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练笔的文章,老刘
兰兰的父亲在高中毕业那一年没有考上大学,好在那一年镇政府招人,父亲就被安排到了区文化馆里工作。起初事情和父亲想象的一样,一切就如同宴饮篇里所描写的一样,父亲获得了一个他所渴望的一个工作。这种确幸填补了父亲没有上大学的失落感。人们还在文化馆里还成立了一个小小的没有人注意的诗社,时常看见一些青年,一些学校中的老师过来参加,有的人沉默不语只是看,有的人则热衷于表现自己的观点。近水楼台先得月,父亲在文化馆的阅览室里读完了吴于廑先生四卷本的世界通史。父亲有许多的时间可以干自己想干的事情,养一养花,养一养鸟,把自己写的一些东西发在文化馆自制的刊物上面,就这样他获得了别人的赞赏与认可。后来88年的时候文化馆的外面支起了一个小书摊,在书摊上父亲获得了许多,第一次知道了弗洛伊德与萨特。这时文化馆里的一切让父亲感到了满足。
不久兰兰的父亲又收获了属于自己的爱情,经文化馆一个同事的介绍,父亲认识了兰兰现在的母亲,那一年好像是86年吧,是一个春天。当时兰兰的母亲刚刚从师范学校毕业,在一所小学里当语文代课老师。兰兰的母亲很漂亮,父亲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烫着一头卷发,穿着一身红裙子,脸似银盘,肌肤反射着油光,一双大眼睛发亮,皮鞋踩着百货大楼的地板发出悦耳的声响。明月高悬,绿叶芬芳,中心公园里二人在蝉鸣的陪伴下在一直散步到很晚。兰兰的母亲指着那个,指着这个,她指什么父亲就给她买什么,录音机里放着迪斯科,母亲教父亲跳舞,教父亲吃西餐,父亲教母亲唱西方歌曲,母亲还教会了父亲吸烟。母亲一双有力的大白腿伴随着快节奏的音符有力的敲击着水泥地面,砰砰一瞬间天旋地转,星光灿烂。可是父亲不明白他喜欢那个精神上的西方,而兰兰的母亲却喜欢着物质上的西方,二人貌合神离,总有一天物质的她将会离开精神的他,而兰兰将会受谁的影响更多一些呢?
很快的父亲就和母亲结婚了,如果不结婚两个人中迟早会有一个人会被当成流氓抓起来的。婚宴的厨子是母亲从市里饭店请来的。父亲用一辆借来的小汽车把母亲接回了家,那一天母亲却闷闷不乐,原因很简单母亲感觉她的脸别人涂成了一个红色的猴屁股。文化馆的同事们为了不落俗,决定在婚礼当天送给兰兰父母一副绘着红玫瑰的油画。后来兰兰的母亲很喜欢哪一副油画把画摆在了最显眼的地方,而却把学校同事送给她的那一面写满了红漆名字的水银镜塞进了充满了灰尘的床铺的底下,见不到天日。结婚的那一天父亲才看到了母亲的另一面,一个过分开放的母亲,闷闷不乐的母亲竟然能在同事面前强颜欢笑的喝下三杯桂花酒,这个女人竟然比自己还要能喝。在之后的岁月里父亲进一步领教了母亲的千杯不醉,而这一切仅仅才是开始。母亲在父亲眼里从花园里活泼的小白兔变成了床上的母老虎,父亲越发的感觉到他不能够满足到母亲的欲望了。精神在枯萎,物质在增长,生活变得无趣,父亲在与母亲结婚后不久兰兰就在一个夜晚出生了。
在混乱的生活压力中,九十年代就这样的到来了,突然诗社就不存在了,乌鹊各南飞。兰兰一家人从地下室里搬进了家属楼,有了属于自己家的卫生间,母亲的一个愿望得到了满足。一家三口坐在鸭子船里泛舟湖面成为了兰兰童年里一个美好的记忆,这记忆伴随着香蕉,手指饼干,红果饼,薄荷奶糖的味道。
父亲感觉到一切的一切都被人民币所主宰了,钱成为了打开门的钥匙。文化馆门前的那个书摊还在,只不过变小了许多,弗洛伊德不在了换成了金庸的武侠小说,捎带脚还买带穿比基尼的美国金发女人的扑克牌,在书摊的旁边多了一个买烤羊肉串的摊子,到了夜晚文化馆门前也变得热闹起来,灯红酒绿,父亲感到一切都变了,变得让他感到恶心。
奶奶抱着兰兰看电视指着电视里的人物问兰兰:“这是什么人。”
兰兰答:“日本人,日本鬼子,坏人。”
奶奶接着问:“那美国人呢?”
兰兰答:“也是坏人。”
伯伯问;“爸爸妈妈,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兰兰答:“爸爸是好人,妈妈是坏人。”
文化馆的效益开始变得不好,许多的事情都开始在转型,许多的地方被包给了个人。人们讨论诗歌的那个大厅被承包了下来变成了KTV茶座。阅览室变成了录像厅,里面的书被卖给了收废品的老大爷,父亲拿出了阅览室里的一批书,自己挑出了一百来本书,剩下的就被父亲拿到了夜市上面去卖了,从此兰兰家就有了一个小型图书馆。录像厅里放着来自香港的武侠电影,夜深了小青年们从录像厅里出来涌向烤羊肉串的摊子喝着啤酒聊着天发泄着过剩的精力。有一段时间父亲不再回家,一到晚上就泡在了录像厅里发呆。在录像厅里父亲知道了许多新的名字:王祖贤,林青霞,钟楚红,翁虹,李丽珍。父亲一点也不喜欢看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他只是不想回家罢了。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事情已经完全不是父亲当初想象中的那个样子了,文化馆里开了游戏厅,没有想到父亲被领导分配到这里看门,一切越来越出乎意料,人生是一场巨大的玩笑,生活竟然是如此的荒诞。到了九十年代文化馆里只招过一个会计算机的大学生,许多在这里工作的人都走了。现在父亲和那一名大学生搭伙工作,那名大学生总是和父亲说应该让领导在文化馆里开一间电脑房,未来将会是电脑的天下,而且还有可能的话还要再开一家光盘影像制品店。这个大学生比父亲懂得多的多,父亲感觉他已经落伍了,他唯一能够和这名大学生谈得上来的时候就是在文化馆门前烤羊肉串摊子上聊足球。不久这名大学生就用业余时间在外面开了一个光碟铺。
父亲依然会在夏夜里抽着烟喝着咖啡写着东西,只有在母女睡去的时候父亲才静的下心来干这些事情。文化馆的刊物由于不盈利早就不干了,偶尔的父亲写的东西会在别的刊物上发表。父亲明白他已经离他的梦想渐渐远去了,星期日在别人家丈夫去钓鱼的时候,父亲就会一头倒在沙发上邋里邋遢的睡去。在母亲眼里父亲这个人越来越没有出息了。
母亲在业余时间开始和一个南方人倒卖化妆品和衣服,家里堆满了口红,父亲成为了给兰兰每天做饭的保姆。而母亲则感到兰兰是她生命中的一个错误,家庭成为了她的一个累赘,父亲不是她想要的男人。父亲也厌恶母亲的刻薄寡恩,终于有一天爆发了。母亲指责父亲不会沟通对话,而父亲则大喊道:“你知道我想和你怎么对话吗?如果我有枪,那么我将会用枪和你对话的。”上过师范的母亲是会弹钢琴的,她这项廉价的技能打动了另一个男人,父亲如此的说道。接着父亲说:“她又去找下家了。”就这样他们两个人离婚了,母亲把兰兰留给了父亲,在1997年只身一人去了香港闯荡。
1997到来了,自然博物馆的后面充斥着一群妄图长生不老练气功的神经病,大街小巷都在播放着罗大佑的东方之珠。兰兰的家里装上了有线电视,是伯伯带着人装上的,那一天下着蒙蒙细雨, 父亲烦透了。 大伯劝父亲想开一点,父亲却和大伯闹了起来说你们谁都不理解我。
1997的夏天对于兰兰来说发生了五件事情。第一件事情兰兰小学毕业了,给兰兰安排市里的中学是母亲临走前给兰兰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当然兰兰并不领情,但是兰兰还是去了母亲给她安排的那所学校。第二件事情是兰兰在早上吃炸糕的时候听同学说中心公园附近的那条街要改成步行街而且要在街上开一间麦当劳。第三件事情是父亲开始给兰兰零花钱,兰兰在夜市上买了一盘罗大佑的磁带,结果那盘磁带上不但没有东方之珠这首歌,而且没有一首歌是兰兰听的懂的,原因是兰兰买了一盘闽南语专辑,兰兰只是听到了火车到了到了的歌词以及青春舞曲旋律。第四件事情兰兰和同学在河边骑车结果腿摔伤了,一连半个月都只能在家里待着,兰兰家里没有空调还洗不了澡,空间又小天气又热再加上药水的气味屋子里的气味难闻极了,兰兰养伤期间父亲最常做的一道菜就是炒蒜苔,各种的炒蒜苔,晚上炒完的中午兰兰接着把剩下的加热吃,结果屋子里的气味就更加的难闻了。第五件事情在家闲的无事的兰兰去翻父亲藏在柜子里的旧书。
最后,一个暑假里兰兰竟然用有线电视把琼瑶整部的梅花烙与鬼丈夫当做了鬼故事看完了,兰兰始终不明白梅花烙与鬼丈夫和父亲叔叔大伯在酒桌子上谈论的梅花党与绣花鞋到底有什么关系,后来兰兰才知道这些事情原本就是没有关系的。台湾人到底是不是女特务和女鬼呢?这是一个困扰着兰兰童年的重大历史问题。对这一个历史悬案有待今后有关部门的解决吧。
父亲是爱养鱼爱养花的,而对于母亲来说这却是一种负担,一种没有意义的行为,这些东西是不会产生任何的经济价值。自从离婚以后父亲就情绪低沉,对于花对于鱼来说也丧失了动力。好在对于兰兰来说那些花和鱼是她的一种记忆,已经成为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外在的物的象征是兰兰童年的残存,甚至超过了童年记忆的本身。兰兰恨不得把自己锁进旧时光里,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了一样。兰兰每天都在给那些花浇水,给那些鱼儿喂食,生怕它们死去,生怕再有什么改变,只要一切不再改变,那么一切就有再次回来的可能。
冬日里的一天兰兰发现鱼缸里的金鱼被冻上了,死寂的鱼被静止的固定在冰中,兰兰残忍的看着鱼,兰兰居然感到了异样的美感,扭曲的想法在兰兰的大脑里滋生。凌厉尖锐的冰花布满了阳台遮盖了窗外的风景,这是异样的美丽,普通的寒冷。枯萎的枝干张牙舞爪,破坏着眼前的镜像与思考。翠绿色的叶是春天仅有的一丝希望。夜晚兰兰在鱼缸里放上了一个蜡烛,鱼缸旁放上各式各样的彩色透明的糖纸,蜡烛被点燃,花花绿绿的,尤其是紫色格外的醒目,就这样恐怖的光照耀着阳台。蜡烛看着金鱼缸有趣的景色,感到鱼缸里是如此的温暖,小小天地不过如此,可是这颗蜡烛哪里知道金鱼缸外面那刺骨的寒冷。直到蜡烛燃尽时,化作泪水,变成飞灰,凝结成寒冷白色的霜雪。
兰兰感觉到父亲快要疯了,夜晚父亲一个人独自在客厅了走来走去,徘徊在月影之下,兰兰恨妈妈。冬夜外面的风格外的大,吹的烟筒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