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笔(其二)
关之卷木,诜灼采思。未子君棠,何敢吉公?其有无兮,泣不肯宋。母盈之泲,政雪女殄!
我看到星光时,心很虚;我看到灯光时,心很实。
黑夜不能使人恐惧,白昼也不能。最令人痛苦的时刻,在于即将进入黑暗和即将逃离黑暗的时刻。日光照耀着的是远方,近处却瞧不见它的母体;与黑夜的伸手不见五指不同,我在这时能清楚地看到每件事物的黑洞洞的剪影。天上的云彩若有,当其时它是黑色的,和远方天空的普鲁士蓝形成强烈的对比,我从未见到过黑和普蓝有过如此强烈的对比。如果你可以,你可以看见,在下雨。
在下雨。雨平等地落在了汽车顶上、骑自行车人的雨衣上、行人的伞上和我脸上。我有伞但是不想打,有雨衣但是不想穿,我不喜欢和塑料相依为命。有人拿伞遮住我,我谢谢了他,然而继续走我的路。有人不愿拿伞遮住我,我躲到他伞下,然而不久就跑出来,继续走我的路。忽然看见一个小孩儿,和我同样的没有伞没有雨衣地淋着雨,我把我的手掌张开,罩在了她头上。
忽见一朵红莲,雨点打得它跳起来了向日葵的摇摆舞;它的花瓣已被打落了几片,它自知多半是活不过此夜了。旁边还有两株莲花,一朵是白色的,已被雨打落了,另一朵白色的也已被雨打落了。地面上已经到处是灾害,何止是人遇事不利,桃花失了颜色,丁香花少开而且不香,两个荷花池都不再生出花了,只有大滩大滩的水华,只有这个往日不生荷叶的池子开着零落着不多的。而它就是那零落着不多中的一分子。在那一池淤泥之中,它算是身负重任。
它身上的重任是它知道了的,是雨点清楚地知道了,是它身旁的荷叶清楚地知道了的;看那荷叶伸过去,伸过去了,伸过去去遮住那红莲。这景观令人惊叹。
天从普鲁士蓝渐渐转回了黑色,那黑的云倒显得灰白了起来。太阳的金光已将近收尽,只留下日落的位置上带着一点橘绿之色。
雨还在下,一直没有变得更大,也一直没有变得更小。看来是要一直下下去了。
看那红莲无法忍受偷生的痛苦,于是伸过去,伸过去了,伸过去去离开了荷叶的辩护。风起来,一片荷叶倾斜,片片荷叶倾斜。曾经护定小红莲的那一片,无力地在风中摇摆。
天空是漆黑的,池水映照着天空所以也是黑的,池底的污泥并没有映照天空但是也是黑的。不用再看了,够了。红莲是活不过此夜了。
而不知是在它的花瓣落尽之前还是之后,有片叶子掉了。
梧桐的叶子,掉落在地面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