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2048和人平会
我在医疗所醒来时,陈白在我的床边趴着,就像所有文学作品里描述的那样。我轻轻弯腰想把她抱起来,但是肚子疼的让我简直受不了——就好像还有人在打我的肚子!
“你准时醒来。”护士走进来,她的双手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托着一大块医疗肤膜,还有一个喷雾瓶和一些乱七八糟的。
“我在这儿多久了?”我问她。
“昨天下午到现在,大约十四个小时。”
“你手上这个是给我的?”
“对,要换药了。”
我看着盘子上的东西:“能不换吗?”
“可以,但是后续很可能导致感染死亡。”
“这些要多少钱?”
“你是说盘子里的吗?这几件一共五十点五顿,不过已经付过了。”
“谁付的?”
“一位女士。”
我想应该是孙小姐帮我掏了医药费,于是渐渐躺下:“来吧。”
护士掀起被子,然后是上衣,我的肚子处裹着一大层肤膜,她轻轻揭起一边,围着边缘拉起,就把它整张撕了下来,我才看见肚子上的伤口,像是被烤熟了一样。
“等下,我肚子为什么是这样?”
“看上去是被火烤了。”
“但我是被……”我想起那双锃亮的皮鞋“哦,那就对了,我好像摔在了一个取暖器上。”
护士晃了晃喷雾瓶,在我肚子上一阵好喷,顿时火辣辣的感觉从腹部蔓延至全身,我双手攥拳,好歹是扛了过去。她撕开肤膜的包装,然后让我躺平,拿消毒液在我肚皮的周围擦了擦:
“这次贴完就不用再换,然后再过25分钟你就可以出院了。”
“那就好。”
她把肤膜从边缘一点点贴上,火辣的感觉被冰凉覆盖,我总算舒服些。护士前脚刚走,陈白醒了,只是看上去还有些迷糊。
“爸爸。”她看见我,轻轻拉住我的右手。
“在呢,爸爸没事。”
“爸爸,妈妈昨天送你来的时候,你死掉了。”
“我没死啊,我不是还好好的吗?”
“当时你死了,后来医生把你救活啦。”
我摸着肚皮上的肤膜,陈白说的也对,医生大概真是从鬼门关把我抢回来的。
“爸爸,那个叔叔好坏,他指着我,把我打晕了。”陈白指着自己的脑袋“他打了这儿。”
“他就是个混蛋。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我在车上醒来的,妈妈搂着我,你躺在床上。”
我四下看看,指着床脚对面柜子上的裤子:
“陈白,帮爸爸把裤子拿过来。”
陈白照做了,我从裤子里摸出账户机,里面有两条未读消息,一条是广告,另一条是孙小姐发来的:
“你好好养伤,我得走了,很抱歉让你做这种事,还受了重伤。我给你的账户留下了一百个顿,以后不必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忘了我吧。”
我想回复,字打完才发现对方已经把我拉黑了。
我放下账户机,仰面儿躺下,看着白灼灼的灯光,陈白就和我一块仰头看,过了一会儿,她问:
“爸爸,你为什么要看灯啊。”
“因为……我想找到光明啊。”我摸摸她的头“还疼吗?”
“早就不疼啦。”
“我对不起你。”
“爸爸给我吃饭,给我买衣服穿,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啊。”
“我是说不该把你卷进这种事。”
陈白抓住我的手,把它握在自己的双手里:“爸爸。”
“嗯。”
“陈白会像诸葛亮追随刘备一样跟着你的。”
我被她认真的话逗笑了:“你在哪儿知道这些的?义务注射的知识库里没有这些吧?”
“是奶奶讲给我们听的。”
“这样啊,你应该注射过小学课程吧?”
“好像有过,是哥哥带我去的。”
“我过段时间带你去注射中学课程,到时候再给你买些增量包,你想学什么就给你买什么。”
“那我要《三国演义》,奶奶每次讲不完就睡着了。”
“好。”
我换好衣服,拉着陈白走出医疗所。回头看,三栋连着的楼都有十来层高,这是市里一等一高档的医疗所,已经可以称为是医院了,平时若非器官衰竭、奄奄一息,我是决不会来的。
我在地图上看了看,拦下辆出租。离家还有三公里多远,再走着回家就不是省钱而是折磨自己了,更何况陈白这么小,走如此远路实在是虐待儿童。
大约十分钟后,我们到了小区门口,刚下车,几个流浪孩就跑过来,想来是把我当成了什么有钱人,想讨几个零叮买饭吃。我认出其中挠我脸的那个,他也认出了我。
“我回去取去,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下。”我说。
“叔叔,等一下。”他拉住我的手“有个人想见见你。”
会有人想见我,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孙小姐。但是她已经走了,还让我忘了她……或许是她想最后告别?
我跟着男孩走到一个小巷,他指向深处,自己就走开了。我看见有个红点在黑暗中晃动,往里走,烟味就钻进我的鼻孔。陈白捂住鼻子,我告诉她先去找那几个孩子玩。
见我来了,红点在墙上熄灭,一个长发青年从黑暗中走出,向我伸出手:
“你好。”
“你好。”我握了上去“我们认识吗?”
“当然不,但是马上就认识了。我听说你要给那些孩子饼吃?”
“是我说的。”
“不是剩饼?不是饼渣?”
“不是。”
“先生,”他张开双臂“你就是我们需要的人。”
我猝不及防被他抱住,他的耳朵上金属钉蹭过我的脖子,凉凉的。我赶紧推开他:
“我不是什么有钱人,不能供养那么多孩子,顶多三个。要是你想找人收养他们,应该去一些高档小区。”
“不,你理解错了。我们并不是要找富人,而是寻找同志。”
“同志?”我上下打量他,皱起眉头“我严肃地告诉你,我的性取向很正常。”
“不不不,不是你想的同志,而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我们建立了一个组织,致力于改造社会。”他伸出手朝向太阳,满面红光“我们要让社会向太阳一样,平等地温暖每个人。”
“然而实际上太阳并不平等,越靠近赤道的居住区每年照射太阳的时间越长。”我说。
“即便如此,我们也要尽全力使之平等。”他伸平手掌,放在鼻子和眼睛之间“这就是我们人平会的愿望。”
“细说。”我从上衣袋掏出根烟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