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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司•序

2023-07-15 00:09 作者:想做一条鱼---  | 我要投稿

阴沉的天好似灰幕一般,隐隐雷鸣在不尽天穹消散。 入目仍是不尽疮痍, 枯枝,残叶,枯骨。 灰,一片灰,一片死寂的灰。 他们默默走着, 脚下板结的土路发出噗噗的声响。 抬头望去, 天上没有云,地上只有苍玄的雾,空气好像都被死寂感染,只觉得沉闷。 偶有声响,也只是土壤开裂。 一切有着些许生气之物好似都已远离,连风都不愿在此处奔行。 但他们仍继续向着深处走去。 一步,一步。 顺着盘曲的土路走上, 来到山谷的最高处。 一老一少只静静等着。 一切都已完成, 只待一场雨。 一袭玄衣,似是察觉到了旁人的几丝烦闷,灰发老者轻笑。 “小娃子,自盘古开天后啊,清气上升,汇聚成天,浊气下降,沉淀为地。” 老者顿顿,又一次悠然开口, “清浊二气汇聚纠缠,便诞生了各种各样的生灵。祖师爷讲:‘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当清浊二气交汇时,浊气会化作我们的身体,清气演化我们的魂魄。生时两者纠缠,死时自然分开,该回天回天,该回地回地。” “那要我们雨司干嘛呀,整天跑来跑去的,忙个没完。” 白衣如雪,眸若晨星,少年看着不远处的残骸。 已经连腐烂回归的大地都做不到了吗。 老者只笑笑,继续讲道: “你看啊小娃子,雨从天上来,又落到地上,它是天地的桥,让原本不再相系的两端有了联系,世界才有了现在的生机。我们雨司干的事情啊,原本是世界规律的一部分,” 难言的严肃流出, “自打共工祝融大战撞倒不周山后,天崩。大神女娲以大法力维系法则,又以五彩石补天,才勉强维系住了天地的秩序。然,这道中造化,即使是她这样的大神,也是难以复原。从那以后,世上生灵凡有执念盛者,清浊二气便不得分离,只混作一团,归于混沌,引发各种祸乱。我们雨司要做的,便是将该回天的清气送回天上,好比祖师爷提到的冲气,继续维系这份秩序。” “可是可是,执念盛者那么那么多,我们跑这一趟,都遇上好多好多啦,有忙的完的一天吗?” 回忆起一直以来的风餐露宿,星辰霜雪。 再想想不大的山头和师妹有时烧糊的饭。 也许是不同寻常的经历让少年有了超越年龄的心态。 雨司总在路上,雨司总在拔救。 有时被理解,有时也不。 其实那些执念者有时怪单纯,怪可爱的。比和人打交道舒服。 思绪就这么延展开来。 老者一抚长须,打断了少年的思索。 “白晓,你觉得我们为什么在做这些呢?” “哎呀哎呀,渡人,也渡己嘛。师傅——你可说了好多遍了。咳咳,‘我们雨司,其实才是执念最盛的人。’我可都背下来了。” “渡人,更渡己。你个小娃子,能记住这些,怎么祖师爷的话就记不住呢?” “他老人家写得太玄乎了,我可记不住,还是师傅说的是。就是,就是,平常你都不认那些道人,他们好像也有法力啊。为什么你这么笃定我和师妹都会成为雨司,我也没什么执念啊?总不可能是要被师妹气死吧?” “他们做的,不过是强行破坏二气的纠缠,而且也总会损伤二气本源,天地再怎么大,二气也总是有限的,这样下去……迟早会破坏已经不够稳定的平衡。至于你嘛,大概是吧......” 老者的目光一瞬变得深邃,却又缓缓归于平静。 忘了也好,但真的会再解开吗? “话说,师傅,你特别在意的事是什么啊,有机会我帮你解决。你老说我总有一天会走上一条自己的路,说不定我到时候能搞定呢?” “哈哈哈哈......” “小娃子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等你把老头我的术法学的差不多了再说吧!” 笑过,也不住被勾起记忆。 我的执念是什么呢? 思绪又一次被那道风华绝代的身影占据。 又再一次别名为岁月的寒意冰封。 逆乱阴阳,谈何容易呢? 老者就如此静静思索,时间也这么静静流过,没有为此处带来一丝变化。 也许除开雨,这里便不再有其他变化的可能。 不知不觉地, 天好似又灰了一重,却又让人感到一种久违的活力。 无言,相顾。 此刻,连天地也沉默, 沉默是唯一的旋律, 也是最高的庄严。 一丝凉意在指尖绽开。 随后便是万千相随。 潇潇烟雨落,寂寂晚来秋。 “师傅,雨来了。” 一如既往地,他又一次说出了这句话。 但无论多少次,他总是会被眼前的奇迹震撼。 从少年的法眼中看去, 那不算高大的身影,仿佛成世上的唯一,周遭万物都一片混沌,唯有老者还是明亮。 老者只缓缓睁眼,如同混浊的大河中生出万丈青芒,直刺穿灰雾三分。 不曾开口,眼中的神光却已道尽一切。 明明单薄的呼吸声在此刻好似震耳欲聋。 气,是人与天地之间的桥。 吐纳间, 孤寂而空灵的声音从名为人的身躯生出, 重重叠叠,却不相干扰, 所言万千,却又字字可闻。 就这样从四肢百骸流出一般, 散入天地间引发了真正的伟力。 那声音并非世上任何流通的语音,却又一听便令人知晓。 “风。” 仿佛是散开的水波般, 一股玄妙的气与它紧紧相随,向着未曾被侵蚀的方向扩散而去, 不消半时便引出几寸微风。 那微风似是有灵性一般,径直向着老者涌来,不住壮大。 和风徐徐,演化成长风烈烈, 长风浩荡几万里,是天在回应。 一与灰雾相遇,便开始了搏杀一般的争锋。 风好似一头撞在了灰色的墙上,被不住卸开,走向两侧,却又是回转,再次冲击着。一条分明的界限形成,反复移动。 额间不住有汗珠生出,老者猛提一口气, “小娃子,救地,先救气。” 老者的话语仿佛由万千声音重叠而来。 长袍猛地一荡,无形的气流又壮大了几分。 那风好似也在兴跃着回应,霎时间便又一次深入几分。 灰雾渐显了颓势,一点一点被刮开。 一声爆呵, “散。” 不尽法力激荡, 那灰雾已如风中残烛之态, 只消半刻便已消散。 “雨。” 不复方才的沉重, 毫无法力波动的一个音节。 但,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好似空谷足音。 天地怆然…… 无尽雨烟此刻只为他驻足。 世界仿佛凝固于此刻。 “天地相合,以降甘露,莫令而自均。” “天之道,其犹张弓,损有余而补不足。” “尔念已尽,尔执当释。” “气归兮天——” ...... 字如千钧,韵如铁律。 天地无言,唯雨司独响。 重重虚影再现, 雨为身,雨为魂。 或叹,或啸, 神色似喜,如悲。 是不舍,还是释然? 千人千面,浮生万象。 众生念,众生相, 众生难舍,众生难离。 但不论如何, 他们都塌踏着凝固的雨帘拾级而上。 走向最终的归宿。 拨云散雾,朗朗乾清。 此刻是雨,亦是晴。 无数雨线自大地中生出,与阳光相应,染成不尽万色。 无数虚影缓缓散化,化作点点雨丝,一同奔向天。 天上人间。 好似飞星逆流。 呆呆望着天空, 唯有二人身边的雨丝不去。 天下真大,什么奇景都容得下。 为何,连一点执念都不能留下呢? 脚边轻响,小虫在土里蠕动,隐隐嫩绿正在久经死寂的土地回生。 明明没有雨丝下落,龟裂的土地却又一次愈合,肥沃。 又一次,生命回到此处。 什么是最好的灌溉呢? 久旱逢甘霖固然令人喜悦, 但它并不是。 唯, 润物细无声。 万物并不知道它来过,只觉得本就应该丰饶,应该美丽 也正如此刻。 满山竹树,满谷繁花。 一老一少默默离去, 只折一段新叶,含在口中吹奏。 “小娃子,看清了吗。” “看清了,前面是法,后面是术。” “唔,不错不错,练法先练眼,你算是入门了。” 老者笑笑,摸摸少年的头。 “师傅,话说,我们雨司只能救地吗?万一天出事了呢?” “天啊,可以。” 他未曾看到老者眼中的一丝哀伤。 老者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又一次走向需要雨司的地方。 好似看见了少年还想问些什么,他只继续走着,只留一句, “希言自然。” 他老人家不会累吗? 不知怎的, 他又想起了师傅的话: “雨司,说来也简单,主掌雨的执念,或许也还是人罢了。” 这天地,真是玄奇啊。 少年不住想到。

雨,是天与地的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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