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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洋战争-硫磺岛战争

2023-05-15 12:51 作者:可乐瓶b  | 我要投稿


硫磺岛战役 (英语: Battle of Iwo Jima ,日语: 硫黄岛の戦い )是 第二次世界大战 的 太平洋战争中,日本与美利坚合众国间爆发的一场战役,

是太平洋战争中最激烈的战斗之一,战斗从1945年2月19日持续到3月26日。 其间日军顽强坚守硫磺岛,但美军最终经过浴血奋战后还是将其占领。

随后,美军将该岛建设成供战斗机和轰炸机起飞降落的机场,大幅提升了对日本政治和经济工业中心进行 战略轰炸 之效果,更加速了日本帝国主义的灭亡。

   美军牺牲了6821名士兵,而日本则损失了 23,786 名将士,除1,083人被俘外其余22,703人 全部阵亡 。

作战环境:硫黄岛是一个8平方英里的荒岛,覆盖着含硫火山灰,灰蒙蒙的荆棘,以及岩石峭壁。它是火山列岛一众荒芜小岛中最大的一个,火山列岛则是小笠原群岛的组成部分。这座状似猪排的岛屿几乎就在塞班岛和东京之间的航线上,南距塞班岛625海里,北距东京660海里。其大部分海岸线都是陡峭的滩涂——但是覆盖海滩的不是沙子,而是火山岩屑,无法承受重型车辆。俯瞰全岛的折钵山高550英尺,位于岛屿南端。折钵山北面的平地上有2座可用的飞机场,元山1号和2号机场。第3座机场,即3号机场,正在施工之中。再向北,岛屿宽度变大,地形也变为越来越高的石质阶地,沟壑纵横,一直延伸至一处海拔350英尺的半球形岩石山峰,那里被称为元山高地。整个岛屿的地下满是硫黄,蒸气从地表裂隙处喷出,把地热和地下气体带出地面。这是一处昏黑、蛮荒、乌烟瘴气之所。却是当地唯一一座地形适合修建足以容纳B-29这类重型轰炸机的机场的岛屿。这使得硫黄岛顿时价值倍增,栗林决定把他的指挥部建在这里,而不是北面168英里外人口更多也更加舒适的父岛。

日本指挥官:1944年6月,就在美军突击登陆塞班岛的两天前,硫黄岛日军迎来了一位新的司令官。栗林忠道中将身材壮实,中等个头,53岁,留着两撇仁丹胡子,此番他的新任务是指挥第一〇九师团和小笠原兵团,包括小笠原群岛上的全部守军。由于预见到美军将拥有绝对的海空优势,这位将军完全没有指望将敌人的两栖部队歼灭于水际滩头。他将会把部队和火炮集中在内陆的岩石高地中。他的人马将深藏于山洞、坑道和地下堡垒之中,通过数不清的射击孔、碉堡和在山岩中凿出的工事向敌人开火。折钵山将被改造成一座堡垒,一支独立的作战支队将防守此地。他的部队主力将部署在北面两条横贯全岛的坚固筑垒防线上——一条位于1号和2号机场之间,第二条紧挨着2号机场北侧。元山高地顶部将是“蜂巢阵地”——硫黄岛的超级堡垒。

     栗林是岛上的最高指挥官不假,但是陆海两军各自住在不同的营地里,军种间的政治问题也还是一如既往地难缠。岛上的海军军官在其东京的上级的支持下,主张进行“水际滩头防御”战略。他们想要在1号机场周围建立由250个到300个碉堡组成的防线,希望在滩头击退美军登陆部队。虽然栗林将军遭到了同僚们的激烈反对,但他最终还是把他的意愿灌输给了守军,所有的下属指挥官都被洗了脑,将按他的计划行事。他们不会在开阔地上发动大规模反击。万岁冲锋被严格禁止。日军将会用炮兵和迫击炮火力覆盖滩头上处于最脆弱时刻的进攻部队,但他们不会拼尽全力守卫机场。栗林将军并不指望他的人能打赢硫黄岛之战。他们的目的是打一场迟滞作战,战至最后一人,给美军造成最大的伤亡。

 

      美军的指挥系统和先前在吉尔伯特群岛、马绍尔群岛和马里亚纳群岛作战时几无二致。斯普鲁恩斯仍然是海上的总司令,负责整个第5舰队,米彻尔则是第58特混舰队司令。特纳将军指挥两栖远征舰队,他从16个月前的塔拉瓦战役以来就一直担任这一职务;第4和第5陆战师将在岛屿东南海岸登陆。第4陆战师登陆后将直接向内陆推进,夺占两座机场中较大的元山1号机场,之后转向北,攻打2号机场。第5陆战师将打过相对狭窄而平坦的岛屿“颈部”,之后转向南,孤立并攻占折钵山。一旦火山落入美军之手,第5陆战师就将沿岛屿西岸北上,与第4陆战师共同组成一条横穿全岛的连贯阵线。第3陆战师将留在海岸的运输船上担任海上预备队

      当年夏季,美军攻击这个岛屿的频率和力度都在增加。第58特混舰队的舰载机在7个星期里5次空袭此地。B-24轰炸机进驻塞班岛之后,开始对硫黄岛例行“送牛奶”(为了更好度过夏天,美军将战机副油箱灌满牛奶,飞到足够冷的高空中制造冰淇淋,再带回来供地面上的美军享用。),到1944年末,这种例行轰炸最终发展为每天一趟。

       7月,一支美军巡洋舰——驱逐舰混合编队出现在岛旁,8英寸和5英寸的舰炮炮弹如雨点般落在岛上。飞机在地面上被摧毁,帐篷被撕碎,司令部大楼和兵营被炸平。“我们无能为力,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反击,”一名飞机在地面被毁的零战飞行员回忆道,“人们尖叫,咒骂,吼叫,他们挥舞着拳头发誓要报仇,他们许多人倒在了地面上,他们的威胁溶解在泛着泡沫的鲜血里,从喉咙的破口里喷涌而出。”

       硫黄岛的大部分地区都是“凝灰岩”,一种由火山灰积压而成的多孔透水的岩石,很容易用铲子和铁锹挖掘。挖掘施工队每周7天,每天24小时轮班倒。他们每天可以掘进3英尺,如果有炸药的话,进度还能快一倍。挖出来的灰土和碎块会装在帆布袋里运上地面。这完全是个苦活儿。施工人员越往岛屿深处挖,就越强烈地受到地热和硫黄蒸气的折磨。他们光着膀子,只穿着缠腰带,踩着胶底分趾拖鞋,每次下去挖掘都坚持不了10分钟就要回到地面呼吸新鲜空气,休息一会儿。“我们的手上满是水疱,肩膀僵硬,在地热中气喘吁吁,”一名陆军二等兵回忆道,“我们的喉咙渴得发疼,但是却没有水可以喝。”到1944年秋,付出了巨大努力之后,一套复杂的隧道、台阶和碉堡体系已经在岩石内部初见雏形。那些天然的大山洞可以一次性容纳多达500人。日军在里面接了电灯和通风系统,以改善居住的舒适性。

       裸露的岩壁被刷上了石灰。各个指挥所之间通过无线电或地下电话线相互联系。最终,大约1 500座地下掩体经由16英里长的走道连接到了一起,出入口广泛分布在上方的开阔地上。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城里,人们可以找到医院、宿舍、食堂,以及满是最先进技术的通信中心。岛上海军的主要指挥部,被称为南部诸岛地堡,位于地面以下90英尺处。在地面上,海军的劳工队沿着机场周围建造了数百座半球形混凝土碉堡。碉堡周围堆上了沙子,这既是为了隐蔽,也是为了减缓舰炮炮击的冲击力。众多狭小射击阵地的射界在登陆滩头上相互交叉重叠。反坦克壕沟和步兵堑壕纵横交错。海军工兵们还从飞机残骸上拆下零部件来升级跑道沿途的筑垒设施。机翼、炸弹舱、机身尾段都被用作建筑材料。残损的机身被半埋入地下,然后覆盖上石头和沙袋,用作临时碉堡。一名军官在检视了这些工程后伸出了大拇指:“干得漂亮。

         1945年1月,栗林和他的军官们认为进攻已经迫在眉睫。他们只剩下几个星期的准备时间,可能还没有这么久。按计划,他们还要在机场地下深处挖一条长隧道连接元山高地和折钵山,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和人力来挖它了。到了2月,随着岛上守军超过2.2万人,工作环境和居住环境急转直下。地下碉堡闷热、拥挤、肮脏。虽然增加了一些通风扇,但是地下的温度常常超过60摄氏度,硫黄蒸气也令呼吸极度困难。

岛上没有足够的厕所,那些腹泻难忍之人只能就地解决。而隧道入口处的露天便池里则滋生出成片的大苍蝇。为了在美军无休止的空袭下保护补给物资,守军必须把所有东西都搬到隧道和碉堡里去。于是地下的过道里堆放起了一排排装满淡水、燃油、煤油和柴油的55加仑圆桶。人们在这些圆桶上铺上薄褥子或者毯子,然后睡在上面。无处不在的苍蝇、蚂蚁、虱子和蟑螂让人们伤透了脑筋。

密不透风的地下洞穴里满是汗臭。一名士兵在日记中写道:“进入防空洞,就像是在船舱里一样。有人烧火做饭,令这里变得闷热,温度很高,人在这里待久了就难免头疼。”

日本守军的隐蔽工作令关岛和珍珠港的美军情报分析人员大吃一惊。硫黄岛已经被轰炸、扫射、炮击了8个月;它被海岸外的军舰炮击过,被附近马里亚纳群岛的B-24和B-29轰炸过,航母特混舰队更是造访此地12次。岛屿柔软的火山灰上被炸出了一个叠着一个的弹坑。光是B-24轰炸机,就已一连轰炸了此地70天,投下数千吨炸弹。但在此期间,硫黄岛的地下堡垒和炮兵掩体反而变得愈加坚固和密集。

2.战斗开始

     1945年2月16日,当美军登陆舰队云集海岸外时,无线电兵秋草鹤次正待在下方机场旁的瞭望地堡里。通过3英尺宽的射击口向外看去,他看见排成同心圆队形的军舰包围了岛屿,延伸到海平线外:“那就像是海上升起了一群山峰。

      当远处的战列舰开火时,他先是看到闪光,之后才听见轰鸣声。一股热风从射击口扑到他的脸上,火药味随即飘进鼻孔。第一批炮弹落地时掀起了大块的土石。大地在颤抖,碉堡的墙壁如同纸糊的一般摇来晃去。第1工兵混成旅团的高桥俊治军曹被吓呆了:“岛上如同发生了大地震,火光冲天。黑烟笼罩了岛屿,弹片带着尖啸声四处横飞。树干直径有一米粗的大树被连根拔起。那声音震耳欲聋,就像两百个霹雳同时炸响。即便是在30米深的地下,我的身体也被抛离了地面。这真是人间地狱。”

      在舰载机空袭东京的当天,炮击舰队抵达了硫黄岛外海,用排山倒海般的高爆弹淹没了这座岛屿。从舰队上只能看见折钵山的峰顶,岛屿的其他部分都被浓烟烈火所包围,一无可见。炮弹划过抛物线弹道飞向岛屿,弹道根据火炮的口径和军舰距离海岸的距离有高有低。而接连不断的爆炸汇集成了一整片难以区分出炸点的轰响。扶在军舰栏杆上观看的人们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震撼了。阵阵热风把他们的衬衫吹得从胸前飘了起来。一队B-24滑翔着飞了过来,泛着金属光泽的亮点拉出斜线,从它们打开的炸弹舱里落下来。一连串爆炸随即在岛屿中央延伸开来,翻腾的烟尘中闪出橙黄色的火光。曾经目睹过塔拉瓦、夸贾林和塞班岛登陆战的战争通讯员鲍勃·谢罗德称这“比我见过的任何其他同类场面还要吓人”。俯冲轰炸机铺满了天空,当它们俯冲时,地面宛如掀起一阵沙暴”

      登陆舰队搭载着11.1万部队,包括7.5万登陆部队(几乎全都是海军陆战队)和另外3.6万名陆军守备部队。运输船和登陆舰还运载了9.8万吨补给物资。许多小型登陆载具,例如履带式登陆车和轮式两栖卡车,在珍珠港就提前装满了口粮、弹药、燃油和其他物资。在运输船上,第一批陆战队员沿着吊绳网爬到了希金斯登陆艇和履带式登陆车中。平底登陆艇随着海浪上下起伏,每个人都要算准下脚时间,在登陆艇位于最高位置时下去。许多陆战队员来了个“粗暴下船”,一脚踏空,摔倒在艇底。爬起来之后,他们在长凳上坐下来,大家挤得很紧,为其他爬下吊绳网的人留出空间。登陆艇随着海浪时起时伏,因此在那些扶着运输船栏杆的人看来,这些登陆艇时而完全消失在海面下,时而又冒出来。这一趟航程不好走。

       人们拼命不让自己晕船,他们的尾椎骨重重撞在木质长凳上,粗布军服湿透了,眼睛也被飞溅进来的寒冷海水刺得生疼。路过正在开炮的军舰时,他们能感觉到巨型舰炮发出的冲击波。

       当托马斯中尉的登陆艇经过“田纳西号”战列舰时,他发现每次舰炮开火时,炮口下方的海面都会被吹出一个凹坑,之后又会流平。

当登陆艇接近硫黄岛时,暗褐色的陡峭海滩出现在了前方。在海滩的最高处能看到一排日军飞机的残骸,那就是1号机场的最南端。进击的登陆艇队形中突然冒出许多白色水柱,这是日军迫击炮开火的结果。陆战队员们听见了日军机枪的嗒嗒声,以及大口径火炮发出的更低沉的声音。有两队F4U“海盗”战斗机在海滩上方低空飞行,扫射阶梯状海滩上的碉堡。

这些飞机来自从“埃塞克斯号”航母上起飞的海军陆战队第124和213战斗机中队——许多大头兵还是第一次看见陆战队的飞机。他们从南北两个方向相向接近,在相撞前的最后一刻分别向东边和西边转弯脱离——这是种炫目的特技动作。

 

        一名陆战队对空协调员回忆道,这种动作“精彩有余,但效果欠佳”。一架“海盗”被高炮直接命中,炸成一团火球,坠毁在海里。靠近海滩时,舵手们努力不让小小的平底登陆艇横转过来。6英尺高的海浪把登陆艇抛起来,又狠狠摔下,撞在船底的沙滩上。登陆跳板砰的一声放下来,陆战队员们向陡峭的滩头跋涉而去。他们走得很艰难。他们脚下的“沙滩”实际上是柔软的火山岩屑,一脚踩上去,岩屑会漫到脚背。在坡度较大的地段,他们发现自己甚至会跌跌撞撞地向下滑。第4陆战师的一名步枪手说这就像是“跑在松垮的咖啡渣上面”。

        起初,登陆滩头的情况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滩头上的部队指挥官发回了令人振奋的无线电报告:“只有轻机枪和迫击炮火力……海滩抵抗轻微……只有零星的迫击炮火力。”海滩上升起彩色信号弹,表示登陆已成功,第二批和第三批登陆艇也紧随第一批之后开了上去。在登陆滩头南端的绿滩和红滩,突击部队推平了敌人的明碉暗堡,向内陆推进了300码,损失轻微。

有人推测可能是舰炮炮击和空中支援起了作用,霍兰·史密斯猜测日本人“被我们舰炮火力的巨大爆炸震晕了”。在硫黄岛之战的最初90分钟里,陆战队已有8个营上岸,包括两个坦克营和来自两个炮兵营的部分兵力。

        当天上午最激烈的战斗发生在北翼的陡峭崎岖地段,位于“蓝二”滩上,陆战队员们称这片区域为“采石场”。这里的山谷和岩石地面看上去足以经受1 000磅炸弹和大口径舰炮的直接命中。这一地段被大量钢筋混凝土进行了加固,所有可能的通道都被机枪火力封锁。从登陆的那一刻起,第25陆战团3营就陷入了绵密的机枪和迫击炮火力之下。他们越过第一层台地时遭遇了来自内陆和南侧日军碉堡的交叉火力。营长贾斯蒂斯·M.钱伯斯中校觉得,日本人仿佛在从所有方向朝他们开火:“你拿起一支烟,飞过的子弹就能把它点着。我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妙。”“采石场”是美军转换整条战线推进方向的枢轴,因此第25陆战团的任务十分关键,他们知道这一点。他们别无选择,必须承受伤亡,坚持战斗。他们正是这么做的。

        上午11点,日军的迫击炮和炮兵火力突然变得密集了。他们的火炮已经提前瞄准了登陆海滩,弹着点位于海浪线和最高一层台地之间,美军部队正集中暴露在这片区域中。海军特混舰队和支援飞机竭尽所能,想要打哑这些火力,但是折钵山和元山高地上的日军火炮阵地隐蔽得很好,即便飞到其正上方也无法发现。谢尔曼坦克从第三批和第四批登陆的机械化登陆舰里挣扎着爬上海滩,却成了日本炮兵口中的肥肉。跟在钱伯斯第3营后方登陆蓝滩的陆战队员们刚一下登陆艇就被机枪扫倒。密集的迫击炮火也落在折钵山以北的红滩上,当天上午这里的进攻原本还比较顺利。陆战队员们卧倒在柔软的火山岩屑上,用他们的铲子、头盔甚至是徒手挖掘掩体,但是岩屑缺乏黏合力,他们的散兵坑纷纷向内塌陷下来。“见鬼!”有人叫道,“这就像是在一桶面粉里挖坑。”

        到中午时分,登陆滩头已经如同垃圾场一般。站在海岸外约两英里的“埃尔多拉多号”上用望远镜望去,霍兰·史密斯将军形容那里的场景就像是“被狂风摧残过的一排板棚房”。

坦克和两栖车要么爬不上海滩的陡坡,要么陷在浅水区;要么被炮弹直接命中,要么压上了地雷;要么落入了反坦克陷阱,要么甩脱了履带。还有些被困在其他被毁、受困和燃烧的车辆中间无处可去。拥挤的海滩上到处散落着尸体和残骸,坦克只能直接从战死的陆战队员身上碾过去。成堆的残骸给后续开来的登陆艇带来了危险。操艇手们在燃烧的残骸之间寻找没有障碍的沙滩,有不少登陆艇在海浪中横转过来。

       浮桥无法锚定,变得很不稳定,随着冲上沙滩的海浪来回摇晃,要么撞到艇上,要么从背后撞上涉水上岸的陆战队员。然而,滩头的陆战队急需更多的人手、坦克、火炮、弹药和补给,特纳将军也别无选择,只能不停地派遣更多登陆艇尝试靠岸。美军整排整排的部队被困在黛色的火山岩屑上动弹不得。迫击炮弹的啸叫和爆炸震耳欲聋,人们不得不吼叫着说话才能让别人听见。那些站起身来转移位置的人都要冒着被来自顶层台地的步机枪火力打倒的危险。但是留在草草挖掘的散兵坑里的人也可能会被无休无止的迫击炮弹直接命中。

       日本人使用了一种巨大的320mm“栓式迫击炮”,可以将675磅重的炮弹打到1 440码外。陆战队员们称它为“飞行垃圾桶”或者“呼啸的基督”。他们抬起头就能够看到这个黑色的丑家伙以高抛弹道落下来。

         有一名军官回忆道:“我会在眼前竖起一根手指,如果它向左或向右移动,我就知道它不会落在我旁边。但如果我的手指能遮住它超过半秒钟,我就知道我有麻烦了。”

医疗兵们在暴露的地段上跑来跑去,救助伤员,但是对于那些被迫击炮弹片重伤的人来说,医疗兵即使来了也无能为力。他们的肌肉被扯开撕碎,肢体被打断,面部血肉模糊,伤口里满是无处不在的火山岩屑。医疗兵们拿着吗啡针,给伤员们打止血带,包扎伤口,静脉注射止血针,并把伤员们拖到有掩护的地方。

         但是他们蹲在伤员旁边时,自己也常常被炮弹或狙击手打中。在红滩上,一名身负重伤的陆战队员跌跌撞撞地试图穿过冰雹般的炮弹和机枪弹雨,返回海滩,他双目失明,双手都被炸飞了。一位医疗兵立刻跳起来冲过开阔地,拉着这位伤员前往急救所。在硫黄岛上,许多医疗兵都为这种无私的行动付出了代价。在第4陆战师中,医疗兵的伤亡率高达38%。

             海岸外,大小舰船跟随泛着白色浪尖的波涛起伏摇摆,高级指挥官们脸上的表情足以说明问题。情况很不妙。后来的登陆批次比早先的批次遭受了更严重的伤亡。海滩上有许多伤员在等着被撤回舰队。海岸外的战舰和天上盘旋的舰载机已经竭尽全力,想要找到并摧毁日军的迫击炮和火炮,但奈何敌人藏身于深沟高垒之中。

           只有直接命中才能打哑它们,有时候甚至连直接命中都不管用。舰载机向看得见的敌人阵地投下凝固汽油弹,希望能够消灭日本炮手或者把他们逼入地下,但是迫击炮弹雨仍在不断落下,每一次爆炸都会把沙尘、碎片和尸体掀飞到半空中。

赶在天黑前将更多的部队和坦克送上岸是至关重要的,因为所有人都担心日军的大规模夜袭。因此海滩上的陆战队员们必须尽快向内陆推进,为后续登陆批次腾出空间,即便这意味着惨重的伤亡。

        夜幕降临时,已有4万名美军上了岸。他们控制了岛上10%的地盘,从元山1号机场东北角到南面第5陆战师将折钵山以北的地峡切断之处。日本人依旧控制着南北两面的高地,从高处的观察点俯瞰着美军。一整夜,战场都被海岸外战舰打出的照明弹照得雪亮——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每晚都会如此。

          战役期间,美军每晚都会消耗平均1 000枚照明弹。陆战队认为正是这种鬼魅般的灼目光芒阻止了日军小股部队的渗透。一名驱逐舰水兵在家信中描述了这一诡异景象:“看照明弹从白云中落下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它们会在云中点亮,令云彩发出白雪般的光芒,然后缓缓穿过一层层云,最后穿出云底,照亮整个岛屿。

           第一夜,无人合眼,瞭望哨瞪大了眼睛寻找着任何可能是敌人的迹象。晚上有些凉,甚至是冷——这提醒人们此时是冬季,而且他们已经身处远离热带的北方。但是没有夜袭发生。

到拂晓时,美军指挥官开始意识到自己正面对着一位精明狡诈的步兵战术家。他们不会在开阔地上发动大规模反击,这样的反击在美军的优势火力和空中支援面前难成威胁。守军将始终藏身地下,看不见也打不着,他们将令进攻一方为每一寸土地付出代价。

          D+1日早晨,在寒冷的细雨之下,野战炮、舰炮以及舰载轰炸机向折钵山发起了规模巨大的联合轰击,这座火山甚至一度全部为烈火和烟尘所遮蔽。上午8点半,预定的“进攻发起时刻”,炮击和轰炸突然停止。陆战队员们猫着腰向前扑去,在岩石、弹坑、岩石之间跃进。2营在左,3营在右,一齐冲向日军的机枪和47mm反坦克炮,许多人中弹倒下。这一天,2营伤亡最为惨重。他们进攻路线的最后200码是在平坦的火山灰上,几乎完全没有隐蔽。他们投出烟雾手榴弹遮住敌人的视线,随后便直接冲向敌人的射击阵地。E连的列兵唐纳德·J.鲁尔用身体压住日军的手榴弹,用生命掩护了排里的其他战友。为了表彰这种极致的牺牲精神,他被追授荣誉勋章。

         战役第三天,天气阴沉,狂风大作,间或来一阵大雨。虽然恶劣的地形阻止了坦克的前进,但3营还是在战线中央发动了进攻。在左翼,2营则在努力肃清后方区域,日军的狙击手和零星步兵仍在那里时有出现。战至当日日落时,第28陆战团已经包围了折钵山并打哑了山脚周围绝大部分敌人火力点。该团主任参谋罗伯特·H.威廉斯中校说,第28团跨过了折钵山山脚下的敌人防线后,敌人很快便偃旗息鼓。他告诉第5陆战师师长凯勒·E.洛基少将:“我们估计在那里打死了大概800个鬼子,但是我们花了很大力气才找到100具尸体。我们确定炸毁了50个山洞。”美军控制了山脚,日军厚地大佐现在要尝试突围了。他命令残余的有组织的部队争取冲到北方防线。几乎所有的日军都在来到开阔地时被打倒,但还是有大约25人穿过美军防线,来到日军主力部队所在的元山高地。栗林对于折钵山部队没能坚守更长时间深感失望。他问参谋们:“我能想到一号机场会落入敌手。但是折钵山怎么能只守了3天就陷落了呢?”

          第四天,海军陆战队拿下了山头。和前一天一样,这天上午天气阴沉,下着小雨——战斗的开局也和前一天一样,大规模的海空火力猛烈击打着折钵山,直到整座山头被烟火淹没为止。两支侦察巡逻队沿着陡峭而危险的东坡在弹坑之间摸索前进。一支40人的巡逻队紧随其后,在10点过后几分钟到达了山顶。他们只遇到了零星抵抗。有少量日本人从隧道和洞穴里冒出来,还有一名军官挥舞着武士刀冲了过来,他们很快都被干掉了。陆战队员们用火焰喷射器和炸药封闭了所有能找到的洞口。许多日本人自杀了,要么把手榴弹贴在胸口引爆,要么把步枪的枪口插进嘴里,用脚趾扣动扳机。折钵山山体内的有些坑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因为那里堆满了日军的尸骸。站在山顶向北望去,机场、登陆滩头、海岸外的特混舰队一览无余。他们的陆战队战友们正在两座机场之间的平坦地形上与敌人激战。在战役的最初四天,日本人占据着这座具有战术价值的观察点。现在双方角色互换了,美国人得到了折钵山,插旗为证。2营E连从瓦砾中抽出一段10英尺长的铅管用作旗杆——它本来一头连着蓄水池,一头连着山顶下方的一座碉堡。上午10时20分,他们升起了营旗。北面战场以及海岸外舰船上的瞭望员顿时一片欢腾。罗纳德·托马斯中尉回忆道:“每个人都欢呼起来,我想有些人还哭了。”第5师副师长利奥·赫姆利准将称其为“我一生难忘的最伟大的场面之一……整个岛上,目力所及之处一片欢声雷动”。

         三个小时后,更著名的第二次升旗行动到来了。第28陆战团的一支后续巡逻队把一面更大的国旗带到了折钵山山顶。随队摄影记者乔·罗森塔尔就在现场,拍下了这一幕。当6名陆战队员抬起旗杆,国旗在风中飘扬之时,罗森塔尔连取景窗都没有看就按下了照相机的快门。他把未冲洗的胶卷送到了关岛,一名美联社的图片编辑把它冲印出来,送回美国。这张匆忙拍摄的照片意外成了经典之作,也成了太平洋战争中最具象征性的画面,没有之一。

 

           在美国国内,许多人都觉得罗森塔尔照片中的升旗场面肯定意味着一场胜利战役的辉煌高潮。实际上,拿下折钵山只是一场漫长而血腥的大战的第一阶段。元山高地的战斗最终要让美军付出比折钵山多20倍的人命。D+6日(2月25日),第28陆战团被调入第5两栖军的预备队,开始向北移动,以加入正在岛屿中央血战的兄弟部队。

           主要战线现在推进到了元山2号机场,这里的海拔比1号机场略高些。跑道和滑行道上堆满了飞机残骸,日军步兵将它们用作了现成的临时碉堡。陆战队呼叫舰炮、地面重炮以及航空兵来轰炸这些阵地,随后越过开阔地,发动步坦协同进攻。元山高地的黛色穹隆形石山在北方巍然耸立。要拿下这里,就要攀上一系列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令人生畏的防御设施的阶梯状火山岩台地。霍兰·史密斯形容这里是“大纵深的筑垒地带,从岛屿的一侧海岸延伸到另一侧海岸,有许多可以相互支援的碉堡,其中不少几乎埋在地下”。这里的地形没有太多侧翼攻击的空间,因此陆战队员们别无选择,只能正面强攻。约瑟夫·L.斯图尔特中校称之为“乏味的挤压战”。另一名军官用了一个人人都想得到的橄榄球比喻:“你冲不到底线,胜负全看抢断。”对于前线的大头兵而言,战场上横飞的弹雨是躲不开的。机枪的嗒嗒声和火炮及迫击炮的轰鸣从来没消停过。他们低着头,知道高地上的日军狙击手一直在通过枪上的瞄准镜观察。日军甚至会用更大型的武器来进行狙击,尤其是他们的47mm反坦克炮,其射击精度足以击中数百码外的一个人。有这么多重武器在开火,士兵们对于步枪的射击也就听天由命了,即便子弹从他们近旁飞过也无动于衷。

            大兵们渐渐像痛恨敌人一样痛恨这座岛屿。硫黄岛令人“毛骨悚然”,第4陆战师的泰德·艾伦比回忆道:“那简直就像是月球的一部分掉到了地球上。”陆战队员们要在地面挖坑,躲避无穷无尽的敌人炮火,结果却释放出了难闻的硫黄蒸气。硫黄味和腐尸烂肉烧焦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恶臭弥漫全岛,无处可逃。他们想要睡觉时,又会有地蟹从坑底的岩屑里钻出来,在他们身上爬。风和爆炸会扬起细小的火山灰,钻进人们的眼睛、耳朵、鼻子和嘴里。地面摸上去发热,挖得越深就越热。埃尔顿·施罗德把他的罐装口粮埋进他散兵坑底部的地面下。半个小时后再挖出来,“就有热腾腾的C型口粮可以吃了。这是我在这座破岛上唯一能找到的好处”。

          大约8万部队挤在不足8平方英里的小岛上,硫黄岛堪称历史上人员密度最大的战场之一。再加上双方的火力强度,这就成了可怕的屠场。前线固然最惨烈,但是硫黄岛的后方地域也不是真正的后方。每一名战士都能够指引重炮和迫击炮向岛上的任何位置开火,因此,岛上的所有地方从某种意义上说都是前线。滚雷般的弹幕犁扫着滩头、散兵坑和指挥所。偶有减弱,也极其短暂。陆战队员们不情愿地承认,敌人有着要命的技术。“日本人是优秀的炮兵,”斯图尔特上校说,“他们每次开火都会有人被击中。”这里没有安全地域,没有后方地域,而且——对于美国人而言——还没有什么天然掩体。施密特将军的第5两栖军司令部位于折钵山北边不远处,是一片被沙袋包围着的帐篷群。据施密特的作战参谋爱德华·克雷格上校的说法,指挥帐篷在整场战役中都会时不时遭到重炮轰击。沙袋掩体越垒越高,但炮击的震动仍然很恐怖。克雷格回忆道,当炮击到来时,“我们就在小小的指挥帐篷里摆出三人纵深防守的姿势,趴在地上,一直保持到炮击结束”。在北面半英里外的第4陆战师指挥所,巨大的320mm栓式迫击炮弹四处落地,天空变成了怪异的红色,细小的尘土弥散在空气中,

           在战役最初5天里,美国海军陆战队平均每天伤亡超过1 200人。海滩和机场周围的平坦地带布满了尸体。直接命中的炮弹会留下弹坑,有些弹坑里散落着10到12名陆战队员的尸块。鲍勃·谢罗德写道,在红滩上方的一层层台地上,“我在太平洋战争中还没见过这样残缺不全的尸体。许多人被拦腰截断,胳膊和腿飞到了50英尺外。一处沙滩上,在离我最近的尸堆远处,我看见一条肠子拖了15英尺长”。军官和士官的伤亡率更高。装甲推土机挖出了长长的壕沟,用作坟墓。“我们用推土铲一次埋葬50人,”随军牧师盖奇·霍塔林说

         日军航空兵对硫黄岛登陆的反应相当弱,这既是由于恶劣的天气,也是由于第58特混舰队对东京机场的空袭压制。很少有日本作战飞机出现在岛屿上空,即使有,大部分也会被在上空巡逻的美军舰载战斗机迅速击落。这段时间只出现过一次成规模的“神风”攻击。2月21日(D+2日)黄昏,大约50架双引擎三菱G4M轰炸机在零式战斗机的掩护下攻击了硫黄岛外海的舰队。“萨拉托加号”航母被3架飞机撞中,舰上123人战死,192人受伤,不得不回珍珠港去修理。护航航母“俾斯麦海号”被一架自杀机撞中尾部,在机库里引发了致命的二次爆炸。舰上的大火失去了控制,它侧翻在海面上,带着218名官兵沉入海底。另一艘护航航母“隆加角号”打掉了4架“神风”飞机,只受到轻伤。还有一艘货船和一艘坦克登陆舰被击中,遭到重创。

             施密特将军关于十日取胜的预言过于乐观了。3月4日星期天——开战整整两个星期——主要战斗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陆战队拿下了硫黄岛2/3的部分,包括全部3座机场,并打垮了栗林在元山高地外围的防线。第5两栖军已有1.3万人伤亡,包括3 000人战死。打得最惨的部队失去了指挥官、军官和士官,之后接替他们的人也伤亡殆尽。在战线东部的关键战场,第4陆战师最终越过了被他们称为“斗兽场”的峭壁包围的海湾。西面的第5陆战师向尼基岭和362B高地推进,遇到了沿岸岩石峭壁上日军的顽强抵抗。在中央地段,第3陆战师向沟壑纵横的高地展开了惨烈的进攻,在令人焦心的9天里只推进了3 000码。“元山蜂巢”那阴暗、可怕的轮廓就在他们前方。这一交战地域面积只有约1平方英里,却有着 一千个各式各样的山洞或隧道入口,其下则是极其复杂的地下迷宫。

           3月6日拂晓前,当炮火准备打响时,这些部队回到了前线。这是整场战役中最猛烈的炮击,所有能用的榴弹炮在海岸外巨舰重炮的支援下进行了长时间的猛轰。根据各炮兵营的报告,这一天的弹药消耗为2 500枚155mm“长汤姆”炮弹,外加2万枚75mm和105mm炮弹。1艘战列舰、2艘巡洋舰和3艘驱逐舰以及各色炮艇还发射了22 500枚舰炮炮弹。目标坐标被设在美军战线前方至少200码处,但还是有很多炮弹危险地落在陆战队员们近旁,有些偏离弹甚至直接落在他们的防线上。飞机也参与了进来,在精准的时间点进行了轰炸和扫射。一如往常,不熟悉的人会怀疑没有人或者活物能够在这凶猛的打击中幸存下来;同样一如往常的是,他们错了。

         炮击停止后,突击梯队向敌人的防线扑了上去。在地形允许的地方,谢尔曼坦克会行驶在步兵前方。日军立刻打来了致命的步机枪弹雨;他们的抵抗看上去和先前一样顽强。凶猛的弹雨从碉堡和山洞的入口处喷射出来,以侧射火力覆盖了正在推进的陆战队员。白磷弹落在他们周围,迫使他们卧倒在地并挖掘掩体。先前没有被发现的日军新火力点也从不同角度开火。由于这一地区沟壑纵横,坦克在许多地方无法推进,步兵不得不独自上前。步坦协同进攻的冲击力很快便消解于无形,但是陆战队员们没有退缩,激烈的战斗又持续打了一整天。为了打破僵局,前线部队的指挥官呼叫炮火轰击距离己方阵地仅仅100码的敌人阵地。不少洞穴被炸塌,有些碉堡被用火焰喷射器和炸药拿下,几十名日军被打死。但是守军极少暴露在开阔地上进攻。他们就如栗林将军教导的那样,紧紧依托自己的防御工事和堡垒,通过地下通道网络四处机动。

          3月7日,施密特将军要各个炮兵营节约炮弹,在前一天早上的烟火秀之后,弹药的存量已经下降到了危险的程度。他命令第5陆战师转向内陆进攻,夺占能够俯瞰海边和北野角周围那一圈可怕防御设施的高地。但是正当第27陆战团准备冲出去的时候,一顿毁灭性的迫击炮弹雨从天而降。2营E连被迫击炮弹直接覆盖,35人或死或伤。这一区域的进攻从一开始就陷于停滞,也就并不令人意外了。在东边的第4师战区,战线后方还有大量的后卫肃清任务要执行,在“斗兽场”和“土耳其门把手”地区,新的日军士兵仿佛黑魔法一般变了出来。这个师的状况糟透了。由于大量军官和士官阵亡,指挥能力大幅跌落。士兵们已经出现了战争疲劳综合征的症状。这个师的连排一级已经出现了补充兵难以协同作战的问题。一份报告指出,“疲劳和缺乏有经验的指挥官的后果已经十分清楚地体现在了部队的战斗方式上”,报告估计第4师的作战效率已经只剩下D日时的40%。

         3月8日千田将军被围困的部队展开了突围行动。他们没有发动大规模的万岁冲锋,而是在猛烈的迫击炮、火箭炮和火炮射击之后,明智地沿着整条战线发动了一连串小部队渗透进攻。这些人利用暗夜的掩护,巧妙利用复杂地形悄悄摸了上来。但是第4师的陆战队员们早已做好了防御准备。他们的轻型榴弹炮向日军进攻部队倾泻弹雨,许多来袭者踏响了地雷或者在试图剪断铁丝网障碍时被击毙。大约12名日军渗透到第23陆战团2营的指挥所,但很快都被消灭。第二天早晨,战场上倒卧着650具日军尸体。大曲觉中尉是战役中日军仅有的几名幸存者之一,据他的说法,“土耳其门把手”和“斗兽场”周围地区成了堆尸场:“我见到没有四肢的尸体,数不清的腿、胳膊、手,还有内脏散落在岩石上。”这是地上人和地底人之间的对决,一支住在地面上的军队和穴居人军队的对决。硫黄岛上有许多日军在他们生命的最后几个星期里没有见过太阳。他们听到坦克在头顶上轰鸣,甚至在烈火灼身之前还能听到火焰喷射时的气流声。一名日军指挥官报告说,美军“毁灭了他们面前的一切……他们就像杀灭害虫一般打仗”。当美军陆战队占领了他们地堡的上方,日军有时会引爆炸药,把自己和敌人一同送上西天。这令人心惊胆战地回忆起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西线的“地道式”进攻,或者是美国内战中对彼得斯堡的围攻。埃尔顿·施罗德就亲眼看到仁志村北边的小山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我看见许多尸体就像破布娃娃一样被抛到空中。”在这次大爆炸中,有43名陆战队员非死即伤。

         在硫黄岛之战的头21天里,医护人员平均每天要处理1 000名伤亡人员。到D+33日,已有总共17 677名伤员被撤到海岸外的医院船或者马里亚纳群岛的医院里。医疗兵们顶着被近旁爆炸的炮弹和从头顶飞过的子弹击中的风险,蹲在受伤的陆战队员身旁,打开身上的“三单元”急救包,拿出皮下注射器,用吗啡针缓解伤员的痛苦和减轻炮弹震荡症;把磺胺粉直接撒在伤口上消毒;用止血钳、缝合线、绷带和止血带为伤员止血。如果伤员失血过多,他就会接受静脉血浆注射——这是能降低失血性休克致死率的救命药。血浆瓶被举在手里,或者挂在倒插在地里的步枪枪托上。伤员如果幸运的话,就会有四名担架手迅速赶来,把他送回营里的急救所,一名医疗兵会在那里检查他的伤口并重新包扎。在附近火炮射击的轰鸣声中,他可能会被打一针青霉素以避免感染。一名穿着普通军装和戴着钢盔的牧师会过来,为他们带来安慰、圣水、祈祷,或者是临终祷告。医生和医护兵会在每个担架夹着的牌子上做标记。原先简单的血浆瓶会被换成一整套静脉输血设备。血衣会被剪开,伤口会被清理,即将进行手术的伤员会被擦洗干净,刮去汗毛。这里十分闷热,尤其是在夜晚,帐篷必须封闭严实,以免漏出灯光。空气无法流通,血和杀菌剂的气味还有烟味都无处不在。超过9 000名受伤的陆战队员被从海路撤出硫黄岛。他们的担架会放在经过特殊改造的希金斯登陆艇或者履带式登陆车里,然后送往被改造成海上伤员分类中心的四艘坦克登陆舰之一。每艘艇上都会有一名医护兵负责在转运途中照顾伤员。这趟航程往往很艰难,船艇会随着海浪上下起伏,海水还会从侧舷飞溅入艇内。挂着的血浆瓶会在架子上摇来晃去,有些伤员还会晕船,这就令其状况雪上加霜。那些在转运途中死去的人会被送回海滩,埋葬在墓地中。护理病房会产生巨量的医疗垃圾——沾血的绷带和毛巾,空的血浆瓶,被撕成布条的衣服,用过的石膏模具和夹板——清扫人员在房间里来来去去,把所有需要扔掉的东西收起来扔掉。水兵们用拖把擦洗染上血的甲板,时不时停下来把被染红的水拧到桶里。

        3月11日,美军防线最后一次遭到猛烈炮击。但是对于向岛屿北岸推进的前锋部队而言,战斗却一如既往地痛苦和代价惨重。这里的地形很恶劣,巨石滩、岩体和深谷交错,大部分地方坦克无法通行。硫黄蒸气笼罩着凶险破碎的地面。带着火焰喷射器的步兵班逐个敲掉敌人的碉堡,他们冲到极近的距离,将火焰喷入碉堡内部,再用炸药解决战斗。岛屿的北岸是一个重要的心理目标,3月9日,美军终于实现了突破,当时第21陆战团一支6人前进巡逻队从北岸的峭壁爬下,来到海边。他们装满了一壶海水,把它呈给了厄斯金将军,上面写着:“供查看,不可饮用。”坚守在山洞和碉堡里的守军基本不会因无休止的猛烈炮击和空中轰炸而伤亡。但是巨大的轰鸣和爆炸的冲击却不断敲打着他们的神经,许多人已经陷入紧张性木僵状态。他们的地下城也愈加恶臭和难以忍受。他们没法掩埋尸体,只好把死者放在地面上,陪在自己周围。那种恶臭无法言表,里面烤箱般的高温和通风不畅更令情况雪上加霜。更何况他们的饮用水也处于短缺状态,到了战役第四周最后一个储水箱耗尽时,这已经成了致命问题。人们无休止地谈起水,谈起日本老家的山泉和小溪。山洞地面上的任何一点水渍都会立刻被干渴的士兵们吮吸一尽。他们还会舔舐侧壁上的水汽,有人甚至开始喝自己的尿液。第二十独立炮兵大队的一名士兵说:“我想我永远也忘不掉夜晚隧道地面上积聚的雨水有多么甜,我们紧紧趴在地上,只为了喝上一口。”

           美军架起了大喇叭,开始用日语劝降,包括直接针对栗林忠道本人的劝降。但日军不为所动,只以子弹回应。厄斯金将军第3师的幕僚们放了两名日军战俘回到其防线,给第一四五步兵联队指挥官带去了一封信。这两个信使最终回到了美军防线,报告说栗林将军还活着,但无意投降。

         3月16日,在发往东京的诀别电中,栗林写道:“鄙人所部的卓绝战斗惊天地泣鬼神。”他的部队“面对物质优势超乎想象之敌的陆海空进攻时装备不足,近乎赤手空拳”。这样的说法犯了日本的大忌,这封电报在东京报纸上登出来时面目全非。“装备不足,近乎赤手空拳”这样的字句被改掉了。最后一句被改成了栗林发誓展开最后的进攻,“并与全体官兵衷心祝愿天皇陛下万寿无疆”。

        硫黄岛和东京的无线电联系开始变得时有时无,断断续续。堀江少佐在他父岛的岗位上,试图将一份电报转发给栗林,告知他已经被晋升为陆军大将,但无人知道他是否收到了这封电报。3月21日的一份电文告诉堀江,残余部队已经5天没吃没喝了。3月23日,父岛收到了来自硫黄岛的最后消息,内容很简单:“致父岛的全体官兵,永别了。”

        没人见到栗林是怎么死的,他的尸体也始终未能找到。有些日方资料认为这位将军率领了最后的进攻并战死,另一些资料则认为他在离开地堡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美军搜遍了平和湾的日军尸体,但是所有人的军衔都被摘掉了,也没有人携带任何文件。

      可以确定,没有一个美国兵不愿意离开硫黄岛。一名“海蜂”发誓说他绝不会从岛上拿走任何纪念品:“我只想忘掉这里带给我的一切记忆。”当然,对于许多人而言,这个岛屿是无法忘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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