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迷茫

外婆的记忆开始错乱了。
我父母十年前离婚。母亲在40岁的时候生下我，在我之前她还生了一个孩子，那就是我的哥哥。我一直都不了解我哥哥患的是什么病，他永远只有九岁小孩的心智，智商低下，肌肉萎缩，说话口齿不清令人难以理解。母亲曾告诉我，那是我父亲家族的遗传病。自我上高中离家之后，一直在我家照顾我哥哥生活的外婆得了中风。得知这个消息后我曾经哭了很久，那个照顾我长大的老人在那时连她我的名字都已不记得了。经过治疗之后病情有得到好转。但受疫情影响的那么多天以来，我发现外婆她终究还是好不起来了。她用我的名字去叫我哥哥，把我当做哥哥教育犯了错一直孩子般的我的兄长，她把扫帚交到我哥哥的手里希冀残疾的哥哥像我一样能为她赶鼠。在我离开家的那些天里，她觉得那个一直长不大的哥哥是我这个她一手带大的孩子。现在我已经长大了，她却只记得那个孩子的身影，她的回忆和我瘦弱残疾的哥哥重合，她每一次都呼唤错我和哥哥的名字。

我觉得很悲伤和迷茫，养育我的人已经彻底老去，生养我的母亲也快到耳顺之年。贫穷浸入我的骨血里，我目光狭隘如蝼蚁。
每一次听到同学谈论起潮鞋时我都会羞愧不堪，为自己的出身而羞耻。我和母亲谈论起这件事时，她叮嘱我：“你千万不要和人攀比。”我不敢攀比，也没有心去攀比，也没有能力去攀比。从初中以来，当我终于明白自己的处境，当社会的冰山一角展现在我眼前时，我就已经开始为自己的未来哭泣，为小学时不懂事的自己愧疚。还记得小学三年级时那些“大人”笑着问我：“你爸爸呢？”他们的鄙夷，嘲弄通过讥笑显露在我眼前。我惊慌地逃走，那个时候母亲还只是对我说父亲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那时我还会对从未现身的父亲哭泣，哀怨他为什么从来就不履行父亲的职责。之后我知道父亲是因为赌博出轨才离开母亲时我像是失去了寄托。以前虚无得像是个象征的父亲至少能在梦境里给我安慰，那时及到现在的我却失去“父亲”，他成了我最憎恨的人，我发誓这一辈子都不能步他的后尘。我这一辈子只爱一个人。

在知道自己的身世后，我常常在窗边望着炼油厂冒出来的浓烟流泪。在黑夜里，炼油厂的灯光稀疏却璀璨，工业地带的寂寥和远方城市的繁华成对比。母亲曾对我说：“你以后要照顾好哥哥。”我在窗边思虑着未来，我要肩负起扶养老去的母亲和残疾的哥哥的职责，等到我工作时养育我长大的外婆就该彻底忘记我的名字又或者逝去了吧？

初中的时候我曾喜欢过一个女孩，到最后都不敢和她说明白。死党劝我：“不要想以后，要是你现在不去和她说，以后她的心里甚至连你的位置都不曾留下，她会变成别人的女友。”那又如何呢？我什么都没有，没有家境，没有钱财，我没有资格爱她。我这一辈子不能爱太多人，而喜欢只好放在心底，当做青春的回忆留在脑海里发酵成日后甘醇的美酒。青年人的爱反复而无常，我在高中也会喜欢上别的女孩，事实上也是如此，但我只会默默地望着她。那些我暗暗喜欢过的女孩都像世界上最美丽的花，令我沉迷。但两个人生活就像两条平行线，穷小子喜欢上了富家女是没有结果的。我在最一无所有的年纪爱上了最风华正茂的女孩，那只好离去，像风一样不留半点痕迹，连爱她都只是藏于心底。我爱她，又与她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