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邵年】《虔诚》
预警可能不全,建议不需要预警的小可爱阅读。 宗教背景,俘虏设定,无ntr,he,有关地区和语言方面纯属虚构,外语部分表现为斜体,勿联系现实,ooc,及时避雷。 0. 我向你朝拜,无比虔诚,我的主,恳求你的原谅。 原谅我除了你,还信奉着一位比你都要纯洁无瑕的青年,不……或许该说,我的信奉从今往后就只有他。 1. 他是逆流穿过人群的,侧眼瞟见乱流中最突出的一道队伍,两排士兵夹着一排俘虏,左右的甲胄拥着中间的褴褛,尘灰满身或沾有些许战斗时的殷红,双手沉重地垂着,双脚磨出了血也艰难地一点点拖着向前,镣铐把人尽数链成一队。 这支队伍又攻下了一座城。而领主的征伐不是在此起步也不会在此止步,那样的场景早已见怪不怪,即使如此承认会自我羞愧,但林哲宇还是移开视线继续往前走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厌恶着只是皱了下眉的自己。 还没掀开帘甚至还没走近就听到帐中的叫骂声,刚开始学习这门语言时,林哲宇常常在巷中听见现在高频出现的词汇。走进去看见两个涨红了脸的士兵,其中一个指了指这边,林哲宇听懂他在提醒同伴是谁进来了,自己本不属于这个语言体系里的名字被念出来既突出又怪异。 士兵又指向了地面,倒在那儿的,是褴褛、尘灰,殷红与自不必提醒也能看得见的镣铐。
“他交给你了。”
“先安顿在我这儿?”
“长官有需要自然会来通知你。”
林哲宇熟练地进行对话,即使说的不是自己的母语。 “对了,”士兵走过林哲宇身旁时拍了拍他的肩,笑着说“恭喜”,说中文说得蹩脚,看来他们并没有认真学习他国语言的必要。林哲宇扯出个笑来,说谢谢时并不以母语回应。 士兵走后,留下足够的寂静,林哲宇这才听出来帐中有低微的呼吸声在,他蹲下来,贴近这轻微到似是连尘土都吹不起的气息。第一声扑上面来的分明是粗口,但一瞬愣神过后,林哲宇竟是笑出了声。 反常的举止才引人注意,例如此刻轮到地上的人发怔,反复琢磨也只是不解,怎么有人被骂了还那么高兴,低头听到一声轻笑飘荡,抬头对上一抹眼前人的浅湾,他背着光,眼神却是亮的。就算听不懂,看见这咬牙切齿的模样也不该觉得是什么赞美的话才对,邵浩帆这样想到,盯着眼前的面庞,那微笑偏是没收,或只是收不回去。 “你好。” 迟疑了,是太久没听到过才会迟疑,到这儿之后,邵浩帆已经习惯入耳的都是些听不懂的喊叫声了。现在眼前的这个人,正一边扶起他一边说着他、他们都熟悉的语言。 “对不起啊,”林哲宇指指自己嘴角,他反应过来自己的笑容甚至于到了一种怪异的地步,“很奇怪吧,但我太久没听到家乡话了,实在是高兴。” 他的确收不住。 邵浩帆皱着眉看他,真友善的神态,他却挣开林哲宇警惕地往后退去。这里是军营,刚大破城门将平民绑来当奴隶的敌军营。更何况,站在我面前的你比我要干净多了不是吗?身上没尘土脸上没血迹,邵浩帆凝视林哲宇,想起那些士兵刚才与他笑着交谈的画面。那些几分钟前还拿起鞭子把他抽倒在地的士兵。手上锁着镣铐,锁链晃动的声响很小,但在此刻是能够盖过乡音,时刻提醒着邵浩帆没理由放下戒心。 “别那么紧张,我要先帮你处理伤口,手腕、脚踝,还有……” 林哲宇又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他们暂时不会再来了,先安心休息一会儿,好吗?” 好像在无形地划清界限一般,听林哲宇嘴里说出“他们”,邵浩帆停在原地,不再因为他的靠近而后退。随后林哲宇让他坐到一旁的床上,帐里唯一的床。看着这个人听从自己,局面不再僵持,但他一言不发,林哲宇难再笑出来,说是苦闷更多的是无措,他知道这个人的听从不是出自信任,只不过是别无选择,自己仍被提防着。 林哲宇掏出钥匙,将解开的镣铐丢到角落里去,跟永远不需要了一样看也不多看一眼,直直落坐到邵浩帆身旁。 “忍着点。” 棉布触碰到伤口时不免听到一声低低的“嘶”,林哲宇视线从手腕移到那张蹙眉的脸上。这东方轮廓,皱着眉把一份柔软聚在眉心,刹那间林哲宇有种奇异的感觉,想起故乡的涓流,兴许是因为已不知在异国人潮中漂浮多久,才对这面孔感到了亲切,真跟阔别太久的故乡一样使他安心。忍不住细瞧,又从中看出点稚嫩来,或许不是涓流而是露珠,林哲宇如此想到。 偶然一瞥再到细瞧,最后到了出神的地步,好像春日艳阳下失足落了水,是难防备的意外,连思考都来不及,转瞬就下坠、沉溺,会让林哲宇分不清自己落入的是流水还是对上视线时青年的双眼。 青年别开脸,说不上来是尴尬还是羞赧,只觉得那注视实在是太肆无忌惮了些。林哲宇低下头,什么都没说,继续握着他的手为他处理手腕上被镣铐磨出来的伤口。 是要你来我往,趁眼前人低头,邵浩帆隐秘里又把目光投回去,他说服自己是为了在疼痛期间转移注意力。当看着这张脸,不同地区之间的特征差异让邵浩帆知道,他们的确属于同一片山河,被同一股狂风吹得飘零,散落到这里。声音还是面容,他都让邵浩帆不得不相信。人背光时有阴影,眼前人正如故乡的剪影出现在他面前,偏是这样才更让那与异族入侵者欢笑交谈的画面不该出现,更让邵浩帆不愿开口。 “你不觉得这是一种残忍吗。” 林哲宇没抬头,说的并不是问句。 “在异族军营里被困了几年,好不容易遇到个同乡人,却不愿意对自己说话。” 放下一只手又握起另一只手,呵护落在手腕的血痕上,林哲宇轻柔得似在修缮断裂的白玉。 “那你又希望我说些什么呢?反正都是不会产生交集的人,即将成为奴隶的俘虏,以及……” 邵浩帆说话看着这人给自己上药的专注模样,他迟疑了,但到底说出口。 “帮‘他们’管理奴隶的人。” 他咬重了字音,是在刻意划清界限,这一点说者清楚,听者明白。 林哲宇想自己的苦笑藏得太好了,该看见不该看见的都没看见。独处时没必要藏了,于是当下被看得真切,林哲宇牵扯的嘴角让青年一愣,他的确是受伤的,只是很快便把那神情重新藏回到隐忍下。 “我是被抓到这里的,和你一样。那时待在俘虏营里,之后成了奴隶。他们需要一个翻译,以便管理大批的外乡奴隶,而只有我学过这门外语,所以你说的也没错,我的确是那样的人。” 林哲宇忽地抬头看,从那颤动的眸光知道了青年当下心中一震,但他并没有因此就躲避对视,有些人一对上就再无法移开视线。 “但我现在,也仍是个无法脱身的奴隶。” 不知刚巧地到了时候还是蓄意要制造时机,隔一层洗净的棉布,林哲宇的指尖落到青年的嘴角,两张脸庞就这样贴近,他还偏要在近距离下继续喃喃低语。 “我们都不过是别无选择的人,而我希望现在你的神经能放松些。” 这可谈不上放松啊,邵浩帆暗暗地想,被气息吹拂脸颊时,忍不住去看他开合的唇。 “至少我能保证,近段时间内你可以安心休息。” “伤好之后呢?” 邵浩帆清楚一件事——要被拉去做苦力的奴隶是不会被在意伤势的,他也清楚,既是要献宝,就得尽量完好与洁净,结局其实不言而喻。暴虐领主好男色的传闻早已被熟知。 而林哲宇也清楚一切,更清楚青年是在反问他,因为他话中的“保证”。他突然有羞愧涌上来,这羞愧源自无力,他确实厌恶着只能皱下眉的自己。那情绪甚至让他下意识往后退,还没退却多少就被青年给抓住了手腕,他惊讶于他这刻忽然的主动。 “你的药还没上完。” 谁都想要带过话题的,只是青年选择的方式是直直地盯着他,眼神坚定又暗含涌动,让林哲宇知晓那句话不过是借口,就任由他攥着自己手腕将两具身躯拉近。说的是上药却叫人能听出来一句貌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你不许走”。 你在逼我给个答案吗?林哲宇不知道,因为青年不再言语,视线都不约而同错开的时刻,交流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邵浩帆松开手,他这一抓就让什么都昭然若揭,心被整个看穿的感觉会让身躯也跟着发烫。有些事,好像用同乡相逢来解释已经像是遮掩。比如邵浩帆觉得自己不得不开口,别扭地道个歉。 “还有就是……” 林哲宇听见青年很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很微小的一声,但瞬间就把之前牵扯嘴角的苦涩给化开了。 我们现在没有那所谓界限了对吗? 林哲宇没有问出口,答案早就有了,在青年眸光颤动的刹那,将要退却竟被挽留的时分,自己的指腹越过棉布磨蹭了一下他脸颊,被瞧了一眼那视线却不带抗拒的当下,以及他肯告知姓名的下一秒。 2. “你信教?” 邵浩帆睁开眼,迷蒙里看见一个人跪坐在帐帘前的地上,身体正对着营外叩拜。微弱的阳光透过帘缝,缕缕落在林哲宇的脸庞,也许只是光线引发的错觉,邵浩帆坐在床上看他侧脸,觉得那俨然是一片信徒的虔诚。他还觉得这虔诚不能被打扰,在祷礼结束后,林哲宇起身时才开口询问。 “可能吧。” 这回答也太莫名其妙,但看林哲宇转身去拿药了,邵浩帆也就没在这个话题上深入。这之后邵浩帆也发现自己无需深入,军队在这里驻扎了多久,自己就在他帐里待了多久,而每日醒来,都会看到那个朝拜的身影。他好像的确虔诚,但又不是个传教士,从没和邵浩帆主动聊起过他的信奉为何物。世人造的神太多,邵浩帆分辨不清,也不感兴趣,他想每日醒来后吸引自己目光的只是那份虔诚,他凝视着神,自己凝视着他。 “脚,伸过来点。” 上药时常有的提醒。脚踝被镣铐磨出的伤口比身上任何一处都深,想来是因为他抵抗得分外激烈,和当年的自己一样,边想着,林哲宇边落手,感受到邵浩帆的颤抖。也受过镣铐之苦的林哲宇比谁都清楚药粉的刺激性,对纵深的伤口就更是如此,但他没听过邵浩帆叫痛,青年只是微颤,倔强的模样像一滴欲落未落的泪。以致林哲宇每次上药的动作都不敢急切,他想青年确是玉石,自己也确是要对他呵护。 “痛吗?”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问自己,邵浩帆抬头看林哲宇,只是摇摇头,然后就又低了下去。视线还是言语,怎么什么交流都不愿了,初遇时的隔阂分明没了才对,疑惑里林哲宇偷眼瞧他,恰巧撞上了一个同样刻意掩饰的眼神。心中短促地啊了一声,恍然大悟了,林哲宇收回视线,低头上药时脸上带个浅笑。 被发现了,气恼不由得横生,又在自己不占理的处境里添了点羞。视线一碰撞邵浩帆就猛地又低头,这不恰恰承认了什么自己想用沉默藏住的东西,反应过来已经晚了,那些烫到心脏的情绪叫他再不敢抬头。 “痛说明药在生效,”手一顿,随后与话音一同调转了方向,“但我却在希望你的伤不要好得那么快。” 邵浩帆感触到粗糙的指腹,那地方没伤口,他们都清楚,却没人喊停这没必要的触碰。林哲宇直直把视线投向邵浩帆,指尖缓慢下滑,这接触不再隔棉布,分明什么都没再说,却在沉默里把纷乱喧嚣塞满两颗心脏。 我有说过他的双脚很好看吗?好像说过,在见到他的第一天帮他清洗身体的时候,当面夸了他一句。他其实哪里都白得过分了,只是在帮他擦脚时,血痕将他的底色凸显得太惹眼,心一热就说出来了。是藏在袍子底下的莲,白得不真实,纤细得让人惊叹又担忧。面对面这么夸赞是该有点脸红心跳,更何况是刚见面便赤裸在我面前的他。他是怎么回应的来着?啊,想起来了,没回我,就低着头不看我,跟现在一样。 初看只觉得真纯净到了不可亵玩的地步,可是当看到他因热水,或是因抚弄而泛红的时候,林哲宇的心思就不可察觉地微妙起来。像在看一张纸,越白越是想落墨,是谁在那时和现在都想要让净枝染上褪不去的红。 怎么可能只满足于指尖,手逐渐覆上去,林哲宇真的会误以为自己一只手就能全然包裹住青年的脚。真想把莲瓣捧在手心,心里细细咀嚼般翻涌这个念头,林哲宇不禁稍用力,掌心紧贴的瞬间,邵浩帆猛地把脚抽回去。药粉刺激多重也强作镇定,怎么现在跟被灼烫了般,想来人的……或者说那个他的掌心确是烫的。 林哲宇转头看去,看见身旁青年正双眼微湿,似委屈,但又紧紧地盯着自己,他眼角莫名地有些红,脸颊自是不必说了,白的人都太容易被看出来心跳得有多快。让人辨别不出的是他紧攥着床单的手,是不是从刚上药时就那样做了,又是不是为了忍痛。 看着那副惊惶模样,移开视线成了天下第一难事,林哲宇想自己的确该为冒犯道歉,出口却成了另一句。 “浩帆,脚伸过来点。” 理所当然地看到邵浩帆惊惶更盛,这朵莲,本就泛红,在浓重雨中凌乱时变得更迷人。他咬了咬下唇,一个动作将整个画面投入林哲宇眼底,有巨大涟漪,似一瞬星火便燎原。你真的是莲吗?林哲宇不自觉吞咽着,如此暗问,怎么青年的纠结都像是种勾引,他想是自己欲念太重。 “对不——” 道歉没说完,悬在空中的脚就又落回到林哲宇大腿上,显然邵浩帆又落回去了,主动地。 “你的药还没上完。” 青年说着,仍紧紧盯着眼前人,言语和眼神都带点执拗。说的是上药却又让人想起另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来—— 把我变成这模样你可得好好负责。 3. 夜深时该有梦,模糊的梦境里却有种未知的感触异常鲜明,太轻柔,似风掠过,又时而让人感受到这轻柔是在压抑什么,且忍耐已摇摇欲坠。邵浩帆在黑暗中想要分辨,半梦半醒地意识到风是在脸庞上流连,抚弄的方式让他想起了自己几天前被林哲宇给包裹,兴许是因为本就难忘,掌心的温度,贴上莲瓣,烫得人心颤。邵浩帆恍然大悟,对了,就是他,正是他的手掌。 猛地睁开眼,看见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以及床边人的错愕。 他要后退,他坐起来,邵浩帆又攥紧林哲宇的手腕。 “为什么?” 夜色都盖不住他的慌乱,邵浩帆贴近去看,便更加明显,身体相接之处是危桥,紧握的手与被拉扯的腕都震颤,是羞愧是尴尬,他要逃走,是惊异是好奇,或是期待,他不许你走。他总是不许你走的。 “脸上的伤早就好了,你又有什么借口?” 邵浩帆下意识要叫他的名字,唇开合却又一顿。 “我该叫你医生吗?” 他听到林哲宇笑出声,邵浩帆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太过熟悉他的笑脸,黑暗中也能仅凭声音勾勒,像夜里寻星。 “可能只是因为,你的面孔很亲切。” 林哲宇不逃了,反而俯身来抚他面庞,指尖、掌心,甚至气息,肌肤上厮磨,邵浩帆再一次体会风的包裹,这一次是真切地。 “叫我的名字吧,我希望你这样叫。” 他靠太近,邵浩帆都已松了手却还在消磨距离,却停在咫尺,多依恋才去到咫尺,多狠心才止步于咫尺,指腹仍磨蹭他脸颊,林哲宇哑声说着。 “你的声音也很亲切。” 林哲宇能听到邵浩帆急促的呼吸,在他掌下起伏,他会知道青年又紧盯着自己,用那微湿又泛红的眼神。 身体猛地前倾,林哲宇被邵浩帆扯着衣领,两人因这一拽而倒在床上,林哲宇用着与刚才意欲逃跑的力度,撑着身体没让柔软落下,哪怕他真的渴求,渴求到一切不可言说都化作深夜里的细抚。 “你知道这不能做。” 邵浩帆攥他衣领攥得更紧,言语间都带着咬牙切齿。 “为什么?因为你的戒律?” 夜中一刻阻隔,邵浩帆会憎恨清晨时分落在林哲宇脸上的缕缕阳光。 “我要离开了,领主答应了放我自由。” 不是好消息吗?奴隶恢复自由身。怎么邵浩帆听了之后一愣神,深吸口气,似夜里太凛冽,他还是将自己的柔软送上前,求处滚烫。轻碰过后,语气轻下来,只是无力,如冬末分崩离析的雪。 “那就更应该把你给神的信仰给我一点,就一点。” 好像我才是那个信徒,虔诚地恳求着什么。 “哲宇,我——” 邵浩帆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完整的语句却破碎了,被林哲宇的倾身压得粉碎,惦记什么仪容,就在对你的惦念中一齐凌乱。坠落的事物那么柔软,却压垮了一切理智,那声呼唤那么轻微,却让林哲宇什么都无法思考了。 不该让你叫我名字的。 林哲宇几分懊恼,几分冲动,一切都分辨不清,只有触感分外真实,紧密、不断地升温。暗夜里,隐约的面庞,月光只肯赏赐几缕,偶尔刻在东方面孔的边缘,视野里尽是朦胧,以致于邵浩帆不知道那一瞬而过的画面是不是错觉,光影交叠的瞬间,眼前人的虔诚好像真的属于了他。 双手在黑夜里摸索,林哲宇真的在夜里寻星,沿着青年的腰肢向下滑,激起他的涟漪,描摹他的轮廓,身躯的线条勾勒出来,大抵是只属于他们的夜里的只属于他的星座。仍向下,要去寻袍下的莲,比上次更大胆地抚慰,拥着一份震颤听邵浩帆的喘息。 你真的是莲吗?林哲宇又问,当邵浩帆回抱着主动邀他入莲池,当他深陷进青年的身躯,觉着像在淤泥中才能有此刻两人的泥泞。而后林哲宇又感触到湿润,是露珠啊,挂在邵浩帆脸上,勾林哲宇伸手抹去还要轻声安慰几句,就是溢在莲蕊的露水,倒叫他只会不管不顾地捣练,以致飞溅了。 ………………(删去) 你那么炽热,怎么就不能永远嵌在我体内,成为我灵魂里的一捧火。即使你已经驱赶了太多冰冷,但我仍是那么贪心,却知道没时间了,你我都是。 “我的伤要好了。” 声音是哑的,不知道是在那些或因难为情而抑制或无法抑制的叫喊中喊哑的,还是其他的什么,邵浩帆不愿意承认自己在忍泪。 “你不该在这里的。” 邵浩帆还是没忍住,当林哲宇喃喃这句,当林哲宇比他先一步有温热落下,砸在他肩头。最后都不忍松开拥抱他的手,邵浩帆枕在林哲宇肩头,说完一句就抱着他沉沉睡去。 “我们都不该……” 第二天醒来邵浩帆又见林哲宇在朝拜,他坐起来望过去,不知道林哲宇是在祈求什么,真怕他是在为昨夜的放纵忏悔。邵浩帆不得不问,在祷礼结束后。 “我依然在希望你的伤不要好。” 林哲宇只是这么回答,站在原地,没去拿药,他希望自己能去拿,却看到邵浩帆笑着说: “我知足了。” 你知道那是真话不是吗?你知道结局早就注定,他也知道,道一声知足,是因为有了本没有的温暖,悲剧仍伫立,你又意识到自己的无力,可这次再不能够只是皱下眉。 阳光映在林哲宇侧脸,邵浩帆现在能看清楚了,那晶莹,原来信徒的泪不止献给主。 4.
“你可以走了。”
领主帐中,邵浩帆向前走去,而林哲宇僵在原地不动一分,凝望眼前决然的背影,你到底是要如何才能这样平静。林哲宇听得懂领主的话,这说了五年的外语,却还是不离去,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听从领主,他的听从向来不是出自信任,而这次更是希望自己不会是别无选择。 邵浩帆回过头来,看到林哲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时顿感不安,他知道林哲宇在想什么。正因为知道才努力地藏好留恋与恐惧,他清楚自己哪怕展现出一点点,这个人都不会就此离去。邵浩帆笑了笑,他希望这不会太勉强,然后做了个口型:走啊。 他这次允许你走了,他这次要赶你走了。 林哲宇什么都听得懂,外语还是他的告别,甚至忤逆的后果,他全都懂,但他还是在邵浩帆转回头去,打算一个人背负荒唐结局的时候忍不住开了口。正如他知道自己转身就是日思夜想的自由,却还是凝望邵浩帆的背影无法挪步。
“我要带他走。”
“谁?”
领主指了指邵浩帆,
“他?”
就算是听不懂,邵浩帆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不敢置信地转回身去,想说些什么,没能开口。忽然间一双手拍在了他的肩上,让他整个身体僵住,他听见领主在他身后戏谑。
“林,说实话我还挺欣赏你的,这些年帮了我不少忙,所以你应该知道,”
那双手用力起来,抓得邵浩帆生疼,他心里想着林哲宇的归路,极力克制自己想逃的心,
“奴隶不该拿主人的东西吧?”
他在忍,逃跑或是反抗。林哲宇注意到邵浩帆的隐隐瑟缩,当下却连皱眉都要藏好,他恨自己才下定决心,心里唾骂刚才犹豫着看他向前的自己是懦夫。
“我愿意做任何事。”
林哲宇听到领主大笑起来,像听见了全天下最滑稽的事,林哲宇知道这就是一种对蝼蚁的蔑视。笑声戛然而止时,气氛让听不懂的邵浩帆都不寒而栗,他惊觉眼前的林哲宇仍岿然不动,异常地平静,让人莫名想到他的朝拜。你对神明是虔诚的,是无畏的,在此刻这些又属于谁?
“我既然可以让你走,就也可以让你走不出这里,你懂的吧?”
他真的朝拜了,跪下来说了什么,邵浩帆知道那是恳求的话语,情感传递会胜过语言。你连声音都在抖,为什么还要做信徒?起来啊,起来啊哲宇,你一个背转身就是故乡,你迈出去就能追逐东升的黎明,为什么,为什么?邵浩帆百感交集,却什么都说不出,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一个宗教动作给自己带来的强烈震撼。
“看在这几年你还算是个得力助手的份上,那我就在分别之前大发慈悲地给你些奖赏吧。”
林哲宇抬起头,看见领主拍了拍掌,有个人进到了帐中,手上握着长鞭,皮革表面漫着斑斑血迹,这是个熟悉的场景。
“三十鞭,要是这之后你还能站起来,我就允许你的请求。”
“好。”
他答应得痛快,即使他已亲眼见过太多鞭下亡魂,也清楚多数时候这种特殊的鞭子就是种缓慢执行的死刑,仅十余鞭就已经能让人昏迷过去。那些人极大多数没能撑过一个夜晚。 当看见林哲宇站起来,邵浩帆真希望下一秒的画面是他走出帐营,而不是他刚背过身去,就有一鞭狠厉地抽裂空气。邵浩帆挨过,刚被抓来时,将他抽倒在地的那一鞭,仅有一鞭,他也深知有多痛。 第一鞭,林哲宇踉跄,没倒下,连叫喊都没有,但已有殷红在他背上漫延,抽打有多用力,血痕就以同等的力度烙印在布料上。第二鞭,来不及思考,邵浩帆这就要冲上前去,被领主的双手按住肩头,强行留在原地,做个被自己无穷尽谴责的旁观者。作为主谋也是看客的领主好像说了什么,听不懂,大抵是嘲弄,邵浩帆一点都听不进去,鞭子划破空气的声响对他来说震耳欲聋,那让他知道现在林哲宇的脊背正在如何被撕裂。 那是个很快的过程,一鞭才落就又有一鞭紧赶着下坠,似不留间隙地折磨,血痕交叠着鲜血飞溅,整片背逐渐被完全锈蚀,铁锈味弥漫帐中。那是个很漫长的过程,久到林哲宇的汗落成大雨,快要溺亡两颗心脏,久到林哲宇从屹立到迫不得已躬身,再到最后的跪坐到地上,双手在地上发狠地扣紧,每一鞭带来的疼痛都足以将意识从肉体中剥离出去,而这种骨肉,乃至魂肉反复割离的折磨,像是永无止境。 但他却只有时而的闷哼,紧咬双唇,几近没了血色,为的不是所谓自尊心,他只是不想惨叫再加剧青年的恐惧。邵浩帆知道,邵浩帆清楚,所以目睹眼前这一切,仅是目睹也如同与他一齐受着刑罚,他喉咙酸涩快要不能呼吸,他的崩溃就积压在眼底却就是不让泪落下,他只是知道自己不能哭,连同眼前人的那份自尊一同护着。 是不是南方人骨子里都有着隐忍,南方的冬风吹起来那么隐忍但到底是寒到骨髓里去,南方的故人隐忍地受着所有刺进骨髓间的凛冽,一言不发。但到底是冷的,你不出声也仍是痛的,那冬日里,被撕裂的背,被撕裂的心。 不知道多久帐中才陷进了寂静,邵浩帆不希望那是死寂,努力探寻林哲宇的喘息,哪怕再微弱也想要求得一丝。然后他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在深深地呼吸,全身都紧绷着用力,被眼前景象紧紧扼住喉咙。我想听见你的呼吸声,不然我会先死亡一步窒息。 整片脊背都浸泡在血污中,那片衣物原本到底是何模样,双臂弯曲,用手肘顶着地,林哲宇不得不那样匍匐,任谁都不会去想现在的他能够再站起来,或是再动弹一分,包括邵浩帆。所以当他看见林哲宇的身体晃动时,他甚至认为是自己太过恍惚而产生的幻觉。但林哲宇真的在竭力尝试,事实上身体动了分毫都像是要完全破裂了,但他还是缓慢地直起手臂,想要把身躯撑起。刚向上半分就又脱力地下坠回去,如此反复,比初生的婴儿还要艰难,偏是不停止尝试。被深埋在地底,有多少厚土重压,要忍受,要奋力,才堪堪撕出条缝去寻地表之上的光,遍体鳞伤地直立成一座大山。 他又屹立了,血泪浇灌的大山。
“请你,信守承诺……”
看林哲宇转回身来,邵浩帆不想去细究他嘴里嘟囔了那么久在嘟囔什么,只看见那鼓动的唇瓣是苍白,只想奔向他。这样想着,邵浩帆真的能做了,钳制不知什么时候无踪迹,或不可置信或隐隐恼怒,领主没再说话。 跑到他面前,邵浩帆却不知所措。我们现在连拥抱都不能做,当下看不见,但那鞭痕,烙印的并不止你,连呼吸都变得谨慎,怕空气流动牵扯你伤口。 “走吧。” 他其实想要说出口,却因为太微弱成了个口型。邵浩帆注意到林哲宇的手一动,他知道他是要抬起来牵自己的手,来帐中的路上一直紧握着,当下伤到抬不起,却还是没忘那下意识。邵浩帆主动牵他,只勾起个小拇指,他还是顾忌到伤口。 帐外,帘子一落下,林哲宇就一个趔趄再无法站稳,他猛然跪倒在地,拖得邵浩帆也不得不弯下腰,也拖拽得他泪水不能止息,走出来的瞬间,一切隐忍都崩塌了。 邵浩帆记不得是如何回到林哲宇帐中的,积蓄太久的崩溃里什么都是模糊的,视线是,意识也是,只有胸膛里的阵阵刺痛格外明显。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在为趴在床上的林哲宇处理伤口,像他对自己那样撒着药粉,想像他那样轻柔,却太过慌乱,手是颤的,心是颤的,泪与尘粒比起来,不知道哪个掉得更多。 药勉强上完后邵浩帆想问林哲宇下一步该怎么办,兴许是他恐惧得太明显,明明连吃痛都发不出声音的林哲宇一开口却是安慰。 “别害怕,我跟他说了,就算我死了,也要放你走。” “说什么傻话呢!” 邵浩帆俯身贴着林哲宇额头,他感到这具身躯一反常态地作凉,多希望自己的温度能够过继一点给他。 “林哲宇你要撑到回家知道吗?” “不,就在这儿了,家。” 好像要用尽全数气力,林哲宇蹭了下邵浩帆近在咫尺的鼻尖。 “你在这儿。” 话音落下,宛若时间都凝固,世间只剩下眼前人的微笑,邵浩帆看着那勉强的笑容,却觉得林哲宇分明是真的有满腔的欢欣要讲。原来那个早晨,你是有一句我不知足要对我讲的。邵浩帆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这一刻好像说什么都多余了,再多的难以言表,到最后都锁在了一对唇的紧贴中。吻是酸涩,邵浩帆难抑制地发颤,抖落多少泪,落进缠绵悱恻中。我没有信徒的泪水,但我依然献给你,与那永恒的不可言说一起。 5. 这是邵浩帆度过最漫长的夜晚,他难以合眼,不安心又怎么入梦乡。他紧盯林哲宇的脸,用他微肿的双眼,用他向来湿润又泛红的眼神,分不清林哲宇是昏迷还是睡着了,就那样守候着他直到有微弱的晨曦落进帐中。就快要被疲惫压得闭眼时,邵浩帆寻得林哲宇的声音,比凌晨清晨分界线的光还要微弱,但就是惊得他一下子就清醒了。 “晨礼……” “都什么时候了!” 看到林哲宇苏醒,邵浩帆虽欣喜,但当下多少要谴责信徒的狂热。 “浩帆,我不信教。从小就不信,现在也不信。只是当五年前我的家乡被攻破,我和同胞被俘虏,我在俘虏营里抬头望连月亮都看不到的时候,我真的在想为什么没有神能救救我们。” 神原来那么平等,祈求或不祈求,信奉或不信奉,都予以袖手旁观。 “故乡成了领主的属地后,生活还算平稳,但这都不能弥补被强留在军营里的痛苦。五年了,每次出征的行军路上,我都能遥遥地望见故乡村落的炊烟,但永远的,只能遥望。” 迎着黎明,泪光里凝望的时候,林哲宇会突然知道,原来这就是信奉一个神的感受。 “每天清晨,我都是在向能看见或已经看不见的故乡朝拜。” “你还有伤呢,今天就不能例外吗?我们就能回家了。” 青年不知,今日信徒要祷礼的对象,已近在眼前了。 “不,我的意思是,你能靠近点吗?像昨晚那样。” 青年也不知,今日信徒的祷礼,并不需朝拜,只需轻抬头寻一处柔软、滚烫。 “我想我说过一次,你就在这儿。” 我的故乡。 我的信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