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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H/露中】金风玉露(8)

2023-08-05 08:20 作者:第七十一城池  | 我要投稿

1、ooc预警:“熊精俄语外教露X兔妖语文老师耀”,在私设基础上尽力还原人设(有其他省份私设拟人出场)。
2、现代校园玄幻背景,轻松日常搞笑向。
3、请结合全篇食用,观感更佳哦。


      好冷。

      下意识打了个寒颤,王耀抬起头,吐出一口气。眼前,白日里走过千遍万遍的教学楼无声无息之间变得如有四万八千丈之高,只身遮住了天,转眼覆压下来,急切地要吞噬掉目之所及的一切。

      高楼隐去了月光和万家灯火,黑暗缠缠绕绕,贪婪地吞噬着所有光亮和声响,在那之下的琥珀色瞳孔却格外亮,像是浴火地金沙在其中缓缓流动。

      墙角的监控垂着脑袋,暗了下去,毫不意外的失效了。

      他是该说巧啊,还是不巧?白天刚说过学校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夜里就让他碰上了,怎么就偏偏是今晚?

      世界上要真有那么多的凑巧就好了。

      王耀低下头,丝毫没有犹豫地踏上了楼梯台阶,走了两步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边继续走着,他拿出手机一看,果不其然一点信号都没有。

      他本来还想给伊万打个电话报平安来着,但看现在的情形,别说什么打电话了,王耀觉得自己就是想走也很难脱身了。

      只希望那傻小子能乖乖睡觉吧,虽然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挥手之间,一个玉乌龟便出现在王耀手中,呆头呆脑,模样可爱极了,王耀指尖施力将其捏碎,玉龟就这么分崩离析,四仰八叉地躺在王耀手心。

      相信过不了多久,妖管局的人就要光速出警了。

      虽然很不想摇人吧,这种程度的完全不至于,但毕竟这属于流程规定,和有事就找人民警察一样,而且这些邪乎玩意儿又不是让他逮了就算是逮了,早晚都要找妖管局做最后处理,早些叫来了人,王耀也乐得清闲。

      玉乌龟就着手心躺了一会儿,便化作玉屑自己散开了来,飘进了风里。

      其实不止玉乌龟,这玩意儿款式可不少,光是王耀手里,就还有玉小狗、玉小猫、玉小鸡、玉小羊、玉小牛……甚至还有玉薯条和玉汉堡,一堆乱七八糟的。

      以前还比较文雅,普遍是玉贝壳,玉仙鹤一类的——不过妖管局现在更新换代,年轻人上岗得多,跟疯了似的出“周边”,还掺杂私货。

      比如玉小猫的雕工就比玉小狗要精美一点,听说是因为天工部里那群技术宅全是猫猫教的忠实信徒。

      可怕得很。

      摇完人之后,王耀还是不放心伊万,总觉得这小子恐怕是要追出来的,思前想后,还是闭眼,伸出袖子里整日珍藏起来的爪子,挽手,打算设个结界,把能拦的尽量拦一拦。

      细长白皙的手指常年握着粉笔,虽没有因此变得干涩粗粝,但实际也算不上细腻,拿远了看不出什么,但细看之下就能发现,一双手上布满了细小的伤疤。

      几乎每个指节,每块皮肉都伤痕累累,并不能说是漂亮,却也总引起一些人的猜忌,索性王耀也就把这小爪子藏起来了,当然,这就是他平常喜欢把手缩在袖子里的原因之一。

      也不是没有一劳永逸的法子,去掉伤疤于他而言易如反掌,只不过王耀不想而已,多年了,也习惯了。

      看不见就容易忘,他不想忘记。

      不过呼吸之间。

      他双手挽花作状,很快又指尖交缠,手指几番勾连翻转,像是在翻着花绳,口中轻念着什么。

      霎时风起,吹乱王耀额前的碎发,碎金般的星点从四面八方涌现,先是稀疏几颗,眨眼间数量便翻了几倍,渐渐凝聚成形,化作个繁复的印结映在他脚下。随着最后一声轻念落地,王耀徐徐睁眼,平日里澄亮如茶的瞳孔中像是镶嵌了一对红宝石一样,血红之下又见金光流淌,直到最后一个手印也定好,那印结猛然扩散开来,几乎包裹住了整个教学楼,片刻后隐去光芒。

      而这一切,仅仅发生在几个眨眼的时间。

      设好了结界,不论是谁想要闯进来都很困难,而这里面的东西想要出去,也不太容易。

      你问妖管局的?他们手可黑了,自有办法进到这结界里,王耀觉得不必为那些阴险小人留门。

      接下来就是找人了。

      故技重施,王耀再次捏诀,细碎金点洒满地面,又乖乖排成队,引出一条路来,找人寻物用这招,屡试不爽。

      跟着金点走上二楼,王耀不过刚刚踏步二楼平台,阴冷的风忽而不知从哪刮了过来,渗进骨头的寒意冻结全身的血液,风中掺杂着难以忽略的水腥气,灌进肺里,让人如同置身水底。

      最糟糕的是,可怜的小金点们竟然被这一阵妖风给吹得四散奔逃,不论王耀怎么捏决都不肯再回来当向导。

      啧,有点本事嘛。王耀甩了甩手腕,在心里把这玩意儿升了一级。

      刚打算启步,哗哗的水流声突兀地响起,在这万般寂静之中,这再也平常不过的声音竟有些聒噪地刺耳。

      王耀戒备地看向声音的源头,是从他身旁的洗手间里传出的声响,他没怎么考量,当即调转了方向,迈步进入了洗手间。

      抬手按了按洗手间顶灯的开关,好吧——完全没有用。

      有用才怪。

      转过身,绕过拐角,白瓷的洗手池就映入了眼帘,洗手池面对着的墙壁上镶嵌着一面巨大的仪容镜,再往里是一间间的厕所隔间,现在都阖着门,安安静静,没什么幺蛾子。

      紧挨着厕所隔间的最后一个水龙头正哗哗地淌着水,恐怕后勤财务看了要原地去世,不过这水却不怎么干净,夹带着泥沙和三两根细小的水草,还有一点不明所以的血红色絮状物,仿佛是溺水者的呕吐物,浑得要命。

      那种水腥气再次铺天盖地的袭来,其中的水汽几乎要浸透王耀的衣物,让人连呼吸都困难。

      王耀走上前,二话不说,伸手直接关掉了水龙头,在发出几声难听的喝喝声后,水龙头才彻底偃旗息鼓,留下没来得及随着水流进入下水道的泥沙和水草——

      以及腥红的絮状物。王耀这才看清,它的边缘是泛白的,就像是被水浸泡多日的烂肉。

      它们就那么不当不正的卡在下水道口,泥沙的腥气更大了,还有些别的什么,让王耀感觉自己如同被活埋在水底,而身旁,就是一具腐烂多日的尸体。

      往里间扫了一眼,没什么异常。那就没什么好待的了,找人要紧。

      正打算离开,王耀眼睛一瞥,一团黑乎乎的什么东西黏在洗手台上,在白瓷的映衬下十分显眼,可怪就怪在,他刚刚并没有看到它。

      再看一眼,这一团东西还拉扯出长长的丝,垂进洗手池旁边的缝隙里,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走近几步,王耀细细端详起来。不过又几眼,他就突然就得出了一个挺膈应人的答案——

      这是……头发吗?

      王耀紧缩眉头。

      那缕头发是湿的,却十分干净,什么也没掺杂,打着结成团留在洗手池边,其中一小绺甚至在细微地颤动,像是蜈蚣的千足,延伸至黑暗的缝隙里……又或者说 ——这缕头发就是从那其中来的,而另一头就藏在缝隙之中……

      他抬起头,镜子里此时只映出王耀一个人的身影,乌黑的长发扎成一绺,斜垂在肩膀上,米白毛衣外套着一件咖色大衣,和在公寓中看到的模样别无二致,却又哪里不一样。

      身后的窗子里诡异地透出一点冷白的光。

      不是月光。

      王耀定定看着镜中的自己,半晌后,忽然镜子里的他歪了歪脑袋,嘴角抽动了几下,使劲朝他笑了笑。

      真的是使劲笑了笑,明明是很轻快的笑,圆圆的脸本应像个孩子,可除了嘴角,镜子里的他脸上没有任何一块肌肉是被一起调动的,被使劲地压着。特别是那双明亮的杏眼,此时瞳孔收缩成一点,僵直的盯着王耀。

      皮笑肉不笑的双目死死盯着镜子外的自己,那个“王耀”伸出了一只手,很细腻,却有点青肿,像是让水给泡发了,而且有点过分的小,跟他这个成年男性的形象完全不匹配。

      那只小手抵上了镜面,脸也贴近了几分,还是那么个表情,一直笑着,几乎快要没了瞳孔的眼睛里却生生瞪出来了几分怨毒。

      呦。

      这趟来的挺值,毕竟谁能见到自己怨恨地盯着自己的啊?想到这里,王耀下意识挑了一下眉,没来由的觉得一阵好笑。

      要不他在这里摆个摊收门票得了,让大家都来体验体验这个稀有项目。

      再一眨眼,镜子里的异象已经不见了,王耀还是王耀,一个是本人,一个是影子,只有外头这个本人是活的。

      而那缕头发呢?爬进了镜子里。或者说被人扯进了镜子里。

      镜子面上,原先被那个“人”抚摸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个手印。

      王耀用指尖蹭了蹭,擦不掉,因为手印在镜子里。

      王耀心里清楚,这东西在试探他。

      走出洗手间,这次,这玩意儿没再鼓弄出什么别的动静。没了小金点,王耀本想人工在二楼搜索一番,但没想到一抬眼就和那“人”重逢了。

      一个穿着破旧校服的小姑娘站在二楼走廊的尽头。

      王耀止了步,并没有贸然上前。

      她定定地站在那,背对着王耀,个头看上去不过初中的年纪,头上梳着两条松散的辫子,很短,只到肩膀。她身上不断滴着水,浑浊的水珠从辫子尖落下,又顺着那件满是褶皱的白色的校服衬衫滚落到勾着丝的背带裙上,深蓝色的裙子早就湿透了,那水珠只好又沿着浮肿发青的小腿慢慢淌下来,最后滴在地上。

      她没穿鞋子。王耀看了看那双浮肿的小脚,上面有很多小伤口,因为皮肤被水撑开的原因都敞着口,翻出血肉来。

      更多的水珠争先恐后地落下来,不多时便在地面上聚成一滩小水洼,里面却映不出她自己的身影。

      她什么话也不说,就那样站着。

      背对着他,只是站着。

      王耀认出,那种校服最少也是二十年前的款式了,现在早已经不时兴了。他刚想开口,那小姑娘却像是掐好了时候,立即转头从另一个楼梯跑没影了,小脚在大理石地砖上啪嗒作响,似乎是上了楼。

      这孩子!

      王耀一扶额,当即走向身侧的楼梯,也往楼上跑去,可没跑几步,他就又停了步子。

      二楼至三楼的缓步平台上,整齐地摆着一双小码的女式布鞋,款式很简单,是最常见,也是最便宜那种,多年前很经常能见到女孩子们穿着这种鞋子。

      鞋子是湿透了的,原本纯白色的鞋面上刮花了,蹭着不知什么的东西,黑、黄、红三色交织浸染成一片,像被割开的身体,看起来让人感觉到不适。

      那双小鞋子就摆在缓步平台的正中间,像是个乖巧的姑娘站在那里等着王耀。

      王耀走上前,俯身拎起了小鞋子。

      其实像这样的东西,懂行的人遇见了,别说像他一样拎起来看了,就连走路都不敢从上面随意跨过,只要是这玩意儿稍微邪性点,一不留心就很可能会沾染什么,引火上身,到时候就麻烦了。

      就连妖管局司正部的人出外勤时见了,也都绕着走。

      不过王耀没什么好怕的,这栋楼里谁还能邪性得过他?

      而且那小姑娘没穿鞋子,如果他没猜错,她就是鞋子的主人。王耀仔细看了看,布鞋的鞋跟处被人用笔写了字,只不过因为浸了水的原因洇成一团墨迹,只能勉强辨认出是三个字,似乎是名字。

      “嗯……哈哈……”两声轻笑从王耀背后响起。

      回眸,那个小小的身影正躲在三楼平台的拐角处,只探出头,一条辫子垂了下来,随着风来回晃悠着,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孩。背着光,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个影子。

      可王耀能感觉到,那孩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沉默之中,那种令人作呕的水腥味再次蔓延开来。

      忽然,那孩子又转身跑开了。

      又来!

      王耀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梯,整个三楼空荡荡的,他身边就是监控摄像头中沈嘉林被拽进去的洗手间。

      白日这里熙熙攘攘,可偏偏就是没有人看到沈嘉林正在遭受什么。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失明了。

      王耀想起许川,这孩子告诉自己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沈嘉林呢?他又在想什么?

      另一边的走廊上,开放式的教学楼栏杆映着寒意,一阵风刮过,墙上班级展示栏中的优秀试卷被吹得哗哗作响。走廊上半个人影也没有,就是连一只飞虫也没有,在这诡异的楼道中,细微的抽泣声从不知哪间教室中传出,很轻,很轻。

      很轻。

      王耀一手拎着鞋子,一手在腰侧虚握,戒备地缓慢走过一间间教室。声音越来越近,直到走过第二间教室后门,站在第三间教室门口,王耀才清晰地听到了那近在咫尺的声音。

      还是那个小姑娘,她趴在教室最后一排最中间那张桌子上,脸埋在交叠的胳膊之间,肩头耸动,低声抽泣着。

      她身上不再是湿漉漉的,校服也干净整洁,头上的两条小辫子编得细腻,一些稍短的碎发散在后颈,随着抽噎的动作和耸动的肩头晃了晃,似乎只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王耀看到她身上的校服,心里总有些难受,不由自主地缓和了些脸色,走进了几步,看到她的脚上依旧没有穿鞋子。

      女孩依旧保持着原动作,没再跑开。

      “不跑啦?”王耀问道,“要不要先把鞋子穿上?光脚多冷啊。”他说着,把鞋子拎出来,似乎随时准备蹲下身帮她穿上。

      女孩还在抽泣,但肩膀耸动得更加厉害了,声音也越来越急促。

      王耀十分有耐心,蹲下身接着问:“缓缓吧,喘口气好不好?发生什么了?跟老师说说,说出来心里就会舒服一些。”

      那女孩没理他。

      王耀站起身,皱眉,因为他发现她似乎不是在哭,而是在笑。

      “咯咯……咯咯……”

      女孩笑着。

      眨眼之间,她不见了。

      一滴水滴在了王耀脚边。

      王耀慢慢仰起头,女孩像是蜘蛛一样扭曲着四肢粘在天花板上,关节以非人的方式扭断了,浑身再次湿透,不断地滴着水,对他咯咯地笑着。

      但这次,王耀看到了她的脸。

      她的眼睛又大又亮,睫毛又长又翘,眨动着十分有神,是相当漂亮的眼睛。当然,如果只有一双就好了。

      毕竟满脸都是眼睛的话,还是有些渗人的。密密麻麻地眼睛一个挤着一个,没什么排列顺序,在那张小小的脸上挤满了,一同眨动着,其中的瞳孔慢慢缩成一点,最后就像是针尖一样,直直刺向王耀。

      王耀把鞋子放在手边的课桌上,虚握在腰侧的手从来没有放开过。他脸上并没有恐惧,相反地十分冷静,目光将她来回看了几遍,不知道在找什么。

      “我穿不上鞋子了……好冷啊……好冷……”独属于女孩的细弱声音响起。

      “老师。”

      “陪陪我好不好?”

      她往下沉了沉身。

      话音刚落,那女孩却忽然顿了一下,满脸的大眼睛眯了眯,即刻调转了方向朝教室外飞速爬去,动作甚至有些慌张。

      准确来说,她刚刚本打算扑下来的,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改变了念头,而且改得十万火急。

      王耀侧目。

      教室外,女孩踉跄爬到走廊的栏杆上,似乎准备往下跳。

      王耀不知道那女孩突然是怎么了,但是他现在心里有点累了。正说话呢,怎么说走就走?老这样满教学楼乱跑他这个老人家可真的受不了。

      “小朋友,老师在跟你说话呢,怎么这么没礼貌?”

      女孩的动作随即一滞,身体僵直,直愣愣地挂在了三楼走廊的栏杆上。至于为什么说是“挂在”,因为她的脖颈上套着一根纤细的绳索,上面闪烁着点点金色的文字,正在一点点不断地收紧,灼热的感觉如同炙烤着皮肉。

      活像个做工粗糙的晴天娃娃。

      绳索另一头穿过教室门,松松垮垮地绕在王耀的手指间,明明并没有扯得太紧,但就是让人怎么也挣不脱。

      女孩眼珠滴溜溜乱转,拼命向前挣扎,怎么都无法挪动一星半点。

      王耀不紧不慢地走出教室,瞳孔里隐隐有红光闪过,他在指尖绕着绳索,说:“一个比你高一些的哥哥,很瘦,很白净,头发有些长,右脸颊有颗痣,不怎么爱说话但性格很温柔,你应该见过吧?”

      “他在哪呢?告诉老师好么?他是我的学生,现在没法陪你玩,他的爸爸妈妈还在等他。”王耀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有些轻柔,仿佛在安抚一个孩子。

      女孩趴在栏杆上,半晌没做声。

      王耀正打算再问,那女孩忽然出了声:“老师,我好饿啊。”

      她说:“我不想和他玩,我太饿了。但我见过他。”

      “他,看起来很好吃。”女孩向后退了退,接着僵硬地将头倒过来,发出牙酸的咔咔声,眨着眼说,“你也很好吃。”

      话音一落,她忽然转过身扑向王耀,勒着绳索的细腻脖颈蓦然裂出一条缝来,血腥味翻涌,定睛一看,那是一张布满了大大小小牙齿的嘴巴,齿缝间夹着一些泥沙水草和红色絮状物,正咬向王耀的脖颈。

      看着那张血盆大口,王耀只有一个想法:合着那水龙头里真是你吐得水啊?

      意外吗?那倒不是。他刚刚在看到女孩的脸时就在想,她这满脸只有眼睛,到底是用什么发出的声音?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原来是藏在这儿了。

      她的动作很快,常人根本反应不过来,但可惜了,王耀不是常人。

      她吧,挺会挑人的。

      王耀微微侧身,漫不经心地躲了一下。

      刀出鞘,寒光闪。

      女孩看到眼前本来像根木头似的人一瞬便不见了,愣了一下,却感头顶银光乍现,不由得全脸的眼睛都向上翻,却见王耀跃起,看不到表情,手中举刀。

      直刃唐刀修长,没有繁复花纹,银镜般冰冷的刀刃如同昂首的山峰,高傲万分,映出的光是山峰上千年不化的雪,劈下时带着千钧之重的力,割破了风,刀下,恐惧由心底滋发。

      霎时一声突兀的鹤鸣。

      凛冽的箭矢穿云而过,破风而来,在空中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快王耀一步截了胡。箭矢穿进那完全没了人样的女孩的肩膀,残影愰过,飞星般将她狠厉地钉在了墙上,只余弓弦作响。

      一个懒散的女声从栏杆外传进来:“我说老王,多大点事你就祭出‘华夏’了?你要把这小姑娘一刀就给劈散了的话,你让我怎么回去交差啊?”

      王耀转头,楼外,一个身着火辣连衣裙蹬着细高跟的姑娘执弓站在巨鹤身上,乌亮的长发打着卷,精致的妆容给本来英气十足的她添上几分媚色,此时一笑,说是天上的仙娥也不为过。

      辣妹配仙鹤,本来有些不伦不类的搭配在她身上是那么的合拍。

      看了看手中提着的华夏,王耀又将刀合入鞘,一手在腰侧握在刀柄上,华夏化作一缕金光溜进了他的身体。他笑了笑:“我用的是刀背,不会怎样。”说话间语气有些感叹,“来的挺快啊,千玉?这么多年,功夫也见长了。”

      千玉已经从巨鹤身上跃下,高跟鞋踏在大理石地砖上发出好听的哒哒声,她伸手拨了下耳后的发丝,耳坠闪了闪,香水的味道弥漫开来。

      打量了一下王耀,千玉启唇:“你倒是十年如一日,身高是一点也没见长。”

      王耀垮了脸,说话就说话,怎么突然就开始人身攻击了!

      他勉强维持了笑脸,抽了抽嘴角,怼了回去:“是,你变化大,想当年你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跟在你妈妈背后擦鼻涕呢,没想到一眨眼就成了司正部最年轻的天级灵师,小朋友挺厉害啊。”

      千玉没想到这家伙给她来这一出,当即翻了个白眼,说:“老人家,你给人的初印象也不赖嘛,堂堂千年大妖,黑网吧炫舞被抓,狼狈的哦——”

      在任何方面,千玉都不爱落于下风,特别是斗嘴。

      他俩要是这么扯皮下去不知道能说到什么时候,王耀连忙把话题拉回正轨:“话说回来,你来的比我想的要快多了,我还以为你得在结界外困一会儿呢。”

      千玉一挑眉,颇为无语:“结界?我来的时候,十里开外都能感觉到你这里的灵力波动,进来的时候更是畅通无阻,真不知道你这结界有什么用。”

      她的高跟鞋在地上有节奏的点着,手中把玩着一个锁灵球,将邪祟装进去的话就可以稳妥地带回妖管局了,据说是天工部从《神奇宝贝》中得出的灵感。

      这一片附近刚刚新开了一家迪厅,估计这丫头就是从那赶过来的。

      毕竟她就那么几样爱好,信奉人生得意须尽欢。

      王耀这次真的有些笑不出来:“什么?我设了结界的啊?”

      按理说,在没有进入到结界的人眼里,这里应该如往日一般寂静,什么灵力波动都能被包得严严实实,这也是王耀放心使用法术的原因。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他此话一出,千玉也拿出了几分正经:“什么意思?你设了结界?我还以为你老糊涂了,忘了这件事呢!”

      这怎么可能?!

      王耀伸出手,散出一丝灵力,准备向教学楼外探去,但千玉开口打断了他:“不用探了,我重新封上了结界才来的,否则我还能这么气势汹汹地放箭?”

      可是他明明封了结界的……就算破了,他也不会一点知觉都没有的啊……王耀拧眉,脸色凝重。

      千玉抿唇,多半是和王耀想到了一块儿去。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么眼下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不过说实话,这解释让人彻夜难眠——有人破了他的结界,而且是在他没发觉的情况下。

      这只能说明,这人的修为或者灵力最少与王耀不分伯仲。要么也是个大妖,要么就是个绝对的灵力强者。

      可问题在于,这样的人物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这人图什么啊?

      想到这里,千玉意识到在场的可能不止他们几个,向王耀打了几个手势,示意他私下再谈此事。

      王耀点头,只能先按下不表,转身走向被遗忘多时的女孩。

      女孩被钉在墙上,怨气十足地盯着王耀,脖颈间的巨口磨着牙,咯吱作响。

      王耀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了一旁的教室,不多时,拎着一双鞋子走了出来,正是之前他放在课桌上的那双。

      看到那双鞋子,女孩肩膀渐渐沉了下去,甚至有些不敢抬头。

      没看她,王耀径直走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用灵力烘干的鞋子给她穿上,动作十分轻柔,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所有血肉模糊的伤口。

      干燥舒适的感觉包裹住了冰冷的小脚。

      女孩身体抖了抖,几滴液体滴了下来。

      这次不是水珠,是泪珠。

      她在躲避那伙人的时候跑丢了鞋子,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的双脚早已伤痕累累了。

      她压根没想到自己还能穿上这双妈妈买给她的鞋子。妈妈省吃俭用,就是为了还那个死透了的人渣老爹欠下的债,妈妈一双布鞋洗洗缝缝穿了六年,却给女儿买了一双新鞋子。为了能够多穿几年,鞋子是有些大的。

      因为那是女儿第一天上初中,也是她第一次一个人路过那条河。

      那群少年捡起了她跑丢的鞋子,扔进了河里,找到她后,打着无聊的赌约,逼着一个少年拿起美工刀把她割开,也扔进了河里。他们不为了要债,他们甚至不认识她,他们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他们根本不懂得,也不在乎自己做了什么,人性中纯粹的恶意,这才是最可怕的。

      她花了很多年找到了自己曾经的家。母亲找不到她,在她离世的一个月后也销声匿迹了。那些畜生呢?一样的找不到了。忽然的,她就什么也找不到了,爱无所依,恨也无所依。

      她和妈妈就这么过了时。

      一年之后,这里的居民都领着补贴搬走了,危楼也被推平,建起了一座高中。

      女孩抽噎了几声,再也压抑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像个真正的小孩子。

      她的冤太大了,伤了她,也伤了别人。无论如何,在她困住沈嘉林的那一刻,这种冤被带着恨意念出,加重的音节让“冤”变成了“怨”,更变成了刺向无辜之人的一把利剑。

      哭泣声中,王耀听到她说:“他像我。”

      “他在……二楼,我用了点能力遮住了他,我下不了手。”

      “我好恨啊……我好饿……我怕……”

      王耀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

      千玉叹息。十六岁进入司正部至今,她几乎没见过无缘无故便要置人于死地的邪祟,更没见过生前人生一帆风顺的邪祟。

      这人世间苦啊,不是次次苦后都有回甘。苦难是一切美好与怨恨的起源。

      这起案子接下来的进度,就交由妖管局跟进了。

      目送千玉带着女孩离去,王耀便飞速下了楼,自家孩子还在等人解救呢。

      谁知还没走下楼梯,一声嘹亮的哭喊就已经响彻天地,直击灵魂,穿过楼梯间直接刺进了王耀的耳朵。

      这哭声他可算是熟的不能再熟了,不是沈嘉林还能是谁?

      王耀没再在二楼停留,直接顺着声源下到了一楼大厅,只见沈嘉林整个人埋在许川身上,哭得那叫一个凄惨,鼻涕眼泪一把接着一把,都蹭在了早已麻木的许川身上,现场唯二的成年人伊万站在一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的样子。

      一眼望过去,看起来最可靠的竟然是许川。

      他就知道!

      伊万这小子要是能乖乖睡觉王耀就跟他姓,可他来就算了,怎么许川也在这里?

      这几个卧龙凤雏什么时候凑在一起的???

      伊万率先发现了王耀,就差飞过来了,眼眶迅速红了一圈,样子不比沈嘉林好到哪去。他一只手紧紧抓住王耀的手腕,生怕他再跑没影了,说起话的气息也有些不稳:“你到哪里去了?我打了十几个电话你都不接……我……很担心……”

      你不要我了吗?要是你出了事我……后头的话伊万全数咽了下去。

      他有什么立场说这样的话呢?

      自知理亏,王耀先是道歉安抚,又说明了情况,当然,封建迷信的部分已被他人工折叠。说完这些,王耀看着那两个孩子又问:“发生什么了你们?我找你们半天了。”

      自从经历了上次秋游那件事之后,王耀就成了沈嘉林的定风珠,自打他看见王耀那一刻情绪就稳定了很多,这会儿顶多就是有些喘不上气。

      不过这是因为哭得太久了。

      快要麻了的许川这时开了口:“放学之后……我没看到沈嘉林回家,所以就上楼找他来了。结果一踏进教学楼所有其他同学就忽然不见了,电力供应也出了问题,我在二楼找到了他,他从见到我就开始哭……刚刚才停。”

      许川话音一顿,瞄了一眼两位老师的脸色才接着说:“他好像看到了什么吧,或者说我们两个都遇到了什么,总之,我们怎么也走不出这层楼,直到伊万老师找到了我们,把我们带了下来。”

      伊万?王耀想,大概是来找他的。可他为什么能进来?

      如果说许川和沈嘉林进入结界是因为没离开教学楼,王耀设结界时两人就在里面,那伊万又是怎么进来的?进来就算了,为什么还能从小姑娘的障眼法中直接把人带走?

      难不成他的结界那时候就已经被人给破了?那他岂不是差点在伊万面前暴露了?

      王耀不经意地看了伊万一眼,发现伊万也在看着他。

      看我干什么……王耀有点心虚。

      转移一下注意力,王耀走向沈嘉林,温暖的手掌轻轻抚着少年细软的发丝,他问道:“现在可以自己告诉老师发生了什么吗?”

      沈嘉林拽紧了许川的校服外套。

      一开始,没有那么多人欺负他。最开始只有刘方和陈圆整天指使沈嘉林,把他当成自助提款机和沙袋,理由是“很有趣”。但渐渐的,有更多人发现,沈嘉林根本不会反抗。

      反抗?这两个字没多少笔画,可就是难如登天。他拿什么反抗?又怎么反抗?反抗的后果呢?除了他又有谁在乎呢?

      有人劝过他,让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反了再说。

      他的反抗没什么意外的招致了更加过分的一顿毒打,而劝他反抗的人呢?当然是听着两个老大的话,也对着他拳打脚踢啊,否则,这人就要顶替沈嘉林的位置。

      沈嘉林几乎都要习惯了,他对自己的麻木感到悲哀和恐惧,可他无能为力。

      许川发现这些事的那一天,沈嘉林几乎跪下来求许川不要告诉老师。记忆中上一个替他出头告诉老师的初中同学变成了他,变成了下一个被霸凌的对象。老师呢?当做一次简单的打架斗殴处理了这件事。

      沈嘉林到现在也记得,那个老师语重心长的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了这些事情闹得三家人和学校都不愉快,何必呢?”

      事情化了,可落在身上的拳头怎么也化不了,满身的伤疤,也还疼啊。

      许川真心为了他,所以他不想许川也疼。

      但许川怎么可能就这么让这些事烂在肚里?沈嘉林当然知道这件事,许川面冷心不冷。

      或许他也曾在无意识之间希望许川告诉老师,希望有人能救救他。

      他还没有彻底麻木,就算是他,也还是想鲜活过来啊。

      刘方跟陈圆要他今晚留在教学楼,替他们看看传闻中的妖魔鬼怪是否存在。他一个人坐在熄灯的教师,空无一人的黑暗都比光亮要亲切。

      他在教学楼上东躲西藏,害怕那东西发现他,可比那东西速度更快的是气喘吁吁地许川。

      他看到许川半张脸上映着光,听到他说:“找到你了。”

      ***

      接到孩子的沈嘉林父母连连向王耀道谢,王耀笑着目送一家人上车离去,转身看到伊万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许川呢?回宿舍了吗?”

      伊万点头。

      王耀这才摁亮手机,发现屏幕上确实有十九个来电提醒,都是红的,全都未接。他有些尴尬。

      没办法,特殊情况嘛……

      两人这才徐徐走向公寓楼,王耀看着男生宿舍,感叹道:“许川这小子,也不知道担心自己,遇到这种事应该先通知老师的,但他的确是个很好的孩子啊。”

      “我倒是能理解他。”伊万笑了笑,“如果是耀不见了的话,我可能比他还要慌张吧。”

      王耀再次不争气的脸红了。说就说嘛,突然打直球干什么……

      好在天黑看不清楚。

      伊万也没打算听到回复,他定定看了王耀一眼,余光掠过教学楼。

      刚刚楼上……好像没有其他人了吧……?







这里有话说:

      开始双双露马甲了……

      华夏是老王的佩刀,之所以选择刀,是因为我非常喜欢直刃刀,唐直刃刀真的很帅!!!大家可以找找图片,几乎可以说是暴力美学艺术品的程度。

      好久不见!可惜刚见面又要分别,河南高校是这样的(紫砂)。

      这次可真的是大粗长啊,大家可以每一天看一点点,说不定能等到半个月后我的复活(?)

      再次感谢诸位的支持与耐心,我知道追更我这个鸽子王很难受,万分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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