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awberries & Cigarettes】 八
#原女预警ooc预警全是编的
#B站同步更新:verawsy
#端午安康~不管甜粽子咸粽子都要吃粽子!
本章适用BGM:《Clair De Lune》by Debussy
当指尖落在键齿上
她在想些什么?
——余光中《月光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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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我觉得你就是想太多了。”羽生给她分析,“我还怀疑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大的阻碍,结果你所有的忧虑都建立在‘万一以后’。明明你现在有充分的自由去选择,为什么会对未来这么没有信心?”
柚子在一个地方待得不耐烦,从她怀里跳走了。温然不得不两手空空地直面自己最隐秘的胆怯。
“其实我从小就知道自己资质没那么好。不过我一直在想,没关系啊,我只要练得更多,一样可以做好。”她自嘲地笑笑,“说是可以做好,也只是在国内而已,到外面看看还差得远呢。”
“我那时一直担心过不了发育关,但谁知道我根本就没撑到发育关。第一次国际比赛,我那么努力才争取到的名额,偏偏恰好就出了意外。小时候不懂事只知道逞强,结果折腾得自己彻底比不了女单。因为事情太巧合,就总有一种命运感。那时候我第一次想到,如果以后不能滑冰了,那条平坦的大路也不是不能走。”
“后来虽然转了冰舞,但时间不长,种种原因确实没法再长,就退役了。明明转冰舞也是想好好走下去的,倒显得像为了在冰上多赖两年一样。退役的时候还在读书,所以我又在想,以后是不是就做个普通的学生,走普通的路算了。”
“最后还是不死心,决定来俱乐部。如果说我在滑冰上有什么天赋,也只能是编舞和表演了。但到了这边发现,这方面的天赋好像也不怎么样,更何况我完全没有比赛的名气作为资本。”
“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每次我还没能取得什么成绩,就被各种原因阻断了前路,即使努力挽回最终也没能改变什么。所以我给自己划了四个月的线,如果开学前还没有进展的话,我还是不要继续在这里耗费时间了。”
“曾经我也很有自信的。”温然说,“但次数多了,我就开始怀疑是不是天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跟滑冰没有缘分。”
如此,关于她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解答。
为什么她不参加比赛却会来俱乐部,为什么她每天要把自己逼成这样,为什么总觉得她随时准备离开,为什么shaelynn说她太心急了——划线的时间已经过去一半却仍然卡在瓶颈期,她确实要心急的。
“你应该反过来想。”羽生道,“尽管每次都有各种原因阻挡,你现在却还在冰上,难道不正是说明你跟滑冰的缘分无法断绝吗?”
温然回想了一下每次决定重返冰场的原因,心道,是跟你的缘分吧……
见她不说话,羽生再接再厉:“之前我不清楚,但这次完全就是你给自己设限了。明明最艰难的时候都努力争取了,怎么现在没有那些外因来干扰,你却自己退缩了呢?”
温然承认自己是怂了:“我太害怕选错,因此被困住了。”
不,困住她的不是胆怯,而是自尊。
羽生能感觉得到,就算看上去总是懒散好说话又漫不经心,但这是个极要强又有野心的女孩子。她口中“每次被种种原因阻断”的,只是通往卓越的路罢了。换了别人,大概率会选择留下吧,哪怕成绩没那么好总是能在队里混下去的,并不会觉得无路可走——事实上换了别人大概从一开始就不会选择坚持带伤比赛。
其实路又何止两条呢?她只是根本没有考虑过那些得过且过的选择。因为她绝不甘心于平庸的未来。
“不存在选错,因为无论哪条路你都会做得很好。”羽生对她笑道,“说到底,过去的阻碍、天意怎样或者未来的路是否坎坷,这些都不重要。你真正要考虑的只有一件事。”
“是什么?”
“关于你的未来,你最想要的是什么?或者说,”他指了指夜空,“如果现在有一颗流星划过,你要许什么愿?”
温然迟疑着:“这个我还……”
“不许犹豫!预备!三,”
“什么?!诶?我…”
“二,一!”
“…作品!!”
她几乎是慌慌张张地喊出来。
没有思考时间,这个词是凭直觉出现在一片空白的脑海里。温然手抠在窗台上后知后觉地感到紧张,心脏跳出了个渐强音。还想说点什么,但是余下的声音哽在喉咙里一时半会没能组成句子。
“作品?”某人依然学不会见好就收。
“我,我想…”温然花了好几秒才找回出走的表达能力,“我想编出厉害的作品。想让全世界都看到我的作品。”
顿了顿,她的声音更坚定一些:“我要编出让全世界都记住的作品!”
“这不是有答案嘛。”羽生结弦计划得逞,笑得眉目舒展。
“我从来不会说这种话的。”女孩还觉得指尖发麻,小声抱怨道,“真是的,为什么会被你带着走啊,好紧张……”
“怕什么?做得到的。”始作俑者是个打小说话就不怕闪舌头的,此时还轻易给别人的梦想下定论。
这种自信太容易感染人,温然笑着,像要确认一样重复道:
“嗯,做得到的!”
“听说你后来比赛的节目都是自己编的?我觉得编得都很好啊。”羽生试图证明自己不是在随口鼓励,“我是真的觉得你做得到!”
“……我替编舞老师谢谢你。”温然忍笑,“冰舞我只练了两年,还不太能自己编。我编的节目都在女单,基本上是国内赛,你应该没看过。”
马屁拍在了马腿上,羽生尬笑几声,挣扎道:“女单我也有看过一场的!”
温然想了想:“2011年大奖赛分站赛是吗?那个确实是我编的。”
羽生赶紧一顿彩虹屁猛夸,又使劲儿邀功,“选曲也很好听,是圣桑的《天鹅之死》对不对!”
女孩望向他,眼神带着点狡黠的笑意:“你在网上搜过我?”
“……是啊。怎样?!”反正天黑,只要装得底气够足就不会被看出脸红。
温然耸耸肩,“那恐怕让你失望了吧,我在外网的资料估计不多。”
确实。她没什么粉丝,也没什么采访。他把她的几个名字换了几种语言能查到的都查了,搜索结果寥寥。论坛和报道的内容都是些边角料,偶尔有冰迷惋惜一下这个比昙花还要短暂的小女单,视频翻来覆去也就是那几次国际赛。
冰舞的比赛都在一个赛季,是没什么新意的抒情现代舞风格。虽然不完全懂规则,他还是耐着性子每一场都看完,拧着眉头觉得Yuki肯定是被那个男伴拖后腿了。
热度最高的视频其实是唯一的那一场女单,大概是因为太戏剧性:第一次出现在世界面前的14岁少女,带伤参赛,短节目暂列第二,又因伤退赛,节目还是如此应景的《天鹅之死》。
只有从小学舞才能在那个年纪有这样惊人的表现力。伤病没能让她的肢体僵硬,反而增添了不可复制的凄美色彩。从指尖到眉间,天鹅的优雅与悲哀于她身上无一处不淋漓尽致,在最后一个2A失败后,更迸发出一种濒死的决绝。
慢镜头回放里,女孩琉璃色眼眸中映着场内的惨白光线,唇上的红是整张脸上唯一鲜亮的色彩,脆弱与顽强的气质交织,美得令人战栗。
她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呢?
羽生结弦回忆起自己在后场见到她的那次比赛,忽然明白了她当时毫无征兆的眼泪。
很像吧。堵上性命去滑冰的心情。
幸运地他赌赢了,在赛季内就回到赛场。但她赌输了,由此告别冰上的难度跳跃,以至于现在犹豫要不要继续滑冰,压力大到半夜吸烟。
“我有一件事情很好奇,网上实在是查不到。”羽生问她,“你那个赛季的自由滑节目是什么?”
温然默了下,再开口时声音很轻:
“月光。”
“贝多芬的?”
“不,德彪西的。”被猜错也不太意外,“听过吗?”
“我现在就听!”羽生麻溜地打开软件搜索,“这个也是你自己编舞的吗?”
“嗯。”
“真想看一看啊。还有录像在吗?”
“…谁知道呢。”温然的声音不辨喜怒。
羽生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太高,没再继续问下去,转了话头:“这曲子怎么没声儿?都十几秒了。”
“……开头是弱音踏板。”她终于笑了,“你把音量调高点。”
羽生心里松口气,调大音量把进度条拖回去。
比晚风还要轻柔的钢琴声在他手中响起来。
如果说贝多芬的《月光》是他的内心世界,那德彪西的《月光》就是月光。他忍不住要抬头确认夜空中的月亮,第一次知道原来感官可以如此相通,眼前的月光恍若有实质般,冰凉地从耳道一直流进心脏里。
在这样的钢琴声中连开口打断都觉得罪恶。羽生转头去看温然,发现她也在仰着头看月亮。可能因为没有了怀里的小猫,女孩的身影有些孤零零的,连带着脸上的神情都显得寂寞,皮肤在月光下白得近乎透明,湿润的眼睛如水面一样倒映出明亮的光。
她在想什么?
羽生还没有发觉自己最近经常思考这个问题。
不过这次应该很好猜,就像他在听肖邦第一叙事曲的时候脑子里全是自己的节目,既然这是她当年练习过的曲子,想来估计也正陷在回忆……
羽生忽然意识到是怎样的回忆。
她那时只有十四岁,怀着第一次去国际赛的期待,忍受着伤痛千百次练习的节目,最终却没能在赛场上呈现。不是错过一场比赛或者一个赛季,而是永远封存的遗憾。
想到这里他觉得轻柔的钢琴曲都变得残忍起来,但现在按暂停又显得不礼貌,只得在后悔中左右为难。
温然在两段旋律中间的空隙透出一口气,不等音乐放完兀自开口道:“我从那次比赛之后就再没听过。”顿住想了想,“有…四年了。”
“才四年啊,”她有些惊讶地自言自语,“总感觉过去好久好久了。”
气氛并没有想象中的凝重,羽生趁机调小音量,接道:“四年本来就很久啊。”
温然已经从记忆中抽身,神情自然:“怎么样,听这个有什么感受?”
“……很安静。真的像可以流淌的月光,让人听到会安静下来。”
“安静吗…确实呢。”温然若有所思,“我以为再听到这首曲子时会心情复杂。但很奇怪的,刚刚确实想起了那时的事情,却并没有什么波动。是四年太长了吗?还是被曲子安抚了呢,不知道为什么意外地平静。”
“是你长大了吧。”羽生笑道。
温然一愣:“是么?”想想又笑着自答,“是这样。这次听月光的感觉,跟记忆中的印象不太一样。”
“有什么变化?”
“小时候一直觉得这个曲子很冷漠,今天听反而觉得…有些温柔。音乐鉴赏有主观性吧?大概是因为我变了。”
似乎不太好判定,长大的过程中人是会变得更有情还是更无情呢。
“也有可能是受当下的心情影响。”温然又道,“现在回想起来才注意到了一些曾经被忽视的温柔,而且那时有很多人陪在我身边。”
羽生心里一跳:“……又想家了?”
“没办法嘛,月亮在中国就是用来寄托思念的,因为离别的人只要抬起头,就可以看到……”
温然的声音停了下来,随即无奈道:“从前的人大概也没想到吧,会有一天远得甚至看不到同一轮月亮吧。”
“……”他没法不赞同。确实太远了啊,远得甚至不能跟姐姐看到同一场流星雨。
羽生还没想好怎么安慰,女孩突然握拳哐哐地敲着窗台无能狂怒:“可恶啊!地球为什么是圆的!!!”
“……你轻点儿…行了别敲了……好了好了我替麦哲伦向你道歉!!”
唯心主义震怒却带来了唯物主义伤害,温然揉着敲痛的手问道:“在日本月亮有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啊?”
“嗯…应该第一反应都会是‘月色真美’吧……”突然想起她刚刚说过“受当下心情影响的主观性”,羽生过于自觉地开始心虚。
“啊我知道!这个在中国也很有名的,夏目漱石说的告白模板。”她倒是坦荡,好奇道,“那如果只是想说月色很美怎么办?”
“换一种表达吧。不过确实有人用这句话试探,就像愚人节表白一样。”
“喔。”温然表示理解,忽然往前一趴,在窗口探出半个上身看他,“那你觉得今晚的月色好看吗?”
“……”羽生整个懵掉。
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温然居然还打趣他:“犹豫什么呐?今晚的月色难道不美吗?”
大概答记者问的时候也没这么慌过,偏偏还被她这么肆无忌惮地眼巴巴盯着,羽生一时间恨不得缩回房间里去。
好在多年采访练就了表情管理,于是绷着脸恼羞成怒:“你快回去!这样很危险啊!!”
逗猫的目的达成√温然顺势放过了他,应声坐好,笑吟吟地说:“月色这么美,明天一定是个好天。”
“明天你去俱乐部吗?”赶紧下一个话题。
“去。请的假就到今天为止,而且明天Shaelynn老师也要回来。”
“腿……”
“已经结痂啦,不碍事。比起这个我更担心明天怎么见老师。”温然幽幽地叹了口气。
“担心瓶颈期吗?”羽生想了想道,“没必要给自己设限,这样压力太大了。你要相信一定很快就能有进步的。不是还要编出厉害的作品吗?”
“说说容易,但又不是明天就能有突破……”
“你相信花滑吗?”
什么中二台词……女孩扶额:“就算你这么问……”
“那你相信我吗?”
“……”温然一时语塞。
“明天来看我的新节目吧。”这个人才不管她答不答得上来,又不知道哪里来的莫名的笃定。
他说,“我会让你相信的。”
“……好。”
其实现在已经几乎要相信了。
时间确实不早了,说话的功夫月亮都肉眼可见的移动了一段距离。两个人都已经互道了晚安,羽生忽然又叫住她。
“无论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的。”他皱皱眉,神情很认真,“以后还是别吸烟了。有我在。”
温然手搭在窗框上,随口笑道,“那你不在的时候呢?”
“我随时都在。”他回得干脆。
又像叮嘱一个老油条校园不良似的,不放心地再三确认,“别吸烟了啊,对身体不好。能不能答应?”
温然忽然动了动身子缩回屋里。羽生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纤细的指尖在窗框上无意识地划拉,而后她带点儿笑意的声音传出来:
“知道了。答应你。”
夜幕中有流星一闪而过。
不过谁都没有心思注意那个了。
搞点沙雕彩蛋
2:00 am
ysjx:聊天而已,睡觉睡觉,明天还要给Yuki看新节目呢。
3:00 am
ysjx:(猛睁眼)她问月色真美我为什么没答上来?!输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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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结尾想说的东西有点多
首先是“我会让你相信的”,出处是花开的纪录片里他对拿花的小女孩说“我会让你笑的”,第一次看的时候就有被击中。后来在微博也有人注意到了这个点(就是截图里这位姐妹)

然后是关于月光
我在《月色与雪色之间》就提过之后会说这个故事,终于把它写出来了。我真的太喜欢这首曲子,有时间甚至还想专门写个番外。那这里就先不多说,唠叨的话留到番外讲,如果没有番外就不讲了哈哈哈。
开头余光中的诗是写完之后随便翻《Clair De Lune》的网易云评论时看到的,那句“她在想些什么?”直接给我在空调房里惊出一身冷汗。所以说,太过巧合就总有一种天意的感觉。
祝看文愉快,端午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