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农村老太太去世引发的风波，值得整个社会深思

今天礼拜六，难得忙里偷闲，我回了一趟农村老家。这几年农村的变化确实非常大，但变化的不仅是村容村貌，还有人。曾经，那些冬天在南墙边晒太阳，夏天在树荫下乘凉的老人，如今已所剩无几。空荡荡地大街上没有孩子们的欢声笑语，甚至听不到鸡鸣犬吠，整个村子死一般寂静。

转过了两条街，在一座濒临倒塌的老房子前我停住了脚步。看着里面杂草丛生的院落以及伸出墙外的乔木树枝，十多年前发生的一事件又浮现在脑海中。

这是一起由老太太因病去世所引发的风波，在当时曾轰动一时。

家中老人去世，子女按照风俗将老人下葬即可，但这位老太太的儿子却不走寻常路，在得知母亲去世后不仅不为老人发丧，而且带着老婆连夜离家出走，至今未归。一个星期后，当地民政部门将老太太遗体火化，村委会将其骨灰安葬。

老太太的儿子为何置法律、道德、伦理于不顾，宁愿背负一身骂名逃离家园也不愿意为亲生母亲送终呢？这还要从老太太的养老问题说起。

老太太共生育了一儿二女三个孩子，老伴儿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就已去世。在那个大集体生产的时代，这个裹着小脚的女人依靠给生产队种地挣得的工分来换取极为有限的粮食，搭配着野草、树皮甚至观音土，饱一顿饥一顿，将三个孩子抚养长大。

七十年代末，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神州，有了自己的耕地的农民终于不再饿肚子，而且可以出去打工、养家禽，还可以做点小生意。

老太太的儿子虽然只有小学文化，但头脑很灵活。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去做建筑工，而是选择了别人不愿意做、甚至被瞧不起的一个行业——收破烂。

一辆木制的独轮车，两个大粪篓，是他的工具，卖鸡蛋换来的几块钱是他的周转资金，此后，周边十里八乡都能听到他洪亮地吆喝声：收破烂喽！

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总会得到丰厚的回报。没过几年，老太太的儿子就成为了村里的首富。他盖起了村里的第一座砖瓦房，买了村里的第一台黑白电视机，娶上了媳妇，生下了一儿一女，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老太太带着两个女儿在原来的老房子里生活。自己的耕地里生产着粮食，小菜园里种着青菜，家里养的鸡下的蛋可以卖点钱，母女三人的生活倒也无忧。

但随着两个女儿陆续结婚，年事已高的老太太逐渐失去了劳动能力，养老的问题也就摆在了面前

老太太找到儿女们商量，把自己的那份耕地交给儿子种，儿子每季交给老太太一百斤粮食，也就是每年一百斤小麦、一百斤玉米，这一点儿子欣然同意。然后老太太又提出第二个要求，儿子和两个女儿每家每月交给老太太三十元的生活费。

每月九十块钱的生活费，这个要求真的不高，两个女儿一口答应，但儿子却断然拒绝：我给你种地给你粮食就不错了，钱向你闺女要。老太太低头无语。

起初，老太太的生活还勉强过得去，但随着物价不断上涨，每月六十块钱和一年二百斤粮食已经远远不能满足老人的生活需要。但当老太太再次找儿子索要生活费时，却遭到儿子儿媳的破口大骂，被连推带搡赶出了家门。

伤心的老太太向娘家弟弟诉苦。弟弟是个暴脾气，听到姐姐被如此对待，二话不说带领儿子和几个侄子对外甥一顿暴打。迫于亲娘舅的压力，老太太的儿子最终同意每月支付母亲三十元的生活费。

养老的问题看似解决了，但从此母子的关系也彻底决裂了。此后，除了向老太太交粮食和生活费，儿子从不踏进母亲家门半步。不但如此，他要求自己的儿女不许叫奶奶，在大街上见到老太太不许说话。

老太太去世后，家族里的几个堂兄弟找到老太太的儿子协商处理发丧事宜，他冷笑一声：发丧可以，但所有费用要有老太太的两个女儿支付。

这个要求被拒绝，老太太的儿子带着老婆了连夜去了女儿家，第二天去了儿子打工的城市，至今未归。

这个被千夫所指的不孝之子，已经没有脸面再回到生他养他的地方。但当人们在谴责他的时候，却很少有人思考另外一个社会问题，即农民的养老问题。

我要特别强调一下，这里所说的农民是指本文中的老太太那一代农民。在那个大集体时代，他们按照生产队长的号令，每天按时上工，按时收工，和工厂里的工人没有多大区别，不同的是，工人挣的是工资，农民挣的是工分。

但是当他们老了，失去了劳动能力的时候，却被无情地抛弃，任其自生自灭。子女有能力而且孝顺的，他们还能安享晚年，如果子女没能力或者不孝顺，他们的晚年生活就陷入了困境。

就像本文中的老太太，如果她每月能有退休工人五分之一、公务员十分之一的退休金，也不至于为了三十块钱与儿子反目成仇。

与老太太境况相似甚至比她更悲惨的，农村其实有很多。在我的老家，还有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太太，生育了四儿一女，最终却因为养老问题投河自杀。

那一代的农民，从吃大锅饭到挣工分，在近三十年的时间里，他们把自己的青春无偿的奉献给了国家，晚年却落得如此凄凉地结局。我们国家亏欠他们太多太多。

而随着时间的流失，那一代农民已经逐渐老去。再过几年，我们可能连补偿他们的机会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