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风羡忘】长赢-山樱雨【一发完】
世の中に たえて樱の なかりせば
春の心は のどけからまし
世上樱花倘绝迹
春心何处慰孤寂
海平线上的夕阳在暗影层层的云朵里穿梭,被稀释的光芒静静地照在幽深的海洋,宛如落入幽深的黑洞,被无情吞噬。
海上伫立着一根根石柱子,两名被折磨得残破不堪的人倒立着绑在上面,接受着无情浪花的侵袭,依稀是一对刚成年的男女。
随着海水漫涌,那布满伤痕,悲凉绝望的脸慢慢浸没在咸涩的海水中,夕阳的余晖与他们身上艳红的血逐渐相融一色。
统治了都城四十多载的女领主金木遥习以为常的望着眼前残忍无比的处刑场景,冷酷的笑容阴森可怖。即使年过半百,她却是保养得宜 ,肤若凝脂,眉间一点朱砂鲜红似血,看起来与娇妍少女无异。
“想联合外教徒谋反作乱,推翻金木家族千年大业,蝼蚁撼山罢了。放弃无谓的挣扎吧,你们的一举一动皆逃不过我的视线,若不想继续沉溺于苦海,就老老实实交代,说说吧,樱木羡以及那名艺伎,究竟带着那群叛乱者以及外来教徒逃往何方。”
“不知道………”海浪徐徐退下,阿明清秀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屑的冷笑,海水积在喉咙,语调含混不清。
“阿明……我好像看到了彩虹山下……山樱盛放,好漂亮……要飞起来了。”旁边身穿深蓝色条纹浴衣的女孩轻声细语说道,余晖的残光给她小巧玲珑的鹅蛋脸晕染上憧憬的颜色。
“夕颜……”阿明下意识伸手,想触摸那曾经娇艳如花却逐渐失色的脸庞 ,却发现他的五指早已被残忍拔下,只剩下几个并不平整的血洞口。
“与你一起,虽然颠沛流离,不知温饱,可是,我很知足……只希望羡哥哥他们可以顺顺利利逃离………”
“既然你们不识时务,那么接下来的一切,才是属于你们真正的炼狱。切腹!”
被眼前的两人无视,金木遥怒不可遏地挥手。
候在身旁的武士们手持特制长锯子,一步步走向在生死边界水深火热的两人。
鲜血瓢泼,随着海浪激烈地翻腾。一声声凄厉的惨叫惊飞岸边栖息的海鸟。
浓云如同煮沸的墨汁,迅速渗透进瑰丽璀璨的云海,一道闪电划破逐渐相融的海平线,炫目的白光映亮苍穹,落日的余晖彻底落入夜神的掌心。
淅淅沥沥,雨水如同密集的银针,落入郁郁葱葱的山林 。
樱木羡不停四处张望,脚下生风马不停蹄地朝着山林深处狂奔,雨雾朦胧,在身后不断合拢,丝丝缕缕地形成天然的屏障,暂时阻隔开追兵的脚步。
即使累得筋疲力尽,手脚发软,夜雨的冰凉让身体颤抖发虚,他却不能停下。除了滂沱的雨声,唯有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紧紧趴在他背上,裹着黑色披风的人儿轻微地动了一下。
“羡哥哥……你累了………就放下我吧………本来就应该由我引开他们的。”
“别出声……再忍一下,很快就到了。如没记错,前面应是一个隐蔽的石洞,我们就在此落脚,然后再做进一步打算。”
也许只有踏过这片泥泞荆棘,才可甩开身后紧追不舍的武士,在片刻的安宁中绝处逃生。
忘姬不再言语,他亦明白,每说一个字都耗费身前那人一分的体力,这险象环生的山林里,谁也无法预见下一秒的危机,他们不敢赌注,亦不敢消耗。
他默默地枕在樱木羡被雨水湿透的肩膀,方才暂时压制的热度再次上涌,眩晕的视线里,唯有苍凉单调的雨逐渐消散于虚空 ,直到融融暖意在眼前化作火红色的烈焰 。
忘姬虚弱无力地睁眼,只见他的身上披着一件早已烘干的上衣,淡淡的樱香萦绕鼻息,无比舒心。他正枕在樱木羡温暖的怀里,属于那人温热而芳香的气息倾洒在耳边,再望向自己裸露的臂膀上樱色暧昧的红痕,脸上倏然发热。
他想动一下身子,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难以启齿的地方撕裂般疼痛,记忆深处的梦境碎片一幕幕拼凑。
他被一片蓝色汪洋轻轻包裹,随着海潮动听的音韵,他的身体亦有节律地摇荡,强烈的痛楚,绵密的酥麻感涌遍全身,神经激颤,前所未有的快感带着他飞向往圣洁美丽的天堂。
甜腻的呢喃中沉沦,忘乎所以,他张开双臂,尽情地拥抱那让他无比惬意的洋流。
……
脸上的红晕迅速蔓延到耳根。他轻轻地推了推樱木羡的身体,对方却依旧睡得发沉,或许是背着他长途跋涉,疲于奔命耗费了太多体力。
忘姬唯有作罢,他轻轻闭上眼睛,亲密的相拥让他安心,也让他逐渐忧心,这样美好而温存的时刻又能维持到几时,武士精兵蛰伏在林外,伺机而动,突破这片盘根交错的密林也是时间的问题。
身体不由地颤抖 ,掩藏已久的记忆冲破脆弱的防线汩汩涌出,离开魔窟已五年,纵使受尽人间苦刑,也不想再踏进那糜乱与残忍的活地狱。
金木遥,不仅是都城残暴无良的统治者,也是他一生挥之不散的噩梦 。
他的母亲原是金木遥的一名贴身侍女,却与一名下等武士暗生情愫并珠胎暗结,传闻该名武士身姿妖娆,容貌昳丽,曾是金木遥爱不释手的男宠。
侍女与武士决心私奔逃亡,在逃亡途中生下了他,却不幸被金木遥抓回,并被处以肢解的极刑,肢体散落一地,滚滚血河混着肉糜顺着青石台阶一层层淌落,武士则被金木遥逼落悬崖,估计也尸骨无存。
那一天正值盛夏,早已枯萎的山樱花悄无声息地再度盛放,深红的颜色染得漫山遍野宛若深秋,山雨也在这一夜疯狂袭来,让金木遥与男宠纵情声色的府邸瞬间摧毁 。
金木遥大怒,为了满足心中残虐的欲望及泄愤,她并未扼杀摇篮中幼小的生命,而是把他丢在弱肉强食的夹缝中,让他如蝼蚁一般低贱地活着。
挨饿受冻 ,毒打惩罚对于今后即将遭受的凌辱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前菜。
年纪渐长的金木遥一边尽兴享受风流之事,一边楼台高筑,以血沐浴,以人肉为食,更以欣赏活体春宫为乐趣。
尚未发育完全的他被强行破身,在淫靡与色欲的狂暴中生不如死,身体也在那时开始落下病根,残酷的撕裂感是他内心最浓重的阴影。
他无数次想过逃跑,却没法突破层层守卫的藩篱,再加上一身病骨难以支撑,总是找不到适合的时机 。
没想到,在十三岁的那年,一群油腻肥硕的高等武士心血来潮要带他出海狂欢,对于他而言,这无疑是夹缝中一缕阳光。
他心底默默地决定,就算葬身大海,也要远远地逃离这片毫无人性可言的阿鼻地狱。
也许是上天听到他心中泣血的祈求,他成功了,湍急的洋流带着他顺水而漂,被冲到一个陌生的渔村,同时也被人救下,并带回了偏僻村落里那个狭小却温馨的家。
救他的,是一名四处游荡,经常出入酒肆,靠打劫无良富商与高级武士财物为生的浪人,名叫樱木羡 。而此时的他更不知,樱木羡那不拘小节,放浪不羁的行为只是明面上的伪装。
“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我这里可不会接收来历不明的小猫。”他看起来二十出头,脸庞精致俏美,一双桃花眼潋滟动人,唇边的笑漫不经心,透着几分不羁,也有几分关怀。
“我……不记得了。”与其是忘记,更不如说他从未有过一个真正的名字。
“这就难办了……”男子故作姿态地歪着头,一脸无奈。
“求你留下我,我什么都会,可以帮你料理家务,邻居的阿明说你经常不在家。”他惊慌失措的抓住他的手 ,迟迟不肯放开,或者在这一瞬,他押上自己的未来认定了他。
“那也包括替我暖床?”男子笑意盈盈地望着他,温柔似水的眸底闪过一丝恶作剧般的狡黠。
“我愿意的。因为你是好人。”年少懵懂的他不知道暖床为何意,只是下意识地应承。“我还懂一点三味线与十三弦筝,可以去游廊和酒馆赚一点家用,我别无所求,只是想有一处容身之所。”
樱木羡沉默不语,神色复杂地打量了他许久,突然发出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开玩笑的,你还真是心大,不管什么状况就随意跟着一名陌生人,还无条件信任他。留下来吧,到时若想离开也随你心意,只是……”脸上的笑容敛去,樱木羡突然认真严肃起来。“你要想好,跟着我,注定往后的日子无法太平,不过,再怎样,我绝不允许你单独在外抛头露面 。”
“呃?”
“你应该也知道,为了生存,我做的事也并不光明正大,但有一名帮手也不赖。决定了,以后我带着你一起行动,你可愿意。”
“只要可以帮你,为你分忧,都不要紧。”他忙不迭地点头 。
“既然你说不出自己的名字,那我便为你取一个,忘姬,我看挺不错。”樱木羡冥思苦想,终于想到一个比较适合的称呼。
“就这样,忘记过去,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人了,放心,只要有我在,我定会护你周全。”
夏天的风缱绻而过,绚烂的艳阳映照着那灿烂明媚的笑脸,脸颊发热,难以言喻的情愫正慢慢的破土而出。
没曾想,那随意许下的诺言,在日后刀口舔血的岁月里,樱木羡都拼死守护,哪怕是处于最危险的时刻。
……
后来他才知道,樱木羡是效忠于前皇室贵族藤原家的王牌杀手,同时也是一名出色的人形傀儡师,他所掌握的傀儡秘术是诛杀金木遥,推翻金木家统治的秘密武器。
藤原家近千年来一直没有放弃复兴旧皇室的理想,他们蛰伏暗处,一直不遗余力地厉兵秣马,培养各方势力,意图一招致胜,将支配都城千年的领主金木一系全盘覆没。
樱木羡平日游荡街头,偶尔化身为花枝招展的游女,明为讹诈前来寻欢作乐的武士及高官,骗取钱财,实则神不知鬼不觉将他们引诱僻静之所,精准暗杀,通过温水煮青蛙的渗透来打击金木家千丝万缕分布各处的势力。
为了让受苦受难的平民与外教徒心甘情愿归顺于藤原家,积蓄力量打击敌方,受命于藤原家主的樱木羡想方设法解救被上等武士囚禁毒害的外教徒及平民百姓,让他们平安转移。
他这五年的时间跟随着樱木羡四处游击,假扮艺伎游女以作掩护,助力樱木羡杀害那些罪恶多端的官员武士,一次次解救备受折磨痛苦不堪的人们。
而邻居的阿明以及夕颜夫妇无意得知他们所做之事,亦加入他们的行列,与他们一同拯救人们于水火。
过程既有险象环生的惊心,也有嬉笑斗嘴的甜蜜,他们的感情也随着朝夕相处而逐渐升温。
十五岁生辰那天,樱木羡第一次占有了他,而他也是第一次心甘情愿地委身于一个人,即使撕裂的痛感仍折磨得他死去活来,但他却觉出了淡淡的甜蜜,望着床单上那一片晕染开的红花,似乎被净化了所有的污秽与尘埃,显得格外的红艳夺目。
他情不自禁地羞红了脸。
“忘姬,这样的日子,不知前路,更看不到未来,我无法承诺往后的岁月,只能给予你当下短暂的安宁。”
“不……我不怕,只要和你一起,这短暂的分秒我会好好珍惜 。能够遇见你,我已经很满足了,此时此刻,我不想对你有琑隐瞒 ,曾经的我也像那些悲惨的游女一般,被那群畜生武士当成玩物,肆意折磨,没有人把我当人看待。”
空气陷入了沉默,淡淡的忧伤在夏风的吹拂中流淌。
“我不介意,世事混乱,妖魔横行,我也一样,在坑脏的泥水中淌过,就连灵魂也不再清白,如果我告诉你,我的过去也许比你更不堪,更黑暗,也许就该你嫌弃我了。”
樱木羡涩然地开口道,压抑心底的悲哀藏不住,随着柔和的语调倾泻而出。
“不会的。要不,就明日,我们成亲,趁着现在风平浪静,我们请阿明,夕颜以及邻居的众人乐一乐。时局变幻,我怕错过这个良辰吉日,就再也没有下次。 ”
“……好……我们明天就宴请众人,庆贺我们新婚之喜。”樱木羡沉默片刻,在他的耳边轻声道。
“你说,再假以时日,藤原大人他一定会取得胜利吧,暴政之下,我们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每一步的抗争,都要付出血的代价。我不求荣华富贵,只求温饱和乐。我理想的世界是朴素而纯洁,只希望有生之年可以看到。”
“未来之事,我们谁也说不准,心中怀揣希望,总比绝望而麻木地活着要好,但愿如此吧……”他轻声叹息道,语调轻微的振动让忘姬读出了不安。
新婚燕尔的甜蜜被战斗的硝烟笼罩,随着一次次任务有惊无险地完成,再加上傀儡术如虎添翼般的加持,金木家的旁支根系正神不知鬼不觉地清除。
藤原家不断发力,短短几年时间默默地吞并了周边的城邑,对领主所在的中心都城形成包抄之势。
当沉迷声色犬马的金木遥有所察觉,他们已经势不可挡地直逼京都。
……
“忘姬,你醒了,怎么不叫我起来。”睡眼惺忪的樱木羡轻声唤道,将他从遥远的思绪拉回到这静谧的山洞里,方才熊熊燃烧的篝火已近乎熄灭,丝丝缕缕的青烟袅袅升起。
“伤口还疼吗。”樱木羡轻轻地抚摸他胸口染血的绷带。“好在血已经止住了,再上点药就可以痊愈。”
“我好多了,别担心。”忘姬想支起身体,却牵动了私隐处的伤口,只能作罢。
“对不起 ,昨日你浑身发冷,额头发烫,身上的衣物也湿透了,唯有如此为你取暖,没想到还是伤到了你……”
他每一次都温柔备至,小心翼翼,却因为此处过于紧涩而不可避免地撕裂他的身体 ,但即使痛得发抖,他总是迎合着一次次温柔的律动,直至彻底昏厥。
“不疼,歇歇就好。刚才你睡着之时,我想起了以前的种种,那个时候,你我刚认识,你曾笑着问我,可否愿意为你暖床,我还懵懂不知地应答,只是没想到……反过来了。”
“这么久了,你竟然还记得……”樱木羡轻叹着,一时间失去了言语。
“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背着我那副病恹恹的身体,你也不会被武士们穷追不舍,或许早已出船逃离。”
“你这病我问过藤原家的大夫,只要安下心来加以调养,以后会好的……而且,我从未想过抛下你。”樱木羡轻轻拉着他的手 ,悄然避开他灼热而哀伤的视线,在他看不见的暗影处紧锁眉头,神色也变得无比凝重。
“还有以后吗,藤原家土崩瓦解,已成败局。我们是金木遥掌心的猎物,网已张开,就等着我们断了粮食,走出去弃械投降。”似乎嗅出了空气中压抑的伤悲,忘姬摇了摇头。
“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后山的那一边也是鲜少人经过的港口,到时我们再想办法潜进货轮,远离那充满杀戮的都城,我听说,朝着西边一直往前,会抵达那梦寐以求的仙人岛。”樱木羡把他拥进怀里,强打起精神柔声细语安慰道。
“那样,我们便远离烽火,获得真正的自由,藤原家只为权欲私欲,格局便是如此狭隘,寄托希望在他们身上只是枉然,我早该清楚了。造成了现如今惨败的局面,你我皆难以预料及扭转 。他不仁,我们也不必再为这些纷纷扰扰烦忧。”
……
本来形势大好,离摧毁金木遥的暴政只有一步之遥,却没曾想猜疑,忌惮,妒忌及私欲毁了那盘必胜的棋。
藤原家主之子藤原贵臣因樱木羡受到父亲器重,心底不服,对他的实力和号召力嫉恨无比,如若不是为了复国大业,他早就除之后快。
只是这把火欲烧欲旺,终于在即将接近胜利彼岸之时达到了顶峰 。
他开始散播樱木羡恃才狂傲,居功至伟,妄图用巫术控制藤原一族,并取而代之登顶的谣言。
一时间群情哗然,内部分裂亦在悄无声息的演变,而家主藤原启亦左右摇摆,最后也听信谣言,开始有意无意地无视樱木羡,就连他提出的进攻路线也被他置之不理。
就在内部争斗如火如荼之时,金木遥麾下阴险狡诈的使臣趁机加了把火。
他私下会见胸无智谋,鼠目寸光,只懂弄权的藤原贵臣,并与他进行交易,并承诺,若自行退兵,辅助领主生擒樱木羡等叛乱者,便划分几座城邑,让藤原家族偏安一隅称王,永世不得进犯。
随着大笔一挥,藤原贵臣的任性妄为,将藤原一族,乃至所有寄予他们希望的人们拖向宿命的终点。
他们迫不得已的退让给予了金木遥反扑的机会,所谓城邑的分封只是缓兵之计下的谎言。
纵横多年的领主怎会容忍二虎的存在。
刀光剑影,烽火连天,藤原一族惨遭涂炭,藤原启被长刀贯穿,尸身被公牛踩得稀烂,其余家眷被活捉,在穿刺之刑中尖嚎惨死,一根根柱子上吊着早已气绝的人,胸口碎的惨不忍睹,暮色笼罩下宛如随风飘摇的稻草人。
因为藤原贵臣出卖了关键的进攻路线,樱木羡被层层狙击,困于武士的包围圈中,危机重重。
即使他剑术超群,却独立难支,再加上他要护着忘姬逃离,左支右拙之下身上中了好几刀。
而一边的忘姬拼命反抗着步步紧逼的武士,胸口被刺了一刀。
“羡哥哥,快召唤傀儡术,我助你。”
一语惊醒梦中人,事不宜迟,樱木羡拿出身上的尺八,吹起阴郁的调子,而忘姬亦弹起那已经断了几根琴弦的三味线。
琴音与笛音相合,弹奏着来自地狱深处的冥曲,幽怨,诡异,唤醒灵魂深处的邪恶。
果然,那本已气绝的尸体慢悠悠的起身,在魔音操纵下扑向那群早已陷入疯狂杀戮的武士。
鲜血映红了苍凉阴沉的天空 ,断裂的肢体四散在地上,勾勒出一幅人间的血肉地狱图,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当最后一名武士头首分离,天空下起了狂风暴雨,尺八受不住音节的震颤从中断开,而三味线的琴弦也断的彻彻底底。
血流从樱木羡的喉头冲出,洒落地上。这一次启动傀儡术,耗费了他大半的元气,恐怕几年内无法施术。
而此时忘姬亦不堪重负,早已不省人事。
“忘姬!”身体疲累已到极限,恐惧一瞬间冲上脑门,他再也顾不上,背起他瘦弱的身子飞速跑向深山密林。
而此时,第二波武士举着火把再次集结,并将所有的出口封锁,欲想收紧网口捕获猎物。
……
绚烂的晨光从洞口的缝隙漫溢进来,阴雨连绵数日,时间也趋于静止,唯有淅淅沥沥的雨重复着单调的旋律 。而现在,他们终于迎来了久违的晴光。
忘姬再次睁开惺忪的睡眼,眼前的篝火余温未散,袅袅烟丝温润脸庞,朦胧的视线中,他看见樱木羡恋恋不舍地抚摸着一本书册子,最终狠下心丢进篝火中,火星与纸面相触,轰的一声,火苗窜起,那些记录在纸上歪歪扭扭的音符刹那间被火光吞噬 。
“这是……”
“这本书,记载着我们一族口口相传的人形傀儡术,是我耗费多年心血的记录。人形傀儡术,除了操纵傀儡,更可以将纸符华为人形,以达到迷惑敌人的效果,可惜我没用过,也用不到了。”
“为何烧了?不留下多可惜啊。”
“留下他,徒增不必要的肖想与邪念罢了,这些文字反正了然于心,已经无所谓了,只求不要落于掌权者的手里,否则天下动荡不安,世间永堕黑暗。”
“你是怕他们觊觎?”
“只怕藤原贵臣已经毫无保留和盘托出,烧了也好,谁也休想得到。”
忘姬怔怔地望着熊熊燃烧的火,不禁出了神。
“也好。不知道阿明夕颜他们是不是跟随货船出航,但愿他们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他们会平平安安的,其实在临行前,我也早有预感,所以才吩咐他们带着这些可怜的人跟随外来的传教士一同逃离,没想到真的证实了。”
“羡哥哥早就知道他们早晚心生异变,所以留了后手。”
“没错。”
完整的书页化为灰烬,樱木羡似乎放下了心头大石,唇边释然一笑。
只是,他永远没有想到,那艘货轮已被捡回一命,仓皇出逃的藤原贵臣及其残党占据,阿明,夕颜以及其他流离失所的人或被赶下船,或者踢进茫茫大海。
货轮远去,而被强行留下的阿明,夕颜等人被紧随而至的金木遥下令包围逮捕,天幕见证了人世间残忍的一幕。
残缺不全的尸体冲上浪尖,随即淹没于茫茫深海,徘徊的孤鸟发出凄厉的尖叫,为这场海葬鸣奏一曲祭奠之歌。
……
“既然天已放晴,也是时候离开了。”望着所剩无几的野果子,樱木羡深吸了口气,孤注一掷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都听你的,你去哪我也在哪。”
他们默契地牵着手,数日以来第一次走出洞穴。
光芒倾洒,成串的氤氲五彩斑斓,宛如天边七色的彩虹,瓣瓣深红的山樱花坠满枝头,随风摇曳,绽开了一场又一场美丽虚幻的梦 。眼前的绚烂迷了他们的双眼,恍惚间停住了脚步。
“似乎好久,未曾见过夏日盛放的山樱花。眨眼间都快二十年了。”
隐约记得上一次出现如此奇景之时,他还是十三岁的稚嫩少年,也就在这一天,他的父母以及妹妹惨遭毒手,而向他们举起屠刀的,正是如日中天,正处于虎狼之年的领主金木遥。
樱木羡仰目而视,拼命压抑着那即将涌出的眼泪,婉婉开口道。
“曾经有一家四口,父亲与少年是与世无争的低等武士,母亲温良贤淑,妹妹天真烂漫,一家人虽然清苦,却也幸福和美,他们的祖上是曾经侍奉于皇室的巫女,却也因为皇室的消亡,家族的繁盛成为过眼云烟,到了他们这一代早已人丁凋零,只留下父亲这一脉苟延残喘的活着。好在,巫女所创造的傀儡术依旧代代传承,少年极具天赋早已学透,却没有放在心上,觉得并无用武之地。 ”
“他们在山上栽种了数颗樱花,日子清贫却也和乐融融。直到那一天盛夏时分,一场夜雨后,本该凋零的樱花诡异盛放,颜色深红如血 就像现在那般。”
“他与妹妹无意救了一只奄奄一息的白猫,却得罪了当年权势如日中天的领主,这只白猫是领主肆意玩弄的宠物,因不堪折磨拼命地挣开牢笼出逃,没想到却为他们一家带来杀身之祸。因为,下等武士是不能觊觎领主的所有物,救助更是罪加一等。”
“结局自然很悲惨,在女领主的命令下,效忠于他的武士将少年满门屠尽,只留下了少年。少年悲愤交加 ,与武士们拔刀相向,却无奈寡不敌众,他的举动激发了女领主可怕的征服欲。少年不幸被活捉,然后……”
山樱花翩跹起舞,铺满一地,红得诡异的颜色似乎撕开了不堪回首的记忆 。
他在领主的府邸受尽酷刑与凌辱,却没有屈服,气急败坏之下,领主心生毒计,她将他与一名无辜的婢女关在她的府邸密室,并灌下药性极强的春药。
血脉喷张的春宫之景,唤醒了女领主最原始的性欲,丧心病狂的她亲自下场,更是招呼她亲自训练出来的男女武士们加入这场罪恶的盛宴。
强烈的酥麻感犹如蚂蚁撕咬,理智被一点点侵蚀,即便性情如何贞烈,亦抵不过药性的折磨。
痛不欲生的嚎叫声中,比毒刑还要酷烈百倍的折磨下,他的尊严彻底被践踏在地上。
“不要——滚开啊——”
他已记不清那混乱,淫靡的场景,只觉得心口被狠狠撕裂,身体亦不断在黑暗中下坠。
此番肉体与精神的蹂躏让他病了一场,迷茫的眼中,人间美景似乎失去了亮色,唯有行尸走肉地活着。
直至有一天,那名无辜的婢女悄悄找到他 ,为他送来食物与草药。
“我们一起逃吧,与其在这里遭受侮辱,还不如放手一搏 。即便是死也不想屈辱度日。”
婢女的话在这一瞬间唤醒了他,两行清泪洗刷着那不断在脑海中重演的灰暗梦境。他点头答应,便开始暗中行动。
“即使逃不掉 ,也要让她脱离苦海。”那时的他已抱有必死的决心。
他想起了已经熟记于心的傀儡术秘法,无星无月的暗夜里,他拿起杂物房中谁人遗落下来的尺八,吹响魔笛。
……
“羡哥哥,你怎么不讲下去了?我还想听。”忘姬偎依在他怀里,像天真无邪的孩童一般扯了扯他的袖口,突然,他的脸上浮现惊骇之色。
“小心箭!”林间嗖嗖嗖飞出几条暗箭,忘姬本能挡在他的身前,皮肉撕裂的裂帛之音让樱木羡惊醒,他持刀奋力拨开那几支木箭,可还是迟了一步,一支箭直直插入忘姬的后背,温热的血液溅洒手心,散开一片黏腻。
“忘姬!”他失声呼喊,下意识环视四周,却并无一人,手心的汗水层层渗透,无声的危险不断靠近。
“没想到他们竟然来的那么快。”
不,也许,他们早已经锁定目标,就等着他们从石洞走出。
心底愈发惊惶,他正想抱着负伤的忘姬走另一条山道。
“本想采用火攻烧洞,没想到你们这么快自投罗网。也只怪,这满山的樱花过于绚丽。”
阴柔的语调如同魔鬼的咒语,熟悉得可怕,让他禁不住颤抖起来。
惊骇的瞳孔中,映出了那一袭红衣,优雅踱步而来的女人,依旧年轻妖艳的脸上充满了势在必得的胜利之色。烈焰红唇慢慢浮现出冷酷的笑。
“二十年前是我疏忽大意,不知道你是前飞鸟 皇朝巫女的后人。”
“金木遥,你究竟想怎样?”
“当年你用秘术操纵我培养多年的武士,让他们自相残杀,甚至为了助那贱婢逃走而不惜以身犯险引开追捕你的人,以致最后坠崖,不得不说你很聪明,知道置之死地而后生。”
“……”
“只是这一次,你插翅难飞,也多亏了你,那只逃跑了多年的猫儿也回来了。”
金木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残忍的光芒,她玩味地望向如同待宰羔羊的两人,再次挥挥手,之见随时待命的武士们蜂拥而至。
“带回去吧,哈哈哈哈哈哈 。”张狂的笑声逐渐远去,樱木羡自知在劫难逃,他望着脸色苍白的忘姬,强烈的愤恨与不甘让他攥紧拳头。
……
潮热的风吹过平地,云层穿梭的艳阳发出苍白的光,照射着那冷酷血腥的人间地狱。
遥遥望去,只见一鲜血淋漓的人被支在大字刑架上,身上的纱衣被鲜血染得不成形状,两根尖利的木条穿肩膀而过,支撑着身体的重量,他的身旁是一只浸透陈年血迹的大瓮,盛满热气腾腾的水。
金木遥不可一世地坐在另一边的宝座之上,漫不经心的品尝着侍女端上来的新鲜樱桃,她顺势拿起一颗,轻轻一捏,樱桃在她的蹂躏下瞬间破碎,红色的汁水将指头染得通红。
同样是面对眼前惨绝人寰的场景,身边的武士面无表情,侍奉的婢女战战兢兢。而对于金木遥而言却是习以为常的下饭菜。
一武士拿着一瓢热水,泼向已经昏迷不醒的忘姬。
“呃……”朦胧视线积满了水,眼睛被混合的血腌得生疼。
他与樱木羡不幸落到金木遥的手上,连续两天两夜的酷刑折磨,更是让本来病弱与负伤的身体雪上加霜。
金木遥为了逼迫樱木羡说出傀儡术秘法,以及藤原家叛乱的余党无所不用其极,就在昨天,她命人将樱木羡拴在两批马上,在铺满铁屑碎石的地面上肆意拖行。
惨嚎声响彻天际,尖利的碎石上血迹斑斑,而他的背部早已惨不忍睹,血肉模糊 ,几度昏厥,再拖行,轮番的刑罚已经磨去了他大半条命。
今日金木遥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将他们带到平日里祭祀的广场上,忘姬被束缚在柱子被继续施刑,粗长的棍子用力地击打他的腹部,激痛涌遍全身,热血在胃部翻腾随着强力的挤压不断从喉咙里喷出,双颊一片凄艳点缀在苍白的脸上,呈现出破碎的美感。
行刑的武士忽然萌生邪恶的想法,在金木遥的默认下,他扼住忘姬的脖子,将棍子较粗的一头用力插入那脆弱的柔软。
失声尖叫中,他双眼一黑,再度昏厥。
“猫儿如此娇弱,甚无意思,你应该睁开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看我为你们所准备的洗礼盛宴。”
“你……不得好死……”微弱的气音从唇间溢出,忘姬的头歪向一边,一缕碎发垂落染了血污,浓重的血腥味让他禁不住咳嗽。
视线也逐渐清晰,只见一群人拖着奄奄一息的樱木羡,将他绑在一与地面成斜角的木板上,背部的伤口滴着血,瞬时间将木板染红。
他的手被缚在早已锈迹斑斑的铁环上,两只脚被套上脚环,由一根铁链,将脚环与两头笨重的公牛相连。
“不……羡哥哥……”公牛粗重的喘息声中,忘姬感受到了恐怖的前奏。
被铁链紧紧锁住的公牛极度不适,他们不断地想挣脱,却被两旁的武士用力拉住无法再进一步 ,它们愈发焦躁,与武士们展开漫长的拉锯战,束缚着樱木羡双脚的铁环因左右撕扯而嵌进肉里,血不断从接触面溢出。
强烈的剧痛让他清醒,那双本来漂亮灵动的桃花眼渲染开一片迷蒙。希望,绝望,欢喜,悲哀在茫然的视线中明灭交错。
落于恶魔的掌心,他可以预知接下来的命运,心境清明,却又万般不舍,他吃力的扭头,默默望向不远处吊在柱子上的忘姬。迷茫的眼神逐渐透出一点光芒。
“樱木羡,这是给予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只要向我臣服,助我成就我族万世霸业,我们金木家愿供奉你为座上巫师,让你拥有享不尽的荣华与权势。”金木遥慢悠悠地踱步而来 ,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死心吧……我宁愿……传承千年的秘法断送在我手里……也不愿它成为你们屠戮称霸的武器。”樱木羡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怒斥道。
“很好,你不仅断了自己的生路,还有他的 ,在决定你的生死之前,我想有必要让你看一看他痛苦的摸样,他所受的刑罚,皆是你曾经历过的,不知你该作何感想?”
“……你想对他怎样?不……”他浑身一震,昔日苦难历历在目,恐惧与屈辱交织在心底,剧烈的反抗下铁环嵌得更深。
金木遥冷笑一声,同时大手一挥,那一大瓮温热的水被抬到忘姬面前,赤着的双脚被行刑者强行放进瓮中,刚好与瓮底差一厘米的距离,并不到底。
只见另外一人拿着一大盆子,盆子上一条条小蛇纠缠一起,疯狂扭动。
水花扑腾,小蛇倒进瓮中,随即一声声凄厉哀嚎萦绕在广场上空。
“不要——啊啊啊——”忘姬剧烈地扭着身子,仰天嘶鸣。不断有水花溅出,在地上洒落樱花形状的点点猩红。
小蛇在他的脚边游走,利齿啃咬着他的血肉,他可以感受到骨头在一点点被钻入,穿透,惨痛欲绝。
紧接着,两名武士手持特制钳子,抓起了他浑身上下唯一完好的手。
指头被夹在钳子中央,随着不断加力,清晰的骨裂声如地狱的鸣奏,一只手指就这样被生生地钳断。忘姬仰着头,声音嘶哑,呼吸愈发急促,目光亦开始涣散。
“不——你这魔鬼——”
我恨!为何要受制于他们的指令,为何不能自作主张,手刃这罪恶滔天的女恶魔!
触目惊心的场面让樱木羡的心宛若被残忍地凌迟,他望向自己那变形多年的指骨,以及脚上层层叠叠被噬咬的伤疤,交错的时空中重演曾经的噩梦,让眼泪冲破泪腺,顺着脸颊滑落。
“樱木羡,你横行多年,效忠藤原这群孽党处处与我作对,现在还不是落到我手里,看到他受此折磨,你很无力对吧。”
金木遥蹲下身子,在他耳边阴狠地说道。
“你自以为是救世主,只可惜,你谁也救不了。比如二十年前那名叛逃的婢女。”
“你说什么?她……”樱木羡一脸难以置信,失色的瞳孔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哈哈哈哈哈……”金木遥阴笑几声,顺势再加一把火。“现在我便告诉你,她在叛逃之时,就已经怀了你的孩子,也正是这个孩子的出生,无意中让我安插各地的眼线发现了她的行踪,没想到还真能躲。”
“孩子?她和孩子呢……”犹如晴天霹雳,樱木羡怔怔望着苍天,无语凝噎。
“她死了,十八年前,也是在这个地方,被束缚在这刑台之上。至于孩子,……你心底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你现在救不了他,正如当年你没能拯救那名可怜的婢女。”金木遥的脸上尽是嘲讽之色,似乎所有的一切皆在她的掌控之中。
……
“不会的……不可能的……”他情绪激动地摇着头。
“阿羡 ……”
“父亲?”记忆中早已褪色的画面逐渐清晰,犹记得惨遭灭门的前天,父亲突然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地嘱咐,苍凉的语调是看破生死的淡然。
“我们巫女一族侍奉飞鸟皇朝,忠贞不二,却因君王妒忌而遭致暗算与驱逐,皇朝灭亡是定数,我们苟且至此已是不易,而现如今,我们一家也将迎来最终的命数,这是祖上的预言,无解的孽缘啊,保不住了……”
“父亲……原来你早就预见到了,为何当时的我参不透……”
“噗——”急怒攻心下,樱木羡喷出一口鲜血,脸上从震惊,到怆然仅仅是片刻的时间。
“呵呵呵呵呵……金木遥,你坏事做尽,就不怕冤魂夺命。”
渗人的冷笑,绝望的眼神让金木遥内心抖了抖,她不由害怕地退后几步。
“你……你想威胁我?如果诅咒有用,我们金木家就不会纵横驰骋数千年依旧屹立不倒。算了,这场盛宴,就到此为止。”金木遥对拉着绳索的武士示意,已经筋疲力尽的他们如获大赦,猛地松手。
“你所受的刑罚,本就是为了惩罚通奸与不伦之罪,因此,你就好好地享受吧。”
在武士的驱赶下,公牛立刻拖着沉重的步伐,向着两旁走去,紧锁着樱木羡的铁链顿时绷紧,强大的拉力撕扯着他的身体。
“唔……啊啊啊啊……”断断续续的呻吟变为绝叫。
“人形傀儡术 ,你以为除了你,就没有人知道秘诀吗。啊涉,你还记得吗,藤原贵臣的心腹侍从,早就为我所用,他趁你不备临摹了你的手记。”
“是他……没想到……”他效命藤原一系之时,藤原贵臣的侍卫阿涉特别崇拜他,在阿涉的软磨硬泡下,他也教授了他一些普通的术法,万万没想到,这反而成为了桶向自己的刺刀。
剧痛之下他难以成言,唯有怨恨不甘地盯着眼前狠辣的女人。
“在这缓慢而痛苦的过程中,我会让你看到最让人兴奋的场景。动手……”
金木遥重新坐回宝座上,再次捻起一颗樱桃,狠狠捏碎。
似乎心有灵犀般,忘姬从朦胧的混沌中蓦地睁眼。他望着在公牛的撕扯中痛不欲生的樱木羡,默默无言两行泪,浸染血色的哀痛,往日甜蜜欢乐的片段如同浮光掠影,一幕幕回放,冰凉的夏风夹着雨丝,轻吻着他的身体,所有的喧嚣似乎归于平静。
“有你在身旁陪着,我什么都不怕,就像第一次见面之时……我就认定了你……只希望上天入地,或者下辈子……我们还能一起……”
在撕裂的痛苦中苦苦挣扎的樱木羡似乎有所感应,橘红的夕照映照着他苍白的脸,回光返照的瑰丽如此动人心魄。
原来,情不自禁为你取名,鬼使神差地留你在我身边,是冥冥之中的吸引。
“忘姬……对不起……这么多年以来,是我无用。如果真要面临地狱的审判,那么,孽伦的罪过就由我背负,我宁愿这个秘密,你永远不会知道……”
血不断流失,疼痛也不断远去,在肢体分离的裂帛声中,他轻轻地笑着,安详而平静。
而与此同时,一名武士拿起烧红的尖头铁条,从忘姬的胸膛缓缓贯入。
“啊啊啊啊啊——”
烧焦的糊味不断弥散,炽热的火似乎在身体游蹿,袅袅升起的白烟渲染开大片的红,他眼睁睁地看着,爱人的躯体被残忍地撕成两半。
血染广场的瞬间,似乎看到那片片深红色的山樱花在上空徘徊,如日暮的火烧云一般,释放着暗夜前最绚烂的光华,哀伤的和歌断断续续地吟诵,凄美而动听。
忘姬的眼眸缓缓阖上,光明覆没,永坠幽冥……
全文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