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夏随笔'

【本文纯属虚构、幻想】

蛭

如果因为看不见就能当作不存在的话，那么便没有人能解释那些突然在夏天活跃起来的生物。

挽起裤管到膝盖的位置，下水，走动一圈后上岸，只有半截手指长粗的黑色蠕虫紧紧吸附在少年的腿上。他熟练地把它们剥下，丢到岸边的筐内。一只、两只、三只……残留着鲜红的圆环还烙印在他深色的小腿上，宣告某种战斗过的痕迹，但那些大张着吸盘示威的虫豸已经仰面，在日光的净化下蒸发。

到了最后一只，他仅用食指和大拇指掐住了滑腻的身躯，眯起眼睛注视那弯曲扭动的黑色软体。稍稍用力，潜伏在淡水里的小虫就安静地失去了生命，汁水混合着浓厚的红黑色液体迸溅得到处都是，在少年的手臂上、脸上，还有不算浑浊的水面——这里面也有他妹妹的血，几天前她被发现在这个小湖的湖底，破破烂烂的。

安静的野林中只有叶片被踩碎的声音，就连细碎的木枝也早被人拾去。

少年继续赶路，眼睛死死盯着前路，而并不想看黑色的水蛭——一旦看着它们，就会胡思乱想起来——它们的色泽真像妹妹的头发，还有母亲的眼睛，在太阳下甚至闪闪发光；像那些不知不觉滋生起来的蟑螂一样，还有阴暗水源的小虫，一不注意就数目众多了；这种东西真是治好母亲的药吗？

等少年回家的时候，太阳已经照到他家屋檐了。挂着汗巾的父亲催促着，躺在床上的母亲呻吟着，郎中好整以暇地坐在树荫下的木凳上，喝着茶。

他们照着指示去掉那些虫豸表面的水分，再把它们铺放在太阳下，和谷子一起。

这样就好了吧？少年满怀希望地期待着，这些吸食了妹妹和我血液的小虫啊，请快点治好我母亲的病吧。

——下午却下起了雷阵雨，少年和他父亲将半死不活的水蛭搬入了室内。谁知雨却越下越大。

第二天早上，全国的新闻台报导着某地遭受了数十年一遇的强降水，引发了剧烈的泥石流，水坝就要坚持不住，很快洪水也要来临。

被夷平的村庄，表面还有些凹凸，马上被洪水填成了若干浅浅的水洼。半截的身体、整截的身体横七竖八地插在其中。黑色的虫豸如同秃鹫一样，趴附在少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