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联盟官方小说《破败之咒》第四章

第四章
福光岛，海力亚
佛耶戈加冕一年半后
厄洛克·葛瑞尔眉头紧锁，在海力亚地底的库房大厅之间穿行。
锁链和钥匙在他腰间杂然作响，灯笼的微光在黑暗中闪烁，影影绰绰，仿佛有无数幽魂厉鬼在他周围翻滚叫嚣。这些黑影的存在非但没有让葛瑞尔感到惊惶，反而给他带来了些许慰藉。将近十五年来，它们一直是他的同伴，他的战友，他的心腹。它们默默地见证了一切，对他而言既是知交，亦是同谋。
有时候，黑影们似乎会对他进行审判，或是在黑暗之中向他低语，怂恿恨意甚至暴戾将他的思绪占据。
葛端尔停下脚步，摇了摇沉重的木门，检查是否已经锁好。他高举手中的灯笼，透过门上的铁窗向里窥视。库房的地板中间放着一个上了锁的铁箱，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葛瑞尔提着灯笼四下探照，将徘徊在库房角落中的阴暗一一逐散，让所有不测无处遁形。待他心满意足，便继续前行。
锤石监低级守吏的生活不外如是。葛瑞尔的任务是在海力亚地底暗无天日的大厅和长廊中巡视，确保世人不会发现库房所藏的魔法器物。它们被视为重要法器，或是凶险之物，故而皮藏地底。而最令葛瑞尔感到屈辱的是他所看守的不过是些次等杂器，根本就不是什么强大法器。他毫无出人头地的机会，而他的直属上司马克西姆监长塘路至极，动辄以贬损他为乐。
大师们骗了葛瑞尔。他们并不只是把他发配到这里待上一两年，好让他“戒骄戒躁，略识仁恕”。他永远都不会有机会证明他已经从这次失败中吸取教训，有所成长。他早就明白，大师们将他发配此地，是为了让他销声匿迹。他们已将他清出视线，甚至打算直接忘记他的存在。
葛瑞尔继续只身前行，巡视门是否锁紧，封条是否完好。在地底的一片漆黑之中，往往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个活人。各个库房守吏都轮流在指定的负责区域中巡逻。在不见天日的地底，长达数百里格的隧道层层密布，除非刻意安排，否则不大可能与其他守吏相遇。正巧葛瑞尔也想避开他人。他对他们只有鄙视。
从表面上吞，海力亚堪称美之殿堂，学风炽盛。容光焕发的青年才俊和一身长袍的长者大师在此探索知识，传承学问，俨然一片和平富庶的求知胜地。然而，撕开这层表象，肮脏的裙带关系和光眷者的伪善便暴露无遗。
光眷者内部一面对外打者学术平等主义的幌子，一面竭力掩埋教团最不可告人的秘密。葛瑞尔认为自己的使命便是揭开这些秘密，并且将之据为己有。他钻得越深，收获越大。
葛瑞尔会像掘坟一般，将这些秘密悉数挖出。大师们不遗余力隐藏的东西，必定拥有不可估量的威力。可他们凭什么决定哪些知识应当与人分享，哪些又该被掩埋？这分明就是自视甚高。教团内部的大师们一直为自己囤积着这样的力量，并且严防死守，满心猜忌。
葛瑞尔本应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十五年前，光眷者就应当将他纳人内部，可他们却决定将这份殊荣授予赫尔斯墨的泰鲁斯。泰鲁斯！愚不可及！但他的家世却实在显赫。反观葛瑞尔，则一无所有。虽然他一度相信，凭借自己的卓越才识和学术机敏，登上巅峰并非妄想，但他现在已经明白，大师们水远不会将他邀为同道。他没有合适的人脉、财富或者遗产。如他这等无名小卒，皆在排挤之列。
这份屈辱至今仍旧蚀骨焚心。
葛瑞尔所巡视的隧道在地表之下蜿挺盘旋，杳杳无极，错综复杂。尽管他极力探索，仍有无数秘密隐匿其中。海力亚如同一截腐烂的树桩，白蚁遍布，靠着任人唯亲与狂妄自大苦苦支撑，可以说从内到外都在腐烂。海力亚的崩溃只是迟早的事。
葛瑞尔并非虔诚之人，也不信奉任何神灵。对他而言，虔诚意味着对死后将要面临的一切感到惶惧无措，是因为不敢面对真相而妄图求得虚假的慰藉——而真相，便是人生本就无所追寻，世界向来冷漠无情，一个人的生死更是毫无意义。尽管如此，葛瑞尔依然虔心祈祷，希望自己能够目睹福光岛的陷落。
他继续巡视。寂静的长廊里，只有冥冥烛影和心中仇怨一路相随。尽管多年来葛瑞尔已熟悉这里的环境，但一条条无尽的隧道仍然如同错综盘绕的迷宫。他刚刚成为锤石监守吏时，迷路是家常便饭。有一次，他因为灯油燃尽，在黑暗中困了整整三天。他双手模索着前行，最后居然老天垂怜，让他找到了出路。锤石监守吏在地底隧道丧生的情况屡见不鲜，尤其是那些刚刚加入的新手。
头几年里，他依靠地图、墙上和地上的粉笔标记以及线轴来辨别方向。而现在他已不再需要这些手段。他对巡行路线了如指掌，有时甚至会挑战自己，特意在一片漆黑中行走。他熟悉每一级凹凸不平的台阶，每一块歪斜错位的石板，即使闭着眼睛也不会被绊倒。闲暇时，他要么疯狂地翻阅他从上锁的库房里偷出来的禁书秘籍，搜寻大师们隐藏的秘密，要么深入迷宫之中，僭离职守区域，不断探索和测试他的活动范围。
在幽深的地底，时间的流逝无法衡量，甚至难辨昼夜。只有最上层才有一些设计精妙的竖井通向地面，因而略有光线。有那么几条走道上，可以透过狭长的窗缝窥见大海的另一边。虽然也没什么风景但清风带来的成湿气息与蒙蒙水雾，足以让人从地下仓库那于燥凝的空气里偷得一丝畅快。当然，这样的风水宝地，只有最高级别的守吏才能负责……也就是那些通过贿赂和私交面爬上顶层的人。
即便是葛端尔用来睡觉和存放微薄财产的房间，也同样埋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一旦灯笼熄灭，这里便伸手不见五指。在黑暗中待的太久，大脑就难以清净。由于视觉刺激的缺失，大脑便从记忆深处和灵魂的角落之中级取养分，自己造出一番景象。因此而沦为疯子的守吏，也不在少数。
葛瑞尔的指尖拂过冰冷的石墙，结束了漫长面曲折的巡逻，开始朝自己的单间走去。其他守吏在轮班结束后会直接前往公共食堂。用餐时间通常也是他们唯一与活人接触的机会，但葛瑞尔只有在必要时才会与人共处一室。他房中放有几壶水和数周分量的干粮。他将独自进餐。此外，他也迫不及待想要继续研究几天前刚从东下层的库房里偷来的书籍。
正当他走下一段狭窄的螺旋石阶时，忽然听到底下有什么声响他停下脚步，迅速合上了灯笼的透光口。他站定当地，侧耳细听。
毫无动静。
刚刚是他听错了？有可能。声音在隧道中的传播方式不同寻常，让人很难判断声音的距离和方向，而且黑暗之中还会回荡着很多无法解释的敲击、咯吱、呻吟和楚音。
葛瑞尔又等待片刻，刚要继续走时，却再一次听到了声响。这一次，确凿无疑。有人在低声说话。
葛瑞尔关着灯笼，蹑足走下楼梯，沿着走廊转向他的房间。他听到一阵嘀咕，还有木头断裂的声音。当他绕过最后一个拐角，看到从他房中溢出的灯光时，他整张脸都因愤怒而变得扭曲。大约九个小时之前，他准备出门巡视时，就已经把门锁好。那把沉重的挂锁已经被人撬开，甩在地上。
房里又传来一阵撞击声，葛瑞尔怒不可遏，加快了脚步。当他跨入房门时，眼中的恨意几乎脱眶而出。他的房间已经被人搜遍。书桌抽屉全都被拉出来，里面的东西也掀翻在地。大箱子被人从床底下拖了出来，锁头碎裂，衣物和书籍四处散落。墙边的床也被强行拉开，床单毛毯都被人从坚硬的床垫上扯了下来。
葛瑞尔立刻注意到，藏在箱底的秘密隔间已经被发现。封盖床后壁龛的石板也暴露了。
不好。
像他这样的守吏，本是奉命看守锁在库房里的器物和典籍。不管是谁，没有大师们的明确书面许可，从库房中拿走任何物件的下场都是被驱逐……而这正是葛瑞尔多年所为。现在，就在他的房里，所有罪证都暴露无遗。
葛瑞尔的脸涨得通红，双眼直直地瞪着那个发现他罪行的守吏。一个秃顶的身影正跪在地上，口中不停嘀咕，一边翻阅葛瑞尔的笔记。他抬起了头。
是马克西姆监长。他的脸臃肿肥硕，面色苍白，满脸喜悦毫不遮掩。一直以来，他让葛瑞尔过得痛苦不堪，存心要葛瑞尔崩溃。而葛瑞尔从未屈服，强忍监长施加的每一次折磨。
马克西姆舔了舔嘴唇，仿佛在品味一道可口的小菜，一面断言道：“葛瑞尔，你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