻的东西在脸上摩挲着,一同而来的是霉菌的刺鼻气味。我抛弃一切沉沉睡下,可总觉得有股电流来回击打着我的眼睑,它止不住的颤动着。 “吱。” 耳畔边突然拍来夹杂着湿气的呼吸,没有人知道它在这里存在了多久,也没人知道它包含着多少腐烂和病菌。好似平静夜晚里的突然在耳边炸开的响雷,整个身体如同绷紧的弹簧般自发弹起。不管那呼吸的来源为何物,想也不想的抄起那东西向原处扔去。 黏腻湿滑、肮脏腐败,手感好似掉进沼泽里的一块猪油皂。老鼠发出了啮齿类特有的凄厉惨叫,脊背重重地撞到了不远处的墙上,它在地上打了个滚,漆黑的邪恶眼珠凝望着自己。 “滚啊!” 我歇斯底里叫嚷着,扯着嗓子厉声恐吓着。 求求你赶紧滚啊……你这么低等卑劣的恶心生物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啊! 老鼠放弃了对峙,拖着那条粉嫩的尾巴讪讪跑开,只留下强忍着呕吐欲望的我。 这是哪。 不是这样的…...这不是计划之中的…...我该怎么办,顺着洞穴上去吗?等待我的只有饿红了眼的巨型老鼠吧。我感觉到我的灵魂失语了,她在下沉、冷却,并且呈现出疲软的病态。这一切恍若隔世,仿佛寒冷寂静的宇宙被重启。这是真的吗?那些巨大的老鼠也是真的?那些被挖掉五官的灰人也是真的吗? 没有回头路了。 我推开了铁门,铰链的呻吟洗刷过走廊,让人骨髓发酸。那极具时代特色的灯至今还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照得自己长发上挂着的灰尘也呈现着别样的色泽。天花板上像是吊着通风口般的长方形管道,金属带着奇怪零件和雾蒙蒙的光泽。这个地方日复一日的描述着雪、金属和阴谋。他们注视着、执行着,在不经意间划过我的皮肤,溢出灰尘和铁锈的味道,拥有这种味道的地方都潜藏着很多阴谋。草绿色的墙皮给不了自己丝毫的轻松感,对面墙上斯大林画像的眼睛会不会一直在盯着自己,灰尘包裹着一切,不安包裹着我。 事实上我也并没有猜错,只不过这次探秘所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是我没有想到的。后来它一直影响着我,像挥之不去的幽灵。 不论如何。 我来了...... #Nikolayev Gas 宇佐见堇子 俄罗斯22/4/2018 **:** 莫斯科地下 十二月二十六日,人们的信仰融化在早餐桌上的罗松汤里。冻死的尸体带着深蓝色的意气和梦想,自两侧被倒进焚尸炉,填埋了红色的火。 “哪里来的供电呢?” 电灯泡在走廊中闪烁着惨白色的光芒,像是深邃海洋中的鮟鱇。趴在墙上的生锈管道好似鳄鱼皮肤上的疥疤,铁锈味搬着陈腐空气自鼻尖进入,经过肺的过滤,再由苍白的双唇呼出。不断出现的斯大林画像凭空蒙上一层阴翳,在这无尽的长廊之中守望。 啊啊啊……脏死了脏死了脏死了脏死了脏死了脏死了。 若是多过一秒,自己触碰过老鼠的手就会加速污染,直至腐烂。刻板印象代替了黑暗,恶心触感屏蔽了未知。潜在的危险与我无关,因为我根本不是什么善做计划的人,我只想找个地方把手上的污浊洗净。 紫色光芒自指根凝聚至指尖——无论在哪里超能力永远都追随着自己。我吃力地推开第一扇厚重铁门,没料到厚重的灰尘自门框上倾洒而下。下意识的退回几步挡住了口鼻,待尘埃散尽时,一盒满是显示器屏幕的房间无言地展示着自己。大大小小、型号不一的显示器堆叠在一面墙壁上。占据着绝大部分面积的屏幕处闪烁着红光,像是在朝自己发出了求救信号般。 一亮一灭、一亮一灭。 操作台上覆盖了不知名的白色丝状物,凑近一看竟然是真菌构成的温床,不知有没有虫子在里面蠕动。厌恶的将视线挪到灰色屏幕上,那凸起的红色开关散发着不可名状的诱惑,像是潘多拉的魔盒般催促着自己按下。 “这些的显示器在放到都能收藏到博物馆里了,估计比妹红都要历史悠久了。” 食指缓缓地按下了那开关。伴随着老式显示器特有的图像波动,这是电子束的问题。其蕴含着的图像逐渐呈现在荧光屏幕上。 青蛙,草坪,蜂巢,红十字,勋章。屏幕上来回播放的都是一些毫无意义的图像,就像是某个水平拙劣的同学制作的幻灯片一样。正当自己准备按掉开关时,耳蜗中忽然泛起的尖锐鸣响使自己的动作一滞。被斩首的青蛙,站在草地上的男人,被黄蜂蛰烂的眼球,装着绿色液体的针管,覆满了不知是铁锈还是血锈的勋章。不安的图像接连出现在屏幕中。 鹦鹉在凝视逼近的镜头,聊着关于战争的闲话,在金网的四壁“啾啾’地用翅膀唤着他们自己的思想。诡异的图像透过红框眼镜印在了脑海深处,神经化作触须禁锢了大脑。我无法强迫自己转移视线,我甚至不知道为何我连腿都抬不起来。 屏幕缓缓变黑,小丑在向观众做谢幕鞠躬,可那强烈的电流声好似拼命挣扎的截瘫患者。就在自己拼命夺回操控权时,屏幕中播放了新的视频。 几个有说有笑的人坐在铺着白色被单的床上,从他们的眼窝可以看出这些人都是高加索人种。画面一转,那些人都如同木偶般阴冷的对着摄像头,他们眼窝处的阴翳让自己无法判断几人是不是在“睡眠”的状态。只能说这视频让我感到极度的不安,胸口处的压抑比之前更胜一分。屏幕又一黑,这回病床上的人摆着即便是体操运动员也无法模仿的姿态,他们弹跳着,弯曲着,扭动着苍白的躯干,摆出各种超脱常识的姿态。我的心脏疯狂的锤击着胸腔,那感觉就像是有一辆冲过终点站的火车一般难以控制,外面的走廊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奔跑,这也许是自己理智的谵妄,可那脚掌接触在地面上的声音是如此的真实。 最后的最后,一个瞪着巨大的眼睛的“人”,或者说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生物贴着摄像头怪笑着,随后它拿了摊东西糊住摄像头。屏幕彻底黑掉,枪击声,尖叫声,厮打声混乱的扭曲在一起。 我的理智在不断消耗。泪腺摆脱了控制,眼泪止不住的流淌着,鼻子和喉咙配合的做着无声的抽噎,脸部肌肉牵动着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无端出现在脑中 而且我感觉很快就会应验。 不 要 门板重重地拍到了墙上,声音震耳欲聋,让我感觉自己的脏器都要被震碎。在我即将回头做出反应时,白色的“人”伴着一声地狱传来的嚎叫,无法阻挡的冲击力将我撞离地面。 …… 老熊趴在树下,光头屠夫拧住了熊的脖子,刀锋像掉落在土里的种子般没入脖颈,自由和民主在另一端破土而出。熊挣扎了几下四肢就瘫软了,光头抹了一把油腻的刀,很快便将这头熊肢解开来,温热的血流进了红酒杯里,融入了土地中。 醒醒,再不醒你可真的要死了噢。 梦貘拍着我的脸催促着。当我睁开双眼时,深紫光芒在周身构成的防御层在空气中融化。它竟然撞穿了一堵墙,透过凌乱的砖瓦与冒着火花的电线,我看见了……它半伏在我的面前。 它的脸上、人们通常安放眼窝的那两个位置,赫然是突出的,像是透露病态与疯狂的树脂造物。腐烂泛黄的绷带包住了皮肤,在电灯的照射下尽情散发着恶意。在它咧开的嘴中,我看见它的牙龈全部消失了,发黄的牙根暴露在空气中,那是只有在恶魔嘴里才会生出的利齿。 它以一种谄媚且好奇的姿态缓缓靠近着我,下颚上挂着的粘液不断的滴落在地上。 求求你,动起来……动起来…… 躁动的心脏好似要破胸而出,哪怕是脚趾也在用力挣扎了。这时,它扑向了我。 金属撕裂的哀嚎在耳边炸开,就好似粉笔划过黑板的刺耳声响。它撕开了墙上的管道,青白色的气体从管道中喷涌而出。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气味,像是青苹果的芬芳夹杂这工业香精的刺鼻,让我想到了长在洗衣机上的发光青苔和乌拉尔山的皑皑白雪。怪物陶醉的吞噬着喷薄而出的气体,我终于得以短暂的思考。 ——————————————————————— 流传于网络上的都市传说。1940年之后,俄罗斯开始研究一种名为尼古拉耶夫气体,该气体是一种催化剂,能让人保持长时间清醒,之后科研部门对其展开实验,并命名为“睡眠实验”。 在实验开始后的前五天里,受试者并没有表现出不良反应,他们仍旧能够正常交流。但在之后的数天里,情况开始变得糟糕起来,几名受试者都不同程度的表现出暴躁和不安,互相之间也不再交流。到了实验第九天几乎就是在受试者无休止的尖叫中度过的。 当军人打开密室大门后,却发现只有四名受试者还“活着”,而他们也再无正常人的外表,肚子里的脏器早就因为互相撕咬被掏空,如同怪兽一般歇斯底里。人们在付出巨大的人员伤亡代价下,总算杀死了这些它们,实验最终以失败告终。 ——————————————————————— 混蛋!这、是、真、的。这都是真的! 墙壁上涂满了黑红的血液,风干了几十年的内脏在地上仰望着天花板,还有那视频中的铁床——现在它锈成了一摊废铁。眼前的世界蒙上一层暗红,扭动的线粒体、分裂的病毒凭空出现在视野中,大脑的粉红纹路自地面蠕动上墙壁。寒意从脚底板上升,透过每一个毛细血管,进入我的大脑和心脏。我向怪物抬起了手,可是我无法想到除此之外还能做些什么了。怪物偏过头凝视着我,动作夸张的好似外星生物,带着不可名状的风扑了过来。 去死啊去死啊去死啊去死啊去死啊去死啊去死啊去死啊去死啊去死啊去死啊去死啊去死啊去死啊去死啊去死啊去死啊去死啊去死啊去死啊去死啊去死啊去死啊去死啊! 我看见了从莫斯科延伸到乌拉尔山脉的地下通道,我看见了广场上欢呼呐喊的群众,我看见了列宁和斯大林并着肩向我挥手,我看见了……冬季的白桦林。蓝光自虚构的空间中迸发,裹挟着世界深处的深秘之风。那是最高智慧的赠礼,是命运之神的慷慨。那把造型宛若玩具的手枪在手中凝聚成了实体,不需传达指令,手指已然扣下扳机。 “所以,你可以睡着了!” 枪符「3DPrinterGun」! 砰!!!!!! 子弹从枪口脱离后爆发出的绚烂光芒照亮了一切,眼前逐渐扭曲景色被这声巨响震碎。后坐力让整个人失去平衡。疼,唯一的知觉是最纯粹的痛苦,呼吸是痛的,思考是痛的,活着也是痛的。怪物的鲜血溅到了我的脸上,我的紧身羽绒服上,可我只能闻到那刺鼻的青苹果味。我靠坐在墙边,抬起了头。那怪物以一种奇异的站立姿势挪蹭扭动着,那姿势好似在桌子上跳舞的哥萨克人,直到桌子倒塌他才会停下。 它脖子好像断掉了,以至于只能昂着头,大部分的躯体已经在空气中无影无踪,黑紫色的血液不断的从大片伤口处迸裂。脸上的五官在火药的灼烧下融为一体,可那垂到膝盖的长臂仍旧可以轻易的扯断我的喉咙。 完了。 我低下了头,等待着生命的结束。 砰! 又一声枪响自怪物的背后响起,比我发出的声音更小,我本以为是有人想帮助我解脱。它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随后倒在了我的一侧。我看见一双皮靴缓缓走到了我的面前,和在乌拉尔山上的一模一样。 可当我抬头看向那皮靴的主人时,面前却是空空如也。 一切都结束了。 #Thank for you 宇佐见堇子 俄罗斯24/4/2018 10:32 莫斯科Войковская站 da scheint Moskau zu schlafen 看起来莫斯科陷入了沉睡 Doch in der Nacht da klirren die Gläser 但到了晚上,听着玻璃杯叮当作响 da fließt der Krimsekt in Strömen 克里米亚香槟在不断流动 da wird getanzt, gelacht und geliebt. 人们跳着,笑着,作乐着 Moskau lebt 莫斯科醒来了 我颓坐在地铁站前的长椅上,目光呆滞的看向来回的行人和汽车,分不清发生的一切是真实还是梦乡。历史犹如钢铁铸就的藤蔓般缓慢生长着。辗转绵延,升降变奏,历史如同孩童指尖的红线般被反复的挑起,松开。直到再也无人留意。过往可以被积雪安葬,历史中的人都已不知去往了何方。他们可能明天就回来,也可能早就沉眠于真相。 一个穿着皮靴的俄罗斯男人坐在我的身边,他搓了搓手,似乎想缓解空气中的尴尬。即便我如此不想和人类接触,可我已经懒得做出任何反应了。我缓缓地合上了双眼,梦里有西伯利亚的冻原和铁轨的颤抖,被遗忘的地下国度泛着刺眼的白光,眼泪是伏尔加河,绵延在漫长的天际。 “说起来……”男人自顾自的说,粗犷的声音带着一些腼腆。 “我救了你两次,一次在山上,你快要被冻死的时候,另一次在刚刚。不过你也是替我归还了我队员的舌头,所以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谢谢你,来自日本的小朋友,你有着伟大的灵魂。” 我睁开了眼,看见男人带着满足的笑容。他望着莫斯科湛蓝的天空,在这个城市永恒的时间里缓缓地变得透明。 “也谢谢你,达洛夫先生。” 我学着他的样子,棕眸里的蓝色愈显干净,干净的好似乌拉尔山上的雪。 纷纷扬扬的雪。 32号堇子的都市传说,莫斯科的地下城市篇结束。至此,用时三年的俄罗斯都市传说篇彻底完结。 后记 俄罗斯:反都市传说的国度 创立「都市传说(UrbanLegend)」这个词语的美国民俗学Jan Harold Brunvand就曾经说过:「都市传说反映了一个社会的关注、希望和恐惧」。所有都市传说其实都具有高度的地理性,一个都市传说之所以在某国家/地区广泛流传,必定要合符某些当地的文化。 倒转来说,每个国家/地区的都市传说也会反映出国家/地区特色。 个人觉得,俄罗斯的都市传说反映了当时苏联人民对国家的不信任,认为国家暗地里干了不少阴谋和不可见人的勾当(其实他们没有猜错),同时也反映出对国际战争的恐惧,这些感觉是如此深刻,深刻得由民间传说反映出来。 来到游记的尾声,我们不妨看一下近代俄罗斯的都市传说啦?其实即使到了相对自由的时代,相对很多国家,俄罗斯仍然很缺乏本土的都市传说,大多数的都是由外国传入或改编版本,或许和他们那种根深柢固的民族性格有关吧。 但奇怪的是,纵使俄罗斯的本土都市传说很少,但他们的「反都市传说」却很盛行,什么是「反都市传说」呢? 「反都市传说」是指把恐怖惊傈的都市传说变调,娈调成黑色幽默或讽刺时弊的故事。 俄罗斯人近年很喜欢把一些西方出名的都市传说「染红」,染成旧苏联风格,用来讽刺当时政策的荒谬、秘密警察的恐怖,和歌颂俄罗斯人的坚韧。——部分言论摘自著名恐怖作家恐惧鸟 竹水还想说说,完结这篇,也是给达洛夫事件一个好的交代了。俄罗斯篇用了我的三年时间,也就是大致的剧情从三年之前就已经构想了,可是写下来还是很难从高一确定了写都市传说的方向,再到大一入学。期间查阅资料,与人交流,以至于写下这些都市传说,都是一项挑战。可是我并不后悔。因为这种对恐惧的追随是藏在基因中的,无法改掉。 好啦好啦,说的有些多了。那么,各位老朋友们和新朋友们。 致此,感谢您的观看。 我们后会有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