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个虚拟主播

也许是不见晴太久，来了福州没几日，我便决定出去走走。说来愕然，我的家乡离榕也不过百里，我却觉着福州的天是极不一般的，早晨与傍晚的光总是一种亮黄，所有事物的轮廓在这黄光下都极其夸张，像是油画，路边本是全绿的灌丛也像是开满了黄色的花，每日每处一致甚而至于不自然。我也正是在这“不自然”的光照下，在地铁口遇到了他。

“下午好。”我开口了，但是他没有理会我。

他像是没看见我，也没听见我，径直朝自动扶梯去了。

“.......”

也许是认错了吧，我这样想着，毕竟这世上长得接近的人不少，即使他们的心完全不同，也难免使我在这个情况下尴尬。

“下午...好。”这分明是他的声音。

这是他一直走到楼梯前，停下后叹了口气之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听到他的声音，我感觉天气也有点热起来了。

“原来真的是你啊，我刚才还.....”

“你一定已经实现了你的梦想了吧”他以一种流利的方式将一段话全部吐出了。

“啊？”我愕然了。

“你忘了吗。”

“忘了什么？”我更愕然了。

“我们的梦想。”

是这个啊。

我们的梦想。

我们第一次认识是在高中毕业之后，当时我们参加了某个公司同一期的虚拟主播计划。开始时我们的信心都很足，毕竟我们是挑选出来，而且还有背后的扶持，怎么样也不会混得太差。大家也经常在群里互相交流经验，相互鼓励，一起联动。大家都为了自己的梦想努力着，他也不例外，和群里的大多数一样，每天都直播超过10个小时，其余时间就用来剪视频或者在群里和其他人交流经验。他总是能在一天的忙碌之后满足的闭上眼，期待第二天能有惊喜，尽管不可能。

一天又一天过去，同一期的所有虚拟主播都意外得成功，不说富裕，至少是衣食无忧，程度好的都成功签约，小的主播也都养起了自己的舰长们。他相信自己会成功的，直到有一天跟他同样没有起色的一个主播也在一次夜播收到了超过3万人民币的流水。

从那天起他彻底崩溃了，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活力。他那是告诉我：“这才是我一直的样子”。

最后见到他的那一天，我们在晚会上对着镜头宣誓：“我们的梦想，不会只是梦”。他躲在最后面，低着头，我心中一向高大的他第一次显得如此渺小。

“我没阴阳怪气”他看了我一眼，转过头继续向楼梯走去。

我突然回过神来，停下回忆，想张口说些话，但我的嘴像是被水泥封住一般，无法动弹。

“我只是...”他停了下了，并没有回头“...放不下”

自动扶梯载着他下去，耳边所有的声音也随着他去了，建筑上金色的轮廓开始扭曲起来，变成一幅幅人影，在嘲笑着我。

......

他明明，在去年6月已经离开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