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春秋17 愿言往驾

连国

“城璧，你出兵救救景国吧！”公主哀求道。

“景国如今被三位丞相一分为三，各自立国，已无法挽救了。”连城璧一手持壶，往杯里倒酒。

“为何会这样？”公主眼泪落下，“若不是朱厚照提拔，他们三个落魄宗族，恐怕已沦为庶民了。”

连城璧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世上忘恩负义的事还少吗？他们既然是宗族，自立为王，也不算得位不正。”

“城璧，就算景国救不了了，你总该救救朱厚照吧。”公主急切地说。

连城璧放下杯，探身问公主：“他杀了你母亲，你还要我救他？”

公主长叹一声：“他毕竟是我唯一的亲人，当年的事其实谁也说不清楚……城璧，你与他情深义重……”

“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连城璧一手掀了桌子。公主吓得花容失色。

“对不起，璧君，你就当我也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吧。”连城璧说着无情的话，可双目已经含泪。

公主察言观色，深知他不是狠心之人，便小心试探：“你还一直留着他送你的东西，你……”

连城璧突然笑了起来：“呵，没错，当初我没及时去救母亲，现在却还留着他的东西，我不止忘恩负义，还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公主终于明白，连城璧是在自责，因为对朱厚照的不舍，他没有立刻回连宫，偏偏失火的就是他母亲的住处……

“那天风助火势，任谁也救不出你母亲，何况无霜找到她时，她已经不省人事了，你现在后悔也没用。可是朱厚照就要死了，你若再不救他，将来你还会后悔一次。”

连城璧闻言冷笑一声：“秦国还未得到任何好处，不会杀他的。”

公主焦急地说：“就算秦人不杀他，他的病无人医治，也撑不了多久……”见连城璧疑惑，公主问，“你根本不知道是不是？”

连城璧上前一步抓住公主手腕：“他得了什么病？你说清楚。”

“我只知道他和父王是一样的病。父王早逝，就是为国事操劳过甚。朱厚照被囚秦国，难道能养尊处优吗？”

连城璧放开她，走到一边，伫立良久。公主知道他心中交战，不再开口。终于，连城璧回头看了她一眼，决然走出房门。

 

秦国

连城璧亲手写的国书摆在了嬴稷的书案上。

“连城璧愿意用十五座城池赎回朱厚照。”嬴稷敲了敲书案，“真是有情有义！”

齐衡在太子的课业上又写下几个字，回应嬴稷：“恭喜陛下，得到连国也指日可待了。”说完咳嗽了几声。

嬴稷皱眉问他：“衡儿你怎么还没好转？”

齐衡看着太子的课业，摇摇头说：“执陈方而药新病，自然收效甚微。”

嬴稷不解：“衡儿，寡人在说你的病。”

齐衡道：“我在说秦国的病。”

秦国近些年疆土不断扩张，却难于管理，嬴稷、齐衡和列位臣工都在苦寻良策。嬴稷走到齐衡身边，抽出他的毛笔，拿起太子的课业，不让他再看。

“衡儿，你歇歇吧，等病养好了再想这些烦心事。”他看了看太子写的文章，齐衡竟在教他《商君书》，太子年龄尚幼，显然并不明白其中妙处，写得错漏百出，齐衡一个字一个字地修改，简上写满批语，“你教他《商君书》是否太过艰涩，他不懂，你教着也累，不如先让他学学《诗》，不要操之过急。”

齐衡点头称是，“我这几日想到这里，便教给他了，确实有些心急……”他说到这里，又咳了两声，“听医师说，朱厚照有旧疾，你也别苛待他，他若死了，得不偿失。”

“齐衡，你再为这些琐事劳心费神，不好好休息，寡人免了你的官！”嬴稷威胁道。

齐衡满眼笑意，忍不住又轻轻咳了一下。

 

朱厚照蜷缩在床榻上，盖着一张薄薄的被子，心口隐隐作痛。秦人惯于掘地建屋，庶民尤甚。朱厚照被囚于茝阳，仅是一座偏僻小城，屋宇更为简陋，因此虽值盛夏，室内却仍阴冷。几个看守在屋外乘凉，朱厚照把被子拉过头顶，闷声自语：“城璧……你怎么还不来？你别怪我了……城璧，你快来救救我……”

一个看守忽然进来喊道：“哎！有人来接你。”

“城璧！”朱厚照瞬间打起精神，掀开被子跌跌撞撞地朝门口走去。然而来人并非连城璧，不过看服色应当是连国使者，他跟着使者上了车，已有一位医师在等候。

一路上，使者对朱厚照恭恭敬敬，有求必应，朱厚照心知这必定是连城璧的吩咐。原本他还担心自己间接害死了连城璧的母亲，连城璧不会原谅他，心中十分不安，现在他满心欢喜，恨不得背生双翼。虽然舟车劳顿，但他到连国都城时，病已好了几分。