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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丝症候群·chapter.4:蛋头的游戏

2023-10-27 17:17 作者:质子-明治系统official  | 我要投稿

怪诞的舞曲在脑中循环,仿佛八音盒被人用力拧坏了。从未见过的花草在脚边争奇斗艳,探出花瓣的花蕊滴着粘稠的蜜汁。 一只路过的、奇形怪状的昆虫被这滴从天而降的蜜汁包裹,挣扎着溺死在了里面,毛茸茸的六条腿朝天蹬着。 紫色的斑驳土地,丛生的蘑菇颜色鲜艳得像有毒的毛虫,形似人类的有翼昆虫翩翩起舞。头顶上遮天蔽日的树叶,都是我没有见过的形状。天空是蓝色的,每一朵云的形状都很独特——爱心、五角星、叫不出名字的动物…… 真是奇怪。我漠然地想,这不可能是现实。空气中扑鼻的香味和那与现实交错的微妙违和感敲打着太阳穴这么告诉我。因为太非现实了,惊讶和不安这两种情绪反而无法被唤起,好像被麻痹了一般。 如果非要下个定义。是的。眼前这幅景象我一定在什么地方看到过。那是—— “仙境!” “仙境!” 尖声尖气的笑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欢迎来到仙境!” “欢迎来到仙境,爱丽丝!” 眼前的巨大生物这么吵嚷着手舞足蹈。之所以说是生物,是因为我没法把这两个物体归于某种具体的类别——植物?或者动物?还是无机物? 硬要说的话,比较接近动物的幼崽。不,是更早些的状态——也就是说,是蛋。两颗巨大的鸟蛋挡住了我的去路。他们脸上有像是人类的五官,但那更像一个塑料玩具上拙劣的雕刻装饰,挤眉弄眼的表情让人仿佛能闻见那股塑胶臭味。 两个蛋,或者说看起来像蛋的生物头上都戴着高礼帽,他们似乎是胸口的地方也粘着一个领结。他们的手脚和人类成年男性的几乎一样,甚至能看出肌肉线条。光溜溜的四肢上没有一根汗毛,简直像接上了劣质人偶的部件。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吗?爱丽丝!” 两枚鸟蛋一唱一和着,突然把四只手拉在一起,齐声用高亢的男高音唱起一种很奇怪的旋律:“游戏就要——开——始——了!”用充满期待的眼光看向我。 我感到不安,尽管对方是言语难以形容的某种非自然生物,他人期待的眼光对我来说也还是过于沉重了。往往在他们说出期待的言语之前,无尽的妄自菲薄和对自身无力的羞耻感就会把我淹没。 但我更没有在别人之前就开口回绝他们期待的胆量。我能做的只有等待着,等待他们把那些对我来说每个字都沉重得像铅块的言语说出口。 可是,没有铅块,取而代之出现在我面前的是另一种锋利而冰冷的金属。 那是两把寒光闪闪的砍柴刀,被巨大的鸡蛋光滑而强壮的手臂握在手中。他们身上除了领结和礼帽以外可以说是一丝不挂(如果蛋也需要穿衣服的话),却不知道从哪就掏出了这两把修长的武器。 凌厉的风声在耳畔响起,我反应过来的瞬间,一缕侧发就被刀锋削落了。那些头发飘飘悠悠地落到我脚边,仿佛在警告我下一次这么零落飘散的可能就是我的性命。 锋利的刀尖如一只目光犀利的独眼盯住了我。一刹那,我的身体因为猛烈的恐惧而僵硬得无法动弹。血液则仿佛冻在了血管里,连流动都不敢了。心脏怦怦狂跳的声音传到耳边,我清晰地意识到我自己有多么害怕。 同时我也感到诧异,我到底在怕什么呢?柴刀落下,砍下我的头颅,夺走我的生命,我是在害怕这个吗? 可我——明明不该是这样的。是的,脑海里条件反射般回想起医院的楼顶强烈的风,过量药物在口中融化的苦味,病房里各式仪器的机械声。我曾一次又一次地尝试死亡,尝试丢弃这沉重而疲惫的生命却又不断失败。我是想死的,我根本不想活下来。可是我依然在害怕,刀指着我的鼻尖的时候,我依然会因为求生的恐惧而懦弱地战栗。 “哦,爱丽丝,你在发什么愣呢!” “别发愣!” 手握砍刀的鸡蛋桀桀怪笑着,另一只鸡蛋则走到他兄弟身边,两人空出来的手再次拉在一起,兴奋地嚷着:“游戏!”“游戏!”“输了就会丧命!”“会被我们杀掉!” 然后他们拉着手,身体却向两旁舒展,以高八度的男高音颤抖着合唱道:“会——死——掉!” 我颤抖着身体,后退了一步,双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裙摆。 我原来是这么怕死——不,或许我害怕的是死前的痛苦,又或者是别的? 耳畔响起呼呼的风声,刀刃迎面砍来。 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在拼命奔跑。这是身体下意识地做出的举动还是我对生存这件事尚存一丝卑劣的希望导致的,我也不知道。 眼前的场景飞快地倒退而去,巨大鸡蛋尖锐的怪笑声则若即若离地从身后传来。我在这片遍布奇花异草的森林中拼命奔跑着,几乎有一阵什么都没有想,仅仅是被脑海中对死的恐惧和对生的希望这两种原始情感交替驱使着迈动双腿。 但或许我的求生欲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因为这具已经被过量的药物和常年的痛苦侵蚀得破烂不堪的身体并不适合这么剧烈的运动,它很快就累得气喘吁吁。缺氧感如同一只大手紧紧揪住肺部,全身上下像一台即将坏掉的机器一样每个地方都传来痛苦的呻吟。我的脚步已经开始虚浮,眼前有黑白的星星闪闪烁烁,我一时分不清它们是属于这个奇异世界的景象还是极度缺氧导致的幻觉。 脚下突然被绊了一下,大概是勾到藤蔓之类的了吧。地面骤然逼近,脸颊擦在土地上的痛苦清晰地传来。有那么几秒眼前只是纯粹的一片黑暗,其他感官似乎也宕机了。经历了漫长的缺氧痛苦,这短暂的黑暗竟然也让我感到眷恋和舒适,可这里并不是那么仁慈地会让我留在永远的舒适之中的世界。 “抓到了!” “抓到爱丽丝了!” 那两个鸡蛋状生物追上了摔倒的我。我拼命从地上爬起来,看到他们趾高气昂地尖笑着,手拉着手、用颤抖的高八度歌唱着自己的胜利。他们一定是知道我气数已尽,哪怕尽力爬起来也没法再奔跑了。 “是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杀死爱丽丝!”“杀死她!” 两把柴刀伴随歌声交叠着砍来。就在那一刹,我突然明白了刚才自己逃跑的原因。大概比起死,我更害怕的是做一个不得不任人摆布和欺凌的弱者,甚至连自己的死法也无法决定。 那个白色的青年一定是深知我恐惧的根源,所以他说:“在那个世界,你并不是弱者。” 大概他骗了我吧,我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察觉。果然,无论在哪里,我都只是一个被人随意摆布、被凭心情决定生死,却也无能为力的懦弱灵魂罢了。 意识到这点之后,我连恐惧的力气都丧失了,甚至差点自嘲地笑出声。笑这个已经无能丑陋到如此地步,却依然卑劣地希望着在某处存在属于我的救赎,以至于去相信这么无稽的谎话的自己。对于这样的我来说,被柴刀大卸八块真是最适合不过的结局了。     “咔嚓。” 耳旁响起一丝轻盈的破碎声。我一开始怀疑是我脖颈的骨头断裂的声音,却并没有感觉到如期而至的疼痛,也没有鲜血飞溅。 但的确有什么破碎了。我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那破碎声来自眼前的两颗鸡蛋,它们的身体被两道横向的裂痕贯通了。 接着,它们的身形在我眼前向不同方向错位、倒向了地上,连接在身体上的四根手臂也被精准地从手肘处一分为二、掉在地上。断口处没有鲜血喷溅,而是大量混杂着蛋黄的粘稠蛋清如同一场雨般纷纷而落。两颗鸡蛋的上半部分落在我身边的地上时,我看到它们脸上依稀存留着惊诧的表情。他们的双腿也再无法支撑剩下半边身体,于是也向后倒在了地上。仅仅是一瞬间,刚才还威胁着我生命的两颗蛋状生物就被砍成两半、死在了我的面前。 此刻我终于看清了,砍断它们身体的是两把血红的环形刀刃,正被一双套着白手套的手握着。 “抱歉,爱丽丝,我来迟了。” 说话的是如春风般和煦地微笑的雪白青年。他那顶白色高帽上的长蛇正闭着眼,似乎在假寐。 “蛋头兄弟已经被异化了。他们本来的职责应该是引导你走出森林……吓到你了?” 我说不出话。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得太快,超过了我这生锈的头脑能承受得范围。青年则也在等待着我的回答,因此我们之中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只有几只长着昆虫的透明翅膀的鼹鼠状生物,手里抱着一些花草笨拙地飞过我们身边。 “想不到啊,蛋头怎么也变得凶暴化了?” 打破这个沉默的不是我们二人,而是突然浮现在空气中、语气轻佻的黑猫。确切来说,那是一张诡谲地笑着的猫的脸,只有五官是清晰的。随着他话音缓缓落下,头和身体部分才完整地浮现出来。 “不知道。仙境变得越来越不正常了……你怎么也来了?柴郡。” “这还用问吗?”猫咪在空气中如履平地般窜过,溜到青年的脖颈上绕着,如同一条光洁的黑色丝绒围巾,“当然是想和爱丽丝一起去你的茶会,看看可爱的小睡鼠。你不会不欢迎我吧?” “怎会。茶会的客人当然是越多越好。”不过说这话时,白发青年的脸上却看不出什么愉快的神色,还一把把搭在他肩头的猫尾巴拍开了。 然后他把那两把红色刀刃在手心里一握,锋利的武器就如同水雾般随风弥散、消失不见了。他这才把手伸向我,彬彬有礼地做出邀请的样子。 “来我的茶会吧?爱丽丝。没有你的话,就没法开始了。” “开始……开始什么?” 青年笑了,仿佛我这个疑问本身就是个笑话,“当然是茶会。除了茶会还能是别的什么?” “对呀,爱丽丝你跑了这么远,想必也已经渴了吧!”猫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我这边,在我耳边聒噪着,“走吧走吧,快到下午三点了,茶会就要开始了哦。” 青年闻言,从怀里掏出怀表看了看,“确实。我们快点吧,爱丽丝。”他催促我的语气虽温和,却有一种不容置疑感。我突然感觉我好像刚从一个任人摆布的环境中逃出来,又到了另一个相似的环境里。 “那个……请问为什么要开茶会呢?” 为了摆脱这种令人作呕的熟悉感,我试探着开口问道。哪怕不能左右局面,多掌握一点信息也不至于一直处于被动地位。 “那还用问吗?”青年的笑容里有种宽容的味道,好像在回答一个胡搅蛮缠的小孩子,“因为爱丽丝就是要参加帽匠的茶会的,童话里就是这么写的呀。” 注:爱丽丝梦游仙境原作并没有蛋头兄弟这个角色,应该是迪士尼的电影加上去的。 作者:b站专栏评论区经常无缘无故自己关闭,如果发现请提醒我,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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